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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生怨怼离家出走 朱紫的心瞬间酸疼难忍。 她下意识地转身就往回走。 后面赶上来的银铃和清珠看她这样急匆匆地夺路而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抱着赵梓追了上去。 一直跑到了延禧居外院门口,朱紫才停了下来,她低头抹去脸上的泪,回头吩咐清珠:“让赵雄给我备车!” 又道:“把奶妈也给叫过来!” 银铃抱着小世子,心中忐忑。 从她两年前跟着朱侧妃直到现在,还没见过朱侧妃这样失态!就算是上次因为王爷定亲朱侧妃暗暗潜逃,一直到走前的那一刻,朱侧妃看上去还是很安详很沉静的呢! 马车很快准备好了,赵雄本来想和车夫坐在前面,他已经上去了,却被朱侧妃赶了下来:“你下来吧!有银铃陪着我就行!” 赵雄只好下了车,眼睁睁看着朱侧妃带着小世子坐到了车子里。 银铃、清珠和刚刚赶过来的奶妈忐忑极了。 临上车的时候,银铃给赵雄使了个眼色。 赵雄立刻心领神会了,他悄悄叫来一个名叫韩秀川的亲信小厮,俯在他耳边低低嘱咐了几句,让韩秀川等车子一启动,就去外书房寻找王爷去。 朱紫坐定之后,乱糟糟的心方稳了一点点,对银铃说:“把赵雄也叫上吧!” 她自己虽然无所谓,可是赵梓可不能遇到什么危险啊! 银铃忙打开车门,对着赵雄指着车前摆了摆手。 赵雄马上跳上了车,在车夫身旁坐了下来。 马车一路前行,快到王府正门旁边的角门的时候,朱紫才道:“往城东的菩提寺去吧!” 润阳城里,最繁华的地方莫过于城东的延庆坊,而菩提寺闹中取静,正建在延庆坊正中的方位。据说很是灵验,所以菩提寺的香火很是茂盛。 银铃一听朱侧妃要带着小世子去那以繁华著称的延庆坊,忙建议道:“侧妃,要不要先派人去静街静寺啊?” 朱紫有些凄然:“何必呢?咱们去了就不让别人去了么?到时候悄悄进去,谁知道咱们的身份呢!” 银铃看她神情不对,就稍稍提高了一点声音,想让前面的赵雄能够得很清楚很明白:“朱侧妃吩咐了,要去城东的菩提寺!” 赵雄道了声“是”。 他接收到了银铃的示意,开始注意街边南安王府的暗桩。 朱紫坐在一点也不颠簸的马车里,想起这马车是赵贞亲自给自己改装的,从润阳带到了金京,又从金京带回了润阳。 车还在,可那人却已变了心。 红颜还未老,恩爱却要先断。 想到这里,她的心就疼不可忍,眼泪早聚了一眼,在大眼睛里滴溜溜打着转,却不敢肆意流下来。 朱紫把睡着的赵梓交给奶妈,自己展开袖子捂住脸,低头不语。 她的泪开始不断地往下流,很快就浸湿了衣袖。 带着自虐般的情绪,朱紫开始设想离开赵贞之后的日子——难道让她留下来看他和王惜珍俪影双双相亲相爱吗? 她手里有足够的银子,也有房产——为了帮她办户帖登记时方便,赵贞索性让人在润阳给朱紫买了一处房产,就记在朱紫名下,房契还在朱紫手里呢。 朱紫觉得自己和赵贞断了关系,带着赵梓搬出去的话,也是能够活得很好的,当然,银铃一定得想法子也带走,要不然自己和赵梓孤儿寡母会被人欺侮的! 至于赵贞和高太妃会不会让自己把赵梓带走,朱紫想得很乐观——如果王惜珍进了王府之后,有了自己的骨肉,一定会同意撺掇着把赵梓送给自己的,如果自己想法子的话。 毕竟,赵梓虽然占了南安王长子的名分,却只是庶长子而已。 虽然不断地在心里安慰自己,朱紫还是不停地流着眼泪。她也不想这个样子让银铃清珠和奶妈看见,可是泪水就像被打开了阀门一样,不受控制地往外流。她擦了又流,流了又擦,简直没完没了了。 银铃跟朱紫的时间最长,早已发现了她的异样,看她哭成这样还不敢出声,还拼命的遮掩着,只是用袖子捂住脸,心里也难受极了。 她抽出一方洁净丝帕,递给朱紫,低声道:“侧妃先擦擦眼泪吧!”
第八十五章 赏步摇心生疑窦 朱紫心情不好的时候,一般都是想办法自我疏导。 赵梓下午睡完午觉起来,就被高太妃派人给接走了,朱紫没什么可忙的了,就开始在房里收拾东西。 朱紫新定制了一件文件柜式样的柜子,就放在卧室书案的左边,里面都是她珍爱的物品。 她从里面拿出赵贞在北疆养病的时候画的那些画,把卷轴展开,自得其乐地看起来。 看了一会儿之后,朱紫觉得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了,就收起这些卷轴,准备到内书房去找赵贞。 赵贞一般回延禧居就是为了睡觉,内书房基本很少使用,从金京回来近一个月,这里逐渐被朱紫占领,里面基本上都是朱紫的书啊画啊笔啊之类的。赵贞也默认了,很少过去,今日居然去那里躲麻烦去了。 因为已经是十一月的天气了,饶是偏南的润阳,也冷得异常。内院因为朱紫体弱和赵梓年幼的关系,所以赵贞命人在内院各房的夹壁里都放了炭盆,房间里面都挺暖和。 朱紫随手拿了件披风披在了身上,往内书房而去。 这时候已经夜深了,内书房的窗子开着,书案旁是一个高高的烛台,几十根蜡烛齐齐点着,屋子里明亮异常。朱紫从大开的窗口往里面望去,看到只穿着一件白色浴衣的赵贞正站在书案前画着什么。 她静静地站在院子里往里面看。 赵贞的头发已经干了,顺滑地披散在身后,他大概是嫌书房里太热,不但大开着窗子,连衣袖也卷了上去,修长的胳膊露在外面,右手正擎着一支笔。 烛光之下,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秀美的脸上是一种凝神沉思的表情。 朱紫心想:不会是在画王惜珍吧? 