梦中唐宋
梦中唐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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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游散记 北游散记 北是浏阳之北,此处习分东南西北四乡,语言迥异,风情亦不尽相同。我生长在西乡,虽与北乡相邻,却去得极少。这一次是作协组织的一次诗会,我不是诗人,所以有滥竽充数之嫌,加之我一向落落寡合,参加集体活动的机会不多,幸好同车的多是师友熟识,各自抖了一路的段子,原本有些忐忑的心绪渐渐在车旅中安宁下来。 也是青山绿水,和家乡一般的景致,慢慢却看出来这里的不同来。基础建设明显要好一些,北乡出达官,是因此地舍得教育投资,所以有“无北乡人不成机关”的说法,我一些要好的师友就有不少北乡人氏,一口糯软的北乡话,走到哪里都乡音不改。细心一点便可发现,即使走过喧嚷的街市,峰回路转的山边宅院大门上,也贴着书写得极工整的联语,且多对仗工整,嵌词古朴,寓意深远,文风之盛可见一斑。 走得近了——抑或说是走得远了山便千变万化起来,水还是清绿的水,山却渐变成深红的岩体,大片在片的红砂岩裸露在外,只有偶尔附生着几株杂树,越往里走山越是不同,待车七弯八拐停下来后才看到一个醒目的牌坊:石牛寨。一座掩映着绿树的红色山体突兀地盘踞在沃野之上,目的地到了!全车人顿时欢呼起来。 寨主有些腼腆,一点也不像旧小说里虎背熊腰的纠纠武夫,倒是有点像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我很觉得他有必要和我置换一下。看得出他在用心经营这个寨子,农庄依山傍水,看得见水中鱼的黑色背鳍,还有对面山坎上火红的杜鹃。我们穿过怪异的红砂岩洞、一脚套一脚的上山下山,还要担心是不是走错了路,当我们越过灌木丛,像原始人一样重回山下的农庄时,他已经备好了热腾腾的饭菜在等我们,那一刻忽然有了回家的温暖,都说北乡人好客,诚哉斯言。 车再次停稳,忽看到几个木亭立于溪畔,正是不冷不热的暮春,和风习习,流水潺潺,若有若无的香味飘散在空气里,有如沐浴在醇香的米酒之中,请借我一个遥控器,我要让时光暂停。 下午的行程,是要攀爬号称长沙周边之巅的石柱峰,临行前我恶补了一下地理,石柱峰海拨1300多米,山上有龙潭峡、玉皇殿等景点,或也是得上天眷顾的缘由,这里还是一个非常著名的雷区,气候变化非常之大。相形上午攀登石牛寨的仓促,下午我还是做了充分的准备,中午多塞了一碗饭在肚子里,外加一瓶啤酒。能不带的行李也寄放在朋友的车上,甫一上山我就找了一根木棍当拐仗,辛弃疾找寻春天尚且要“携竹杖,更芒鞋”,我岂能例外。 越往山上走水声越大,清洌的山泉飞奔直下,溪涧里或有嵯峨巨石,或狭如指缝,或平滑如臼,或深不可测。那线清泉也就如狂风卷雪,如平川急马,如琉璃托地,如入定老僧。。。几千万年飞练的侵蚀,峡谷也就千变万化,却是任何人工也无法雕琢的美。 有了山水,忘了疲劳,古人云“山才好处行还倦,诗未成时雨早催”,我以为溅湿发际的也是雨,一看却是顽皮的飞瀑。再往上走便是药王先师孙思邈的炼药台,指路牌上提示此处多中药,我一时来了兴致,仔细地辩别起来。尾参是最多的,青绿如竹,所以亦称为玉竹,重楼已经开出小小的花朵,七叶一花,众星捧月。不看了,差点一头撞在山径正中的竹笋上,不觉中原来此处已经是原始竹林,正是竹笋拨节的时候,我坐定了,平静呼吸,不知是否可以听到竹笋拨节的声息。 不知走了多久,累了歇一会,平静了再走一程,我们三四十人的队伍拖拖拉拉不知断为了多少截,反正抬头望去,顶峰还在天际。如是萌生了退意,可生命中总有些不服输的意念在发酵,在为自己加油。机械的动作一遍一遍,半山时尚有心情吼几句山歌,后来便只剩下自己吁吁的气喘声。我和同伴戏言从此可以参加马拉松比赛,此时方知,爬山已不止看风景一件事,还有更多的意境蕴藏在里边。 尔后是一桌足可以饕餮的农家小菜(主要是我已饥肠辘辘),是一堆狂热的篝火,一群火热的心,是一段情真意切的诗歌吟诵,一曲回味悠长的山歌,是野寺清冷萧条的一宿,是早晨云淡风轻的下山之路,我本想一一赘述那段时光,又想留与看客揣测更好,什么时候,有闲了,有心了,你也可以走上一回。 我匆匆往回赶,拉下下午未竟的路程,组织活动的王雄文老师就是本地人,古道热肠,极尽地主之谊,为我提前离开有些惋惜,说尚有新安古桥,有沈家大屋值得一看,我不胜感激,一谢再谢,笑着说有时候保留些许或许更意味深长,那样至少可以有机会下次再来。正如导游美女在山上深情朗诵的诗句: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是UFO,还是神马东东?
听取蛙声一片 春色恼人眠不得,听取蛙声一片。 莫笑,呵呵,焊接的。原是睡到半夜,忽从不远处的田垄里传来阵阵蛙声,宛如齐打了钟罄,脑海里忽然蹦出这两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诗句。 已是初夏了,天空中仍带着几许春的料峭,尤其是在雨夜,更有几分清寒。白天一整天淋漓的雨,水田里定是蓄满了水,才会有如此齐整的蛙声,我倒是有几分喜欢这种喧嚣,静谧的夜空因此多了几分乡村的味道。 胡思乱想,乱绪般的思维中浮出某些事物的线头,我还是我,站在田塍上垂钓,确实是垂钓,竹竿下是结实在的棉线,还有一只奄奄一息的小青蛙,田野里一片金黄,很快就到夏收时间了。 我的蛇皮袋子已经有点扎手了,里面全是肥实的青蛙(有必要申明一下,那时候还没有禁止捕食青蛙)。青蛙是个蠢物,或是有些近视,以为那在线头上一抖一抖的饵食是它的盘中之物,会用力噙住不松口,转瞬便是我的囊中之物。东子是个中好手,我是跟屁虫,虽然他比我还要小一岁。 东子忽然停住了笑容,把钓竿递给我,说要尿尿。压低了声音,神鬼得很的样子,示意线头上可能有青蛙中了招。 我是有点笨,现在想来也是,根本没看出来他脸上狡黠的笑容。我喜滋滋的准备把竿子提起来,一边把手里的蛇皮袋子张开。到我感觉手里的分量有点不对的时候,已经有点来不及了。电光火石的一刹,我忽然看到线头上是一条用力扭动的蛇,我一声尖叫,然后连蛇带竿扔到远处的田垅里,还有手中的收获颇丰的袋子。前后只是一瞬间,佛典上说一瞬间是0.4秒,我深以为然。 已是囊中之物的青蛙自然也扔掉了,我再笨也省得,东子是意识到了有蛇咬食而有意为之。我又羞又恼又怕,恨恨的推搡了他几下,然后气咻咻的回家去了。 然后我们就不再说话,互不理睬,然后我们就搬家了,然后我就到外面求学,一转眼就七八年。不知是面子作怪,还是何故,后来几次看到他,我们都形同陌路。一怒之下的少年意气,竟然成了横亘在彼此之间的一堵墙。 念高中时候的某一天,我忽然心血来潮,很认真的写了一封信给东子,就年少时的那次纷争给他道了个歉。事后我也晓得,我的反应是有点过了头,只是面子上有些拉不下。他也回了信,我们因此和好如初,此事竟在村里传为美谈。 近段一直在关注新闻,我估摸着我们的社会或已进入一个浮躁的年代。诚然,贫富不均,欲望横行,物质文明的拓展远远超过精神文明的教化。因而有些人开始迷茫,深以为社会辜负了他。忿忿不平者大有人在,于是有人一气之下。。。譬如南平事件中的郑民生。 扯得有点远了。只是我觉得,凡事三思而后行,不要做怒火中地莽夫。有些事想起来,似乎是受了莫大的委屈,然而,过些日子再去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退一步方能海阔天空!就像这夜里的蛙鸣,你心神不宁的时候,它是那么聒噪,若是你能平心静气——其实它更像是一种音乐。
麻雀 或因离家不远处便是山水田园,到家里来做客的小动物一点也不比老家少,蚊蝇自不必说,蜈蚣有时也会大刺刺的蜿蜒而过,蝼蛄传说会带来财喜,所以往往有喧宾夺主的地位,这天一开门,发现招牌底下居有有两只麻雀仓惶飞出,细一看才知,不知何时那里已经有了一个精致的雀巢。 呵呵,雀巢!可有得咖啡喝了。父亲笑我没有观察力,说这两只麻雀安家已久,怕是准备繁衍子孙了。我无言以对,诊所里事多且杂,我还把大多时间泡在了网络里闲聊或是写些自以为是的文字,又哪里有心看到它们。 每天麻雀都会在前坪里觅食,有时也会飞进来,在玻璃上撞来撞去,“前途一片光明,却又找不到出处”,还是我愿意放它们一马,打开玻璃门把它们放出去,故友重逢,我岂敢怠慢了它们。儿子见有鸟儿进屋,欣喜若狂,想要我捉与给他,我自是不同意,说了一大通麻雀是益鸟的他尚听不懂的废话。转瞬却想起我和他一般大小的时候,家里的那些麻雀。 不知是故乡麻雀很有钻研精神,还是那房子本有豆腐渣工程的嫌疑,墙上到处都留有罅隙,渐而成了麻雀的天堂。农家皆有点偏心,特意为家燕支上一个窠,却不容许寄在洞穴里的麻雀。所以那雀巢常有灭顶之灾,我淘气的时候也会背了楼梯,取了那鸟蛋或是肉乎乎的雏鸟当玩物。燕子却是不敢动的,因为会遭到父亲的责罚,厚此薄彼,现在想来都有些为麻雀叫屈。 几年中麻雀忽然绝迹,究其原因,最大的可能性是农药的广泛使用。有很长一段时间农人们都把拌了药的谷子放在田间地头,以应对家族庞大的老鼠。说来可悲,老鼠并没有因此减少,麻雀却一片凋零,人类总在试图插手大自然时一败涂地。想来,或许是麻雀已经习惯有毒的食物,就像人类也习惯了一般,才在十余年后悄然复兴。 渐渐熟悉了,是麻雀熟悉了我们。在我眼里,它们都长得一个颜色一个款式, 哪里分得清谁是夫谁是妻?麻雀已经习惯了呆在了我们家——抑或是它们的家,即便每天早上卷闸门开得轰轰响,它们也安之若素,我也不再把时间都耗在网络里,会着意的看它们怯怯的觅食,然后丢一把米,躲在远处悄悄的观赏.刚认识时它们尚带了几分羞怯,见我走近便一跳一跳的走开,或是轻盈的振翅飞走。渐渐它们对我也起了轻慢之心,甚至拿圆溜溜亮晶晶的眼睛看我一下,似乎我一伸手就能捉到它们。我也乐得让它们安居乐业,在我看来,这种和谐相处,是我要有闲情逸致的心态,也是宅院平和的一种体现。 朋友却对我这些荒诞不经的想法不以为然,斥我耽于安逸、小资的生活,然后洋洋洒洒,说哪里贪官当道,哪里灾害横生,你却有心情在家里看麻雀,一副愤世嫉俗的样子,很有些燕雀不知鸿鹄之志的神气。我一笑置之,说我改变不了世界,却能改变麻雀在我家的处境,我的所作所为,便是做好属于自己的一些事,哪怕是闲事。人如果一天到晚都是精微大义,活得多累?况且这些鸡零狗碎的琐事,也是生活的一种方式——至少我如此认为。
映山花红 映山花红 走远了,因而挂念那方山水,旧日风景只萦绕在偶尔的梦中,我仍记得那里叫奔龙坎,壁立的悬崖之巅,曾是我游离的乐土。我知道那片山峦曾属于我,属于我远去的童年。而今,那里于我已经失去了具体的意义,其实不光是我,就连一辈子生活在山畔的农人,亦如是。杂乱的苦竹和刺藤疯长得密不透风,几乎占据了整个山坡,荒原是孤独的,如果不是春天,我想我早已把那里忘记。 我错以为是雪,阳光下的雪,春光中的雪。是甜叶子花,碎细的白花虬满了枝条,极力的张扬到它能伸展的空间,一层层重叠在刚刚迸出新绿的灌木丛上。是否有蜂蝶依依?我不知道,那山已不容我靠近半步,按说这个季节油茶花也是开了的,那原本茂盛的树木却都在荆棘中消残。前人辛勤栽下的树,何以荒芜?是所有的人都在想象着外面的美好,或是嬉玩于阳光下的牌桌。心不在了!山便也惰懒了,岑寂的山便有了几分清冷的空灵,连野兔也复萌了身影,任谁也害怕走到山里去。 一定要过了春分节气,涂满阳光的大地已经有了几分闷热。那个季节我都要回一次老家,也多是晴好的日子,清明!冥冥中总会提醒我,爷爷奶奶叔伯辈的坟茔就在那个山头。牵缠的金刚刺和竹枝总要侵袭到坟地,扫墓是经年不变的事务,可以折一把映山红放在坟头。我总以为,那一刻可以和九泉之下的祖辈喃喃絮语,远山斜晖默默,或许浮泛的心灵只有那一刻能够沉淀下来,先祖早已安睡,我却只有那时才能倾吐心中的烦苦。 踏上了故乡的山路就忍不住看山,看山中绿树芜杂,看满山的花朵。赤红如火,艳若朝霞,从山峦突兀的岩壁上升腾,山是在燃烧?没有火的燃烧?梦中如此,目之所及亦如此。清醒后方知,是映山红,开遍山岗的映山红。 我再也不觉得那山已经荒芜,那红艳艳簇拥如挥展的旗帜、如抛开的水袖、如毕加索倾覆了油彩。。。而这样的盛景,竟然年年会在春风中重逢。我找遍了诗词,想在之中撷取只言片语赞誉那重重的花事,可我却毫无收获。才想起,那只是野花,只是活在凡夫俗子的心中,又何以入得阳春白雪的法眼?还好,映山红从来无语。 无语!是贯穿了整个童年的花朵,每年春天窗台上都有一束红艳的花朵。不知缘何,一开始父母亲就细细叮咛,千万不可把艳山红嗅闻,说是会变成鼻音浓重的怪人。对此我总想探个究竟,他们却诲莫如深,幸好,艳山红并无惹人心动的香味,我们只是折取插在床头的玻璃瓶中,有一汪清水便可养活,并没有谁会中那份诡谲的毒。父母的叮嘱中,那明黄艳丽的映山红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我从父亲的医书上才得知,那是闹羊花,走近了,真的会让人头晕目眩。 渐而冷清的大山,原本也有炊烟如织,错落的人家掩映于苍山翠竹里。不知何时起山里人把山忘却,一心追逐山以外的美好,慢慢迁徙到更为繁华喧闹的平原,那遗留在山中的泥墙小瓦渐渐衰朽坍塌,失去人烟的山峦也更为冷寂。 映山红就和那山坡一样被人忘记,已经鲜有人撷取,可它从不曾自弃。是雨丝刚刚停止脚步,煦暖的和风轻轻吹过,阳光满地的季节,那是它绽放的时候。在春到深处,满山红遍,花影堆砌着我身后的路,我常思量,映山红一年的蛰伏,所有的安静,难道就是为了等待那一刻的绽放,安静的独舞,渲染着春风中的无边的画图?!
药香千字 苍耳 忽然吹过的风,没有柳絮,一层层浓郁的香气。 其实那种香气我早已忘记,虽然它曾长时间萦绕在我的触觉里,浓烈的,还带着某种异域的气息,似与家乡花朵的清雅疏淡截然不同,我十分疑惑它以前究竟生长在何方。 确实,我的猜测和事实相符,厚朴以前并不曾生长在家乡。那年爷爷从远方回来,把几颗毫不起眼的种子随意撒在院子里。几年时间,院子里便长出几株高大挺拨的乔木,春天时开满白色的花朵,浓香袭人。可惜那时爷爷已经驾鹤西去,并未曾看到厚朴长成。 灰褐笔直的树干,粗大的叶片,拖曳了一地的光影,是不是有着几分椰子树的韵味。其实那宽大的叶子,更像是孙悟空手中的芭蕉扇,实在是我们童年不可多得的玩物。还有剖开后嫩黄的棕榈叶,垂摆间有如太上老君潇洒的拂尘,当然,若是厚朴花开了,那如同莲一样的花朵,自然会有人执了,扮的便是观世音,那时正是西游记红极一时的年代。 厚朴花瓣像是小船,或是一把瓷质的调羹,晶莹剔透,嫩红的花丝,淡黄的花柱,只可惜那香气太过馥郁,我们太小,似乎无法抵挡它诡谲的气息。一转眼间,便把那些花瓣抛开。 那几株厚朴长成了些模样,已经高过屋后庞大的栗子树群,在平俗的树群中有着几分鹤立鸡群的意味。我读了些书后才了解,厚朴树拼命长高,其实也只是想分享一份天空与阳光而已。几根钩藤歪歪扭扭的缠在厚朴树上,也颇有些模样。 父亲在春天时会剥下几段树皮,切成如意一般的卷儿,晒干后用紫苏叶姜汁炒熟。制好的厚朴并没有带回他的诊所,而是放在家里,村里人若是有肠胃虚寒不适的,大多会来讨上一撮。我很喜欢厚朴炒制后的气息,还略略带着苏叶和姜汁的味道。想着那一碗还放了红枣的药,碗中定然浮着几枚鸡蛋,不知曾温暖了多少村里人的肠胃。 读了些书,我意图把厚朴这个词眼诠释:厚德载物、质朴真实?并无结果,没有人曾知道它的来历,不过厚朴温和谦润的性情,又何尝不是“厚、朴”。雪过黄连淡,风来厚朴香,我只在叶广芩的文字中见过这个句子,是哲人的口吻?还是诗人的断句,不得而知。 乡村多有几分急功近利,挂果几年的桔树、桃李被挖走,更不用说后来引种很多的厚朴,腾出地来种下更值钱的桂花或是罗汉松。乡村是变了些模样,只有我们那幢残破的老房子依然不变,是因为我们没有再住在那里。上次听人说我家院子里的厚朴和缠在树上的钩藤都被谁剁掉,那是不是乡村里最后一株厚朴?我没有惋惜,它们本来不曾生活在这里,匆匆过客,能留下一段温存的回忆足矣,或者,我早已把故乡忘记。
阅尽山川枝未老 阅尽山川枝未老 ——春读李光前诗 新版的《浏阳河》第二期上载有浏阳本土诗人李光前的诗作《浏阳拾韵》八首,诗风颇为大气,状景之余又复以内心感受,实为今人所作古体诗词中的上乘佳作。 近体诗是唐代文学艺术成就中的一枝奇葩。后人一直多有摹仿,但大多只得其皮毛,少其精髓。或流于景物描写,或泥于古人格律,生搬硬套,有些干脆在就是克隆古人诗句而已。新读李光前的诗作,深为诗人师古而不泥古,标新而不立异的诗风着迷。 如《谒宝盖寺》 清浏一名寺,迟暮始登临。 风蚀碑文古,钟敲岁月深。 高岑藏舍利,梵语涤尘心。 神话重重在,山幽任探寻。 宝盖寺始建于晋,兴于唐,是浏阳佛教四大祖庭之一。作者在迟暮之年登临揽胜,然物逝人非,青灯香火与晨钟暮鼓已成往昔,唯存风雨侵蚀的碑文与残破的舍利塔。抚今追昔,诗人感概良多:神话重重在,山幽任探寻。宝盖寺所在的古港镇历史曾是著名的港口,人流熙攘,商贾繁荣,佛教因而在这里也得到了很好的发展。奈何时光过隙,寺庙已然毁在历史中,唯有传承的神话不变,山林苍苍,曲径幽深,空自寂寥罢了。 在八首诗作中,《咏大围山》可谓雄浑大气,又别具一格。石浪林涛逼太空,携云带雾起湘东。用词高雅而豪放。一池已蓄平天水,五指何衿揽月功。北斗泅湖方可渡,飞禽振翅亦难通。只言片语间描绘出大围山雄、奇、险、竣的秀美风光。结尾两句笔锋直下:若非未了红尘恋,举步登即帝宫。语气中颇多无奈,诗人有心举步围山颐养天年,却又奈何世事纷纭,纵然山川秀美,也是空中楼阁,可望而不可即。 在《访蒋埠狮子山》一诗结尾中,诗人写道:悠闲最羡坛中佛,过眼烟云任卷舒。此句借用《小窗幽记》中的联语: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而我们往往耿耿于怀,愁眉不展。真正有几人能做到宠辱不惊,物我两忘?显然诗人也不能做到,而只能于风景中无语,艳羡坛中拈花微笑的佛陀。 辍棹双枫浦,双枫旧已蓑。诗圣这一传唱千古的诗作,所写之地正是诗人生长的城市,只可惜枫迹已无,河湾消失,诗人何年何故到此地已无从得知:楼阁喜呈新气象,江山难觅旧仪容。多少历史陈迹尽付历史长河之中。然诗人情怀依旧,在烟波浩渺中仿佛得见当年少陵野老的飘飘衣袂,巍巍古风。 我素喜古典诗词,但因才疏学浅,一向只停留在欣赏的层面上,不敢狗尾续貂吟诗作对。虽说同为浏阳人,但我与李光前并不相识,甚至对他的情况一无所知,只在报纸刊物偶尔可以看见他的诗词联语,默默中也有惺惺相惜之情。但因无缘得识,心中便有妄自揣测之心,诗人句中有:我本红尘疲惫客,身临此境亦开颜;家中藏美酿,日久味尤浓,可见他至真、至诚而富有生活情趣,猜想诗人应已过知天命之年,且际遇坎坷,才华横溢,却无人赏识。当然,这也是我蠡测管窥之言,如有冒犯,还望海涵。
