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空锁云▫
午夜灵魂寂灭
笑我疯癫,凭你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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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禾,二十。 平北城那片曾经住着江北文胆的宅子中,一个眉心有痣的少年正漫步院中。 旧时院,已空无一人。 少年目光暗淡,望着那片成竹林,想起了先生曾刻竹为尺,自己没少挨竹尺的鞭策,如今,却是想要挨打也无人去打了, 也根本没人敢打这个少年。江北文胆宋知青的唯一第一——周文瑾,如今已是朝堂炙手可热的天之骄子。国子监现任祭酒盛赞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智谋无双,面如冠玉。不知惹了多少大族小姐与青楼头牌的芳心。 他推开灰尘蔓延全部门窗的书房,一股腐朽的霉味,灰尘的刺鼻味直扑而来。少年竟是眉头都不皱一下, 他正在看着先生曾数十年如一日正襟危坐的太师椅发呆。 愣愣当场,思绪万千。 …… …… …… “先生,平北城破了,荒人向来嗜血无道。这里多半是要屠城的下场,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我不走,文瑾,你带着我院中的杂役管事速速逃离,浣江东岸码头自有船只接应,这是唯一的出路,赶紧走。” “可是先生,留得有用之身,未来不是更有作为吗?” “文瑾,你觉得一个儒生最该做的事情是什么?”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是啊,至圣先师的至理名言历历在目,可如今我灵朝党争四起,利益熏心,又有谁愿意践行这句话呢?”, “为师看来,一个儒生最该做的事就是——卫道!” “可是,先生,” “没有可是!有名字的人死在金銮殿上,没名字的人死在荒人铁蹄之下,我一个江北文胆,当死在平北城中,” “哎,若不是所有人都想着明哲保身,避战怯战,这平北城又怎能陷落如此之快啊!!” “我死在这里,最重要的原因是,是怕未来有年轻后生想要在这里寻找卫道精神,” “热血上涌之时!” “却没有一个可以说的名字!” 周文瑾突然就没了任何情绪,不在这里流连忘返,推门走了出去,面色冷然, 他望着南方阴沉的天,嘴里喃喃而语。 “凤血?苏禾青?” “只有两条路,一是死,二是成为我的女人。”
三日,夜难眠。 弯钩月冷霜满街,更凄迷,风中残絮。是那秋雨我不敌,瑟瑟抖落伤一地。应在断肠处,离殇起,孤舟里。 不如大梦桂枝下,似怨蝶恋花,不愿去,又何必?清风不解少年意,仿若醉酒踉跄过, 开眼醺醉秋意浓, 桂树似你, 落花如雨。
秀禾传,十九, 首先登场的是郑天风,这位家族得意子弟高大魁梧,使一把势若劈山巨斧,走的却是诡谲的路子,与他的身姿甚是冲突。大斧多是试探一击,立马收势而成格挡架子。一把大斧被他用的如同穿花蝴蝶,几乎一直在躲着苏禾青,偶尔的出手也是无功而返,软绵无力。 苏禾青心中冷笑,她知道他来自长宁山,长宁山最重意,无论是刀意,剑意,或是斧意,求的都是在不断地战斗中慢慢激发的战意,躲闪是为了让对方轻敌,而一旦对方隐隐松懈,就会露出凶狠的獠牙,压抑许久的磅礴意气便会如泰山压顶一般冲泻直下,打得对方措手不及。 说到底,只求那一个恰到好处的时间罢了。 苏禾青一改之前的写意剑法,青衣如水流,青禾湛清光芒瞬闪,蓦地就欺身而进,速度之快,仿佛能看见道道未曾被风吹散的残影。 郑天风反应并不慢,在看到苏禾青光芒闪烁的青禾时,就已经举起巨斧横亘胸前,如同山脉生根,坚不可摧。 “嘭!”剑尖与巨斧巨大的撞击声响彻凤翔台。 郑天风刚要松一口气,就看到苏禾青白纱在飘,青衣在舞,秀禾剑如诡异灵蛇直奔而来!心里大呼难缠,连忙转手调斧再挡,同时眼睛死死盯着苏禾青一举一动,只要她露出一点点破绽, 他那嗜血的巨斧——静沉,就会毫不留情地反击,不说反败为胜,但足以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气势上占据上风! 