内书房的窗前种着一丛竹子,冬日的竹子当然有些发黄枯干,不过遮挡住一个人还是可以的。 朱紫悄悄走到窗前,想吓赵贞一下。 谁知道她蹑手蹑脚刚靠近窗口,还没躲进竹丛里去,赵贞就抬起头来:“进来吧!鬼鬼祟祟做什么!” 朱紫很不高兴地推开虚掩的书房门,走了进去。 她进去之后,赵贞伸手关上了窗子,然后对朱紫说:“把披风脱掉,坐在椅子上!” 朱紫一听,顾不得先脱披风了,一溜小跑跑了过来,凑到书案前一看,发现赵贞正在画一幅工笔仕女图,画里面已经有了一丛竹子了,美女还没添上呢,她顿时开心极了,忙脱了外面的披风,俏生生站在书案旁边,道:“我站着你画吧!” 赵贞点了点头,开始迅速画了起来。 他画的很快,没多久就画好了。 朱紫一看,发现画里面真的是自己,而且就是自己身上这套衣物装饰。 画里的朱紫站在一丛竹子旁边,脸上带着微微的笑,说不出的美丽可爱。 朱紫看了又看,最后就央求赵贞道:“你再题几句话嘛!” 赵贞看了她一眼,提笔在画上写了一行小字:“家有小猪,肥甚,求售!” 朱紫一看,大为嗔怒,斜着大眼睛瞪着赵贞,气鼓鼓的。 赵贞一看她这薄怒微嗔的样子,内心感到异样的满足,一把抱起朱紫:“睡觉去!” 卧室里很暖和,墙角的香炉缓缓地散发出淡淡的香氛,赵贞轻轻把朱紫放在了床上。 他抬起朱紫的腿,伸手脱去朱紫的绣鞋,然后一手托起朱紫的小屁屁,一手脱去了朱紫的亵裤。 朱紫也有些情动,脸颊白里透红,眼睛湿润幽黑,带着点迷蒙看着赵贞。 赵贞抿了抿嘴唇,俯身吻住了朱紫。 赵贞记得刚开始的时候,他连吻朱紫都觉得不好意思,可是,现在他已经能够在唇舌间逗弄朱紫了。 解开朱紫的玄色纱衫,他的唇,逐渐往下,学习赵梓隔着抹胸含住了朱紫胸前的顶端,舔舐啃咬几下之后,他的脸停在了朱紫的肚脐上,伸出舌头调皮地在朱紫肚脐那里舔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着朱紫。 床帐的四角,被赵贞派人安放了四粒夜明珠。白天还不明显,一到晚上,特别是灯烛熄灭之后,夜明珠柔和的光晕布满整个帐内,很有一种朦胧的美。 此时的赵贞,凤眼微挑,长睫扑撒下来,在夜明珠光晕的笼罩下,带着点恍若天仙的美。
第五十五章 锦麟一撇嘴:“管他呢!”这态度摆明了是打算要擅离职守。暇玉不禁担心:“既然是紧要的任务,你这样……怕是不太好吧。” 他笑道:“那些都是小事。现在,你们母子最重要。” “就是因为我们母子重要,你才更应该重视本职。你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多少人看着你,就等着你出岔子,把你拽下马呢。”隐含之意是:你若是失业了,我和孩子怎么办。 锦麟一皱眉:“天,你刚当上母亲,怎么就唠唠叨叨的了。自从我娘死了,还没人这么在我耳边絮叨过。”斜眼偷瞄了妻子一眼,转瞬又笑着揽过她的肩膀,晃着她说:“我知道了,等看够了你们,雨停了,我就走。” 她听他说要走,又不免心里空落落的,轻声低语:“嗯……”锦麟见她如此,立即笑着把脸凑过去:“瞧你,到底是舍不得我。”又去逗襁褓中的儿子:“你也舍不得爹爹走吧。” “你这样冒雨回来,再急匆匆的赶回去,身体受得了么?” 锦麟道:“习惯了,没什么的。我明天去东府那边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然后沐浴敬香,告知先祖这件大喜事。天津卫那边已经有点眉目了,等把人揪出来,带回京师慢慢再审。满月酒之前,我怎么着也回来了。” 暇玉一听,着实惊讶,原来他是照着一个月的时长打算的,便道:“还得那么久?”锦麟也愁苦着脸:“那边狗咬狗乱成一锅粥了,弄不好真要一个月才行。” 妻子要支持丈夫工作:“嗯,那你尽量回来吧,如果回不来,满月酒咱们就不办了,等到孩子百天或者周岁酒再说。你去天津卫不用担心我们,我听大管家说,已经从在奶房挂号的奶妈们里面,挑选好了人选,明天就让她们过来奶孩子。”为了供哺育皇亲国戚们的子嗣所用,京师和北直隶两地,都要将管辖内的哺乳期妇女做登记,以备随时调用。穆锦麟是郡主之子,侯爵的侄子,他的孩子理应有这个待遇。 锦麟摸着下巴,上下打量暇玉,最后目光落在她胸口:“也好,省得被这孩子给吸小了,苦了他爹爹。” 都做父亲了,能不能有点正经的?!暇玉抿嘴无语,随即才道:“……我累了,你也是吧,咱们歇了吧。”锦麟还没看够儿子,拽着襁褓不放,她便接着说道:“他也累了。”见锦麟还没松手的打算,于是劝道:“你现在看不够,就怕他长大了,活蹦乱跳,到处闯祸的时候,你看着都嫌烦!” 他这才罢了手,让人把孩子先抱了下去,他则让打水洗了头发,等晾干的差不多了,就要脱靴子上床陪她。暇玉忙道:“你还是去别的屋子睡吧。我这不方便,你撒不开手脚,多别扭,咱们互相打搅。” 锦麟明日就要启程再去天津卫,指不定再回来是什么时候,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哼道:“我不嫌弃你打扰我,如果我打扰你的话,你忍忍罢!”脱了靴子,躺在她旁边,侧卧着歇了。 两人在黑暗中很有默契的沉默着,却不显尴尬,她手指拨弄着他的湿发,弄了一缕绕在指间,唤他的名字。锦麟轻轻的将手臂搭在她身上,道:“让你受苦了……”又问:“疼吗?” 暇玉‘很不客气’的道:“疼,非常疼……”他则抬起身子,在她额上轻吻,说的还是那句:“让你受苦了。”这一次,她心里微微发酸,心说他原来也会说心疼人的话。不想他接下来说了一句:“下一次生,就不这么疼了。”   “……”她才进门一年就生了孩子。有了孩子,就算有人帮着带,操心的事,也不在少数。有一个就够要命的,怎么会想要再生。便在心里默默的想,下一次……十年后再说吧。 锦麟侧卧着,动也不敢动的睡了一夜,加上昨天骑马奔波,早上起来的状态不比刚生产完的妻子,好到哪里去。可怜他还得去东府报喜,回家祭祖敬香,待忙活完这一切回来,他坐在妻子床前不停的捶着腰,抱怨道:“这刚当上爹,怎么一夜间就老了好几岁,胳膊腿都不听使唤了。”