花信 其实还是在冬天——虽然节气已过了立春,天地间仍一片冷寂,冰霜雷电奇巧的在这个季节重叠交汇。田野里已有了一层怡人的绿,树梢还只是有浅紫的芽苞,艾草刚萌出一片如同小手的嫩叶。春天,在触手可及与遥遥无期中踯躇不前。 湖南的冬天鲜有腊梅的身影,少了这重花事,原野到处都是霜雪过后的衰残,气候因而在寒冷中多了几分肃杀。落光了树叶的乔木飒飒的带着风声,杉树林虽是披着绿妆,却让人感到那份绿色中分明有一层深色的包裹——一切失却生机。 我已经在想念春天,甚至对这个季节造访的雪不以为然,一冬的深寒让我开始怀念春和景明郁郁青青的风意晴和,暖暖的春风中柳絮与桃李的万紫千红。 终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破岭头云,春在何方?不经意间远远看到一片鹅黄,那是什么花?生机勃勃!忽然在晦暗的冬色中看到一抹春光,心中不由一动。那一畦畦,一簇簇,油然的绿色上顶着嫩黄的花朵,在风中拥动,婀娜多姿,娇羞不胜,浑若漫舞的少女,一切那么醒然!大片的黄色如同映衬了太阳的光影,一份温情的暖意沛然在胸,这不是油菜花么,怎么开得这么早? 母亲正在菜地里忙碌,见到我便放下锄头,一脸的笑意,我在花间流连的身影让她开心:“怎么,你不认识这花啊?”,我不禁讪讪,说这是不是油菜花,母亲又笑:“你真要多到菜地里走走,这是白菜苔咧,开花了就不好吃,再过些日子就要结籽了,想要再吃菜苔,怕会要到明年冬天呢”。 原来是白菜,我不禁为我的无知汗然。这才记起初冬时母亲细致的培垦这片菜地。她挖掉以前的宿根,敲碎大的土块,然后撒下许多细若沙粒的菜籽,那个清晨已有了薄薄的寒露,原野已经失却了光泽。我一向不事劳作,很少去菜地。只知道一些日子后母亲带回来一大把嫩绿的小菜,然后又是一把洗得洁净的白菜叶,到天气十分冷的时候,她又抱回一把水灵的菜苔。大冷的冬天,桌上几乎没有断过新鲜的蔬菜。我再次站在菜地里时,母亲播种的菜地里已是一片金黄。花朵,绿色,无一不生机盎然,我真的没有想起那么细小的菜籽何以会萌生出如此繁盛的花事。还有几畦已经平整好的未曾播种的土壤,母亲正一脸汗水的锄土,原来冬日里母亲和这片菜地一样,从来不曾歇息。 我一向喜欢春天,又好东施效颦,爱在春光中与古人的句子共鸣,想象春天到来后草长莺飞的那份美好。在我踏遍山川原野,苦苦寻觅春色的芳菲未果时,却在不经意间冷落了这片无边的春色。菜地里氤氲着浅淡的芬芳,腐熟的农家肥尚有几分青草的气息,芫荽散发着独特的香味,菜苔顶着花朵清香阵阵。。。母亲已经锄好了最后一块菜地,正忙不迭的准备播下菜种。我暗自思忖,母亲在劳累之余擦去额角的汗水时,她脸上的那一抹红晕,是否也是早春一朵绽开的花信。
母亲牌煎饼 母亲牌煎饼 站在熙攘的街头,我看到车水马龙间,都市疲劳的气息。杂陈的香味,汽车尾气、烤羊肉和茶叶蛋,煮过多次的当归有种虚浮的胖。甜香的烙饼!卖饼的老妇人娴熟的翻动着铁板上搅了葱花鸡蛋的饼。清亮的油滋滋的溅着花朵,她目不斜视,只碎念着揽客,那恬静的神情,像极了谁? 时空在一瞬间置换,所有车辆楼宇消失殆尽,如同穿越了多年!小山、泥墙小瓦、桔黄色的火焰,还有满头是汗的母亲,我恍惚站在了童年! 陈旧而破烂的灶台,桔黄的火焰如同狡黠的舌头,四处舔着黑漆漆的铁锅,没有烟囱,只有一把陈年的炊壶挂在铁钩上,已经开始冒着热气。我坐在零乱的灶角,一把把的往里添着柴火。霜后的晴天,茶地间到处是枯黄的芦芒,割回来扎成一小把,是很好的柴火。灶膛的灼热映红了我的脸,母亲边擦汗,边示意我火可以小一点。 厨房(我们称之为灶屋)很是简陋,笨拙脏黑的灶台,陈旧的水泥灶面已经开裂,裸露出里面灰黄的土砖,如同一件破旧的棉衣。母亲费力的搅拌着搪瓷脸盆里的糯米粉,一边随手加水和搅过的鸡蛋。灶台的另一边就是鸡舍,灶屋里杂乱而黑暗,里屋还有不住拱着栏杆的猪。 这个细节我一直记得,或许是我对那一刻的依恋,我常把日后有关母亲的镜头重叠成那个画面。母亲穿着黑色的围裙站在灶台边,我坐立不安的在小凳子上烧着火,不时探着头看锅里。搅得极粘的糯米汁,锅里一层浅而清亮的茶油,早已沸腾。饼在锅铲间翻来覆去,让人垂涎的香味,很快,一块块金黄衬着雪白,松脆里夹带柔炊的饼已经煎好。 母亲手忙脚乱,事却做得井井有条,并不曾嫌弃这杂乱的灶屋。房子固然简陋,却是她和父亲一手建成。旧宅过于狭小,已经住不下我们——那时姐姐已能满地乱跑,但我仍然安静的呆在母亲腹中不愿出来,而且整整多呆了一个月的时间,她挎着我这个包袱忙里忙外,临产前也不曾歇息。出生后新宅刚刚建好,母亲一度要将我取名为“新建”,以纪念这幢来之不易的新房。 我还未长大,那房子便旧了,尤其是是灶屋,积年的烟尘薰得屋子里一团漆黑,晕黄的电灯上满是油烟和蛛网,到处都是零乱的厨具和柴火。我并不曾责怪母亲的惰懒,那时家里有四亩多水田,还有一个偌大的菜园,成群的鸡鸭和猪。父亲常年奔走于诊所和病人之间,家里的事几乎都在母亲肩上。 我一直觉得,父母过于宠溺我,儿时家里的事我很少要做。今天母亲还在笑话我,说我连秧苗都没有认真插过一垄,我承认,这是实话。而再忙,母亲也会定期为我们煎饼,童年除了贪玩,还很贪吃,很多的零食只能想象,没有什么能挡住煎饼香味的诱惑,母亲的煎饼,我童年的梦想。 煎好的饼焦香四溢,桌子上有大把的筷子,邻里也会前来,不是施舍,而是分享,这是大家共同的节日。煎好的饼,再淋上粘稠的油糖汁,我可以一口气吃上五个。 多年过去,母亲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清丽苗条,岁月无意间漂染了她的发际,我有时会在阳光里替她拨除头上的白发。如今家里已经不需要她再过多操劳,她可以打打小麻将,或是去打一会腰鼓,兴致来了,也和年轻人一样跳上一支舞。 许是生活过于优厚,似乎一切食物味同嚼蜡,到这时我便开始想念母亲的煎饼。一如既往的恳求,母亲也一如既往的笑容。如今的灶台簇新而狭窄,已经没有了柴火灼热的温度,她煎饼便有些显得力不从心。因而饼似乎不及当年的完整,抑或缺少了某种我已经忘记的味道,可我从心底里认为,那饼,依然和儿时一样香软甜糯。我深知,是那煎饼的一举一动间,浸满了母亲绵密体贴的丝丝温情。
珍藏在陈迹中的爱情 我常谈起这个季节,有阳光,我也喜欢,有雨雪,我也喜欢,今天晴好!暖意渗在风中四处飘荡,头顶上有湛蓝地天,田野里有青翠地草,季节在此时总是无法辩别。是岳母的生日,饭后她不住念叨,我知道她极为念旧,无法舍弃老家那几件破旧的家俱,趁着晴好,大家一起帮着整理后搬来新居。 屋前的柿子树还悬挂着盏盏红灯,陈旧的土砖瓦房因为无人居住而一片零乱,房子其实是家的一部份,一旦无人居住,就失却了精气神,就连伴房而生的苍蝇虫鼠,也消失殆尽。 我一向喜欢淘弄旧的物什,以为会在故纸堆中找寻到值钱的物事。果不其然,杂乱的物品中有六十年代的粮票,有被忘记的存折,一个像横笛一样的竹管原来是用来绕麻的。我深以为,这些旧的物什也有生命,会在冷寂地深夜里彼此暗语。积年的各种账簿以及单据中,整齐的有一札信函。 瞬间有了某种猎奇的心态,收信地址是岳母的家,一直没有改变,只是从“人民公社”“生产大队”嬗变成了“镇”和“村”。寄信的地址却是天南地北,一色深蓝的笔触,是岳父的笔迹,跨越了多年的信件,究竟蕴藏着何等心事? 岳父出身名门,父亲曾是民国时期北大的高材生,不过那个身份并没有带给他多少好运。他十七岁那年就离开家乡,进入核工业部的某个地质斟探大队,一头扎进莽莽群山,开始了几十年如一日的找铀路程。 这些事岳母如数家珍,我也耳熟能详,他们在哪一年结合我并不知道。但新婚燕尔后岳父继续回队工作,这种牛郎织女的生活一过就是几十年。 岳父很少提起那些历史,妻子也只是偶尔说一些片段,我更无意去探寻那些早已远去的日子。我认识妻子后他正好退休,我看到的只是一个勤劳的老农,一年到头在田地间劳碌奔波,除了偶尔的酒后,他基本上寡言少语,也很少让岳母干农活,仿佛他本来就是一个农民,从来都在种地,背影里没有丝毫历史的痕迹。 我一封封打开信件,有些慌张,似乎走错了路,误入他人的心田。 没有一句恩爱的话语,更多的是歉意。可以想像,他们有三个儿女,靠岳父微薄的工资根本无法渡日,他每年只有短暂的回家照料家庭,岳母除了照顾三个孩子,还要打理农田菜地,更多的时间是上户做缝纫——她是乡间很好的裁缝。披星戴月,任劳任怨,个中酸苦艰辛可想而知。。。 “。。。不能为你分担丝毫,倒还造成了你的担心,无形中又增添了你的负担,真是感到内疚”。 “。。。说句你不相信的话吧,上次那信我是含着泪写的,直到今天写这么几句都是心情不平静。想到你一个人在家里里里外外什么都得你操心劳累,我的内心的确是痛苦的,是不好受的”。 “因为你的确给了我很多安慰,为我承担了和建立了一个家,这我是永远不会忘的”。 很多致歉的话,或是在外对家庭的牵挂,还有很多内容,是岳母想要为孩子们谋一个未来,但岳父生性耿介,不愿奴颜屈膝,所以根本找不到门路,言语里,便也只有愧疚。寄信的地址是天南地北,潦草的笔迹杂陈着别字。我想着有一个画面:岳母在一天劳累后,欣然打开期盼已久的信件时,不知脸上漾着的,是笑,还是泪。 我一向性格矛盾,多愁善感而又心如铁石。我从来不相信世间还有真爱,以为人间到处都是有关名利的尔虞我诈。如今方知,大爱无言,真爱无声,我们看到的涂抹着桃红酒绿虚情假意,其实远没有他们这份朴实的牵挂来得真切,来得自然。 我没有看完,只是仔细的将一大叠信件细细扎好,重新放回笨拙的大柜子里。阳光下岳母正替岳父刷鞋子,一脸的家详。他们身体并不好,两人都中过风,幸好可以照顾彼此,相濡以沫,二老在家过着极为平静的生活,多年的等待,终于换回垂老之年的厮守,我以为,这就是幸福。
台球室里的女人 台球室里的女人 这个城市我很熟稔,即便她已是高楼林立。这条路依然故我,坑坑洼洼的人行道,夹道的法国梧桐,树下会有浅白的飞絮飘散,若弄到脖子里是会极痒的,一切都没有改变。有老人正用竹竿打落衰黄的叶子,我不由得一笑——打得再多,那些叶片第二天照例会落满一地,而那敲打树叶的老人,十余年前似乎就一直在做这徒劳的事,仿佛那一挥竹竿的姿势,早已经定格在那里,是这个街道冬天的图腾。 我连踩在破碎的人行道砖上都有亲切感,涌出来的泥水再次溅湿了我的脚,我下意识的跺了一下,才意识到脚下是皮鞋,轻轻一擦便很干净,已不再是当年白色的帆布运动鞋,弄脏了非洗不可。这时我才想到,街道还是街道,而我已经从青涩少年走过而立。青春开满了花朵,又被谁遗忘在了这里? 仿佛要从一旁并未拆迁的旧房子里找到过去,城市修葺了围墙,色彩斑斓,而城市的旧风景就藏掖在围墙里。儿时,母亲为我把小或破旧的衣裳穿在里面,城市大抵如此,外表光鲜,内在虽然陈旧但是温暖?有老人惬意的坐在阳光下,和老房子一样安静。 熟悉的台球撞击声,圆润或钝响,辘辘的滚动。呵呵,少年,我也曾把许多青葱岁月消磨在了这如珠玉撞击的声响里。而今,同地;同声;同人,不同的大约只有我的心境。在这个街道旁的学校里生活过三年,我一直对这段经历讳莫如深,与人谈及也只是闪烁其词。我从来觉得,我只是寓居于此地长大,而它却什么也不曾给我留下。 有很多富余的时间,那时并没有网吧,白天的时间我大多泡在了图书馆,晚上则溺迹于那些空气污浊的小录像厅,在那些污七八糟的地方我学到了课本上含糊其辞的诸多性知识,然后我再从那些知识里长大。有一次我们居然在录像厅里撞见了我们的校长,自那以后我们便没有再次去过。 那青春的夜格外漫长,没有书可看,也没有爱可以谈,有人便发觉了学校对面的台球室,便宜,五毛钱一盘,没钱的时候甚至可以拿食堂的饭菜票付账。自那以后我们的夜晚便在台球室里消逝。 台球室的老板娘与我们算是同乡,谈不上漂亮,却很年轻,与她那弯腰驼背老花眼的老头子比简直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我们在心里称老头子为牛屎,而都客气的称她为大姐。那肯定是一段荒唐的姻缘,在我们看来,那女人肯定是看上了老头子的钱,这让我们非常沮丧,似乎努力终归敌不过金钱。那个女人并不在意我们的鄙夷,静静的收钱,摆球。女人摆球的样子很有些绰约,看她娴雅的样子,久而久之我们都对她有着某种莫名的依恋,却谁也不曾说出口,渐成了我们睡前不变的谈资。 在我们花光了袋子里的钱时她却拒收我们的饭菜票,然后微笑着示意我们离开,说你们正在长身体之时,饭不能不吃。我们对她的话并不在意,很快便一哄而散,因为再呆一会,那老头子定会出来叫骂。后来才知,那女人是贪恋城市的美好,一意孤行要嫁到城里,那并不对等的姻缘,因为有了钱和房子这些因素似乎美满幸福。 在我细细推理时光荏苒究竟蕴涵着何等深意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的过去了多年。我们毕业,有些人混得衣甲鲜明,我却一塌糊涂,即便我念旧,我也及少提起那些岁月,人生最美好的时光在空虚中度过,那是何等的悲哀啊! 台球室的女人,忽然站在了路旁,近在咫尺,我一时未能从光阴中剖析她苍老的容颜,她却识得早已肥肠满脑的我,只顿了一顿,便亲切的与我打招呼,而且居然记得我的名字。 她的话细碎而缠结,那糟老头子早已去世,什么也没有留给她。熬了多年她才明白,自己那时盲目追求城市的美好,到头来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老头子的儿子一直不肯认这个妈,她不知道在城市还能有其他的办法可以谋生,只好继续摆着台球桌。齐整的围墙上圈着一个拆字,我小心翼翼的问她明天何去何从,她只呆呆看着破旧的球桌,一直没有回答。 不知用了多少年她才明白,年轻时做的决定是个错误,而这么多年里,又经历了多少春暖花开,黄叶满地?原来,那梧桐的花白飞絮都落在了我们的发梢里,只是我们从来不曾发觉而已。
守望一树梅花 守望一树梅花 有时会喟叹家乡风物的平白,诗心疯长时便多了几分无奈,无有烟雨江南柳拂长堤,亦无北国的千里积雪,或是塞外的粗犷长天。那迎春故早发,独自不疑寒的梅花更是极为少见,读古人书绕不过去的疏梅淡影常让我心生遗憾。 梅花安在?年少时一直以为那酸涩的杨梅树便是梅花,梅子青青溅齿酸,乡间只有此物,岂料杨梅之花羞羞答答,竟是极难寻找,才知梅花与此物有天壤之别,诗情画意便也在寻觅中失落殆尽。原来,梅花是极少生于家乡的,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似乎只在叔公家见过梅树,却因季节的原因从未见过开花。我以为,少了梅花,便少了关于冬与春更迭的信使,所有有关梅花风骨的想象便只停留在了诗卷画纸之中。 叔公的家在苏故的一个山旮旯里,每年我都要去一两次,那是一个狭长的小山冲,或因闭塞,山冲的人事仍有秦晋之风。进冲就可见一眼极清澈的老井,随便什么时候都是亮如镜鉴,可以细细的数井底的层层水草。沿着一条经年不变的泥石小路,山重水复间,便可见叔公的家,有池塘,有挺拨的柳杉,俊秀的筒竹,泥墙小瓦,别致而典雅。还有旧年的围墙,围墙早已失去它应有的功能,和那些杂乱的蔷薇及爬山虎长在一起。屋后每年都会有一畦西红柿,我一直以为那果实味道甘美,因而把许多目光和期待放在那里,可总不能等到果实红软,只到有一天叔公摘了一小篮让我带回家,我才知道憧憬的事物往往让人失望。 过了石板桥,夹道而生的桃李之后,有一株十分苍老的树,虬结的树身深褐如漆,冷寂的伫立的土坎之上,不见开花,也不见结果,我问叔公那是什么树,他说是“杏梅”。一直到后来才知,是“幸梅”,不是“杏梅”,叔公的儿子就叫做幸,那株树是幸叔时出生时所植。 叔公是地道的农民,笃信佛教,相信因果报应,生命轮回。这让他十分敬畏生命,同情弱者,他连蚂蚁也不让我们玩,年节也必定要送一些零食给山外的那个流浪汉。然而命运并没有怜惜他的良善,他经历了少年丧父,中年丧妻的人间悲剧,本以为可以安享晚年,但悲剧再次上演,独子幸叔又因触电撒手人寰。 那个迭遭变故的家从此愈加冷清,幸婶几年后带着儿子女儿易嫁他乡,那幢老房子里便只剩下叔公一个人。我也害怕那阗寂,推说学业繁忙,便极少去他家。 那是我最后一次去他家,也是最后一次看到他,正是暮冬,远远看到那幢已近凋败的老房子,有人说房子也是有生命的,与主人共同呼吸,主人家凋蔽了,房子也失去了原有的活力。叔公一个人坐在晒坪里,呆呆的看着一地花瓣的“幸梅”,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梅花,因为是冬天,有削骨的风,天尚很冷寂,花朵洋洋洒洒,一如冷寂的雪,这就是梅花? 心中千百次设想过的美,零落成泥碾做尘,只有香如故;冻脸有痕皆是血,酸心无恨亦成灰?然而,花再美,却因了我伤感的心境,我看到的,只有遮不住挡不住的伤心。看着孤苦伶仃的叔公,那关于梅妻鹤子的专注,还有梅雪争春的诗人情怀,竟在霎那间消失一空。 叔公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消沉,只淡淡的问起山外的那个流浪汉,快过年了,要我捎件旧棉衣和一些零食给他,说“叫化子也有三十夜”。又说幸梅今年第一次开花,他坐在这里看一看。那份执着的眼神里,分明有着度尽劫波的泰然自若,有着梅花对雪的傲然胸怀。
雪落下 雪落下 从来,我最喜欢这样的黄昏,几分清寒,暮色低合,细雨如丝,轻轻颤动的风仿佛随意便能吹入心怀。天色近晚,路人开始匆匆归去,生怕天黑了,会在零乱的阡陌间迷失: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待雪深了才找到家的方向,多少会有几分无奈。 天际铅灰如铸,一切的一切,只预示着一件事:下雪!要下雪了!下雪好么?是不是到处一片泥泞,于是天天不能出门。我以为,这些都无所谓,雪,即使薄薄一层,也似启开了童年的一扇心扉,下雪了,我便如借时空隧道回到了童年,不只是记忆中的童年,而是一段真实的生活。我可以肆意的在田间跑来跑去,湿了一身,也无人责骂。田野里落满厚如棉被的雪,我把把脸贴在雪层上,印上已然臃肿老态的脸谱,雪层冰凉,吸进去却是无比清新的空气。河床上是绝妙的水墨画儿,沙堆是白色的圆圈,边缘必定被水浸湿了一圈,河水是静静的黑色,看错了,便以为是中国的太极。田鸡只留下扑朔迷离的脚印,浑如郑板桥随意的勾画,我和我的狗同样对那些印痕感兴趣,只可惜从来也无成绩。极无聊时,还可以对着不远处枝条上的雪大吼一声,看雪条簌簌落下。 不知从何时起,就熟识了这首诗,想诗人这寥寥数语,应也是有同样的心境,我一直试图营造那种氛围,用以体会诗人那淡淡的温馨: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然而,许是我过于浅薄,我终归无法找到那份感觉,既无邻翁对弈,又无挚友交杯,更无红袖添香,我常孑然临窗,所有的思绪都只在想念雪是否会到来。 这样对雪的憧憬,实在是有点无病呻吟,童年已然远去,我未必便能回到其中。只是年过而立,对生活的感悟已经不同。经年不变的生活,为了蝇头微利劳碌奔波,不知从哪一天起炫富成了所有人追逐的焦点,而我总是力不从心。有时到夜深,我却睡意全无,一遍一遍的责罚自己的惰懒,甘于平凡的境遇,使自己的生活始终屈于人后。然后一次次的设想,要如何才能使生活做到更好,于此往复,直至夜深,仍是无法安睡,那份累与苦楚,实在是不足与外人道也,只能深深埋藏在心中。 现在想起来,是不是下了雪,在四野都是一片茫茫时,山峦也罢田野也罢,都只是一个颜色,难道那就是世界的大同?我再也不用劳心劳力与他人攀比?或者说,那份轻松,是不是就如孩提时代的懵懂,原来忙碌奔波,只有到雪落下才会歇息。 转瞬间夜色已经深了,街头鲜有行人,路灯晕白的光静静的照着湿漉漉的街道,看来,只有打烊。故乡这样的夜晚,是不在乎冷寂的,油坊里熊熊的火焰,到夜了仍不曾熄灭。走错了路也会看到,哪家有明亮的灯火,有温了的酒,有热闹的棋局,或是围了一屋子的人,拣茶子,煨糯米饭,炸薯片。。。香的甜的温暖的,笑的骂的喧闹的,一直到夜深。五爹永远不会重复的故事,老申耍的龙门扣越来越利落,已经有人开始排练春节的狮灯,或是商讨着杀年猪的具体日期,谁家熬了大锅的牛皮膏,甜腥气和肉香占满了每个人的鼻孔,你把门关上都闻得到的香。然而,一切都已远去,我仅记得依稀的镜头,我只留给故乡一个背影,却将所有快乐寄托在了他乡。