只可惜,苏禾青身影如鬼魅,飘忽极快,根本摸不到身形轨迹,时而如蜻蜓点水般轻刺,时而又如归去鸿雁般收势,再如高天猛禽般蓄势而来,如霹雳惊雷,青禾剑气在这一片天地四处奔波,上挑下刺,左冲右突,满眼都是那一抹青衣暴雨梨花般的攻势。 郑天风苦苦支撑,心神巨震。他之前了解过苏府被一不明高手夜袭,苏禾青当时与之厮杀,身受重伤,只是今日, 怎么如此身轻如燕,实力好像更上一层楼了呢?! 已经微微麻木的他在最后一次徒劳提斧格挡时,面对的是青禾剑秀气灵动的剑尖。 “苏禾青,守台成功!”随着监督官的话语落下,早就人头攒动的凤翔台一片喧哗之声。 所有人都震惊着苏大小姐的恐怖实力,竟然连一炷香都没燃尽,长宁山得意关门大弟子就这样落败了! 在这样群情澎湃的气氛里,郑家家主郑东林的脸面显然不太好看, 古朴木钗穿插齐整的发髻之中,已是满头雪白。这位曾经国子监祭酒大人没有因为郑天风而伤感,而是目光复杂地盯着苏禾青。嘴里喃喃自语, “好是好,只是可惜了。不知那些大人物的风雨你区区一个女子如何承受的住?” 有清风拂面,禾青亭亭而立凤翔台。 抬头望了望天,面纱下的嘴角微微翘起。 “还是你比较有意思。”
秀禾,十八。 当阳山有六大峰,分别为掌教所在的秀中峰,五大天师居住的白云峰,青竹峰,月明峰,栖霞峰,天水峰。五峰环绕秀中峰,当阳山地处平原地区,四周皆是平缓草地,低矮丘陵,所以如此遮天蔽日的山脉横亘与此,便显得无比壮观,五峰之中的秀中峰更是出类拔萃,直插云霄。偏应了那句, 手可摘星辰。 栖霞峰,是位于西方的那座,每到傍晚时分,栖霞峰上的金碧辉煌的道观,道观上琉璃火红的飞檐,红砖赤瓦,背对夕阳,一片火烧云般的云霞与这片建筑共灿烂,云在上,观在下,便真如名般栖息一样,壮丽非凡。 只是,望见今时的道观大门,难免会生出无限的感慨,漆黑墨迹在上面形成一个大大的“禁”字,再看断壁残垣,青苔斑驳,无比荒凉。 道观里,偏殿之中。 有一个身披当阳山绝无仅有的天尊道袍的老人伏在案几之上,磨墨润笔,前方,几乎铺满整张桌子的黄纸已经舒卷开来。 老人透过残破的窗,望向院中草木深的凉凉景象,紧闭的朱漆大门,心念一动,无来由就有乌云密布在这方天地,竟有湿意临凡,雨落如瀑。 他抬起手,开始在符纸之上,写下一横,这一横的下笔一蹴而就,如同长虹贯日,畅快非常。接着是一撇,老人手心隐有汗意,这一撇便有些颠簸了。愈往下勾勒,老人的手便越发颤抖,终于在完成一个点的时候,老人早已经汗流浃背。 老人来不及欣赏那完美的字样,顺着这股精气神意又强行写下一个“秀”。身影虚浮, 嘴角都有血了。 窗外已是暴雨倾盆的场景,老人放下笔走到窗边,一直望向大门方向,目光慈悲缅怀追忆悔恨之色皆有。 那年,同样是大雨天气,少年见到他时,手脚血迹未干,衣服破烂,浑身都是混着腐叶的泥,只是那目光,却是清澈无比。让那时的老人心潮澎湃,如此无垢心神,真是上好的修道材料。 后来,, 老人想到此处,叹了口气。 又望向秀中峰云霄隐现的身影,冷笑不已。 “都以为我们师徒错了,斩妖除魔?这名门正派间肮脏的事何曾少了去?魔?道?早知道是如此,便是不去寻也罢!” 案几之上,黄纸上的成秀二字变的鲜红一片,纸张漂浮于空,踉跄不已,已是成了落叶大小。老人目光如炬,双颊鼓起,一股精血自嘴间落下,滴入惶惶不安的符纸之上。 黄纸顿时竖的笔直,老人目光复杂, “去吧,寻你的主人。” 黄纸如流火般飞出窗外,直直向南方飞去。 老人容颜枯槁许多,渐生华发。 他坐在椅上,如一段朽木,又如一截青竹。 这位当阳大天师,刘素明,就在这样的泼天大雨时节,静悄悄的死去。 门外狂风悲鸣,暴雨更急,草木被压弯了腰。 天若有情天亦老,可惜没有如果后悔这类臆想的东西, 去抚平这一片不甘的风雨了。
地平苍苍,云上朗朗。 水儿清清,心儿凉凉。 风起萧萧,星月入塘。 思念茫茫,你在何方? 启程寻觅,踉踉跄跄。 心中的你,躲躲藏藏。 是别离,所以月想玉兔云想衣裳。 是无言,所以青涩秀荷含苞不放。 是心伤,所以蝶舞沧海你说不想。 是后悔,所以大雁南去带走过往。 是错过,所以秋风瑟瑟枯了白杨。 是思念, 所以又是大梦一场, 梦中场景如此清晰, 你在何方?