第五十三章   “这未免有点……”太阴损了。暇玉虽早就知道穆锦麟为人阴险狡诈,但是刚才亲眼看着他低眉间眼眸一转,就有了这等缺德主意,仍不免心中纳罕。这还是个突发事件,如果他真要整治谁,谁还能跑出他的手心。 “有点什么?”锦麟趴在床上,一手撑着下巴歪着脑袋看她笑:“你就是心慈手软,对你爹的那个私生子,你就是这般手下留情。像这种人,你如果给他活路,他下次指不定怎么咬你一口。” 暇玉道:“可是,不还没肯定是静桢做的么?而且,这样的做假口供,东府那边……怕是得闹翻了。” “闹翻就闹翻,关我何事?!”锦麟道:“就算不是静桢做的,我这么做,让梁安侯戴顶绿帽子,恶心他一番也好。”暇玉仍旧觉得这招太过缺德:“你就没别的办法吗?” 锦麟叹了一声,笑道:“有这样现成的办法,我为什么不用?!”偷眼见妻子微皱眉头,便笑着给她揉开:“那边没一个人是值得可怜的,你就少假好心了。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跟你说了。” 暇玉道:“听你说的很轻松,实行起来会顺利吗?别整不成静桢,把你自己栽进去。”哪朝哪代,逼供作假都是不可饶恕的。 他呵呵笑道:“别担心我,在锦衣狱里,只有死人不开口。人都抓到了,叫他说个把假话,他必须照做。” 暇玉心里想,怎么说的好像她是共犯在担心他这个主犯会出纰漏一样?!她也搞不懂了自己了,丈夫明明在害人,却说的跟商量明天去哪里游玩一样轻松。她以前常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难道这是被他同化的前兆? “我不是担心你……我是怕这个计划做不成……哎呀,也不是……”她非常纠结就是了。 锦麟笑嘻嘻的说:“你就别操心了。那‘掌家’犯案这么多次,他记错‘个把时间和地点’也在情理之中。静桢的生母柳姨娘,早些年爱侍弄花花草草,卖给她花苗的农户和农户家的小娘子可不在少数,这里面有个混进去的‘歹人’不是很正常吗?她在花房里和农户娘子说是侍弄花草,谁知道‘她们’在做什么?” “……”这,这个人……简直太……暇玉下意识的护住肚子。这个月份的孩子,差不多对外界的事物有感觉了。动听的音乐,温柔的抚慰,都能影响他。她可害怕孩子未出生就受他爹荼毒,娘胎里就坏的跟穆锦麟似的。 “可你这么做,静桢的生母 ,柳姨娘又没招惹你,这不是累及无辜吗?” 他无所谓的说:“你怎么知道她是无辜的,再说了,一个姨娘累及就累及了,有什么的。若是每个人都顾及,就不用做事了。静桢那家伙,蹦跶不了几天了。” 虽说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可暇玉还是觉得这样的办法太过阴毒:“我还是觉得……” “行了,别念叨静桢这事了,你要是心里不舒服就当没这回事吧。我每天在外面做的事情多了,肯定有许多你忍受不了的。你要事事都这么纠结,我以后就不和你说了。”他轻抚着暇玉的肚子,道:“今天端午,我不去卫所,等明天我去了,就好好交代交代。”忽然,他感到她腹中的胎儿动了一下,便欣喜的朝那方向道:“你是不是也觉得爹爹做的对?真乖哈。” 暇玉心惊,心里默默发誓,等孩子生出来,绝对要悉心教育,坚决杜绝穆锦麟当他的面讲那些黑心的事。 第二天一早,锦麟醒过来后,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抱着衣裳离开床榻,在帐外穿好了,蹑手蹑脚的回来在她脸上偷了个香,才高高兴兴的去卫所了。   — 穆锦麟一向对东府这边的恨意不加遮掩,刚跟这边闹完矛盾就有麻烦找上他们,陷害的意味十分明显。所以端午节之后,有锦衣卫的人找到梁安侯穆烨松,核实二十几年前的所谓‘绣娘’事件时,他的第一个反应是,这十有八成是穆锦麟搞的鬼。于是装作心平气和的打发走锦衣卫的人之后,他便怒气冲冲的去找这个侄子。
第五十二章 锦麟怒不可遏,再次将静宸浸到水里。等静宸被拎出来,他以一种自我毁灭般的挑衅对锦麟冷笑道:“穆锦麟,你究竟心虚什么,她人都在被你抢走了,孩子也给你怀了你为什么还会害怕?因为你自己心底明白不是你的,怕留不住” 锦麟将指节攥的咯吱作响,高高举起却没有照准静宸的脸落下,他怔住半晌,忽然低着头呵呵冷笑了几声,再抬起头来时,眼中的怒火已被冷酷代替:“穆静宸,我要是想杀你,早就动手了,犯不着留着你给我添堵。让你活这么久,无非是想让你亲口告诉我,那年是谁指使你向我娘告状的。你是不是觉得我会被这个原因所迫,不管怎样都留你一条狗命,才让你这般有恃无恐,肆无忌惮的说话?!” 静宸吐掉嘴里的血沫,无所畏惧的笑:“难道我请你手下留情过吗?” 锦麟揪住他的衣领,把他身子提起来,冷笑:“我不会杀你,那样太便宜你了。你不是喜欢偷窥她吗,可惜你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我今年之内会拿走你的眼睛,明年是舌头,之后是耳朵” 静宸眼圈发红,呆呆的看着可以操控自己命运的对方。 