怀念一只老鼠 怀念一只老鼠 它怯怯的在我的电脑桌前探了探头,如黑豆般大小的眼睛放着亮光,长长的胡须轻轻抖了几下,一脸的漫不经心。我怒不可遏的一拍桌子,连显示器都跳了起来,桌上的东西掉了一地,不过生气是没有用的,那只老鼠早就不见了踪迹。末了我才注意到,昨天买的瓜籽不知什么时候被剥得精光,还有几枚米粒一般的老鼠堂而皇之的摆在桌上。 这只鼠辈,是“绕床饥鼠”,还是食我黍栗的贪婪之徒,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它是我新来的“芳邻”,我几乎每天都可以在诊所里找到它前晚活动过的痕迹,散放在架子上的盒子上到处有它的爪痕,寻找它的藏身之处几乎成了我每天必备的功课。这天我居然在仓库里看到了它的杰作——我新进回来的一袋冬瓜籽居然也被洗劫了,我明明记得昨晚睡前关好了仓门。细细一看才知,那扇木门被噬咬出一上极小的洞,地上还有一小撮木屑,我开始有点怀疑是不是平日我所见的那个鼠辈所为,因为那个洞很小,难道它也练了印度瑜伽,学会了缩骨功不成?我有些郁闷的找来铁钉铁皮封住洞口,又明明知道这样毫无用处,门角已经钉了多块铁皮,摞迭如同乞者的衣服。 粘鼠板每张两元,买一张还送一张,我已经比较了解它们的生活习惯,用力扯开来放在它们晚上出来“工作”的必经之路上,还特意剥了两粒花生,殷勤的为之剥去麻屋子和红帐子,想着它们晚上一定会落入我的天罗地网。 第二天起得有点晚,睁开眼时外面好大的一片亮光,已经有人在窗下叫门了,我胡乱的穿上衣服去开门,刚下楼,一脚踩上去我就知道坏事了,果不其然,那块粘鼠板不偏不倚正在我的脚下!我恨啊!一看,店里依然有老鼠活动的痕迹,看来我的这套把戏根本难逃它们的法眼。 接连试过了鼠夹、鼠药,都未能起用,我已经无计可施。朋友说老鼠肯定在你家的某个角落里。想来也是,家里以前也出现过这种现像,老鼠不但安营扎寨,还拖儿带女。想到这里,我不禁悚然,上次邻居家搞卫生,居然在棉絮里掏出一窝红嘟嘟的还没长毛的小老鼠,想想老鼠近乎疯狂的繁殖速度,我连头都大了。几乎将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我也没能找到老鼠窝,倒是找出好几件失踪多时的物品,还顺带在角落里找出一张霉迹斑斑的十元大钞。 也只好放弃,我开始放任老鼠在家里活动,有时还有意无意的拉下一点零食,它大概也知晓我的意思,总是吃得干干净净,也不再倒处拉屎拉尿。我竟以为,人鼠可以和平相处。我这种心态的来源,大概和那只可爱的精灵鼠小弟有关,《精灵鼠小弟》和《加菲猫》都是我极喜爱的动画片。有时偶尔看到家里的那只老鼠,我总会在心底里泛起些许怜意。原来,外表刚竣冷漠的我还有几分童心。 一天起来,打开电脑后我忽然发现鼠标动不了,细细一看才知,鼠标线竟然齐整断了,还有明显的齿印。看来我童话般的心态结出的却是苦果,家人说定是老鼠要生崽了,正在准备巢穴,所以喜欢到处乱咬。我有些纳闷,线断的地方是在桌子中部,老鼠为什么要爬到桌子中间去咬线呢?拿来手电筒一看,天啊!桌子中间空出来的部份到处都是布头旧絮,它就把家安在电脑桌前,白天居然就在我的眼皮底下睡大觉,怪不得我翻遍了全家也找不到。 没费多少力气我就剿灭了它的窝,不知是出于心慈手软,还是我过于笨拙,我并没能把它击杀,那只老鼠仓惶间逃向了马路对面,不知在何处开始它的新生活,家里从此回复安宁。 然而,我竟有点怀念它,从那天起,我发现我的生活又重归平静,抑或说是乏善可陈,日复一日,营生在百来平米的家中,混如一只在笼中的鸟。我很想说,感谢那么一只老鼠,是它让我的生活平添几分生气,让沉寂的池水泛起一层涟漪。也因与之相斗多了一份狡黠的心机,但我以为,这份暗含杀气的心机,最好不再有,于鼠,于人,于我原本宁致超然的内心。
铜鼓清音 铜鼓清音 山,一重重的山。 呵呵,我这个山里人也没见过的莽莽群山,逶迤在山麓间的水泥马路像是被谁抖了一下的带子,波涛般起伏不定,过了浏阳最后一程山水,我竟成为了全车人唯一的“偶(呕)像”。 不知是心境的原因,还是这里的山水原本让人宁静,甫一进入铜鼓境内,我很快平复下来。车窗外是明净的山与水,稻子还没有尽然成熟,阳光洒在深黛色的山峦间,若不是偶尔有一簇娇艳的芙蓉独自芳菲,我还真有些分不清时空季节。 时光倒流?铜鼓的街巷呈现在面前,我分明看到浏阳昔日的小城春秋。头枕青山,脚嬉绿水,无人喧哗的宁致与超然,随手拦了一辆人力车,听任那老者载我们向何方。 抬头便可见突兀的山和极茂盛的森林。街面有些冷清,是因为这里穿行的车辆并不多,洁静平整的人行道甚至要宽过车行道,轻盈的自行车与霸道的卡车同样跻身于小小的街面,如同江水中的鱼,共存是因为彼此平和的心态?踩三轮车的老者不疾不徐,我也变得恬淡安然,是什么缓和了我一向急燥的心绪?如同城边的那脉河水,无声流过。轻松自在散散漫漫的路人,旧日时光里楼堂馆所映衬着斑驳的光影,小小的城市尚自带着几分羞怯,少见房产商张扬的面目和标新立异的楼宇,这应是一个我行我素的城市。 午餐觅得一处巷子极深的农庄,整洁的院落外有残败的荷池,狗尾草零乱的生长在小径两边,是秋的况味。午餐让我们更是欣然,包圆、摩芋、有点苦涩的杨梅酒,一餐饭就可品出他乡迥然不同的酸苦甘甜,见我们交口称赞,大厨更是高兴,老表的热情洋溢在我们尚有些听不懂的字里行间。 没有去近在咫尺的温泉镇,总觉得泡温泉带着几分暖昧,有种世俗的狎亵。在铜鼓接待我们的是一个有些腼腆的女孩子,亲近自然如这个我刚刚熟悉的小城。正因为有她,这次旅程变得更为轻松愉悦。有时候,他人的一份体贴足已煦暖你的整个心田。她告诉我们,到铜鼓,最好是去天柱峰。 天柱峰!傲立如笋;如锥;如南天一柱,在水一方,机轮船推破湖区的宁静,迤俪的水纹皱褶了如镜泊的水面。不久便可窥见天柱峰的真容,依稀有扶栏逶迤而上,山巅猎猎舞动的,却是一面鲜艳的国旗。 拾级而上,才知道山势极为陡峭,红砂岩上凿出来的窄路危如天梯。除却汗水,气喘吁吁之外,更多是一份惊悚。近山巅处寸草未生,幸好两侧都有栏杆,不然我还真有点畏惧这份险竣。凭栏便可见眼前的湖光潋滟,峰峦叠翠,我有点怀念古人的那些意气。“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抑或“凭栏处,潇潇雨歇”,倚栏相望,更多的是无奈还是伤怀,千年过去,不得而知。而今我再凭栏,也许只存了一份无病呻吟的故做姿态。 回家时已是华灯初上,亮如银盘的月悬于山际,不知谁念叨了句,才想起今天尚是八月十六。山风已然有了寒意,偕同着清寒的月色浸润了我的身体。没有再留心月色,或许,思绪还停在那边散漫自由清闲自在的生活里,脑海中只剩下了满满当当的铜乡山水,鼓边清音。
第四病室(持续更新中) http://tieba.baidu.com/mo/q/checkurl?url=http%3A%2F%2Fhi.baidu.com%2Fycjdragon%2Fblog&urlrefer=6dd1667d7872b78bbae21155a0e32212 本人试水小说,欢迎点击,欢迎多提建议。
新年散章 新年散章 除夕 很有点搞笑,以为今年十二月只有二十九天,到了岁末,才晓得还有大年三十。 一直记得周文璞的那首《浪淘沙》——盘礴古梅边,也信前缘,鹅黄雪白最醒然。一事最奇君听取,明日新年。我虽没有词人那份落魄不羁的散漫心态,但却自然而然的提醒自己,要过年了!每到这时,一年的快与不快便全然忘记,童年的天真渐渐在潜意识里浮现。 岁末必做的一件事,是偕同父亲去老家的先人墓地辞年,谓之“送亮”。今年天气不错,踩着油茶林间干枯的蕨草一步步往山上走,不时可以回头看不远处的学校,屋舍,还有青青田野。阳光羞羞答答,断续可以听见爆竹声,过年!一种油然而生的幸福感满满当当的拥在所有思绪中。 爷爷的墓地在半山腰,在这大片他一手栽种的油茶林中,他已经安息了近三十年。父亲正自虔诚的喃喃拜念,我却欣喜的看到,墓前长出了多株一人多高的杉树,在深冬依然生机勃勃,绿意盎然——这是他极力推广的树种,我想,这或可告慰他泉下的魂灵。 红雪 习惯早起,新年也一样。 一地的红雪。 四野仍是一阵阵的爆竹声,礼花声,天色其实还早。不知从何时起,天竟然下起雪来!清楚记得昨天午夜时天气依然很好。雪花的不速造访让这个新年的早晨充满欢乐,谁家灯笼拉下椭圆的红色光影,若一掬摇曳的烛光,还有爆竹殷红的纸片,染红湿湿的雪。 因为这场雪,很多人选择了留在家中,没有人抱怨下雪的不便,是啊,过年,又还有什么事要往外跑呢?红彤彤的炭火,大盆的点心,牌局,电视,还有放松的心境。难得有此机会一大家子围炉向火,看来,我们都得用心感谢这场雪。 年味 很多人说年味,年味真远离而去? 依稀记得过年簇新的衣服,几支冲天炮,还有去拜年时大把的糖果;打春人单调的锣声和抑扬顿挫的祝词;还有打渔鼓的外地老者,奇怪的乐器笼着一层神秘;怪异的狮头和蚌灯里美小女孩。。。只有回忆才是年味? 以为长大了,年味便渐远了,淡然了。人未老,却有了老去的心态。年味在哪?春节晚会,热闹的牌局,或是网络与游戏? 去亲戚家拜年,一个小小的村落,绿水,青山,远离了小镇的嘈杂。不远处有小河,宽阔的河滩上满是衰黄的杂草,细密而柔软。我分明听见心深处断裂声响,恍如春初的冰架。如同一只初涉原野的小牛犊,我有意无意的绊了一跤,纵情的滚向草滩。山峦间回响着我的呐喊,一种说不出的轻快盈在胸臆。浮名浮利,早已忘记。 一瞬间知道,这大概就是年味。轻松的,快乐的,笑语盈盈。 绿野 依旧去拜年,每天东奔西走,原来玩也很累。 薄雾渐渐散开,阳光探出头来,昨天还可见的一层薄雪,如今早已消散。水泥路的尽头是泥泞的土路,阳光洒在上面,折射出一片耀眼的金色光泽。心情好,世界便美好! 路旁到处可以看到细碎的青草,一枝枝,还有些许淡黄,树木也有了紫色的嫩芽,春光羞羞答答,却无处不在。田野里已有了三五农人,施肥,除草,青灰的土壤,一畦畦平整有致。花木田中找不到一丝杂草。这年还没过完呢,很多农人就捺不住性子来到田间,不是农人性急呵,是春风不等人呢。 一年之计在于春,或许过年只是一年之中的某个暂停,一冬的蛰伏,过年的热闹,可许正是为了春风轻拂之后的明天。
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的开 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的开深深喜欢过孟庭苇的歌,为她清纯的外表,空灵婉转、飘抑缠绵的歌声。为《冬季到台北来看雨》感动,为《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伤怀,为《无声的雨,无声的你》心痛。几首歌,陪伴青春时光转换,花开花谢。后来知道孟庭苇激流勇退,告别歌坛,她的另一半,是她的同学,不是一见钟情,却似都在等待彼此。于是也就难得听到她再展歌喉。有时会在无意间哼两句她的歌,回过神后不禁莞尔一笑,然后又继续我平淡的生活。有位可人的女同学,漂亮文静,喜欢唱孟庭苇的歌。在教室,或在天台,细细吟唱,楚楚动听,让我发呆,多年后也忘不了。今年同学聚会,再见伊人,美丽如昨,想起往事,便请了她再唱一曲。歌声啭啭,清幽绕室,让我心潮起伏,又黯然神伤:似乎美好的生活,总与我失之交臂。前两无意间看电视,《飘过三十年的歌》,时光转变,歌手甚显老态,歌却没有老。几乎每一首,都是陪伴过我青春年少的旋律,镌记着我的某段生活,于是,一起吟唱,回忆往事。居然又见到了孟庭苇,一袭黑衣,依然是可爱的面庞,《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的开》,没错,一如当年的清纯可爱,恍若羞涩盛开的花朵。她脸上,并没有时光的印记,歌声,也和当年一样清扬。如有月光从窗外照进来,一地即将绽放的花,无声,却有声。做为七十年代生人,刚过而立,我却常有些为赋新辞强说愁的沧老,嗟叹生活,埋怨人生,以为书生意气,早被生活磨砺待尽——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再听她的歌,仍如沾满朝露般美好,一切,让人艳羡。想来,是我消极了,甚至堕落了。是吧,雨过天晴,有阳光灿烂,生活即便沧桑,沧桑的花朵也有盛开的明天。
小店 可以在乡下随意找到多家这样的小店,“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头忽见”,村里沿路或集中点的地方,往往是一棵大树下,几乎一色的装饰打扮:青色的瓦屋,土砖垒起或泥筑的墙,照例用红蓝相间的篷布钉了天花。只是或新一点,或有些破败。店里约有一米高的柜台,木制的,也有水泥筑成的,无一例外黑压压拒人于外。小店货并不多,针头线脑,油盐酱醋,倒也齐备。柜台上透明的玻璃缸内摆放着炒熟的花生,五香瓜子,兰花豆,规模大些的,还有些乡里难得一见的诸如酸梅粉泡泡糖之类的新式食品,里面的货柜里散乱的摆放着香烟酱醋之类的生活必须品。还有一样必不可少,而且每家都是一样,就是一个硕大的酒塔,用沙袋压了口子,旁边倚着一个竹制的酒提,一提一般是一两,却有奸滑些的,一提只有八分重,靠着柜台喝酒的,很有点鲁迅笔下“咸丰酒店”的韵味,只是没有长衫或短衫的分别。来小店喝酒的皆是乡邻,或匆匆打上一提,一口饮了,仍背了锄头去下地,或打了两提酒,用白瓷杯子盛了,又称了些花生,然后跟老板借了象棋摆在门口,邀了棋友,各端了酒杯慢慢啜饮,棋局也杀得不亦乐乎,看棋的也围了一大堆,各有各的见解,又比下棋的还紧张,争得面红耳赤。到后来,这酒也喝得有七八分醉了,夜色也有些微黄了,必定就有叉着腰的妇人站在远处骂,“你这死鬼,成天就知道喝酒下棋,田也没有犁,未必这些就当得饭!”骂音刚落,就有好事的观棋者应到,“是你的那丘田没有犁吧?”然后就是哄然大笑,棋局也就散了,看棋的也散了,只有小店的老板急匆匆的追着问“一共喝了七两酒,还有半斤花生,是记账还是就付钱罗……”自然而然,小店亦是蜚短流长之所,小店喜欢在店外的大树下放上几张桌子,放上两壶开水,供乡邻闲坐下棋打扑克牌之用,到后来有了麻将,小店就更加热闹,有些人开始一天到晚泡在小店,牌局也似乎越来越大了.老催是小店的常客,很难理解他这个名字的由来,老催不下棋,不玩牌,他来小店的目的只有喝酒,喝了二两后就倚着店门看外面打牌的,迷迷糊糊又没有睡着,酒醒后他又要喝上二两.既不做事,也不种田,好像他生下来就是来喝酒的,他醉后是雷也惊不醒的,有一次人家恶作剧,趁他睡了,把大的炮仗放于铁桶中,在他耳边点着了也没把他炸醒.据说他一出生父母给他算八字,说他要六十岁才能“上大运”(懂事的意思),果然他一直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家也未成,立业就更不要谈了。家里能变钱的都卖完了,还欠着小店里一大笔账.每次赊酒,老板娘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老催也瞪着眼,生怕她酒提子没有舀满。老催懵懂的日子过到了六十岁,却真的“上大运”了。不但把酒戒了,荒芜多年的田里也有了一片新绿,很有些老牛自知夕阳短,无需扬鞭自奋蹄的意思。每日都可见他被羸瘦的身体在菜市场卖菜。他也不再搞些欺瞒讽骗的事来弄酒钱。不知他是迷于命运的指点,还是人生真有命运在冥冥中安排。胡子也是酒客之一,与别人不同的是,他是一个泥水匠。有时在屋上做了半晌事,酒瘾来了,就下来到店里喝上二两。又及上脸,一看就醉醺醺的样子。若再上房做事,难免主家会放心不下,可他却满不在乎,依然站在高高的墙头自如走动,也不曾趔趄一下。胡子的手工不错,墙砌得如同弹了墨线,尤其是在酒后,更显出他的手艺来。可后来还是出事了,不过不是胡子,而是他那同样嗜酒如命的父亲,酒后在替人家上梁时竟掉了下来。胡子上房做事时不再喝酒,自此他的墙也砌得不再笔直,终日晕晕欲睡的样子,终于有一天,他也从墙头掉了下来。这样的小店,现在仍随处可见,却学了城市的装修,做了大块玻璃的橱窗,又加了超市货架,商品也一应俱全,生意自然也更好,似乎不能再称为小店了。而那些共生于小店的酒客棋友,已经变得稀有,就如乡间的很多风物,龙灯狮鼓,皮影竹旦,皆耐不住淘洗,渐渐的,被时光冲刷得毫无痕迹 。
小店 小店可以在乡下随意找到多家这样的小店,“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头忽见”,村里沿路或集中点的地方,往往是一棵大树下,几乎一色的装饰打扮:青色的瓦屋,土砖垒起或泥筑的墙,照例用红蓝相间的篷布钉了天花。只是或新一点,或有些破败。店里约有一米高的柜台,木制的,也有水泥筑成的,无一例外黑压压拒人于外。小店货并不多,针头线脑,油盐酱醋,倒也齐备。柜台上透明的玻璃缸内摆放着炒熟的花生,五香瓜子,兰花豆,规模大些的,还有些乡里难得一见的诸如酸梅粉泡泡糖之类的新式食品,里面的货柜里散乱的摆放着香烟酱醋之类的生活必须品。还有一样必不可少,而且每家都是一样,就是一个硕大的酒坛子,用沙袋压了口子,旁边倚着一个竹制的酒提,一提一般是一两,却有奸滑些的,一提只有八分重,靠着柜台喝酒的,很有点鲁迅笔下“咸丰酒店”的韵味,只是没有长衫或短衫的分别。来小店喝酒的皆是乡邻,或匆匆打上一提,一口饮了,仍背了锄头去下地,或打了两提酒,用白瓷杯子盛了,又称了些花生,然后跟老板借了象棋摆在门口,邀了棋友,各端了酒杯慢慢啜饮,棋局也杀得不亦乐乎,看棋的也围了一大堆,各有各的见解,又比下棋的还紧张,争得面红耳赤。到后来,这酒也喝得有七八分醉了,夜色也有些微黄了,必定就有叉着腰的妇人站在远处骂,“你这死鬼,成天就知道喝酒下棋,田也没有犁,未必这些就当得饭!”骂音刚落,就有好事的观棋者应到,“是你的那丘田没有犁吧?”然后就是哄然大笑,棋局也就散了,看棋的也散了,只有小店的老板急匆匆的追着问“一共喝了七两酒,还有半斤花生,是记账还是就付钱罗……”自然而然,小店亦是蜚短流长之所,小店喜欢在店外的大树下放上几张桌子,放上两壶开水,供乡邻闲坐下棋打扑克牌之用,到后来有了麻将,小店就更加热闹,有些人开始一天到晚泡在小店,牌局也似乎越来越大了.老催是小店的常客,很难理解他这个名字的由来,老催不下棋,不玩牌,他来小店的目的只有喝酒,喝了二两后就倚着店门看外面打牌的,迷迷糊糊又没有睡着,酒醒后他又要喝上二两.既不做事,也不种田,好像他生下来就是来喝酒的,他醉后是雷也惊不醒的,有一次人家恶作剧,趁他睡了,把大的炮仗放于铁桶中,在他耳边点着了也没把他炸醒.据说他一出生父母给他算八字,说他要六十岁才能“上大运”(懂事的意思),果然他一直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家也未成,立业就更不要谈了。家里能变钱的都卖完了,还欠着小店里一大笔账.每次赊酒,老板娘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老催也瞪着眼,生怕她酒提子没有舀满。老催懵懂的日子过到了六十岁,却真的“上大运”了。不但把酒戒了,荒芜多年的田里也有了一片新绿,很有些老牛自知夕阳短,无需扬鞭自奋蹄的意思。每日都可见他被羸瘦的身体在菜市场卖菜。他也不再搞些欺瞒讽骗的事来弄酒钱。不知他是迷于命运的指点,还是人生真有命运在冥冥中安排。胡子也是酒客之一,与别人不同的是,他是一个泥水匠。有时在屋上做了半晌事,酒瘾来了,就下来到店里喝上二两。又及上脸,一看就醉醺醺的样子。若再上房做事,难免主家会放心不下,可他却满不在乎,依然站在高高的墙头自如走动,也不曾趔趄一下。胡子的手工不错,墙砌得如同弹了墨线,尤其是在酒后,更显出他的手艺来。可后来还是出事了,不过不是胡子,而是他那同样嗜酒如命的父亲,酒后在替人家上梁时竟掉了下来。胡子上房做事时不再喝酒,自此他的墙也砌得不再笔直,终日晕晕欲睡的样子,终于有一天,他也从墙头掉了下来。这样的小店,现在仍随处可见,却学了城市的装修,做了大块玻璃的橱窗,又加了超市货架,商品也一应俱全,生意自然也更好,似乎不能再称为小店了。而那些共生于小店的酒客棋友,已经变得稀有,就如乡间的很多风物,龙灯狮鼓,皮影竹旦,皆耐不住淘洗,渐渐的,被时光冲刷得毫无痕迹。
晌 午 晌 午“建军,你老婆回来了”有谁在村头的大树下吃午饭,一边齿音不清的对着还在田里的建军大喊,语音里满是豆角空心菜的味道。建军心里咯噔了一下,回来了,她终究还是回来了,会是和我离婚,还是准备回家重新过日子?建军正在拨田里的稗草,一身汗得精湿,一边把稗草“嗖”的丢上田塍。这是村里最好的水田之一,村尾有座水库,离这不算远,水圳正好从田边过,一锄头就能放进水来,水田泥脚不深,却极肥沃,秧苗插下去几天就转了青,平时水田也不大需要料理,追肥打药比别人家少了一两次,禾苗照样长得壮实,秋收后还能种一茬油菜。只是稗草特别多,拨完后几天又长了起来,扬着穗子骄傲的立在水稻之上。建军心里忽然一动,俯身在禾圳里洗了洗手准备上岸。正是晌午的时候,田里做事的人很少,白花花的太阳照在田间,青绿的禾苗也泛着一层白光,稻子已经开始成熟,似怀了孕的嫂子低下头,一脸羞涩。又是一个丰收年啊,建军从禾圳往田塍上走,泥水也有了温度,禾苗摩挲着衣服,他心里却开始忐忑不安起来。他不看也知道,菊朵就站在田边,以前她在家,每次都这个时候送饭到地里来,一边叮嘱他先吃完饭再做事,还要多歇歇。建军不要菊朵到田垄里干活,哪怕是再忙的时候,在他眼中菊朵是千金大小姐,他怕她累着,处处呵护着她。建军是本份的庄稼汉,小时家里穷,他没能学上一门手艺,一家子的收入就靠那几亩水田,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幸好建军勤快,菊朵也贤慧,嫁到建军家后,两个人把菜园里锄得平平整整,辣椒茄子丝瓜种得五彩斑斓,一年四季的小菜不用愁吃。又请人做了两个蜂箱,挂在屋檐下,每年能割上好几茬蜂蜜。屋后的山边还散养了鸡鸭与山羊。屋旁一排平房就是猪舍与牛栏,这样一年下来还能余不少钱,日子虽说平实,也很辛劳,但却过得幸福满足。村里人都十分羡慕建军小俩口会过日子,把小农家盘得有滋有味。菊朵离家时正是农忙时节,也一走,一切都变样了,建军里里外外忙不过来,蜂箱流蜜了也没时间割,在田里收工晚了,回家后猪在栏里闹翻了天,菜地里也疏于管理而杂草丛生,顾了田里又荒了家里,顾了家里,田里的稗草几天就长起来了。建军收工回家,又勉强喂了猪,早累得浑身散了架,灶里冷火清烟,只好胡乱吃了几口冷饭,躺在床上休息。菊朵是从去年开始变化的,建军清楚的记得,一天他收工后她突然说了句“真没劲,做死做活也挣不了多少钱”,建军没在意菊朵的这句话,想想也是的,俩口子起早贪黑,几年了才把结婚和建房欠下的账还清。村里有好几家买上了摩托车,房子也重新装修了,一天到晚坐在牌桌上,不晓得从哪里来的钱花。菊朵有事没事总把这些挂在嘴上。建军心里明白靠种田是发不了家,也想多养几头猪,可又得重新建猪舍,自己刚还清账,哪里又有钱呢?其实他并不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什么不好,虽说自己累一点,可只要日子过得充实,又有什么不好呢。村里那几户日子过得富足的,那个钱也似有些来历不明,或是老婆外出打工,或是女儿外出打工,说是打工,可每次回家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十分惹眼,一点也不像是打工的样子。村里人常在一起讨论说那几个女的在外到底在做什么。初夏的农村美好无比,稻子扬花了,清新的稻花香气在田间飘散,一丘丘水田如绿色的织毯,随风舞动,田间劳作的男男女女如一朵朵不起眼的小花,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绩麻。建军一人种着五亩多水田,正是要中耕除草的季节。稻子抽穗了,稗草已开始结籽了。菊朵一个人在家,建军很想要个孩子,农村人都有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传统思想,而且那样可以栓住菊朵的心。村里那几户有钱人家的女眷不止一次来他家,菊朵才二十多岁,虽然结了婚,但仍出落得如大姑娘一般,面容皎好,身段也不错。建军晓得菊朵被那几个人说得动了心思,可他又不好明说。菊朵终究还是走了,建军的稻子开始灌浆了,可天一直不下雨,上游的水库也近于干涸,他只好成天守在水圳边,把一缕细小的水流拦进田里,他知道,若是误了这一季的水源,今年的收成就要泡汤了。菊朵悄然离开了家,也没有给他留字条,只是把猪喂好,拴好了牛羊,家里也清扫得一尘不染,门静静的虚掩着,灶上还焐着留给建军的饭菜。田垄里再也看不到那个开朗的建军,虽说他每天仍在水田与菜地里忙碌,可明眼人一下子能看出他的失神来,也有人在他身后议论他老婆的事。可建军却置若罔闻,渐渐的,大家似都忘了这件事。晌午的日光白花花的耀眼,夏日的阳光不遗余力的照到了每个角落,晒得稻子渐黄了,晒得菜地里的辣椒渐红了,也晒得建军的肌肤黑不溜秋。阳光扯着千万条金线照在他眼中,他看不清稻子的颜色,也看不清天空的颜色,他甚至分不清,田垄上那站立的那个人是谁,他只记得,菊朵在嫁给他的时候,也是这身美丽的衣装。
晌午 晌 午“建军,你老婆回来了”有谁在村头的大树下吃午饭,一边齿音不清的对着还在田里的建军大喊,语音里满是豆角空心菜的味道。建军心里咯噔了一下,回来了,她终究还是回来了,会是和我离婚,还是准备回家重新过日子?建军正在拨田里的稗草,一身汗得精湿,一边把稗草“嗖”的丢上田塍。这是村里最好的水田之一,村尾有座水库,离这不算远,水圳正好从田边过,一锄头就能放进水来,水田泥脚不深,却极肥沃,秧苗插下去几天就转了青,平时水田也不大需要料理,追肥打药比别人家少了一两次,禾苗照样长得壮实,秋收后还能种一茬油菜。只是稗草特别多,拨完后几天又长了起来,扬着穗子骄傲的立在水稻之上。建军心里忽然一动,俯身在禾圳里洗了洗手准备上岸。正是晌午的时候,田里做事的人很少,白花花的太阳照在田间,青绿的禾苗也泛着一层白光,稻子已经开始成熟,似怀了孕的嫂子低下头,一脸羞涩。又是一个丰收年啊,建军从禾圳往田塍上走,泥水也有了温度,禾苗摩挲着衣服,他心里却开始忐忑不安起来。他不看也知道,菊朵就站在田边,以前她在家,每次都这个时候送饭到地里来,一边叮嘱他先吃完饭再做事,还要多歇歇。建军不要菊朵到田垄里干活,哪怕是再忙的时候,在他眼中菊朵是千金大小姐,他怕她累着,处处呵护着她。建军是本份的庄稼汉,小时家里穷,他没能学上一门手艺,一家子的收入就靠那几亩水田,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幸好建军勤快,菊朵也贤慧,嫁到建军家后,两个人把菜园里锄得平平整整,辣椒茄子丝瓜种得五彩斑斓,一年四季的小菜不用愁吃。又请人做了两个蜂箱,挂在屋檐下,每年能割上好几茬蜂蜜。屋后的山边还散养了鸡鸭与山羊。屋旁一排平房就是猪舍与牛栏,这样一年下来还能余不少钱,日子虽说平实,也很辛劳,但却过得幸福满足。村里人都十分羡慕建军小俩口会过日子,把小农家盘得有滋有味。菊朵离家时正是农忙时节,也一走,一切都变样了,建军里里外外忙不过来,蜂箱流蜜了也没时间割,在田里收工晚了,回家后猪在栏里闹翻了天,菜地里也疏于管理而杂草丛生,顾了田里又荒了家里,顾了家里,田里的稗草几天就长起来了。建军收工回家,又勉强喂了猪,早累得浑身散了架,灶里冷火清烟,只好胡乱吃了几口冷饭,躺在床上休息。菊朵是从去年开始变化的,建军清楚的记得,一天他收工后她突然说了句“真没劲,做死做活也挣不了多少钱”,建军没在意菊朵的这句话,想想也是的,俩口子起早贪黑,几年了才把结婚和建房欠下的账还清。村里有好几家买上了摩托车,房子也重新装修了,一天到晚坐在牌桌上,不晓得从哪里来的钱花。菊朵有事没事总把这些挂在嘴上。建军心里明白靠种田是发不了家,也想多养几头猪,可又得重新建猪舍,自己刚还清账,哪里又有钱呢?其实他并不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什么不好,虽说自己累一点,可只要日子过得充实,又有什么不好呢。村里那几户日子过得富足的,那个钱也似有些来历不明,或是老婆外出打工,或是女儿外出打工,说是打工,可每次回家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十分惹眼,一点也不像是打工的样子。村里人常在一起讨论说那几个女的在外到底在做什么。初夏的农村美好无比,稻子扬花了,清新的稻花香气在田间飘散,一丘丘水田如绿色的织毯,随风舞动,田间劳作的男男女女如一朵朵不起眼的小花,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绩麻。建军一人种着五亩多水田,正是要中耕除草的季节。稻子抽穗了,稗草已开始结籽了。菊朵一个人在家,建军很想要个孩子,农村人都有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传统思想,而且那样可以栓住菊朵的心。村里那几户有钱人家的女眷不止一次来他家,菊朵才二十多岁,虽然结了婚,但仍出落得如大姑娘一般,面容皎好,身段也不错。建军晓得菊朵被那几个人说得动了心思,可他又不好明说。菊朵终究还是走了,建军的稻子开始灌浆了,可天一直不下雨,上游的水库也近于干涸,他只好成天守在水圳边,把一缕细小的水流拦进田里,他知道,若是误了这一季的水源,今年的收成就要泡汤了。菊朵悄然离开了家,也没有给他留字条,只是把猪喂好,拴好了牛羊,家里也清扫得一尘不染,门静静的虚掩着,灶上还焐着留给建军的饭菜。田垄里再也看不到那个开朗的建军,虽说他每天仍在水田与菜地里忙碌,可明眼人一下子能看出他的失神来,也有人在他身后议论他老婆的事。可建军却置若罔闻,渐渐的,大家似都忘了这件事。晌午的日光白花花的耀眼,夏日的阳光不遗余力的照到了每个角落,晒得稻子渐黄了,晒得菜地里的辣椒渐红了,也晒得建军的肌肤黑不溜秋。阳光扯着千万条金线照在他眼中,他看不清稻子的颜色,也看不清天空的颜色,他甚至分不清,田垄上那站立的那个人是谁,他只记得,他的心上人在嫁给他的时候,也是那身美丽的衣装。
功夫笑书 八三版《射雕英雄传》风靡全国时,农村大多还只有黑白电视机。尤记得,电视剧上演时正是盛夏双抢时节,刚从田里上来的乡邻们饭也顾不上吃就跑到电视机前等戏,那时节并不是每户都有电视机,因而大多把电视机就放在户外,一边纳凉一边看戏,有如放露天电影般热闹。英雄儿女的情谊着实让人羡慕,但最吸引人眼球的却是里面出神入化的侠义功夫。因而在乡里,也掀起了热闹的武侠浪潮。彼时我尚年少,看了戏后自然袭得里面的招式,把个降龙十八掌演得风生水起,后来比邻而居的彭叔见我如此,便问我愿意学不学武功,我自是立时应允,以为从此可以当个武林中人。以后的清晨(好像半个月的样子),我老早就起来,按彭叔的指导: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膝,手平举,谓之为“马步桩”,是为练武的基本功。清晨凉风习习,鸟雀齐鸣,倒是颇有几分意境,只可惜我秉赋太差,又没有靖哥哥的勤奋,把个“马步桩”站成了“屙屎桩”,又嫌累,半月之后就不了了之,彭叔所精通的几套拳,我竟一招也不曾学会。之后还从别人处借来一本厚厚的《戳脚》,想照本宣科,不过里面的动作根本做不到位。于是过几天又缠着彭叔,看看有没有速成的功夫,彭叔知道我学武是假,好玩是真,也就不再认真教授,而是说些闲散的话题与我,譬如在墙上挂一本书,每天用拳头击书打烂一张纸即可,练上一年拳头自然有劲道了,又云可以挖一浅坑,从里往外跳,每天把坑加深一点,久而久之,轻功就练成了,或是说谁每天抱了小羊羔跳溪涧,小羊越长越大,却仍能轻松跃过,及至小羊长成大羊,此人竟练出了一身功夫。说这些,现在想起来,无非是说武学必须循序渐进,一蹴而就是学不到东西的。只是当时我哪里理解得这些,只是对这有些传奇色彩的故事感兴趣。彭叔健谈,见我愿听,又扯了许多江湖中的故事与我听。乡里流传着一门武学,名曰“点打”,大意可能跟电视里的“点穴”功师出同门,但又更加神奇,熟谙此术的人若是有了仇家,可以把此功夫寄在早晨的露水上,仇家路过即会“中打”,此术听起来有些玄幻离奇,但我成年后却真实看过多名乡邻遭此暗算,中打后的症状颇似现代医学的“再生障碍性贫血”或是“低钾周期性麻痹”,而得病的人均得罪过同一个人,又曾沾过露水。幸好一物降一物,乡里亦有专门治“点打”的,几贴药下去,这些看似为医学难题的病竟然痊愈,倒是颇让人费解。只是那位怀疑为“放打”的人很为乡邻所不齿,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对之亦无可奈何。某年亦有乡邻刘某黄某等人,与一外乡人做黄金交易时动了歪心,欺瞒了外乡人一部分钱,外乡人心里明白,说出来后竟挨了刘某的毒打,于是忿然而去,走过两个乡镇后才托人带个药方给黄某,要其连服十贴,原来外乡人在几人身上“放了打”,要黄某服药是因为他说了几句公道话,“打”放得轻一点。半月后刘某及另一人竟突然殁去,黄某亦病了半月后方得痊愈。彭叔说乡里武功最高的是“冬篾匠”,不过此人极为低调,从不在外施展拳脚。某年乡里曾开过一家武术班,师徒仗了些本领,在乡里威风凛凛,不可一世,后听人说“冬篾匠”武艺高强,竟然上门“拆打”(挑战的意思),冬篾匠原本不想惹事,但众师徒却不依不饶,非要决出个高下,冬篾匠也不声张,正好手中的把篾刀,顺手就往往外面的柿子树上一扔,刀子不偏不倚砍中树枝,大根的树枝正好掉在众师徒头顶,而篾刀斩断树枝后竟然又回到了他的手中。后来武术班还在显眼处贴过一张“道歉书”,为自己的鲁莽致歉,我就曾看过那用词极诚恳的“道歉书”,直是多年过去,已经不大记得内容了。当然,乡里的故事,真真假假不得而知,倒是有个故事记忆犹新,也就是前面说的那位教我武功的彭叔。某日正午他正于房内休息,忽有一牛闯入,以犄角相抵,其痛不可奈,只好拼力推开,藏身于柜底下,孰料牛竟把犄角伸进柜底,其只好出来,牛又复抵,无奈之下只好猛跃,跳至极高的柜顶上,瞬间醒转,原来竟然是在梦中,而唇鼻竟然已在柜底磨破。然后发现自己身处柜顶,若不是平素习武,熟谙腾闪跳跃的本事,根本就跳不上去。想想甚为可笑,其为有武功之人,方能跃上柜顶,若是换了常人,亦在梦中,那牛若是相抵,却不知会有如何结局。
老屋断章 雨季我是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雨留住。故乡还有一栋泥墙小瓦的旧居,还是我出生那年所建。在我们离开老家时,它已经变得残破不堪,泥筑的墙体甚至有了裂隙,但我却有点依依不舍。毕竟在那里度过了我的年少时光,每个角落,似乎都有我曾经的足迹和气息。老屋自我们迁离后一直是旧邻老菊叔所借住,正因为有了他们的居住,那幢残破的房子才没有倒塌。去年冰灾过后,就想着要去看看,深怕破碎的瓦片耐不住雨水的洗刷。到老家时天色骤黑,有点担心的雨不期而至。先是天愈加阴沉,大风如凌厉的怪手,夹杂着尘埃纸屑,把旧房子旁的竹林和杉树林吹得嗖嗖做响,带着腥味的雨点扑面而来。老菊叔迅速的把门关上,老旧的木门迎了风,硬是关不拢,雨点顺着门缝往里钻,漂得我和他一身精湿。我也在后面加了把力,才把门关上。关上了门的老屋立时暗下来,晕黄的电灯也黑了,黑寂而压抑。我坐在凳子上,湿透的身上感觉到丝丝寒意,雨点在土墙上的声音闷而低沉,让人心疑惑这屋究竟能不能承受住雨水的冲刷。而更多的雨批劈啪啪的击打在瓦片上,如端午龙舟赛时的急鼓,也让人心里有种莫名的恐慌,急骤的雨声就像是一张网,涵盖了我所有的听觉,我无法移动我的躯体,甚至不能思维,似乎一念之差,人就会在这狂飙的雨声中灰飞烟灭。不时有细小的雨滴透过瓦缝落下来,墙襟上忽然有了一点漏,一线水顺墙而下,夹带着墙体上的黄泥,老菊叔慌忙拿来竹竿把那片瓦顶回去。雨却又忽然住了。“夏天的雨就是这样,来得快,去得以快”,我费力的打开大门时,老菊叔在我身后念叨着。大雨已然住了,檐头上却仍在滴水,滴在阶前的水沟里,每滴都是一个明静的水泡,又瞬时消散,檐水滴落的声息,如深林人不知的一抹古弦,或如石缝里慢慢滴下深潭的瞬间,忽然想起蒋捷的虞美人: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我自是无法领悟他的那种悲悯的情怀,但这雨声,多少让我有点时光幻变的感慨,正当壮年的我却如此畏怯这场雨,可我的儿时呢?为何总能在大雨将至时兴奋的叫喊?那时的我,是多么渴望一场雨的降临啊!老家处没有沟壑纵横的山溪,唯一一条沿家而过的小水圳也是常年干涸,只到雨季才会有浅浅清流,这让我的童年缺少了很多乐趣,因而我也未能学会游泳。我喜欢春季饱满的雨水,淋得花草湿透了,黄泥湿透了,屋旁小水圳上游的山塘也水满了。山塘蓄水不住,顺着浅浅的沟壑而下,在水流湍急处,我用竹枝和菜苔做成的水车正在水中飞快的转动着。再往下一点的狭窄处,老菊叔总是装有壕(用棕绳织成的捞网,可以卡在小水沟中),从山塘里跑出来的鱼大多会落入彀中。那水会在几天后退去,我于是踩着泥泞的水沟往上走,运气好的话,总能在留有一汪浅水处找到两条搁浅的小鱼。我想,所有的乐趣大概都在那一刻吧。于是期待下一次降雨成了我最大的梦想。黄泥也吃满了水,山坎边光滑的青苔上也往外渗着水滴,一如庄稼地里辛勤汉子的胸壁。蓄满了水的山坎只要轻轻一挖,就会是一眼清泉,汩汩的往外流。一脚踩在青苔上,脚趾丫也会冒出一股水。吸足了雨水的“面儿草”晶莹如玉,一掐就汁液四溅。山间所有的植物在这个季节疯长着,苇草“蹭蹭”蹿起一个人高,茶叶采了一茬又一茬,草树极力的彰显着它们的绿意,这季节,绿色就是山林的主角。可惜这雨季不经常,到夏日有些灼人,雨就不再是缠缠绵绵,而是忽来忽往,捉摸不定。到那季节后,桃李西瓜渐次熟了,我的兴趣也慢慢转移,懒洋洋的躲在栗子树间午睡,至于雨后的那些把戏,只是偶尔才会想起。站在老屋破旧的地坪里,看杂草丛生的小水圳又有了一线清流,老菊叔急匆匆的拿着“壕”走出去,背影佝偻,忽然记得当年我拿着小水车跟在他身后的一幕,多年过去了,竟如此清晰,我似乎该做些什么呢?我却站在那里,无可适从。看远方,雨后的山峦天际清爽宜人,隐隐绰绰有虹彩的光泽,淡蓝的天幕下是深深的绿茵。菜园里依然种着黄瓜、辣椒或是空心菜和长长的豆角,纵然经过多多年,老屋还有很多一如从前。或许改变的只是我的心,生活如一只在玉米地里折腾的猴子,你拼命追求物质的美好与精神的升华,而多年过后,你会发觉,你曾经随意甚至厌倦的生活竟是最为美好的一段时光。