锦麟冷冰冰的说:“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亦有办法找到你。”说完,拍了拍静宸的脸颊,冷笑:“趁着你的眼球还在你眼眶里,这几天多看看这盛夏的风景吧。”手松开,让静宸重新跌到水里:“像你这种窝囊废,注定一辈子一事无成!除了写个戏本满足你那点龌龊的小心思,你还能做什么?!还有那个丫鬟,你留她在身边多久了?”说罢,抬脚照准他的肋骨就是一脚。 静宸捂着肋骨,疼的卷缩着身子,但眼神仍旧不屈服:“我都说过了,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戏本和女人!” 锦麟被他气的笑了出来:“你以为我相信你?你还告诉我没人指使你去跟我娘告状,都是你自己的主意呢!”提及母亲,眼前的静宸愈发可恨,他便不管头脸的又踹了几脚,直踢的自己也累了:“你刚才说那目戏是静桢推荐给你的,那么,你倒是说说,当年让你把我爹和那贱丫头的事,说给我娘听的是谁?” 静宸紧咬嘴唇,闭上了眼睛。这副宁死不屈的样子,锦麟再熟悉不过了,这么多年了,任他用什么方法,他就是不说。 “你娘?还是你爹?”锦麟喊:“或者根本就是你自己的主意?!” 每次碰到这个问题,他都选择沉默,这次也不例外,污蔑到他头上的戏本和丫鬟,他可以辩解,可害死婶婶和叔父的罪孽,则是他该承受的。 见静宸又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锦麟冷笑:“你这种龌龊卑鄙的人,居然也敢对她有非分之想”不想话刚一出口,忽然看到沉默的静宸猛地的睁开眼睛,眼底泛着血色:“我当然知道是非分之想!我除了把暇玉放心里,甚至不敢堂堂正正的提她的名字,就怕被你知道对她不利!结果还是穆锦麟,你为了报复我娶了她,你痛快了吗?” 锦麟觉得静宸真是蠢的可笑,他有那么大魅力吗,值得他单单为了报复他,就娶一个自己毫无好感的女人?他娶暇玉的主因仍旧是自己瞧她顺眼。 他刚要开口驳斥静宸的话,忽然就听身后传来小女孩的喊声:“堂嫂,你怎么站这了?为什么不阻止他啊?他快要打死三哥了。” 锦麟忙回头,看到暇玉呆呆的站在不远处,眼睛因惊讶而圆睁。而她身后赶来的媛媛则跑来扯住她的手:“堂嫂,你快去拦住他呀。” 静宸听到是暇玉来了,忍着疼硬是撑坐了起来,一手捂着肋骨,一手忙引袖擦脸上的血迹和泥水。他不想让暇玉看到他如此狼狈的样子。 “我不是叫你回去吗?”锦麟慌了,她站在这里多久了?听到了他们之间多少对话? 暇玉如梦方醒,强笑道:“我不敢快走,所以脚步有点轻没让你们发觉,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对不起!” 这时媛媛放开暇玉的手,跑到静宸面前,掏出帕子给他擦伤口,对锦麟哭道:“你这个疯子,就知道欺负我三哥——” 静宸低喃劝阻:“别说了媛媛,别说了。” 媛媛哭着喊道:“我三哥是画了你媳妇,但——”
第五十一章 “锦麟,出什么事了?”暇玉惊魂不定的问。他每次来这边都要闹腾一番,虽说跟这边有仇怨,但也别事事都用暴力解决为好。她朝他伸出手:“你先别去,能跟我说说吗?” 他总不好说自己在生气,是因为有人写了个把她另嫁他人的本子,便道:“我有事找穆静宸理论,和你无关系,你在这里继续陪老祖宗说话!”说着就要走。 暇玉急了:“你是我丈夫,你生气了,怎么和我没关系?”然后就要站起来:“锦麟,你别冲动……” 他见她要起来,转身回来按住她的肩膀,让她重新坐下,哼道:“都说你别管了,你乱动什么。”暇玉便趁机握住他的手,带着笑意说:“我当然是关心你,若是别人,就是出门一头扎河里去,又跟我有什么关系。今天咱们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锦麟瞄了眼桌上的戏本,越想越气:“你拦我也没用,我现在不去找他,一会见了他,也得叫他好看。” 暇玉微微起身去拿那戏本,心说里面究竟写了什么,为何丈夫这般生气?锦麟不许她看,早她一步把戏本子抢走,卷在手里。 太夫人见都是这戏闹的,便说:“锦麟不喜欢的话,那,那咱们就不看了。” 东府的二少奶奶梁氏上前给太夫人顺背,亦干笑道:“看戏就是图个乐呵,看了惹人气的戏,不看也罢。外面时兴的,不一定就是好的。三少爷估计也是只听人说起,就推荐给您了。他不一定知道演的是什么,没想成这戏有点堵心。” 锦麟听这话,又炸了:“他能不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 她好不易把人拦下,现在又回到原点了。暇玉便一扶小腹,皱眉痛苦的说:“锦麟,我不太舒服……想歇会……” 锦麟虽怀疑妻子是为了牵住他的注意力假装的,但仍不敢怠慢:“你慢些起来,我先带你去休息一会。”朝太夫人道:“暇玉身子弱,就先不陪您说话了,等她好些再说。” 太夫人刚见孙子发了火,这会孙媳妇又不舒服,一颗心提着:“那快扶你媳妇下去吧。” 暇玉苦着脸,十分抱歉的对太夫人道:“孙媳失礼了……” “去吧,千万仔细身子。”太夫人担心的叮嘱,等两人走到门口,她想了想,又道:“锦麟呐,你跟静宸也闹了这么多年了,今个端午,犯不着因为点小事就……”没等她说完,突然就见锦麟回眸恶狠狠的看她,吓的老人家一怔,话咽回了肚中,等两人走了,直拍着胸口跟梁氏喃道:“你……你看看他那眼神,我这个老太婆也那么招他恨吗?” 一直在屋却没说话的嫡女媛媛,玩着手腕上系的五彩长命缕:“只要三哥还喘气,就有人不舒服。” 太夫人不悦:“媛媛,你别胡说!” 媛媛哼了声,扭身把脸转到一边:“好好的过节不行么,非得叫他过来欺负咱们。” — 锦麟扶着暇玉到一旁的厢房坐下后,因还记得静宸恶劣之处,叫丫鬟看护好妻子,就又要走。她一把拉着他的手:“回来——你要去哪儿?” “打穆静宸一顿!”他说的直接。 “锦麟,你先别冲动,你这么多年和他一直有摩擦,估计他早就不怕你打了,去年你不还打过他,可他今天不是又惹你生气了吗?”暇玉苦口婆心的劝道:“可见这样不行。” “怎么不行,至少我揍他一顿,解了气,今晚睡个好觉。” “……”暇玉道:“可我睡不好。” 锦麟愣住,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变相心疼静宸?他立即瞪圆了眼睛:“打的又不是你,你凭什么睡不好?” “就凭我好奇!你一而再的因为戏本发怒生气,我问你,你又不跟我解释,我能不好奇吗?”她缓声道:“锦麟,那里面到底什么?值得你这般动怒?是里面的内容有刺痛你的地方吗?所以三少爷推荐老祖宗看这戏,你才生气?” 锦麟一哼:“别瞎猜了!那些混账戏本,我明天就叫人销毁了,任你怎么好奇,你也看不到了!” 暇玉歪头:“我猜对了,是不是?” “……”
第五十章 她正优哉游哉的看戏,猛地的听他吼这么一嗓子,惊的手里的干奶酪掉到了腿上:“怎么了,不好听?”锦麟气的两眼发黑,侧头睨她:“你看到哪一幕了?” 她一直在犯困,只有个大概印象:“好像是李瑾遇到神仙了吧……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看了,反正也没什么意思。” “你就没发现这戏有蹊跷?” 暇玉打了个哈欠:“没有啊,如果有蹊跷,我或许就会认真看了,也不至于快睡着了。”她拾起腿上的奶酪干,搁到桌上,慢悠悠的说道:“我最近可没精神了,有事咱们直说呗,别让我猜了。” 锦麟见她没往心里去,便准备按捺不提其中的影射。但必须得解释自己为何生气,便翻开戏目,指着孟玉死后入地府那一幕:“这里有身死的孕妇,你能不能看点有好兆头的戏?” “这个又没直接演,而是孟玉借托梦的形式告诉李瑾的。”她不想因为一出戏和他闹口角,便道:“不过你说的也在理,我不看就是了,以后找点喜气的戏目看。我累了,想回去歇着了。” “你先回去,我有话问他们。” “你别为难他们,是我让他们演新戏的。” 他随口嗯了声,让丫鬟扶暇玉回去休息。这时被锦麟那声怒吼镇住的戏子们都在台上怔着,等候发落。他卷起那戏本拍着桌子对那瑟瑟发抖的领班道:“这戏是谁写的?不想吃苦头就如实说!” “回大人,小的也不知道啊。这本子是一个月前扔到戏班院子门口的,小的看了写的挺好,就擅自给排了。大管家说夫人喜欢新戏,就将这个演了,其余旁的,小的是一点不知道啊。” 锦麟怒气冲冲的把戏本摔到他脸上:“谅你这狗东西也写不出来这个!” 沙射影,指桑骂槐的如此准确,定是熟悉其中缘由的人,戏班子领班这种外院奴才,别说他不知道其中的细节,就是知道了,借他几百个狗胆,他也不敢写出来。 锦麟又问:“那最开始的戏本是印好的,还是笔写的?” “是,是笔写的。”那领班跪地,头也不敢抬的说:“所以小的才以为是哪个小相公遗落的,不是广为流传的戏码才敢演给夫人看。” “好,那个手稿在哪?” “我怕手稿的主人找来,刻印成戏本后就给烧了。” 锦麟挑了挑眉毛,沉默须臾,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壶砸过去:“你那狗爪子倒是麻利,居然给我烧了!你怎不把你自己捧把柴火烧了?”那领班不敢擦脸上的血迹和茶水,只一味跪在地上磕头,口中一直说:“老爷教训的是,老爷教训的是。” 穆锦麟气的站起来走来走去,摸着下巴思考。不管是谁写了这么个本子,目的都是恶心他,那么绝不可能只给这一个戏班子戏本,定是满城撒网,让这幕戏流传开,跟眼前这些戏子计较只会浪费时间。 “你们以后只准给夫人唱老戏目,不许唱新的!” “……是,是,是!”领班磕头如捣蒜,既然让他继续给夫人唱戏就意味着他可以活下去了。 交代完这个,锦麟一拂袖负气而去。往上房走的时候,满脑子仍旧是那出戏。他为什么这么肯定那戏是映射他?不仅因为那里面的孟玉单名带个‘玉’字,更因为那恶人姓金,而他本姓是‘穆’,‘穆’与‘木’谐音,恰与‘金’是五行之一。况且在戏里,恶人之所以逼婚成功,是因为他控制了孟玉的幼弟,胁迫她出嫁,这么巧合的事情,如果没人附会,绝不可能写成这样。 不管是谁写的,定有蛛丝马迹可查,抓住他,非得剁了他的手,叫他这辈子都碰不得纸笔。 进屋见妻子慵懒的靠着引枕捧书在读,他就走过去你书抽走,笑道:“你不是困了么,怎么不睡一觉?” “我在等你呀。”她揉着眼睛,疲惫的说。锦麟一喜:“为什么?”然后等着妻子说些诸如‘这几天可想你了’之类的情话。不想妻子小嘴一嘟:“反正就算睡了,你回来也得把我搓弄醒了,不如等你回来。” “……”锦麟轻咳一声,手摸向她的小腹:“他动过吗?” “才四个月哪会动,至少也得上五个月才行。” 锦麟想起大夫告诉他的‘头三个月’不许行房的警告,便揉着妻子的手笑嘻嘻的说道:“过了五个月就行了吧,是不是?”暇玉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以为他在讲胎相,便道:“头两个月最爱小产,现在已经不那么危险了。”说完,见他眼中闪耀的暧昧光芒,略微有些懂了,知道他想的是同房欢爱的事情:“……锦麟,孩子重要,还是□重要?”