桑椹子 桑椹子村口依然是村口,斜阳还是斜阳,山还是山,山上的杉树林,只是变得更加茂盛,黑压压的一群野八哥,在杉树林里飞来飞去。已是黄昏,村口拖着一条淡蓝的雾蔼,薄如纱袂,村庄也因而神秘。那是炊烟,沉积在杉林之中。他站在村口,却不敢再踏足,他宁愿有人会走近他:笑问客从何处来,这一切,与贺知章的当年,多少有些相似,自己已然两鬓斑白,乡音无改么?一直没见到村子里的人,他自己也说不准,一开口说出来的,会是说了三十年早已熟悉的北方口语,还是记得当年离开时所说的乡音?几只久违的燕子,倒与他似曾相识,在他身边轻轻飞过。这是一个典型的南方小村落,山峦环绕,绿水逶迤,几十户人家,就依山的走向有致的错落在山脚,几乎每家屋前都有鱼塘,或是菜地,屋后则是竹林,柿子树,或是板栗树。山上也多是杉林,油茶林,屋前屋后的每一小块地,都见缝插针的种着桔子,桃李。田里种着稻子,山上放养着牛羊。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生活清苦,但充满乐趣。池塘的沿岸,种的大多是桑树,村里曾是养蚕合作社的一份子,桑树喜欢湿润的土地,种在池塘边最合适。不过后来合作社解散,桑树也跟着七零八落,渐渐只有小孩子偶尔会光顾,为他们的几条蚕摘桑叶。或是待桑椹子红紫后,在树上呆上半天。他去北方当兵,这在当年是很风光的事,村里人举家来欢送他,衣袋里塞满了刚煮好的茶叶蛋,甚至有老人端来大碗的白酒为他壮行。路过池塘时,看到残留的几株桑树一片新绿,他还顺手摘了几颗桑椹子,以至于后来上车时,嘴角还有些许紫色的果汁。不过从那时起,他就再也没吃过桑椹子。在南方长大,他似乎厌倦了这里湿漉漉的天气,想到北方平原的广袤无垠,心中很是欣然。只是在北方呆上两年,他才知道,南方的青山绿水,大米饭,豆腐汤,才是最养人的。北方的风沙,吹得他红润的脸瞬时皴裂,而且一到春天,就是漫天的黄沙,细小的沙粒总往人的眼角钻。让人总念念不忘家乡那吹面不寒的杨柳和风。可这一别,竟有三十年。回家一直是他最牵挂的事。后来他从单位上退下来,就计划着要回一次老家,虽然远隔千里,虽然身体越来越差。但故土难离,还不回家,只怕会要魂归异乡。可是,于故乡,自己总一串难解的心锁。这么多年,本应早回家乡,可一想到那件事,自己就心灰意冷。那时他到部队上还只有两年,一天训练时,他接到家里的急电,说他的父母均已逝世。他心急如焚,想立即请假回家,可那时正是国防线吃紧的时候,谁也不能请假。他很无奈,只能把痛楚藏在心中。后来他渐渐得到消息,那时母亲患有肺病,医生说缺少一味叫桑白皮的药。桑白皮就是桑树的根皮,原本也不是稀罕之物,只是那时到处都在搞运动,桑树是村里里的财产,谁也不敢打桑树的主意。他的父亲没办法,只好趁晚上想去挖一段树根,结果却被驻在村里的县干部发现。第二天就被以破坏社会主义建设的罪名拉去批斗。他的父母亲受不了羞辱,双双自缢。从那时起,他就恨上了村里的人,他想,是他们把他的父母逼上绝路。他恨那个生他养他的小村落。想一辈子也不愿意回家去。时光匆匆,一晃就是三十年,本来转业时他可以选择回家乡,他却留在了北方成家立业,也被北方的馒头面条养育得十分魁梧,一口北方话,也说得十分流利,很多时候,别人都以为他是地道的北方人。可在他内心处,却总有那么一小块地方,在他安静的时候,或是深夜,会有一种声音。在那时,他开始想念湿润的田地,下饭的辣椒,缠绵的花鼓戏,还有甜酸适口的桑椹子。到退休后,他开始有时间打听家乡的一切,家乡的变化,总让他魂牵梦萦。他甚至做好回家的计划,可对父母那件事,他还是无法释然。偶尔有那么一天,他遇到当年在部队的领导。闲谈中,已是白发苍苍的老领导对他说,当年他父母双亡,部队里后来派人去调查过。他父亲的真实死因,是怕因自己盗挖桑树根的事影响到他在部队的前途,而选择了自尽。而那时带头批斗他父母的县干部,不久就迫于村里人的反对怏怏离去,村里人还集资厚葬了他的父母。而有一件事,这位老领导和他都不知道,村里依然为他保留着房子和属于他的田地。而他父母坟前,每年都有人修葺,扫墓。二十几年过去,从未改变。或许,村里人一直在静静等待这个游子的归来。似解开了那个疙瘩,他开始反思自己的粗疏和绝情,为了一个失真的往事,离弃乡土,从青春年少,到垂垂老矣。故乡今夜思千里,霜鬓明朝又一年。还乡!一定要还乡!和煦的风吹起他蓬乱的发梢,近乡情更怯。眼前的村路已不是走时的蜿蜒曲折,明净的黄沙小路已换成宽阔的水泥大道。在村口,可以看到村里初上灯火的小洋楼,依稀可辩的,还有池塘边已经长得高大的桑树,也不知那上面,会不会还结满桑椹子?他想,故乡应和他一样,一如从前,改变的只是景观风物。他整整衣角,抹去眼角残存的泪水,喃喃重温着依稀的乡音,大步流星的朝村子里走去,故乡的晚风,沾满泥土的气息,如温柔的手,抚过他满是折皱的心头。
山水浅释 山水浅释聂桥想,凡属称为桥的地方,是不是就是美丽的地方,有桥必有水,有水必有山,有山有水就有风景。我站在聂桥的土地上,心一下子就回到了童年。聂桥的土地软而湿滑,我在同样湿滑的田塍走来走去,看细碎的紫云英沾满露水——那亦或是雨水。无比清亮的水从一丘田,流向另一丘田,我在田塍上滑动的身影,是不是像极了舞者?“你天天住在乡下,还没看够乡村么?”同学问我,我无语,虽在乡村,面对的却是等同城市的楼宇车流。向来憧憬乡野,况乎,在这安静的聂桥。我是没有弄懂,这里为何如此宁静。那条聂溪,有点混浊,甚至还有点急躁,夹杂着沿岸的枯枝败叶,原本应当的蓄势而下,轰然流过的。却诡异的十分安静,毫无声息。没有牛羊对草色的兴奋,也没有公鸡母鸡趁着春光的情话,这里的人,也是软语温柔,就连前方道路上穿行的车辆,也似被屏蔽了声音。我以为,这静静的一切,是不是因为我宁致的心态,到聂桥,是去看一个多年未曾谋面的老同学,他曾是我交好的同桌,可我们却疏于联系。而今天,却能与另外几位一起,轻轻松松的叙旧,沉淀俗事,放心一醉。田野上的我,微醺陶然,所以才感知道到世界的安静。到暮色低合,要走了,同学才突然说:“今天喝酒去了,忘记带你去谭嗣同墓看一看,他的墓,就在那里”,遥远处,山色青葱,正有红日在树丛间。瞬间醒悟,原来所有的安宁,或许是为了怕惊到那位沉睡的烈血英雄——他一直是我心目中的诗人。南川河曾以为,这里会因为富裕,而流于尘世的霸道,听过几处地名,心下便知,这里,其实是充满诗意的土地。南川河,就在澄潭江镇,我理解这个名字,应是澄澈的深潭,盛满一池秋水,四季,都是清幽的河水。到那里,已是黄昏,市井依然喧嚣,看到穿过街巷的河流,便想,那一定是朋友多次吟哦的南川河。这,也是一条失却桨声的河流,我总觉得,没有船只的河流,如没有露珠的晨光,很多的灵性,消失殆尽。河流平静,分不清流淌的方向, 幸可看见,暮色中,丝丝缕缕随波倾斜的水草,如某位美女的秀发。一切恍如家乡那条温情的河水,只有岸旁突兀的岩石,黑漆漆的沉寂,才感觉到与家乡河流的不同,南乡人的刚勇,或许也与这有关吧。南川河的夜,洒满一河灯光,若隐若现的,某种暖昧的对白,如从文笔下的往昔,河流,也能沾满尘世的味道。那个另人心生遐想的上码头,下码头,最终还是被一场雨而终止我探寻的脚步。只能凭空想象,当年的某种繁华。杨花九龙寺究名而言,杨花本身就是一个让人充满想象的地方,烂漫的飞絮,一直是诗人的着墨之物,九龙寺,就在杨花深处。朋友的家,在山溪流过的地方,一条溪涧,不知来自何方,黑色的溪石,盛着明净的水。两岸从生着鱼腥草,木贼,蔷薇,还有说不上名来的青青绿绿红红紫紫的野草野花,几株高大的香樟,横跨着溪涧的两岸。水声叮叮咚咚,悠然不绝。很是羡慕这位朋友,能枕着如此天籁入眠。在丰盛可口的午餐后,一行骑车去九龙寺。我不是虔诚的佛教徒,所以不抱有朝圣的心,但对名山古刹,我从来都是怀着敬仰的心情。越过盘桓的山路,参天的古松,才到达九龙寺。原谅我的孤陋寡闻。我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宏伟的佛庭。朋友一一为我介绍,唐时的残垣,明清的住持墓碑,还有镌满时光印记的香炉,庙宇,无一不显现着这里悠久的沧桑。进得庙宇,佛香缭绕,我一时惊诧,各种惟妙惟肖的佛:金刚,如来,观世音…我叫得上名来的佛,这里几乎都可看到,无一不巍峨高大。或金光灿灿,或衣着华丽,或坐或立,或怒目而视,或拈花微笑。我有些浮泛的心,立时沉淀下来。走出山寺,我拾得一松果,层叠的果翅,一如莲花盛开,心,便亦如受了佛之教化。忽然想,这个地方,在战乱年代,那么多人投身革命,那是相信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真理。而今,衣食无忧,他们对佛的信奉,或许祈求的,是太平盛世的永恒。
花•怒放 花•怒放三月,春雨缠绵,葱郁的山,清亮的水,山水如同是一个巧手的妇人,用极细的针脚描绣着的一幅画。只是这雨若下多了,会有些恼人,让人魂无所系: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于是春光明媚,常常让人期望,可待晴上几日,人又犯着春困,晕晕欲睡,便想,春意晴好,何不去踏春?这里的春,没有如烟柳浪,深巷杏花,也没有垂杨紫陌,自在娇莺。只是尚未耕种的水田,有不知名的野草疯长在田间,在绵绵春雨中,变成无边无际的绿色,如同天空中依依飘落的,原本就是丝丝绿茵,或是那巧手的妇人,只偏爱一种丝线。晴上几日,野草朴实而细碎的花朵,会开得满垄淡淡馨香,谁说芳草无情?它们占据着这春耕前的一瞬,用生命描绘着整个春天。细碎的野花,星星点点,红红紫紫,却叫不上名来,淡淡的香气,也羞涩的弥漫。点染着水田的,还有农民的汗水,浇灌出朱朱粉粉的菜花,紫色花,嫩绿叶,紫云英总会在春雨中悄悄绽放,或白皙或粉紫的白菜花,华丽却宁静,金灿灿的油菜花,大片大片,有一种让人窒息的美,突然站在油菜地里,看繁花堆砌,心情一下子如沐满阳光般灿烂起来。桃和李,也在春风中相继绽放,但却耐不住风雨,一夜雨疏风骤,粉嫩的桃花,雪白的李树,或是桐花,总是落英缤纷,满地堆积,让人徒生出“流水落花春去也”的感慨。然而,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春日的乡间,荠菜到处都是,晴上几日,细碎的白花慢慢结出心形的荚果,随手就可采到一大把,恰是三月三最好的食物。我以为,这些,就是春天的全部,站在山边,看花谢花飞,无端伤感,再回头,山林深处,竟然看到满山花开。满山花朵!这才是春天!如血般鲜红的艳山红,或孑然一支,或枝繁叶茂,努力的生长在山林间的各个空隙,放眼去,以为那是升腾的火焰。金黄的闹羊花与艳山红同属一族,美艳夺目,妖冶却不容亵玩。香气袭人的甜绣球,瘦细的枝条被花挤满,浓浓花香分享了所有蜂蝶的青睐。丝团锦簇的桎木,抒展着银白的花瓣,一如秋天繁盛的菊花,虽然低调但很优雅,在山野的树林间隔外醒目。一冬深沉的晦色,萧疏的山林,被这些花儿勾勒得美不胜收。走近山林,才发现,花怒放,大多在险峰,它抽芽,你不曾发觉,它含苞,你亦不曾知晓,直到有一天,它开得漫山遍野,你才会发现它的存在,而有一天,它凋谢,也在你的不经意之间。这些花,溪头路角,总只有很少的瘦细的几枝,而山蛮险竣处,无一不恣意绽放,枝繁叶茂,只是可望而不可即,若想伸手摘得,非得下一番功夫,让我等懒惰的,只能徒生羡慕之情。或许正因为这样,才没被看春人把春光攀折。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这一春天的花朵,次第在天地间绽开,沁人肺腑,撩人耳目。在原野,在山之巅,花怒放,用整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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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 夕 大操场里一片喧嚣,灯火通明。到元宵,各村的狮灯、龙灯、竹马都汇聚在这里,宽敞的坪里摆开高桌和长凳,狮灯队里的高手玩着花样,“天下太平”“猛虎跳涧”,都是耍狮灯的高难动作,长凳与桌子错落有致的摆得几丈高,有钱人家的红包就放在最上面,一时间,锣鼓更加响亮,鞭炮声也一阵紧似一阵,大家都屏住呼吸,看彩狮如何灵活的跃至顶层,拿到红包。耍玩今夜的灯,这年,也就算是过完了。成子没有去凑热闹,而是早早的在卖元宵的小摊前候着,这小摊平时是卖甜酒的,一到过年,就也做点元宵,馅里加了桂花糖,又甜又香。老板上了年纪,总是大意的在牌子上写着:桂花元宵它。成子远远的看到翠子的身影,赶紧吩咐老板:“给我来两碗元宵它(他)”。“好咧,两碗甜酒元宵”!铝锅里元宵煮得浮了起来,舀上一瓢,加上煮沸的甜酒,一股香甜味飘散出来。成子微笑着看正在用汤匙搅动元宵的翠子,“好吃么?”“嗯,真甜”,“还来一碗?”“不了,饱了”。成子细心的将自己碗里的舀了几个给她,顺势摸了一下她的手。翠子有些羞涩,“这里人太多”,成子几口吃完碗中的元宵,喝过甜酒,却没有起身,而是凑近翠子:“我们今年结婚好不?”翠子忽然脸一沉,竟掉下眼泪来,唬得成子一个劲赔不是。翠子没有做声,父亲已跟她说好,让她明天去南方打工,挣点钱回来,家里想建房子,可没钱。还要她不要再跟成子来往。成子是个孤儿,靠村里人的接济才长大成人,可家里却一贫如洗,成子打小就和翠子一起玩,两人心下,是准备结为夫妻的。成子想邀翠子一起去看看狮灯,翠子却说自己累了,也不要她送,只细细的说了句:“我明天要走了”,就转身离开了。成子还没从这句话里回过神来,翠子已消失在灯火阑珊之中。又是一年元夕,成子一个人在甜酒元宵摊前呆坐着,桌子上的甜酒元宵,早已冰冷。成子吃得索然无味。白天时听人说翠子回了家,本来准备去找她,可听人说她带了男朋友回家,还开了小车。心里一下子凉了一大截。几年后,还是元宵夜,还是那个小摊前,老板的胡子眉须都已雪白,却依然在经营着“甜酒元宵它”,成子这几年挣了些钱,也结过婚,老婆却最终跟人走了。成子坐在角落,每年他都静静的坐在这里,村里总能传来些翠子的消息,知道她傍过大款,也结过婚,不过最终却被人抛弃。大操坪里正在耍竹马,“三花子”脸上画得花里糊俏,拿着一把破扇子,不停的跑来跑去,穿得红红绿绿化着浓妆的“车旦”坐在一个木头做的土车上,由“打车旦”的推着走来走去,配上节奏欢快的锣鼓和唢呐,电子乐器的声息明快而动听。这些年各式的狮灯少了许多,但元宵夜在这里汇聚的习俗却没改。成子看着远处的烟火,各色的礼花弹拖曳着彩光映亮了夜空。成子偶然回头,却看得光影中,翠子正呆呆的站在不远处。成子的心忽然紧张起来,忽的站起来,几乎碰倒了桌子。成子激动的叫着老板:“快,桂花元宵,一碗,不,两碗,记住,要加甜酒”!
祝各位吧友春节愉快! 新年愉快,快快乐乐,乐在其中,中流击水,水到渠成,成竹在胸!
远离阳光的日子里 远离阳光的日子一连几天的阴雨,让向来是暖冬的南方陷入阴冷潮湿中,到这天傍晚,天竟愈发冷了起来,北风不住往脖子里灌,冰冷的雨滴也肆意往脸上乱滴,连睡在被窝里也感觉冷。有几滴冻雨,叩得窗玻璃乱响,不过想起可能要下雪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激动起来。第二天一早起来,出门时刚迈步就滑了一下。一看,哇,整个世界都在冰封之中,宛若水晶宫殿。花坛里细碎的草叶,门前的树枝,甚至于沿街的电线,无一不裹了一层厚厚的冰,晶莹剔透,满世界一如琼楼玉宇,玉树琼枝。满街都是小心翼翼的行人,这光洁的世界让很多人感到陌生,只有小孩子们欣喜不已,南方少有的冰冻让大地成了他们的游乐场。可新鲜劲还没缓过来,电却忽然停了,到晚上依然没来,一家人只好团坐在一起,炉火红红酽茶微醺,平素都各自有事,如此秉烛夜话,温馨而又恬然。第二天才听到,说是有不少电线杆断掉。还不时有路人摔伤的消息传来,树木有不少被压折,家里的水管也冻住了,因为断电,电话也停了,手机信号也忽闪不定,忽然发觉,这场冰冻,在新年即将到来的时候,开如有点让人心烦。没有电的夜清冷而又漫长,烛光摇曳不定,百无聊赖时只好打开久违的收音机,电台的主持人用少有的凝重口气播报着这一次冰冻,原来,省内及邻省的高速路几乎全被封闭,飞机不能落地,连火车通行也受到了影响,大量兴冲冲踏上回家旅途的乘客被困,才知道,一场灾难已然降临。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多天,每天总有人说天气好转或是会恢复供电的消息,但只是乡邻间的一点精神安慰。街头的行人渐渐增多,用草绳,或布条缠住鞋子防滑,到街头采买年货。菜市里,也有了从雪地里刨出的蔬菜。虽然生活有多般不便,但却秩序井然。冰冻最历害这天,正好是表弟的婚期,很多人建议他改个日子,但他却说这样更有意义。因为不能通车,新娘只好从北乡步行而来,临近开席,正是风雪交加的时候,当新娘一身雪花走进家中,满屋的宾客不约而同的鼓起掌来。朋友在远方发来短信:这个新年有点烦,但愿朋友能平安,请用欣赏雪景的心情看待雪灾。寥寥数语,让我心如沐春日的第一缕和风,温暖而又欣然。一场大雪也随之而至,天气也随之有了好转,厚重的冰层渐渐有了消融。街头的积雪,在邻里的努力下终于被清除。屋前的那树山茶,也终于从厚厚的冰壳里重生,红嫩的花蕾,竟有了要绽开的意思。因为有了电力工人的努力,电终于也恢复了,夜晚不再黑暗。这有些漫长的冬日,我们有亲情陪伴,用友情去助人,还可以用爱情体贴身边人。在远离阳光的日子里,我心,温暖如春。
春 信 新年的钟声,又将在四野回荡,春天的脚步,也慢慢走近。愿70吧吧友在新的一年能收获更多幸福,请记住:开心就好!