第56章 坐等一会,不见锦麟回来,暇玉就动身去了西厅。刚一进门,就觉得不对劲,她离开时,这厅里的戏台子上本在唱戏,这会屋内却鸦雀无声,一屋子的人都坐着不动,有拿帕子掩嘴偷笑的,有唉声叹气摇头的,有幸灾乐祸看热闹的,她们的目光都聚焦在最前排那桌子上的两个女人。 暇玉扫眼看去,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禁喜道:“浮——”猛地记起了什么,便匆匆改口:“邹夫人,你什么时候来的?” 浮香双手搭在桌子上,翘着二郎腿在嗑瓜子吃,听到暇玉的声音,立即欢喜的抬眸,站起来福礼:“夫人您来了,我才到。问丫鬟说你去哄小少爷了,我就自顾的在这歇了。” 暇玉上前,见浮香和上次见时,已多了份从容的气质。不管怎么说,可见生活已经安定了,不禁松了一口气:“我一直担心你来着,看你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 浮香笑道:“我可好着呢。就是身份差了点,不能和某些人坐在一个桌子上。”说着,眼睛了向不远处一个袖手站立的年轻女子。那女子听到浮香这么说,也不遑多让,冷笑道:“你既然知道,还敢和我们一同入座?没看到好些人躲你,都去了另外一边坐吗?” 暇玉心说,自己才离开一会,这里怎么就吵开了。忙笑着劝道:“你们可能不熟悉,现在说过话,便算认识了。今天是犬子百岁酒,大家别红了脸,都各退一步,稍安勿躁。”一边这么说,一边在脑海里回忆,这个年轻女子究竟是谁?虽然介绍过,也说过话,但一口气见这么多人,她的脸盲症又犯了。 浮香历来听暇玉的话,就算离开她身边了,似乎骨子里也带着烙印,便对那女子福礼道:“夫人见谅,我初来乍到,不懂礼数,冲撞了夫人,夫人不要怪罪。” 暇玉笑容可掬的望向那个女子,心说只要你也退半步,大家就能握手言和了。那女子根本不领情,哼道:“一个宦官的外宅,也敢登堂入室!”又瞥了眼暇玉:“真是蛇鼠一窝!” 太监在宫外有外室,自开国以来,近一百年过去了,早就得到了皇帝和民间的默认,甚至有皇帝还会赐给亲近的宦官几个女人。浮香的身份的确尴尬,但是敢戳破的人还没几个,今天居然碰到了一个敢于揭穿的勇士。 浮香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虽然早就认命了,但是这般大庭广众之下被戳破这尴尬的身份,她仍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何况这女人连原来的主人也一起骂进去了,浮香又尴尬又羞愤,情急之下,竟说不出话来。 这时暇玉则淡淡的说道:“既然是我们蛇鼠一窝,夫人您是家世清白的好女子,那就千万别在我们这鼠洞蛇窝里待着了,免得污了您的清白。出门左拐可离府,慢走不送了。”一招手唤了一个下人进来,吩咐道:“送她出去!” 那女子便一拂袖,摆出一副‘你当我稀罕在这里’的表情,哼了一声,带着贴身丫鬟出了门。 等她一走,刚才都默不作声的人,反倒围了上来,劝暇玉道:“夫人啊,这将门虎女脾气就是暴,虽嫁进了书香门第,仍改不了性子,您就别跟唐修撰的妻子一边见识了。” 暇玉一挑眉,心里想,自己还没问,这就争先恐后的说出了刚才那女子的来历,这是惟恐天下不乱吗?!她笑着说不打紧,自己没往心里去。让各位女眷重新落座后,吩咐刚才停唱的戏,重新开始,一时间又热闹了起来。坐了一会,暇玉朝浮香使了个眼色,两人依次起身去了一旁的小隔间里说话。     浮香还记着刚才的事情,道:“她也不知怎么就认识我了,我一进来刚坐下,她就跟见了瘟疫似的,往一边躲,还跟其他人咬耳朵,把我一个人留在桌上。我气不过和她说了几句,她就让唱戏的停了!单听她揶揄我!” 暇玉道:“她丈夫是翰林院的修撰,自然有些清高。她自己估计也不想来凑热闹,她也一样看不上我。指不定在心里怎么骂我呢!唉——再看看那些人,也是表面一套背面一套的!” 浮香哼道:“她是给夫家惹祸!今天的事,没完!将这事告诉邹公公,叫她吃不了兜着走!”
五十九 离家 五十九 离家 李政然这次回来只在家待了三天,其中有两天是在为给家人指导逃亡时该做些什么,不该做些什么。 “记着,万一胡人来了,走水路最安全。”李政然一边披铠甲,一边第一百零八次交代妻子各种注意事项。 莫语点头答应着,手上却在帮他系甲带,心道这身盔甲都快跟她差不多重了,穿在身上肯定很累,而他居然穿了十几年,还能长这么高的个子,真是不容易,想着想着,勾唇笑了出来,对丈夫的唠叨根本没听进去。 “你没听我说话!”李政然捧住妻子的脸,非让她正视自己。 “谁说没听?” “那我刚才说什么?” 莫语咬唇想一下,“不能随便同情路人?” 果然没听,李政然眉头微蹙,眼睛半眯。 莫语陪笑着,再问一次,“财不露白?多带干粮?”好吧,她承认,她是没听他在说什么。 在李政然决定小小发一次飙之前,莫语摸着他的肩甲问,“这东西穿在身上一定很重,打架方便吗?” “习惯就行。你把我昨晚的交代再复述一遍。”他要确保她把他的叮嘱牢记于心。 莫语蹙眉,不是因为丈夫的话,而是因为他领口露出的内衬衣领,“我让你换身内衬,怎么又穿旧的?脏死了,这件我要留下来洗的。” 李政然垮下唇角,为妻子的转移话题,“我没找到新的,而且这件也不脏,才穿了三天。” 嘟唇,“在军营一件衣服你可以穿十天也没人笑话,可在家里不行,再说让娘看到了,又要怪我没把你收拾好,来——换身干净的,我清早起来就放床头了,那么明显,你怎么还看不见?呐——不是在那儿嘛!”指着床头。 李政然回头一看,还真在那儿,他刚才怎么一点都没看见? 莫语一边给他解甲带,一边碎声小抱怨,“以前什么都看得见,如今连自己衣服都找不到了,我又不能跟你去军营,自己要多注意呀,整日穿得邋里邋遢的,下边的士兵该笑话了……记着啊,内衬的衣服我在包袱里放了六件,够你一个月穿的,但闲下来还是要洗的,不能捡脏衣服继续穿。我在包袱里还放了几包熏香,到了住营或露营时,记着在睡卧处放一些,免得被小虫子咬,还有,不要随便穿别人的衣服,一堆脏男人,能有几个干净的?小心身上长虱子,回来可不给你睡床啊……对了,还有——” 不能再有了,再有可就不是去打仗了,“娘子,不用‘还有’了,我直接把你带上就一切妥当了。” 莫语刚好帮他卸完盔甲,听到这话便兴奋道:“可以吗?” “可以,把你变成衣服直接穿在身上。”搂着妻子的腰,把她抱得老高。 “我才不当衣服呢,你以为我没听过‘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啊?”一边享受着他的拥抱,一边忙着解他的内衫。 “你这就傻了吧?当衣服贴在身上暖和,而且什么都不用做,手足却要干活、走路,多累?” “嗟,明明是‘衣服’在干活,‘手足’闲着。”看她,现在不就正忙着伺候丈夫?“我发现你是被我惯坏的。”以前什么都自己做,如今什么都交给她。 “可不?惯着惯着就离不开了。”搂着她腰的双臂越收越紧,紧到她都快窒息了。 “小心乔乔一会儿进来。”老这么没规矩——其实她也很喜欢被他没规矩,不过鉴于为人父母的要做些表率,还是适当庄重一点比较好。 莫语的脖子被他的胡茬刺得又痒又疼,正想笑时,忽闻院子里有人喊,是周图,他们俩同路。 内室里的小两口赶紧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结果越忙越乱,盘扣都扣错了,看着丈夫那副衣衫不整的样儿,莫语忍不住捂嘴闷笑。 李政然压低声音,“还笑,快帮忙!” 莫语没理他,兀自转身挑开内室的帘子,回身对丈夫撇嘴:“自己穿,我去请周大哥进来。” 这就是忙碌了一早上的结果——李政然还是没能把衣服穿好。
五十六 亲家 五十六 亲家 关于孙家的事,妯娌仨悄悄拉了吴氏来商量,不出所料,吴氏除了转圈和不知所措之外,还真想不到任何办法。 “娘,您就别转圈了,这事我们都想好了,你只要跟咱们一起唱出戏就行。”赵絮嫣为自己比婆婆聪明而自豪不已,至少她能很快理解老大和老三的心思,婆婆却只顾着转圈。 “什么戏?”吴氏满脑子都是上次被孙夫人大骂的场景,那刁妇嘴坏的很,骂人骂得很难听。 “她当初骂了那么重的狠话,如今又想认咱们,无非就是想从咱们家捞点好处,咱们只要让她明白,不但捞不到,弄不好还要赔,她还不麻溜地扔休书给咱们?”赵絮嫣。 “可万一她就是要人不要钱呢?”不是没这种可能。 “娘,咱们还是先去看看情况再说——”莫语话未说完就被店伙计给打断。 “李老夫人,门外有位孙夫人说是您家的亲戚。” 什么?! 李家婆媳四人同时从凳子上跳起来。 来得这么快?! 确实很快,吴氏还没来得及回答要不要见,那孙夫人便笑呵呵地跨进了后院,一进后院便四下打量,暗道:真宽敞,这李家能租得起这么大的院子,可见身家没有败落,不像他们孙家,沿途遭了几次小贼,值钱的东西几乎被盗光,而且亲戚也没能投靠上,如今一家三口租住在一处民居里,吃用都犯愁,幸好今早上让她看到了李家的三媳妇。 “亲家母,可算找到你们了。”孙夫人一进门就握住了吴氏的手,想挣都挣不开,“早前在街上看到三侄媳,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她就急着去办事了,也没问你们住在哪儿,我一想,依亲家你这身份肯定不会到小地方住,果不其然是住在这种大客栈里,唉吆——”竟呜呜地哭了起来,“总算是见到亲人了,你不知道我们这一路的苦吃的呀。”偷看一眼婆媳四人,抹一把眼泪,“坐着聊,咱们亲家不是旁人,不讲什么客套,来,侄媳也都坐下。” 莫语心道,这孙老太的手腕果然高明,她们婆媳四人加起来都未必是她对手,因为她们的脸皮没这么厚!当初骂得人祖宗十八代,如今却能大摇大摆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看来对付她不能用对付常人的办法,要先发制人才好。 “孙夫人来的正好,娘正打算找您去呢。”莫语一坐下就如此道。 钱诗诗也相当敏捷,紧接着莫语道:“是啊,我回来跟娘一说见到您,她就急着要去找您,说咱们两家还有件事没了结。” 孙夫人笑看一眼莫语和钱诗诗,心道这俩黄毛丫头语气不善,不能让她们把话说满,不然弄僵了就麻烦了,“是啊,我来也是为这件事。”立即转脸看向吴氏,她是读书人,好欺负,“亲家母啊,不管咱们过去有什么不愉快,都算我的错,我今天来就是给你赔罪的,之前那档子事,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咱们再怎么说也是亲家,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吵几句嘴也就算了,难道还真让两个孩子为难嘛,欣乐再怎么说也是我们家的媳妇,不能让她婆家、娘家两头为难不是?” 吴氏还没来得及接话,孙夫人又道:“欣乐呢?你都不知道我们达夫整天念着她,你说成亲都快两年了,光分开就一年多,都是这该死的世道,不让人活喔。” 赵絮嫣在一旁凉道:“成亲两年,分开一年,还有一年姑爷上不了炕,咱们欣乐还真够命苦的,摊上这种事。”赵絮嫣虽是镇上乡绅家的小姐,没跟人吵过架,但见识过人镇上女人吵架,这种泼皮无赖的女人就该活活被骂出去。 孙夫人笑道:“可不,我们家还指望着媳妇添丁添孙呢,先前媳妇孝顺,时常往娘家住,达夫又忙着秋闱的事,这小两口也就没机会在一块,如今可不能由着他们继续这样,你说是吧,亲家母?”想用不同房这件事来为难她?没那么容易。 吴氏又没来得及说话,孙夫人抢先道:“要不干脆我去把达夫叫来,也快一年多没见了,正好让他给丈母娘和舅哥们请个安。”说话间便起身要走。
五十七 休书 五十七 休书 正好这几日李政然与周图寻白少将军,去了两日还没回来。 政亦与旧识相遇,似乎也要在这国难当头之时奉上自己的力所能及。 而政昔,他那冲动的个性,自然不会留在家里管婆妈的事,谈论国事要紧。 因此家里的这点“小事”便自然轮到了女人们的头上。 不出所料,孙老太果真上门来闹场了—— 要不回儿媳,总能要到点封口费,至少能解决一点当前的生活所需吧?他李家书香门第,怕的就是这种丢人现眼的事。 隔日一早,孙老太换上一身耐脏的灰布衣衫,往那客栈门口一坐,三哭六嚎起来,弄得满街路人都过来看热闹。 客栈伙计赶不走她,他们是正经商人,一没有打手,二没利嘴的婆娘,管不了!只能去求李家解决。 “啧啧,这孙夫人也算得上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怎么好意思做出这种事来?”赵絮嫣站在客栈二楼临街的窗边,望着楼下坐在地上拍着巴掌骂人的孙老太,一声嗟叹。 “什么大户人家,充其量就是有点田产的乡绅,估计连字都识不得几个!”吴氏嗤之以鼻的同时,又被楼下那些恶心的骂语激的火冒三丈。 吴氏没注意到她这话伤害了在场不止一个人的感情,莫语和赵絮嫣可都是这种类型,尤其赵絮嫣,顶着赵家小姐的名头,其实就是大字不识几个。 