冬 季 冬 季冬雪雪冬小大寒,过完了大雪节气,天,就开始冷了下来。在这个季节,雨丝会飘上半个月,到处都是湿滑泥泞。一大家子,只好团坐在火炉边,火塘里的树兜子,添得老高,炊壶挂在火塘的架子上,咝咝的冒着热气。偶尔也会下雪,下得满世界分不清山水田园。竹子积了雪,都弯着腰。我们却能到处乱跑,打雪仗,拜雪菩萨,堆雪人,滚得一身湿漉漉的,回家笃定是要挨母亲骂的。有时也会晴上大半月,暖洋洋的太阳照得人直犯困,不过:“冬晴无怨言”。再过些日子,离过年就不远了。我们小孩子也活跃起来,在卖烟花的小摊前流连,身上的零花钱,不一会,就换成了大街小巷不时的锐响,和欢快的笑闹声。花光了身上的钱,又没有谁家还有果树可以打主意,于是想到一个很好的去处,在村口那幢破败的旧房子,可以吃到免费的冻米。老伟是那幢房子的主人,房子里杂乱无章,老鼠就在脚边溜来溜去。在每年冬天,他就架起冻米炉子。灶台用半截油桶做成,黑不溜秋的铁葫芦就架在上面,用米,或是玉米粒放在里面,合上盖子,然后在灶台上边摇边烤。煤块或茶枯在皮老虎的鼓动下烧得赤红。铁葫芦上安有一个压力表,待压力表到一定的数字后,就迅速取下铁葫芦,一手把它套在一个长长的布袋子上,另一只手飞快的击发铁葫芦的卡子,“砰”的一声巨响,打熟的冻米就喷到布袋子里,一股白烟随之而起,香气四处飘散。或许因为有火炉的缘故,破房子里总是很暖和。最重要的,还是随时可以吃到香喷喷的冻米——我们大多叫它人参米,晶莹的米粒在火烤后,从铁葫芦里出来时,一个个都白白胖胖,就像是被老伟施了魔术,余温微微,因为加了糖精,还有淡淡甜味,肚子饿了,吃上几把也就饱了。在冬天,离过年又有些日子,要弄些零食还真不容易,到老伟家蹭人参米是我们每天的中心任务。不过总不好意思天天白吃,有时也就在家偷上几块柴,说是给他引火,有时也会在母亲面前撒娇,从家里的米缸里舀些米,自家打上一回,那样天天到他家去,也不用不好意思。若是自家打了人参米,拿回家交给母亲,母亲就买来饴糖加热,与人参米和在一起,然后用旧报纸包好,放在箱子里压成块状,待冷后切开来,就变成了可口的冻米糕,虽然我眼巴巴的看着,却只能吃上几小块,过年了,这是要用来待客的。当然,拿柴也罢,空手也罢,老伟从来不计较,倒是我们不去玩,他有些牵挂。老伟是个驼背,一天到晚佝着身子,很像是积了雪的竹子,多少有点吓人。据说他儿时负责替油茶坊赶驴子,结果不小心掉在辗茶子的轨槽中,水车轮子在他身上压过去几次,等到有人看到时,他已晕得半死,后来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也因为他身有残疾,老伟只有孤身一人。我们去玩,会给他破旧的房子里热闹很多,他也就很高兴的样子。我们在一边狼吞虎咽,吃得满脸都是人参米,老伟就坐在小凳子上,笑眯眯的看着我们,黑而枯瘦的手,总是不自主的搓着。看到他有空,我们就缠着他,问他生薯片或是豆子能不能放在铁葫芦里,或是问那个压力表,到底是做何用途,问到这些,他就故做神秘,但还是细细的跟我们讲,虽然我们似懂非懂。后来,老伟忽然跟人说,想我我们中间的一个小朋友,能过继做他的儿子,这下把我们吓坏了,一想到要住到他那乌漆麻黑的房子里,虽然有吃不完的人参米,可谁都不愿意,甚至也不敢去他家蹭冻米吃,生怕他就会强留下我们。再过一年的冬季,也是快要过年了,还下了次雪,我们都在雪地里玩得不亦乐乎。直到雪化时没地儿可以玩,我们才想起老伟的房子还是很安静,后来有人说,老伟病了。我挺替他担心的,当然也惋惜不能吃到人参米。老伟托来口信,想要我们去看看他,但家里人都不同意,说是怕被吓到。虽然我心里想是不是约上几个伙伴去一趟他家,但犹豫中却听到了他已过世的消息。
静静歧峰湖 山那边,还是山。山那边,还有水波相连。走到这里,总是被山所惑,山虽平淡无奇,却一座连一座,一样青绿的杉树林遮掩得群山葱笼,恍如一件错落有致的艺术品,分不清哪儿是村庄,哪里有路, 想要分清方向,只好登上哪个山头,上山的小路早就长满了杂树,落满厚软的枯叶,蕨草有齐肩高,茂密的杉树林遮住了太阳的光茫。不时会有鸟儿惊起,避开荆棘的针锋,到得山巅,放眼望去,才发现,不远处,就有进山的路,还有蓝若天际的一汪湖水。那便是歧峰湖,静静的隐在山峦中,下山后极容易找到。镶在群山中的湖水碧波荡漾,杉树林的倒影在水中微荡,这里没有房屋,没有炊烟,也没有船,尘世间的一切,似乎在这里被隔绝,只有安静的垂钓者,守着这一份淡然。偶尔会有戏水的鱼儿跃出水面,惊得踩在浅水的白鹭腾空飞去,又惊起山中的鹭群,从杉林中飞起,在天幕盘旋一圈,复又归隐山林,才知,这里是它们的天堂。湖面上的角落里,会突然浮出几只鸳鸯,披着五彩的华衣,在浅水里划动,前边两只,后面一只,在湖面荡开层层涟漪。山边劳作的大婶看见了,扯起喉咙唱起来:“梁山伯,祝英台,恩恩爱爱莫徘徊,前面有水快点走,马家伢子后面来”。说来奇怪,后面那一只很快潜入水下,剩下的两只,也就自在的梳理起羽毛来。一时诧异不已,细问之下,才知道,歧峰人一直认为,梁山伯祝英台的爱情结局,那燃情一瞬,在这里竟然不是化成蝶舞,而是变成了这美丽的鸳鸯,只是可恨的马家公子,也于心不甘,一直尾随在后。所以一旦看到,歧峰人就对着湖面唱那首歌谣,那只马家公子,只好羞惭的潜入水中。看鸳鸯在清澈的湖面渐行渐远,想梁祝是羽化成蝶还是变成鸳鸯?或许并不重要。只是因为故事如此美丽,才会在这歧路山峰,也能留传下来。想一些人和事,多静静的湮没在历史长河中,无人记起,却有一些如同泥中美玉,淡淡的在不起眼处放出光泽。或如人之一生,不一定要轰轰烈烈,却一定经得起时间淘洗,随时提起,仍是隽永。在湖边静静的坐了许久,竟没有再看到有鸳鸯出现,只是不觉,水面蓦然多了一个巨大的火球在燃烧,水中的鱼儿被金色的波光所迷惑,不时跃出水面。可惜那几位钓翁,早已收起渔竿回家,只剩下我一个人,沐着晚风凉意,看山色渐渐暗淡,有几声寒鸦,又看看月牙,正悬在山头。
红叶满山 一楼留给百度!最近太忙,没能来这里,请各位朋友见谅!
城市萦怀 城市萦怀朋友在QQ里提醒我:“你别老是说你是乡里人好不罗”,我回了一个憨笑的图标然后说:“我是实事求是,我本来就是乡里人”,他有点恼火:“你是乡里人,其实别人都知道,犯不着总挂在嘴上”。想来,我是喜欢有此一言,这两年常到浏阳城里,或是受文友之邀,或是网友相聚,若有人问起我的家在哪里,我总是回答:“我住在乡下!”,说这一句话,我理直气壮,并不曾在意别人的感受,进得城来,我也从不改装束,头发有点蓬乱,服饰老式而颜色土气,站在城市中,还不免有些东张西望,对一切新鲜事物感兴趣,不过我却将这身装束在城市里穿街过巷,甚至出入上流场所,还好!从来没有人将我拒之门外。进得城来,自然念叨城市的美好,宽阔整洁的街,鳞次栉比的楼,灯火辉煌的夜,琳琅满目的店,这些,都是乡下无法比拟,在广场,有花草怡人,在夜市,有小吃诱人。想看什么书随意可以买到,还可以尽情放歌。在城市,一不流神,我就在纸醉金迷车水马龙歌舞狂欢中迷失了自己。可我却发现自己不能融入城市之中,我的老乡约有几千人在这里工作学习生活,可我在街上逛了一天,也难得看到一个,就算碰巧看到,也只有最简单的寒暄。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匆匆忙忙,但在乡下却不同,两张凳子,一杯清茶,就可以从三皇五帝说到世界大战,常分成两派,各执已见,争得面红耳赤,或是一局棋,杀得不亦乐乎,看棋的一大堆,但每个人都能置身局内。来到城里,霓虹初上,夜晚的人比白天更多,好些三口之家在各个店之间流连,街市处处亮如白昼,可我却提着行囊无可适从,投亲靠友是可以,可我害怕自己的一身尘土让人生厌。不禁想起乡下的好,去年在外乡办事,也是夜深,没有村店,更无亲朋,峰回路转时看到乡村有灯,敲开门后我说明来意,竟被礼若上宾,主人临时添起柴火,为我们做了一顿晚餐,又替我们打来热水,铺好被子,至今仍记得,是夜,屋外秋虫咭咭,流水潺潺,虽在他乡,却睡得极安稳。写这段文字,我正独自在城市巷子深处的小旅馆内,虽然夜深,但外面却异常喧嚣,与老板借了一支笔,讨了两页纸,写下这些字,垫着纸张的,是刚买的一本《沧浪之水》,还好,写字也好,看书也罢,倒是从不计较环境的好坏与否。屋外太热闹,却仍不能安睡,想再看一下书,或可睡去,忽然想,城市与我,或如蟹之外壳,或可暂居,却绝不是久留之地,寄居于城,萦怀不忘的却是家里的青山绿水,乡音乡情。
外 婆 外婆还小时,总想着去外婆家玩,那时极喜欢去她家,最重要的,却是她家总是有可口的零食,夏初的桃李,秋天的桔柚,总是能让我十分高兴,外婆家的屋前有几株极高的柚子树,几丈高的树干光滑挺拔,下面一片叶子也没有,树梢却极茂盛,浓绿的叶子间就有隐约有黄色的柚果,外公总是逗我,说我如能数清楚枝间柚果的数量就上树摘一个给我,可树那么高,我得抬着头也只能看到枝间的小小圆果,就是脖子酸了,也还没有数清楚。外公最喜欢逗我,哪怕我哭也不放过,他喜欢用粗大的手板在我屁股上用力的拍,还哈哈大笑:板子南山竹,不打书不熟,可我那时还没有上学,哪里又晓得数什么数呢?每到我很窘时,外婆就会出来,数落着外公的不是,外婆的头发苍白而蓬乱,极瘦的身躯佝成一团,我总想是不是有风就可以把她吹走,她的眼睛在我未出生时就已失明,还患有轻微的间歇性精神病,有时总是絮絮叨叨的念着谁也听不清的东西,虽然外婆并没有见过我,不过每次一来,她都知道是我,听到我的声音,也马上停止了絮叨,从房间里摸索着走出来,拿手里的棍子循声去打逗我的外公,然后牵着我的手,去她的房间,走路很快,好像她从来不曾失明。外婆的房间很黑,或许是她不需要光线的原因,但里面极简陋的东西却整洁有序,屋里有一个很大的木柜,黄铜的拉手发着淡淡的光泽,她哆嗦着瘦骨嶙峋的手从里面拿出一块饼,或是一把糖果,飞快的放在我的手中,然后用极细的声音叮嘱我: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我也总是用极细小的声音对她说:我想吃柚子。外婆就出来,用很大的声音喊外公出来,要他上树给我摘柚子,外公上了年纪,自然不能上树,就找来极长的竹竿,树下放着几只大草把,然后抬起头去顶树梢的柚子,几下后柚子就掉在草把上,他的竹竿还没放下,我就把柚子拿了进屋,我很喜欢吃柚子,喜欢它的酸甜,还有多汁,外公用菜刀削去蒂,然后把弧圆的厚皮分成四瓣,然后用力剥开,晶莹粉红的果肉就露出来。他们家的柚子是“沙甜柚”,味道可好着哩。我总是感觉,外婆对我的溺爱,或许是想对妈妈做补偿,妈妈是家里的老大,还未嫁给我爸时,她家里的事全靠她一个人做,而出嫁时,也没能置上一件像样的嫁妆。可到后来,外公却要砍掉那几棵树,原因是树长大后遮住了阳光,坪里的谷子不容易干。我自然不好说外公的不是,但想着以后再也吃不着柚子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到砍树那天,一向有些疯疯癫癫的外婆却突然清醒了,她摸索着走到树下,抱着树干,一言不发。外婆后来对外公说,人老了,家里总想着有个小孩子热闹一点,如果柚子树砍了,我也就不会去了,柚子树最后没有砍成,不过我也开始到外地上学,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吃到他家的柚子。那年冬天家里出奇的冷,外公几次托人的口信,说家里还为我留有几个大的柚子,可我却总是推托没有时间,或许也是因为人长大了,不愿再去她家玩,以前在在学校,我总是炫耀外婆家有可口的柚子,但后来却常有人笑话我有一个疯外婆,对此我觉得又羞又愧,于是我再也不愿意去她家。上中学的第二年冬天,突然下了一场极大的雪,远水近水无不被厚厚的冰雪掩盖着,记忆中,南方的冬似乎从来没有下过那么厚的雪,母亲总念叨着要去看看外婆,怕她被这冷天冻着,却一直被冰雪阻住了行程,虽然我不愿意去外婆家,却不免惦念着她家的柚子,可不久竟传来了外婆病重的消息,等到冰雪消融,原野里迸出新绿的时候,外婆也静静的走了。那个冬天后柚子树也死去了,虽说家乡附近的桔子柚子差不多全被冻死,我却宁愿相信她是被外婆所带走,外婆安葬后,我再来到她家,外公正含着泪锯去干枯的柚子树,以前油绿的树叶已灰黄枯朽,柚子树吱呀着轰然倒下,晒坪里一瞬间似乎明亮了许多,我也突然明白,其实外婆,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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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个小说《独活》 第一次写长一点的小说,难免手生,请大家指出不足之处。甚谢!
岁月余香 岁月余香大凡学生年代,除了读书,吃总是摆在第一位,我念中学时还没有麦当劳肯得鸡之类的概念,况且囊中羞涩,连方便面都是奢侈品,自然不要谈其他食品了。不过一滴露水一堆草,想方设法总是有东西可吃的。中学时读寄宿,母亲担心伙食不好,就把过年时留下来的腊肉剁得细细的,用茶油炸一下,然后放一点干辣椒炒熟,用塑料瓶子灌好味道好又经得留,每天开餐时我就跑到寝室里倒一点,做得菜也做得零食,下饭又解馋,下晚自习回来后还不忘夹上一砣,吃得口颊余香然后才睡去。后来回家就总是念叨在学校肚子饿,也难怪,大师傅蒸的那钵饭熟了过称怕也只有二两,我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下课后的跑跑跳跳很早就将它消化了,看到我有些黄皮寡瘦的样子,母亲也心痛,想来想去后将米放在锅中加鸡蛋吵到焦黄,然后提到镇上的磨面铺子里磨得粉碎,又咬咬牙称了半斤糖给我,炒熟磨细的米粉子香喷喷的,几调羹就可以调一饭钵子,再放上点糖,满寝室都是甜香扑鼻,不过不是所有同学都有此口福。但剁辣椒是都会带来的,甜香淡辣,清脆爽口,若是家里用茶油再炸一下,可真是很好的下饭菜。后来有人想出了一个好主意,把一盅子米洗净后放在只有半瓶的开水瓶中,然后盖上瓶塞,过得半个小时,米饭粥就熟了,洁白的米粥原香未失,而且又熟得恰到火候,寝室里每个人都可以分上半碗,最后放点糖和剁辣椒,星点的红衬着素净的白,很有点国画的意境。我还曾胡诌诗一首:星月初升映饥颜,妙法煮得粥满盘。一点红梅染白雪,好景最宜是解馋。记得那年冬天又冷又长,家里带的菜早就吃完了,米饭粥也没有原料,剁辣椒倒是还有,可又不能饱肚子,每个月的一点零花钱都买花生和炒豌豆吃了,到放假前发那些日子,饥饿像幽灵一样缠着漫长的黑夜,后来实在是没办法了,就打起歪主意来,我们的班主任胡老师的亲戚做薯粉皮生意,正好寄在我们寝室的一个空床位上,几位室友打着昏黄的手电筒,小心翼翼把袋子解开,从里面倒出一大捧,然后用开水把生的粉皮烫成晶莹软滑,放上点白天在厨房弄来的猪油(与其说弄,不如说是偷,几个人围着大师傅灌迷魂汤,另外有人迅速在罐子里舀起一大块),放上猪油的粉皮香气扑鼻,最后还要加上一点剁辣椒,透亮软糯的粉皮衬着红艳的辣椒,外加一点兴奋和惴惴不安的心情,真是让人难以忘记。后来我才知胡老师早就知道此事,听同学说后来他自己掏腰包垫付了那些丢失的粉皮的钱,其实那时窗外常可听到轻微的咳嗽声,可我们一个个全蒙在鼓里,那段时间我们总有些害怕面对他,不过他从来都只对我们报以微笑,一种心照不宣的慈祥的微笑。
岳父 岳父岳父打来电话,要我想办法帮他把花生卖掉,到他家时恰是正午,毒辣的太阳霸道的占据着每一个角落,热浪肆意的舔噬着人的感觉,远远的就看到他担着箩筐走过来,负重后瘦削的身体愈见佝偻。看到我来他很高兴,很快又找来袋子,将早以摘好的花生装到袋子中,汗水早以湿透他的蓝布褂子,花白的眉际结起了盐霜,那双破旧的军鞋大概能拧出水来,七十岁的人了,却还如此辛勤。其实,岳父并不是农民,十多岁时他就离开家乡远赴湘南的大山之中,成为核工业部探矿队的一员,那时国家急需原子弹来强大日益受到危协的国防,铀矿的开采也就成了重中之重,那时国力虚弱,技术落后,庞大的勘探设备全靠肩扛手提,在荒无人烟的崇山峻岭中,其难度可想而知,常常是来到一处新地方,就开始架设备,要从大山中找出含量甚微的矿石,其难度几如大海捞针。白天爬山涉水,晚上则结草为庐,甚至席地为床,枕荒草披星月,那样的条件,他们几乎走遍了湘南大山的每个角落,正因为他们不可或缺的努力,才有了我国核工业的长足进展。岳父其实很少提及当年的艰辛(亦或是他人眼中的风光),关于那些往事,我还是从岳母的絮叨中才得知,退休后他并没有留在条件较好的矿办驻地,而是回到了老家,拿起有些生疏的农具,和妻子一起开始种田。才下田,总有人嘲笑他不会农活,他并不介意,只是虚心求教,几年下来,他又成了一个好的庄稼汉。在勘探队时他负责维修电子设备,回家后有闲时他就替乡亲修修电视机,而且从不收费,“算是拿些种田的师傅钱吧”。后来到九十年代中期,因为不再需要找铀,他的单位被撤消,退休工资一下子没了着落,当时很多老同事来电话想要他回去一起找上级部门给个说法,但都被他拒绝,岳父不善言谈,对退休工资没有着落一事,任凭熟人如何问,他都沉默无语,不作争辩,或许在他看来,既然能自食其力,又何必向国家伸手?当然半年后政策落实,他的工资又重新寄来。岳父平素喜欢喝点小酒,这两年也因血压增高戒掉了,在别人眼中,他是一个“不晓得享福的老顽固”,我常劝他不要再种田,毕竟过七十的人了,加之身体不算太好,可他总是不听,上次接他来我家住了一天,他就偷偷的搭车回了家,然后打电话来说是闲着难受,“再歇两天气真会要憋出病来”。他吃力的帮我把袋子绑到摩托车上,一边叮咛我路上要小心,看我启动了车子,又目送我骑车上路,天似乎没那么热,路上也开始有了一丝风,可不知为何,我的双眼却总被汗水迷住。
凝视秋天 凝视秋天从来不似今日之关注天气,猛烈的夏日正让我丧失对气候的信心,若不是这场秋雨预示着季节的变迁,我还真以为炎热会持续到永远。这几天,秋被这场雨淋漓尽致的渲染着,从早到晚,一层秋雨一层凉:马上单衣寒恻恻。才发现,原野也开始有了秋的颜色,枫叶不知何时描上的浅红,性急的叶片耐不住风吹雨打,盘旋着飘向泥土,只有燕雁无语,不曾有南归之意,怕是要等到秋色更深,才会相唤归去,归去。祖辈辛勤栽下的茶树,正自缀满累累的果实,似乎用目光深注,就会有醇香的油滴。桔实的芳香,溢满乡野的小道,一年好景君须记,正是橙黄橘绿时。金黄的稻浪,点染着田园的金色光泽,厚重的谷粒,诠释着汗水与春华秋实的希冀,喜看稻菽千重浪!秋款款走来,用她成熟的姿态与丰收的喜悦。秋雨涤荡去天空的尘埃,木樨淡淡香气笼着远山近舍,夜凉如水,月色无瑕,,正是赏月的好时候,有些凉意的风,浅淡的银河,牵牛织女星闪烁着光泽,纵然未睡,也只疑在梦中。菊花层层叠叠开满花圃,秋风秋雨都不曾改变,轻薄的霜华也不能改变她的婀娜多姿,“我花开后百花杀”,这是何等的辛苦刚烈,想来,若是把她报与桃花一处,亦随春风舞动,只怕会少了多少笔墨诗章。就连田塍,也寂静的开着野菊,淡淡的清香染透了露水,然后又在阳光中蒸腾,随一垄晨风,让四野芬芳。我开始在无边秋色中流连忘返,农田,原野,山川,我恨我不如青鸟,能自由在之间飞渡。我不是农民,无法体会收获的快意,但我的心,却能感知成熟一季的兴奋与脉动,在旷野沐浴着天与地的赐与,心醉神迷,全神贯注。
石榴花红 石榴花红 “长大了我一定娶你做老婆”!那年他十岁,她七岁。就在门前那颗开满火红花朵的山石榴边,他想摘一朵石榴花送给她,可是够不着,树下又生着荆棘。山石榴到夏天会结满累累果实,秋后粗砺的果皮咧开嘴,可以看见里边透明的果肉。“我们结婚吧”!那年他二十八岁,她二十五岁。还是在那颗石榴树下,只是手里捧着的,是一束火红的玫瑰,映红了她的脸,钻戒的光泽,如石榴籽般晶莹,他一直在国外,间或会和她联系,诉说思念之情,叫她等他。她没有回信,但也没结婚,二十五岁,在乡下是大龄姑娘,说媒的,踏破门槛。回来时找到她时,她还在地里干活,阳光给了她黝黑的肌肤,显得健康而又美丽。她却拒绝了他,留洋博士,村姑,云泥之别,有点不太现实。他很不解,自己憧憬了多年的爱情,等到的竟是拒绝,他想问她为什么?她笑笑,从树上摘下一个石榴,石榴树已经长成高大,果实其实还没成熟,离离欲坠,伸手就可以摘到,剥去厚的果皮,水汪汪的果籽,他却被酸得打了个颤,原来味道如此酸苦,她说:“花儿虽然开得美丽,但结出的果实却不一定会甜蜜,谢谢你的钟情,玫瑰花我就收下了,戒指你留着”。她转身回去,踽踽而行,想擦去眼角的泪痕,却又怕他看见,一时,又想起他曾寄给自己的诗:一树榴花朵朵红,月影如纱渐香浓,轻奉一枝佳人手,日日情牵在梦中。
梨花 梨 花邻居家的那棵梨树,不知从何时开始会在早春开花,叶子还只是嫩芽,花却如雪压枝头般开得如霞如锦,细碎的白花挤满了每簇枝条,淡淡的香气萦绕着远道而来的蜂群,在早春的南国,总是那样令人充满遐想。再过些日子,梨花谢去,青绿的小梨子缀满枝头,我常在树下张望,想象什么时候会等得小梨成熟,可惜好景不长,几场风吹雨打,再去看时,小梨子落得满地都是,枝前沿已经残存无几,有些留下的,吃起来也苦涩不堪,与店里买到的,味道实在是差很多。有人说,这是雪梨,只适合生在北方,在南方,它是水土不服,不适合它的生长的。邻家的小妹,约是在春天出生的吧,因为她的乳名,就叫梨花。梨花从小爱和我玩的,我却有点不喜欢拖着鼻涕的她,而且,她若跟在我后面,小朋友们会一起起哄:“小梨子,要老公,一找找到孙悟空”。那时我很瘦,大概生得尖嘴猴腮,人家都叫我孙悟空。若是有人笑起此事,我就大发脾气,拼力去和别人打架,结果当然是所有人都不和我玩了,那时我就特别忌恨梨花,她也惶恐不安的看着我,看到我生气的样子,就会哭泣着跑回家去。不过事后,她还是会来找我一起玩。梨花很老实,又特听话,我很害怕小伙伴们笑话我和她,有时为了撇清和她的关系,在捉迷藏时,我就有意把她丢在柴垛后,叫她在那里等,然后我和另外一帮小子玩去了,到晚边时她竟然还在老地方等我,一边嘤嘤的哭着。因为家里穷,梨花后来只念完初中就到外地打工去了,有关她的风言风语很多,她的父母也感觉很没面子,几次要与她断绝关系,再后来我就没有她的消息了。上次回家后再见到梨花,竟然出落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已经不再是那个黄毛丫头,不过我还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她在我面前甜甜的叫了声:“哥”,我才发现我竟然比她矮了半个头,心中不免有些戚然。突然记起以前的那些非议,我挺想问问她的近况,又不知从何开口,与她闲聊才得知,她现在混得很不错,现在自己开了个小公司,不过才起步,业务量还不是很大。梨子都当上老板了,这让我不由得刮目相看,能有自己的一份事业,着实让人羡慕,问及她有没有什么秘诀,梨花笑了笑,说有秘诀我当年就不会上当了,只是我从来都诚实有信,这样才得到别人的信任,慢慢的才有了自己的事业。对于梨花过去的日子,我也不忍心去揭她的伤疤,看到我欲言又止,梨花笑了笑,没有说什么。第二天梨花送过来几颗梨,灰麻的果皮,不正是他们家的那株梨树结的么,我削掉果皮吃了一块,竟然甜香可口,看到我很诧异,梨花笑笑说:“不是以前梨不好吃,是我们太心急,还没等到它的成熟,你看,现在不是成熟了么”?
香樟树影 远远的,就能看到那两株樟树,浓密的树冠,映绿着整个村庄的背景,村里的香樟,所剩不多,有的被卖掉,砍去枝叶,运去远方,有的却因为老去,而被锯成一块块的砧板,每到夏季浓烈的香味淡了许多,只有村口的那两株,却还是那样盎然。没有人知道这两棵樟树的年龄,两棵樟树生长在一起,树枝错综复杂的交织着,有如一个深情的拥抱。好几个人才能合抱的树干都已经空洞,顺着树洞,可以爬到半腰,坐在那里,听风飒飒的响,还可以去看乌鸦的巢穴,当然,还会有蛇。树下几亩地都是歇息的好地方,有清凉的夏荫,村里人都喜欢在这里拉家常,干完农活,在树下的小店打点酒,吹上一会牛,劳累,也就散去了,也可以在树下捡些风吹下来的枯枝,或扫些树叶,几天的柴火,又不成问题。到夏天,冷婆婆就坐在树下,摆着一个不要钱的茶水摊,村民下地渴了,都会来喝上一杯,还有一副象棋,木质的棋子早己沉旧,勉强能分出红黑,棋局,却是从来没有人能看懂。听人说才知这个有些老套的事,在快解放时,老人新婚后,正与丈夫在树下下棋,一个残局,很久没人能解开,却被丈夫看出玄机,落子时,溃败的国民党军恰好路过,带走了丈夫,还有他手中那粒红色的“车”,他还只说上两个字:“等我”,就被散乱的枪炮声掩盖,凄凉的哭声越过樟树,在村子中久久未散。每年的那个季节,她都在树下等,几十年,熬过了青春的孤苦,生活的贫困,特殊年代的批斗,还有多少不怀好意的目光,流言像风一样包围着她,永不消散,青春的容光在时间的转换中逐渐苍老,曾经的美丽变得丑陋,曾经的光滑变成沟壑,不变的,只有香樟的陪伴,不解的棋局,还有日日夜夜的等候,常有人静静的思考那盘棋,看如何下子,才能让红方反败为胜,可是谁也不能破解,便有人认为那是死局,听到这些,冷婆婆便伤感的笑着,想着自己的丈夫如果当年能投下那粒棋,就能揭开此局的结,只有那时,她深若潭水的眼中才能看到一点光泽,苍白的双颊,会泛起一圈红晕。没有人可以劝说冷婆婆,她的固执让人几乎无法理解,附近当年被掳走的壮丁,大多有了消息,或者回家省亲,荣归故里,或者客死异乡,从此天涯两断,只有冷婆婆的丈夫,却杳无音讯,两棵树,一个人,似乎已成为一种风景,村里的樟树渐渐变少,而最大的这两棵却岿然不动,那年冬天,南方少有的冰冻几乎让所有的越冬绿树消失,樟树也未能幸免,一树的绿叶几天后全掉了,死去的枝条被风吹得七零八落,枝间的鸟巢失去庇护,也都残存无几,于是有人就开始提议砍掉大树,但冷婆婆却静静的坐在树下,她不走,别人也只好放弃了这种想法。过了一个春天,那两棵竟然又重新泛出生机,新绿的叶片缀满枝间,归来的鸟儿欣喜的在树丛间飞舞,一切,似乎充满期望。但在树下等待的,还是冷婆婆,还是那局棋,或许因为樟树的重生,她的脸色好了很多。树树共偕老,一人空等待,鸟雀若有信,隔海传音情,村外的小路,已换成水泥大道,又一年,樟树边还修了一个很大的休闲公园,就连樟树下,也用麻石垒成护栏,曾是寂静之地,现在竟常有人游玩,只是冷婆婆的枯发,变得白若银丝,脸上也少了血色,一天到晚,她总是默默的捏着那棋子,想象着谁还会有心,替她解开那如迷一般的局,“冷婆婆快要死了”,村中总有人议论此事。某一天,还是香樟树影,还是云淡风轻,还是冷婆婆静静的茶水摊,几丝白发,在风中如透明的丝线般飘扬,在正午,天地都安静了,连知了的叫声,也变得淡然,冷婆婆也困了,安静的打了一个盹,再醒来,棋盘上蓦然多了一粒子,一粒红色的“车”,和其他棋子一个模样,只是颜色有些出入,再看棋局,豁然开朗,红方的危局迎刃而解。冷婆婆似乎又开始了打盹,苍白的脸庞蕴着红色,淡定的笑容隐在眉宇间,一滴晶泪蓄在眼角,始终没有掉下来。
香樟树影 香樟树影远远的,就能看到那两株樟树,浓密的树冠,映绿着整个村庄的背景,村里的香樟,所剩不多,有的被卖掉,砍去枝叶,运去远方,有的却因为老去,而被锯成一块块的砧板,每到夏季浓烈的香味淡了许多,只有村口的那两株,却还是那样盎然。没有人知道这两棵樟树的年龄,两棵樟树生长在一起,树枝错综复杂的交织着,有如一个深情的拥抱。好几个人才能合抱的树干都已经空洞,顺着树洞,可以爬到半腰,坐在那里,听风飒飒的响,还可以去看乌鸦的巢穴,当然,还会有蛇。树下几亩地都是歇息的好地方,有清凉的夏荫,村里人都喜欢在这里拉家常,干完农活,在树下的小店打点酒,吹上一会牛,劳累,也就散去了,也可以在树下捡些风吹下来的枯枝,或扫些树叶,几天的柴火,又不成问题。到夏天,冷婆婆就坐在树下,摆着一个不要钱的茶水摊,村民下地渴了,都会来喝上一杯,还有一副象棋,木质的棋子早己沉旧,勉强能分出红黑,棋局,却是从来没有人能看懂。听人说才知这个有些老套的事,在快解放时,老人新婚后,正与丈夫在树下下棋,一个残局,很久没人能解开,却被丈夫看出玄机,落子时,溃败的国民党军恰好路过,带走了丈夫,还有他手中那粒红色的“车”,他还只说上两个字:“等我”,就被散乱的枪炮声掩盖,凄凉的哭声越过樟树,在村子中久久未散。每年的那个季节,她都在树下等,几十年,熬过了青春的孤苦,生活的贫困,特殊年代的批斗,还有多少不怀好意的目光,流言像风一样包围着她,永不消散,青春的容光在时间的转换中逐渐苍老,曾经的美丽变得丑陋,曾经的光滑变成沟壑,不变的,只有香樟的陪伴,不解的棋局,还有日日夜夜的等候,常有人静静的思考那盘棋,看如何下子,才能让红方反败为胜,可是谁也不能破解,便有人认为那是死局,听到这些,冷婆婆便伤感的笑着,想着自己的丈夫如果当年能投下那粒棋,就能揭开此局的结,只有那时,她深若潭水的眼中才能看到一点光泽,苍白的双颊,会泛起一圈红晕。没有人可以劝说冷婆婆,她的固执让人几乎无法理解,附近当年被掳走的壮丁,大多有了消息,或者回家省亲,荣归故里,或者客死异乡,从此天涯两断,只有冷婆婆的丈夫,却杳无音讯,两棵树,一个人,似乎已成为一种风景,村里的樟树渐渐变少,而最大的这两棵却岿然不动,那年冬天,南方少有的冰冻几乎让所有的越冬绿树消失,樟树也未能幸免,一树的绿叶几天后全掉了,死去的枝条被风吹得七零八落,枝间的鸟巢失去庇护,也都残存无几,于是有人就开始提议砍掉大树,但冷婆婆却静静的坐在树下,她不走,别人也只好放弃了这种想法。过了一个春天,那两棵竟然又重新泛出生机,新绿的叶片缀满枝间,归来的鸟儿欣喜的在树丛间飞舞,一切,似乎充满期望。但在树下等待的,还是冷婆婆,还是那局棋,或许因为樟树的重生,她的脸色好了很多。树树共偕老,一人空等待,鸟雀若有信,隔海传音情,村外的小路,已换成水泥大道,又一年,樟树边还修了一个很大的休闲公园,就连樟树下,也用麻石垒成护栏,曾是寂静之地,现在竟常有人游玩,只是冷婆婆的枯发,变得白若银丝,脸上也少了血色,一天到晚,她总是默默的捏着那棋子,想象着谁还会有心,替她解开那如迷一般的局,“冷婆婆快要死了”,村中总有人议论此事。某一天,还是香樟树影,还是云淡风轻,还是冷婆婆静静的茶水摊,几丝白发,在风中如透明的丝线般飘扬,在正午,天地都安静了,连知了的叫声,也变得淡然,冷婆婆也困了,安静的打了一个盹,再醒来,棋盘上蓦然多了一粒子,一粒红色的“车”,和其他棋子一个模样,只是颜色有些出入,再看棋局,豁然开朗,红方的危局迎刃而解。冷婆婆似乎又开始了打盹,苍白的脸庞蕴着红色,淡定的笑容隐在眉宇间,一滴晶泪蓄在眼角,始终没有掉下来
为七十年代喝彩 为七十年代喝彩偶然看到这则寓意深刻的故事,鹰之重生,深受感动,对于我们70年代的来说,其实也正处于这样一个阶段,是任由时光老去,还是重塑自我?鹰是世界上寿命最长的鸟类,它一生的年龄可达70岁。 要活那么长的寿命,它在40岁时必须做出困难却重要的决定。这时,它的喙变得又长又弯,几乎碰到胸脯;它的爪子开始老化,无法有效地捕捉猎物;它的羽毛长得又浓又厚,翅膀变得十分沉重,使得飞翔十分吃力。 此时的鹰只有两种选择:要么等死,要么经过一个十分痛苦的更新过程——150天漫长的蜕变。它必须很努力地飞到山顶,在悬崖上筑巢,并停留在那里,不得飞翔。 鹰首先用它的喙击打岩石,直到其完全脱落,然后静静地等待新的喙长出来。鹰会用新长出的喙把爪子上老化的趾甲一根一根拔掉,鲜血一滴滴洒落。当新的趾甲长出来后,鹰便用新的趾甲把身上的羽毛一根一根拔掉。 5个月以后,新的羽毛长出来了,鹰重新开始飞翔,重新再度过30年的岁月!看到上面这个故事,想七十年代的人,总有人自怨自艾生活蹇涩,上苍不公,之于五年制改六年制,大学不包分配,上班不分住房,诚然,我们的确曾遭遇这些尴尬,但相形于我们的父辈,长身体时遇上三年灾害,上学时遇上文化大革命,或者我们战争年代走过的祖辈,我们还能说什么?七十年代的人走到今天,大多已经结婚,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牵挂,物质文明高速发展的今天,对所有的人来说都是个挑战,高涨不下的房价,菲薄的薪水,朋友亲人有房有车,对我们来说都是不小的压力,在这时,所有人都会感觉到累,为钱,为事业,为爱人,为孩子,为无处倾诉的内心,我们该如何是好?我们逐渐人到中年,生活已然磨砺掉我们所有的棱角,我们是继续过得过且过的日子直到老去,还是如鹰之重生,放手一搏,找回青春的自己?
人生如酒 人生如酒耗子今天结婚。 在我们一大帮子小学同学中还没有结婚的已经不多,毕竟都年逾而立,好多人都已是拖儿带女,而且都天南海北的难得一聚。在酒店我引颈四顾,并没有看到多少老同学,在一个有些陌生的环境中,心情却实有些郁闷,还好,陆续来了几个,我有些久违的兴奋,耗子的婚车还在路上,我们几个打开桌上的酒,边喝边扯起往事来。人一旦上了三十,就有些“倚老卖老”了,一扯,竟扯到二十年前的生活,那时我们几个还是毛头小子,每天除了在学校糊里糊涂的听老师讲课,或是下了课打打杀杀的玩些游戏,其他的心思,便都放在吃上。那个年代总感谢觉肚子饿,但却没有几家店子,当然,最重要的是阮囊羞涩,零食只有自己想办法。学校边上都是成片的油茶林,到春天会结出很多的茶片,有点像苹果的香脆,有时呆在一树上,能吃上大半天,只是那个东西吃多了舌苔都会变成黑色的,茶树下便是刺莓,嫩的枝条剥去皮就可以吃,再过些日子,还会结出酸甜的红色覆盆子,当然想要摘到,手往往会被刺挂到。山里没有吃的时候就去别人家屋前屋后果树的主意。还是青而酸的桔子,涩到开不了口的柿子,栗子刚开始有果肉就可以开摘,甚至是土里的红薯,擦去泥巴就可以进口。 之所以扯得那么远,还是记起了一段与耗子有关的往事,到后来有人在学校外的操场里卖凉茹,个头很小,只要两分钱一斤,可那时我们又哪里有什么零花钱,如是下课后一大帮子人围着小贩的摊子,耗子就蹲在最前面,嘴里不住的与小贩讨价还价,手却不时丛屁股下推小号的凉茹出来,我们就在后面捡,待上课时又一哄而散,那个小贩就纳闷,又没卖多少,何以会越来越少。后来当然是东窗事发,小贩告到了老师那里,结果一班人被狠狠骂了一次,不知是谁捅了出去,耗子还被罚扫了一个星期的教室。被酒精推散的思绪在热闹的鞭炮声中收回,新郎新娘到了,几个人都很快的跑到外面,有的抱起新娘,有的大声的向耗子讨要红包,耗子在热闹的氛围中有些不能自持,一个劲的说呆会喝酒,喝酒。哎,喝酒,是要好好喝上几杯,记住,一醉方休。
补锅 补锅家乡的戏曲,有名的便是花鼓,有一出戏叫补锅,就是取材于我的老家,在某段时期,却是红遍全国的,这让我对那些补锅匠,总有些侧目。在村里每隔些日子,都会来一个挑着担子的老汉,站在村口拖长声音叫唤:镂--锅--咧…..然后在村中央的晒谷坪里摆开担子,生起炉火,一些大娘大嫂就很快从各家走出来,或是提着小的炒菜铁锅,或是搬着邋遢的大潲锅,一边嘴里念叨着怎么早没有看见你各只鬼来,害得我连潲都煮不成器。补锅的老师傅又黑又胖,穿的衣服沾满了各家的柴灰与油烟,脸也黑得像是戏里的包公,他从一边的箩里铲出几块煤,放到尚留着余火的煤炉上,旁边照例有一个小的风箱,拉几下火苗就呼的窜起来了,一个小的坩埚就放在上面,小块的生铁在火焰之中很快就熔化了。虽然身上脏不拉几,但还是会系上一条更黑亮的围裙子,锅子往身上一靠,清理一下烂的地方,待生铁化后用一个小的勺子极快的舀了一滴铁水在锅上,一边用一个湿木棍将铁水从两边往中间一顶,漏水的小孔一下就好了,再用淘锉打磨几下,铁锅就可以再次使用了。有一年补锅师傅带了一个小徒弟,替他挑着担子,他就跟在后面边走边骂,骂的什么我没听懂,后来才知道他是在路上捡的小鬼,小鬼比我大不了多少,瘦得就像风能吹走,一脸的尘烟,斜着肩膀挑着担子,小鬼跟老师傅些日子了,手艺也学得差不多了,但老师傅嫌带着他累赘,就问村中有没有人愿意收留,也巧,村中恰好有一户人家没有儿女,经人撮合后收为义子。一桩皆大欢喜的好事。小徒弟并没有像我们一样去上学,而是在村中摆开了补锅行头,又慢慢在邻村做开了生意,待到我们上初中后他就开始担着担子远行了,我一年四季都难得看到小补锅匠的人影。收养他的那户人家到从此交上了好运,依赖他的那点钱,竟然田都不种了,只在村中自在的闲荡着。若干年后我回家后路过村边的乱坟岗,别人指着一个极小的长满杂草的坟茔告诉我,说那是小补锅匠的墓,我十分惊诧,原来小补锅匠赚的钱全寄回了家,自己不舍得吃一点有油水的菜,年纪太小又劳累过度,后来就身染恶疾,不久竟死了,他的养父母也做得出,随便用草席包着就草草下葬了。那时正是秋天,山野里到处是枯黄的茅草,那抔黄土上的狗尾巴被风吹得有些零乱,我突然感到有些寒意,于是裹紧身上的衣服,匆匆离开了那个地方。
七月之雨 七月的天有些闷热,出门时还是晴好的天,忽然却下起了大雨,我正走在大街上,想去母校看一看,让突如奇来的雨淋了个措手不及,还好路旁有个公交亭,得以暂时躲避,记得十多年前第一次来学校,也是如此天气,送我来的父亲为了赶车回家,竟然冒雨走了,我站在陌生的校园门口看他在雨中奔跑,一时泪眼迷离。站在公交亭下透过雨帘看去,我竟然惊呆了,曾经的校舍竟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幢高耸的建筑“闲庭春韵”,看样子刚刚完工,还没来得及安装玻璃窗,就连前坪,还是有泥土的,一股黄泥水沿着前边的坡道顺势而下,这让我突然感觉时空错乱,十多年前来这里时,新的教学楼也是刚刚竣工,裸露的黄土和大堆的砂石散乱在前坪,第一次远离家门的我尚不及抒发年少的离愁别绪,就融入认识新同学的高兴之中。我上的是一所建筑职业高中,没能考上正规高中在当时是很让父母感到有失脸面,不过我所上的学校却让人充满期待,新建的教学楼,新延请的老师,就连宿舍里的床都是新的,地板尚散发着浓烈的油漆气味,第一个晚上,与陌生的同学聊到深夜我还睡不着,毕竟这是我第一次远离家门,在夜深人静时对家的思念会格外清晰,我知道同宿舍的人大多也没睡,甚至还有谁嘤嘤的哭泣。在建校三年的生活,就那样慢慢展开,学校不大,计划招两个班也只有一个班的人报名,学业并不繁重,这让我们这些乡下来的孩子有时间到城市里多逛逛,开始我们每逢放假就去不远的城郊玩,陌生地带的一切都是诱人的,窄小的铁轨,间或经过没有车门的小火车,我们总是站在铁路桥上,感觉火车经过时的颤栗,或是去学校不远的山上,那里有废弃的仓库,总想着能发现什么,山的另一边便是乡下,和家乡一样桃花带雨,柳絮含风。到后来渐渐我就知道了新华书店,也知道了电影院,当然还有图书馆,突然丛泥土芬芳中看到如此多的色彩,让我几乎欣喜欲狂,那时的图书馆还在城市巷子深处,我是找了几个礼拜天才找到的,办好借书证后我十分高兴,我从小爱看书,可能借到的实在太少,乍一看到那么多的书,我有如一只蜜蜂看到了花海。我几乎每个假期都泡在图书馆,借书的郭阿姨也熟识了我,每次我都怯生生的在窗口递过去书牌,然后静静的等待她拿来书本,只可惜图书馆的书和房子一样陈旧,新书少得可怜,好多还是七十年代的革命小说,后来我发现那些文学刊物更新很快,便常借来看,也就慢慢认识了贾平凹,莫言,池莉,王蒙等当代中国的大家,在他们的文字上行走,真是让人心醉。当然把太多时间放在课外书上会疏远学业,我的班主任对此却十分支持,他是一所的学校退休老师,黑瘦的个子,手里常夹着一根烟,眼睛却很有神,他的国学功底深厚,不过却郁不得志,他年轻时曾想做个文学家,后来却当了老师,看到我喜欢书,或许是在我身上看到了他年轻时,他总是细心的为我讲解中国文学的一些历史,虽然我听得似懂非懂。三年的时间迅如飞鸟,尚自记得初相聚,须臾却到离别时,在毕业班会上,同学们感慨良多,男同学举酒相邀,为未来做计划,女生则满是伤绪,哽咽的祝福让人觉得胸如坠石,胡老师在我的留言册上写下几个字: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就这几个字,夹杂了多少他的抱负未酬和对我的期许啊!十余年人生如戏,多少心事多少愁,接下来的十多年,我经历了上班,辞职,又辗转多个行业,后来才随父学医,生活竟然可笑,转了多少个终点,结果却仍站在起点,中间的酸苦甘辛,实在是不想与外人说。十余年来我虽也常写些文字,却总难有收获,直到近两年,才从朦胧中看到一线光影。这次来城里,一来是去报社领取一些稿费,也想来个旧地重游,看看当年生活地,是否还有我之足迹,只到刚才从雨帘后,我才发现这里已然物逝人非,昔日的教学楼不知何时被这幢庞然大物所取代,我不想再上去看看,那里已经没有我的尘粒与气息。我只有戚然转身离开,任凭五月的雨打湿我的衣服,打湿我的发际。