赵絮嫣对着窗外白一眼,不屑于婆婆争论,兀自坐下来嗑瓜子儿。 而莫语则刚跟一名胖妇人交谈完,并没有听到婆婆说了什么。 “他大嫂啊,你请的人呢?怎么还不去堵这个泼妇的嘴?我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骂过!” “刚那个妇人就是。”莫语给自己倒杯清茶。 “娘,来了,来了!”赵絮嫣趴在窗台上冲吴氏招手。 吴氏上前,侧着身看向楼下。 “哇——”只听楼下一声长嚎,一名胖妇人挤进了人群——正是刚才跟莫语交谈的那名妇人。 好戏要开场了…… 吵架是门技术,要体力,要脑力,还要厚脸皮,非一般人能做到的。 “我可怜的闺女啊——”只见那胖妇人一边哭,一边坐到了孙老太的对面,双掌拍着地面,开始数典起孙家的不是,“我孤儿寡母,省吃俭用积攒了三代的家财给她做嫁妆,满以为嫁了户好人家,谁知嫁进他们孙家不到一年,男人上不了炕不说,婆婆还连掐带打啊——呜呜——”三声哭后,缓一下气又哭道,“大风大雪天,寒冰结了一尺厚,还把我女儿撵到外边受冻挨饿,姑娘怕我担心还不敢回家来啊——我苦命的儿呀——”又是三声哭,“摊上个要命的荒灾祸年不算,还摊上这么一户人家,休我闺女出户,五份嫁妆只还咱两份,我们孤儿寡母有冤无处诉,只能把苦水倒回自己肚子里,好不容易逃出胡人的手,到这儿来避难,偏偏又遇上了他们家,他们是做尽了坏事,天罚地怨啊,家财被偷盗抢完,如今又想来讹我们的钱,说什么你不给就骂你母女偷汉养野种,我可怜儿呀,被羞得要去投井,好不容易拉住她!她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孤老婆子该怎么办啊?各位路过的大爷、夫人给评评理,这姓孙的一家实在做人太绝啊——”第一轮结束,胖妇人以呜呜的哭声作结。 只见围观的路人对那孙老太指指点点。 孙老太一见这阵仗,心火顿生,好个李家,竟然请人来污蔑她!不禁拍着地大骂起来,这次是什么污言秽语都出来了,一连串地吐出来后,最后的结语是:“姓李的,你们有胆就出来,咱们说清楚!” 那胖妇人见第一轮没把对方击退,脚上的鞋子一脱,“啪啪”打两下地面,开始第二轮嘴战—— 污言秽语她最拿手,什么窗下野汉子排队,草丛里下蛋的,多了去了,想找骂还不容易! 李家婆媳四人在楼上听着听着,忍不住都笑了出来。 “大嫂,你打哪儿找的这妇人,实在厉害!”钱诗诗笑问。
59、阴谋和阳谋 59、阴谋和阳谋 英华情知身份尴尬,拉哪个都不好,跳到几步远之外,才道:“大嫂,你莫动手,方才妹子在场,有什么误会,咱们慢慢说。” 黄氏这才发现小姑子也在场,手下一慢,玉薇已是劈手夺下她手中的扫把,朝她妩媚一笑,拖长声音道:“大少奶奶,奴要嫁的是青春年少又有才的耀文。” 耀文是青春年少又有才的,他王耀祖又是又老又丑又无才的?王耀祖恼的腮帮子直哆嗦,指着玉薇:“你……你……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玉薇笑道:“就是话里的意思呀。大少爷,奴是个生意人,一向见人就带笑,不笑不说话的。若是对你老人家笑一笑就是对你有意思,就是个笑话了。一个富春县奴和成千上万的男人打交道,难不成奴对他们都有意?难不成要把奴劈成几千份嫁了?” 黄氏算是听明白了,并不是玉薇对她丈夫有意,而是她丈夫对人家有意,想着念着把人家弄家里来。家里已是摆着两个千娇百媚的美婢,他还不知足,还想勾搭第三个!黄氏按耐不住,伸出暗中磨得又尖又利的十爪,带着一阵香风,直扑耀祖大少爷的面门。唰唰两下,耀祖脸上就留下了又红又粗的两个五道杠。 耀祖脸上又疼,当着妹子被破相又恼,大怒,捂着脸喝道:“黄氏,你这般泼悍,是想我休了你么!” 黄氏啐道:“休个屁,老娘受够了,就与你和离也罢了。”冲上去撕打耀祖。 耀祖拿衣袖掩着脸,大声怒骂。院子里的使女听见,把几个孩子抱去来,一时间,大人打骂,孩子哭闹。一群鸡受了惊掠过狗窝,两只卧着的狗也跟着咆哮。 英华和玉薇面面相觑,一则惊;二则身份摆在那里,一个是小姑子不好干涉得哥嫂,一个是人家两口儿吵闹的罪魁祸首,两个都不好说话,站在道边愣愣的看着。 大少爷两口儿吵架常有,今朝最热闹。老田妈路过伸头看看,看见英华和玉薇一脸苦相站在边上,掉头飞奔回去报与柳夫人知道。柳氏就使老田妈去和王翰林说。 王翰林正和学生说策问呢,听得是大儿两口子吵闹,晓得妻子是不会出头的,只得叹了一口气,把笔搁在笔架上,叫两个学生自便。 老头儿背着手哎声叹气出去。杨小八就道:“平常他们也吵的,怎么单今日要请先生去,咱们去看看?” 赵恒这些日子足不出户,也正闷的发慌,就依他,两个悄悄儿跟在王翰林后头去看热闹。 王翰林到时,黄氏已是搂着小孩儿,牵着大孩儿,站在院中,叫她陪嫁的几个人收拾箱笼要回娘家,想起来又要骂几句王耀祖。王耀祖坐在院子角落里的一张小板凳上,英华捧着一盆清水,与他洗伤口。 玉薇低头站在墙外,又不能进去,又不好就走。看见王翰林,忙过来万福,低眉顺眼道:“奴和二小姐经过门前,和大少爷说了几句话,不晓得怎么恼了大少奶奶。” 王翰林挥手,道:“他两口儿哪一日不吵几回,却是和你无干,你自便罢。” 王耀祖听见父亲说话的声音,忙忙的要站起来,才起身,摇了两摇,一头栽倒。 英华唬了一跳,那盆水差点泼翻,她退后两步把盆搁在小桌上,惊叫:“爹爹,哥哥晕倒了。” 赵恒反应最快,一听见英华惊喊爹爹,就似脱了缰的野马,几步越过王翰林,迈进院子把英华拉过一边,问她:“你可有事?”至于王耀祖,他眼里压根就没有人家,连脚踏着王耀祖的衣襟都不晓得。 英华指指他的脚下,道:“我没事,我大哥有事。” 赵恒因英华和他讲话,笑意藏都藏不住,让开几步,咳了一声,道:“来人,把王大哥扶起来。” 杨八郎慢了两步,抢在王翰林前头把王耀祖扶起来,只看了一眼,就喊:“还有气,喊郎中来呀。” 黄氏先还当王耀祖耍花枪,哭骂不止,听得他是真晕了,却是慌了,放下孩儿要过来瞧。谁知屋里翩翩飞出两只花蝴蝶,一左一右把王耀祖搀在中间。黄氏看见她们,又恼了,索性不管,照旧搂着孩子哭泣。 少时郎中来了,只看房外坐在一个哭哭啼啼的黄脸婆,房里有两个香喷喷、娇滴滴的美婢妾,不用号脉,也晓得王耀祖为什么会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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