农家随笔 农家随笔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前些日子因为工作的关系,在乡下住了三天,平凡的三天,却使我难以忘记。下车后还走了几里小路,山边一尺来宽的路也还平整,山边满是苍翠的灌木丛,只可惜季节不是,山间并没有记忆中的映山红和缀满白花的桎木,路边便是一条小水渠,清亮的水衬着黑色的小石子欢快的流淌着,梅子黄时日日晴,小溪泛尽却山行,宋人的心境,竟与我此刻相通,小溪旁边都是水田,青绿的禾苗正开始扬着穗,稻花的淡淡香气弥漫着整个山道。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山道的尽头豁然开朗,几户人家都是依山而建的小楼,前面有菜地,后面是果园,有的还有池塘。几只狗看到陌生人的到来,汪汪的狂吠着,到朋友家天色已然不早,匆匆吃过晚饭就睡了。到夜半,我醒了,却是被宁静所惊醒,许是在家每晚都在喧闹中入睡,如此安静反而不自然了。和衣站在阳台上,山里的夜有些凉意,清新的空气夹杂着田里的味道,洁白的月光映着黑色山蛮,坪里树影婆娑,偶尔有几只流萤飞来飞去。天地间异样的安静,没有风声,没有鸟声,连爱叫的虫子都蜇伏了,似乎这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再睡,却睡得很好,听到鸡叫后,我才起床,其实还早,但小小山村却热闹起来,鸡叫声,狗吠声,厨房里的响声,还有哪家喊崽女起床上学的声音,这种热闹,一下子使我睡意全消。洗漱完后天色渐明,朋友背着锄头去菜园,我便也跟着他去,菜园子就在屋前不远,一面是池塘,一面是山,另两边种满高高的鸟不落苗,却是天然的好围栏,菜园子大约一亩多地,一块块整齐的土里种着辣椒,空心菜,四季豆,还有青绿的芋头,顶着像荷的叶片。长豆荚和黄瓜都攀附在插好的竹竿上。我帮着他拨掉土里的杂草,或是打碎大的土块,或是种下一些菜种。菜叶上都还盈满着露水,一种夹杂着氤氲水气的青香让人心情很是舒畅。朋友是个勤快的人,菜地里有菜,池塘里有鱼,屋后的平房里喂有不少的猪和鸡,他毕业后也曾去南边打过几年工,辗转几个城市,虽然工资不低,但消费太大,又得受人脸色,最终还是回家务了农,或许只有经历了这两种生活的人,才能体会哪种生活更适合于自己,在这几天,我都是在菜地水田里转一转,或是帮他们喂猪喂鸡,或是随他们到邻家串门,纯朴的乡情,田园风光,山水之乐,远离了尘世喧嚣,闹市嘈杂,只是普通的农家生活,竟然让我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放松。
乡路 小路老家的那条路,曲曲折折的,从村子东头,一直蜿蜒到西头,虽然普通,却如一根带子,随意而巧妙的串着各家各户。平整的路面铺有细碎的砂石,没有灰尘,也没有颠簸不平的的小石子,即使下雨,也从不泥泞。两尺来宽的路旁是一丛丛很深的苇草,在春天可以牵着牛,一路吃下去。若是秋天,草都萎黄了,还可以割回去当柴火,我喜欢那淡淡的烟火香气。路的两侧,便是水田,各种气息,总是从路上吹过。冬日下雨天总是有闲的,村里人会去别人家串串门,穿一双又笨又旧的木屣,打一把黑布的木把雨伞,砰噔砰噔的丛村中走过,到了目的地,脚下的棉鞋仍然很干净。我喜欢学大人在村中徜徉,虽然总是穿不稳木屣,虽然风大一点就会将我的雨伞吹掉,但我仍是我喜欢走那条路,可以折一枝苇草,让苇絮轻轻飘荡,或是在草丛中,捕住一两只青绿狡黠螳螂。从路的尽头,便可以通向镇上的学校,到我念书后,我就每天会要走上两次,早晨太阳刚刚现面,我和姐姐就开始上路,无论天气好坏,我胁下总夹着那把雨伞。晴好的早晨日光环彩,草叶露珠点点,凉风带着田间的稻花香气,而我的母亲,总是静静的站在家门口,一直目送到我们的背影消失在村子那头。到黄昏,田间虽还有劳作的人,性急的却正赶着牛羊往家走,有些人家,屋上已经飘着淡蓝的炊烟,炊烟上头,总会悬着一个红软的圆盘。一进村子,我总会看到母亲的身影。后来也是从这条路,我走向外面的世界,临行的包袱,装满母亲备好的干果、腌制的点心,剁辣椒,还有母亲永不停止的叮咛。那天她仍是目送我离开,虽然我依然轻松的踏上行程,却不敢回头,因为她虽笑容可掬,却分明发现她满是泪光。偶然回了一次家,虽城市宽阔的道路换步到乡间的小路,但心中仍然觉得亲切,或许我以为早已不属于这里,其实我从来不曾离开。回家时也是傍晚,也是和以前同样的云淡风轻,我预先并没有告诉母亲,但走到村口,一眼却看到她正在等待,原来每天,她和从前一样,总是静静的在屋前守候,等待我的归来。
唯有池塘自碧 村中央的那个池塘,平凡而又平净,若不是有几株枯老的柳树和桑树围着,还真以为那也是一丘普通的水田,到了春天,柳树会有嫩绿的叶子垂下来,枝间似乎散掉的鸟窠会忽然间冒出几只肉乎乎的雏鸟,一起噘着黄的尚未硬化的小嘴,唧喳的等待着父母从田野衔来的食物。不过我却喜欢桑树,新长出的叶片,正好喂养我刚孵化的蚕,若是再过些日子,还有胀满紫红汁液的桑果,却是我们馋嘴时的好零食。还可以到池塘近边捞取菱角,吃得满嘴白沫。我却总钓不上池塘里的鱼,虽然也去山里砍来竹杆,削得圆滑,用油灯熏黑每个节,想方设法买来尼龙线,钩子却是缝衣针制成,浮子,就是到处可见的苇草。有时会在桑树下,静静的钓上半天,可除却几只虾会偶尔抱着鱼铒不放,总难得有其它的收成。热到极点时,村子里的牛会在塘里泡上半天,水性好的小伙伴,也会去泡着,或是玩些花样,屏住呼吸,从这边游到那一边,每次我都站在塘边看着他们游,一边吃着桑果,吃得满嘴乌黑,我却从不下去,我怕水,也怕有水鬼,还有那个故事。村里有个瞎子,我总想为什么他会是瞎子,因为在我心中,他几乎完美得有些离奇,高瘦的个子,英俊的脸上总戴着一副墨镜,在他有些简陋的泥房子里,常会飘出各种音乐声,有时我会特意去他家屋前听,看他或是拉着二胡,或是吹着笛子,或是拿着唢呐,在我听来,那些音乐有如天籁,我总奇怪他看不见,却总能弄出那么好听的声音,以至于我怀疑他是不真的看不见,有时我就悄悄的去挪动他的东西,看他焦急的样子才知道他并不是装出来的。瞎子会奏乐,还会篾匠活,就靠着手的摸索,做出的腰篮子和篮盆总结实又耐用。邻村有个妹子常从他家前过,也常常听他的曲子,我总是能碰到她,弯弯的眉毛,白净的脸,真的很好看,妹子听着曲子,还会悄悄的替他洗些衣服,或是缝补着衣物,敏感的瞎子知道有人,问她才知道,妹子说喜欢他的曲子,瞎子便也说喜欢听她暖暖的声音,两个人很好的样子,他有时会教妹子吹笛子,虽然吹得没有他好听,但我也喜欢听。妹子就去找村里的媒婆,说要嫁给瞎子,媒婆大概觉得她是不是有毛病,在村子中大声嚷嚷着,妹子的家人知道后很是恼火,就把她关起来,又替她说了一个人家,妹子在家里哭得历害,后来就说只去看瞎子一眼,就愿意嫁人,家里人只好同意了,路过村中央的池塘时她纵身往里一跳,也就再也没有浮起来,我心急火燎到瞎子家去跟他讲,他也只有束手无策的大哭,哭得脸色如雪般白。妹子跳塘后不见了,任凭家里人怎样打捞也找不到,后来有人说,这是冤死的,得请瞎子来喊,瞎子在家中急得快要晕死,又不知道去池塘边的路,后来有人带他到池塘边,跟他说明白,瞎子哭着朝塘里喊了三声,妹子的尸体就浮了起来,知道情况后瞎子趁人不备,也跳向了塘中,却被人手忙脚乱的救了上来。我有好长时间不敢去池塘边,也不敢听瞎子的曲子,总觉得那些音乐充满寒意,也不知过了多久,结伴再去塘边,我还会想起那个妹子,可池塘似乎不曾记得,塘沿的柳桑愈是生机勃勃,菱角却没有了,唯有一塘春水,犹自清碧。
父亲的白发 父亲的白发父亲要我替他梳梳头,梳子滑过他微秃的脑颅时,我忽然发现有了一根白发,晶亮透明的颜色,在有些稀疏的黑发中显得格外不协调,他常自称是青丝若黛,却也无奈岁月不饶人啊!我虽已至而立之年,但多年来一直跟随在父亲身边,他行医济民,植成一方杏林,后来我也步入医界,但一直在他的荫护下成长,父亲扛起了所有家庭的重担,而我总像是长不大,凡事都依赖他的经营,有时说到这些,父亲总是跟我说,他儿时母亲去世得早,父亲又一直在外营生,他很小时就担当起了家庭的重担,因为自己受过太多苦,不想再让自己的子女也受委屈。.如今看了父亲的白发,想到已过天命之年的他身体每况愈下,职业的压力和不确定的生活方式使他倍感劳累。看到这根白发,我突然发觉父亲已不再是我逃匿的港湾,自以为凡事都有他在做主的我似乎又有了一次断奶的感觉-----从此后,家计我应毋庸置疑的接过,一种作为男人的使命感油然而生.当然,一根白发并不能代表着父亲的苍老,但至少提醒我已到了成熟的年龄,像夏季的燕子,是时候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我轻轻的弄断那根白发,放在他的手心,父亲用期许的目光看着我,我明白,他是希冀我,从此扛起男人的责任,直到哪天我也是满头白发,又将下一个使命传给我的后辈.
花草会疼的 花草会疼的三月的街头下着小雨,一家花店正七手八脚的搬出盆栽放在人行道上,大概是想让花草沾些春的气息,一个店员不小心弄翻了一盆花,只听见有个女子说:“小心一点,花草会疼的”,熟悉的语气让我十分惊讶,是不是喜子?似乎只有她这么说过。我曾常向人打听喜子的去向,或是他父亲李瞎子的近况,却一直没有找到。喜子的父亲是盲人,乡下的盲人大多以算命为生,他就常拄着棍子走村串户替人算命,一只手里还拿着一块圆形的铜板,击打出清脆的声音,远远的别人就知道是他来了,或是留他吃饭,或是请他算命,村里人大多十分尊敬他,或许是希望他能对自己的前程有所指点吧。有时还会有一个小女孩牵着他,圆圆的脸与眼,总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后来我才知道,她叫喜子,是李瞎子的女儿,但她的母亲,却是受不了与瞎子生活的清苦,狠心的离去了。喜子和我差不多大,他爸爸在给人算命测八字时她就在一旁玩,渐渐的我也和她熟了,我喜欢上她乌黑的眸子,还有嗲嗲的声音,便回家求父母,说要喜子做老婆,对此大人们却总是笑,喜子听了有点生气,但又想跟我玩,一看到我说这些,就用泥涂在我脸上,算是惩罚。没有太多青梅竹马的故事,常玩的便是过家家,春天雨后山边会生出许多晶莹的“面儿草”,有点象豆芽菜,似乎随便一碰就会碎掉,不过我没有多少同情心,总是一把把的扯出来,用瓦片盛着,拿竹子做的小刀剁成一段段,后来喜子和我玩,见我如此糟踏,她就生气,噘着小嘴,眼泪汪汪负气的说:“花草会疼的,”对他这句话,我总是哈哈大笑,但是见她的泪水在眼框里打转,我又心软了,也不再扯“面儿草”玩。只是有时玩着玩着,她爸爸就会叫她,一边敲着铜板,喜子不想走,眼泪一下子又流下来,一边走还一边回头,我于是也哭,也想跟着她走,可又怕大人骂。后来我就上学了,喜子也不知去了哪儿,她的瞎子爸爸后来很少来这边算命,村里人也总有人念叨,本来想问问明年自己的财喜,那些单身汉也想问问,是不是动了婚姻,却总不见他的铜板响声。我在街边踌躇了一会,想去问问她是不是喜子,却没有勇气,或者也不想去搅动那一份安宁,只好怏怏而走,却听得街角里,有那种熟悉的铜板响声,在春雨中,有些优扬,有些欣然。
花草会疼的 花草会疼的三月的街头下着小雨,一家花店正七手八脚的搬出盆栽放在人行道上,大概是想让花草沾些春的气息,一个店员不小心弄翻了一盆花,只听见有个女子说:“小心一点,花草会疼的”,熟悉的语气让我十分惊讶,是不是喜子?似乎只有她这么说过。我曾常向人打听喜子的去向,或是他父亲李瞎子的近况,却一直没有找到。喜子的父亲是盲人,乡下的盲人大多以算命为生,他就常拄着棍子走村串户替人算命,一只手里还拿着一块圆形的铜板,击打出清脆的声音,远远的别人就知道是他来了,或是留他吃饭,或是请他算命,村里人大多十分尊敬他,或许是希望他能对自己的前程有所指点吧。有时还会有一个小女孩牵着他,圆圆的脸与眼,总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后来我才知道,她叫喜子,是李瞎子的女儿,但她的母亲,却是受不了与瞎子生活的清苦,狠心的离去了。喜子和我差不多大,他爸爸在给人算命测八字时她就在一旁玩,渐渐的我也和她熟了,我喜欢上她乌黑的眸子,还有嗲嗲的声音,便回家求父母,说要喜子做老婆,对此大人们却总是笑,喜子听了有点生气,但又想跟我玩,一看到我说这些,就用泥涂在我脸上,算是惩罚。没有太多青梅竹马的故事,常玩的便是过家家,春天雨后山边会生出许多晶莹的“面儿草”,有点象豆芽菜,似乎随便一碰就会碎掉,不过我没有多少同情心,总是一把把的扯出来,用瓦片盛着,拿竹子做的小刀剁成一段段,后来喜子和我玩,见我如此糟踏,她就生气,噘着小嘴,眼泪汪汪负气的说:“花草会疼的,”对他这句话,我总是哈哈大笑,但是见她的泪水在眼框里打转,我又心软了,也不再扯“面儿草”玩。只是有时玩着玩着,她爸爸就会叫她,一边敲着铜板,喜子不想走,眼泪一下子又流下来,一边走还一边回头,我于是也哭,也想跟着她走,可又怕大人骂。后来我就上学了,喜子也不知去了哪儿,她的瞎子爸爸后来很少来这边算命,村里人也总有人念叨,本来想问问明年自己的财喜,那些单身汉也想问问,是不是动了婚姻,却总不见他的铜板响声。我在街边踌躇了一会,想去问问她是不是喜子,却没有勇气,或者也不想去搅动那一份安宁,只好怏怏而走,却听得街角里,有那种熟悉的铜板响声,在春雨中,有些优扬,有些欣然。
喂满温情的鸡 喂满温情的鸡送给母亲一幅《雏鸡图》,画有几只毛绒绒的小鸡仔正围着争食,母鸡则警惕的看护着,让人有一种温馨而熟悉的感觉。儿时母亲喜欢喂鸡,家里总是有一大群,那只肥硕而漂亮的大母鸡生蛋又大又多,最受母亲喜欢,当然它也有点骄傲,总是占据着食盆,若是生了蛋,还会亮着嗓子引吭高歌,那两只体态瘦小的却如刚进门的小媳妇,胆小温顺,即算生了蛋,也只敢低声的唱上几句,还有一只是顶着赤红大冠子羽毛鲜艳的大公鸡,每天早晨都会按时打鸣,这样母亲就会早早起床生火做饭,喂鸡喂猪,替我和姐姐备好上学用的东西,然后才去田间劳作。家里来了客人,照例是要些荤菜的,炒上两个鸡蛋,在当时算是十分客气,我还小时总是把荤菜碗往自己面前挪,为此母亲常常教育我。按理家中有那么多鸡,蛋应当是有吃的,不过家中的油盐酱醋,还有我和姐姐过年时的新衣服,哪样又不是鸡蛋所换来?懂事那年生日时我欣喜的发现碗底竟然藏有两个荷包蛋,我一看母亲,她正微笑的看着我,眼中,全是慈爱的光泽。后来,家里那只骄傲的大母鸡很久不见生蛋,最后竟然不见了,母亲很是着急,可总又找不到。一个月后它居然带着一群小鸡从屋后柴垛里出来,得意的围着我母亲唧唧喳喳的要喂食,这让母亲十分高兴,直至今日,仍常听她提起。后来搬离了小山村住到镇上,没有了菜园田土,没有了鸡舍猪圈,勤劳的母亲变得无所事事,无可适从的她只好每天去打麻将,空气很差,又常熬夜,身体本来很好的她变得小病不断。这让她总是念叨着住在乡里的好处, 前两年镇上办腰鼓队,我就鼓励她去参加,因为天天参加锻炼,或是因为有事可做,不再常打麻将,她的身体好多了,人也似乎变得年轻漂亮。今年我还特意买了两只鸡,虽然镇上和城市一样丛生着钢筋水泥,又没有空余的地,喂鸡实在是有点勉强,只好在屋后圈一小块水泥地,天气热时每天勤快洗一洗,两只鸡很听话,不久后就生蛋了,母亲总是拿着还有余温的蛋欣喜不已,就像当年一样充满笑意。
喂满温情的鸡 喂满温情的鸡送给母亲一幅《雏鸡图》,画有几只毛绒绒的小鸡仔正围着争食,母鸡则警惕的看护着,让人有一种温馨而熟悉的感觉。儿时母亲喜欢喂鸡,家里总是有一大群,那只肥硕而漂亮的大母鸡生蛋又大又多,最受母亲喜欢,当然它也有点骄傲,总是占据着食盆,若是生了蛋,还会亮着嗓子引吭高歌,那两只体态瘦小的却如刚进门的小媳妇,胆小温顺,即算生了蛋,也只敢低声的唱上几句,还有一只是顶着赤红大冠子羽毛鲜艳的大公鸡,每天早晨都会按时打鸣,这样母亲就会早早起床生火做饭,喂鸡喂猪,替我和姐姐备好上学用的东西,然后才去田间劳作。家里来了客人,照例是要些荤菜的,炒上两个鸡蛋,在当时算是十分客气,我还小时总是把荤菜碗往自己面前挪,为此母亲常常教育我。按理家中有那么多鸡,蛋应当是有吃的,不过家中的油盐酱醋,还有我和姐姐过年时的新衣服,哪样又不是鸡蛋所换来?懂事那年生日时我欣喜的发现碗底竟然藏有两个荷包蛋,我一看母亲,她正微笑的看着我,眼中,全是慈爱的光泽。后来,家里那只骄傲的大母鸡很久不见生蛋,最后竟然不见了,母亲很是着急,可总又找不到。一个月后它居然带着一群小鸡从屋后柴垛里出来,得意的围着我母亲唧唧喳喳的要喂食,这让母亲十分高兴,直至今日,仍常听她提起。后来搬离了小山村住到镇上,没有了菜园田土,没有了鸡舍猪圈,勤劳的母亲变得无所事事,无可适从的她只好每天去打麻将,空气很差,又常熬夜,身体本来很好的她变得小病不断。这让她总是念叨着住在乡里的好处, 前两年镇上办腰鼓队,我就鼓励她去参加,因为天天参加锻炼,或是因为有事可做,不再常打麻将,她的身体好多了,人也似乎变得年轻漂亮。今年我还特意买了两只鸡,虽然镇上和城市一样丛生着钢筋水泥,又没有空余的地,喂鸡实在是有点勉强,只好在屋后圈一小块水泥地,天气热时每天勤快洗一洗,两只鸡很听话,不久后就生蛋了,母亲总是拿着还有余温的蛋欣喜不已,就像当年一样充满笑意。
寻梦童年 我是生于七十年代的,一个特殊的年代,同龄人经历了太多的社会变革,我们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曾无数次憧憬二十一世纪的理想世界,而现实却总是让人沉思,在物欲为先的时代,总让我想起童年时代纯真的美好,网吧和电子玩具改变了新一代少年的生活,我们少年时代的玩具与游戏,也只会在面对生活中的无奈时才会想起。 我是男孩子:滚铁圈滚铁圈如今已经不大流行,若是找个细伢子问起此物,他很有可能会不知道。在我还是细伢子的年代,它却是我最喜欢的玩具之一,一个直径约一尺的铁环,然后用粗铁丝扎成一个U形带尾的铁钩,把尾部固定在细而结实的竹棍上,将立起来的铁环套在铁钩上,然后推着它开始跑动,随着我们的跑动而快速滚动的铁环与铁丝摩擦发出兹兹的响声,推一会儿后松开手,让它依惯性再跑一阵,谁滚的时间越长,谁就是冠军,玩得好的,还可以推着铁圈在原地旋转,或者在跑得飞快时“急刹车”并保持铁圈不会倒下。有时转得飞快的铁圈碰上凹凸的路面,铁圈就会颠出弯钩,若能在它倒地之前将弯钩重新套好,谁就是不折不扣的高手,上小学时我们总是围着学校的操场比赛,看谁坚持到最后。当然,铁圈的好坏直接关系到比赛成绩,那时物资匮乏,想要找一个合适的圈并不容易,废弃的木桶铁箍,烂掉的土车车轮的金属护套,或是一根较粗的钢筋都可以做成,但并不理想,因为它们太轻,滚起来没有手感,或是不足够圆,容易倒下,有的还是脚盆铁箍,直径过大,而且往往接合部位会有一个凸起,滚起来一颠一颠,总是惹人笑话。有一个理想的铁圈,就如身份的象征。理想的铁圈是榨油坊里箍油茶饼用的那种,大小合适,有一两斤重,圆滑结实,若有一个,滚起来很是流畅,只是那些都是要做正式用途的,一般不会拿来给我们做玩具,后来我们动起了歪脑筋,夏天油坊无人值守,就由一个小个子从窗户爬进去,然后拿出来交到在外面接应的我们的手上。当然,这样的事是蛮不住大人的,看我们一个个得意洋洋的在外面滚铁圈,一经盘问便露了马脚,最后挨了家里一顿打后全被收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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