远在千里极北的燕云城,像是群星环绕的神邸,高高坐落于天荡山,龙华山,凤霞山,地魄山的交界处,坐下四大神山,头顶白云苍穹,燕云城像是一把破天之剑守护着这一片国土。 月如钩,燕云城的大街小巷都沉浸在晦暗不明的月色中。 朝天殿中,有明亮烛火照耀大殿,当今天子李淳化身披正黄龙袍端正坐在龙椅之上,这位向来不苟言笑,严以律己的明君此时眼角有不自觉的笑意,他看着下面整齐立于两旁的文武百官,很是满意。灵朝朝堂有三列官员,除了文武官员,还有一排则是山上各大门派的代表。李淳化目色微动,便顺着明亮的烛火瞥见位于最前方的当阳掌教阴晴不定的苍老脸颊,他心中冷笑一声,轻声开口,声音清朗,便是立于最后的燕云城府尹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大灵镇北军在漠北葬龙岭大胜荒人,据说镇北元帅李明启用了调虎离山之计,先是在天凉山谷示敌以弱,佯败而回地风城,一路车辙散乱,丢盔弃甲,迷惑荒人大举乘胜追击,诱敌深入之后,早有三支伏兵等候多时,一举歼灭荒人正蓝旗骑兵,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诸卿以为如何?” 顿时,朝堂气氛热络许多,有不少官员察言观色的本事很好,知道皇帝陛下特地提到李明启的名字,是要重重地嘉赏了。自然很是自然地出列请求陛下重重封赐临时挂帅的李明启, 谁让他是皇帝陛下的亲侄子呢,很多官员心知肚明,却不敢有什么怨言。 但,总有一个人是敢于提出疑惑的,且无人敢反驳他,就是连李淳化对他也是礼让三分, 当朝太宰,八十岁高龄的王灵山颤巍巍出列,骨瘦如柴,身影不便,所以他是唯一一个能站着说话且不用行礼的人,三朝元老,威望何其大。 “陛下,李明启将军用兵如神不假,但正蓝旗是荒人骑军中最弱一支,且之前攻打西河城的战事中,我军没占到任何便宜,损失惨重,” 李淳化一直面含笑意,站起身,微微倾着腰,笑道:“先生呐,学生记住教诲,只是我军很久未曾有胜仗,得此捷报,当犒赏以振军心为是啊。” 王灵山声音明亮:“理应如此,老臣建议爵位官位还是等漠北局势彻底稳定再封赏不迟。”说完,他便自动退下了。 竟无一人敢出列反驳。 李淳化目色闪烁一下,心知肚明了。无奈叹了口气,又瞥见当阳掌教似有蠢蠢欲动地迹象,连忙宣召太监前来发表退朝事宜。 当阳掌教,白之鹤面色苦大仇深地走在御道之上,霜白胡须形似上好墨笔毫毛,柔顺飘然。 却是有人拍了拍他肩膀,转过头,是户部尚书洛擎,他悄悄凑近掌教耳边,低语道:“可知你今日若是出列,陛下一定会龙颜大怒,到时明江洞天的匾额就会挂到正明宫的飞檐正中了。白掌教,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洛擎一脸严肃, 白之鹤紧锁眉头,“哦?我当阳山损失四大天师,诛杀血煞魔头,这种舍己成义,为国为民的事,陛下会不高兴?” 洛擎冷笑,“呵,你知不知南方的云溪城局势有了变动,出现了八大家齐争苏仙子的局面,”他说着说着已是愤懑不已,“而我洛家,又做了多大的让步?!” 八大家族共同出手! 白之鹤浑身冷汗淋漓,抬头望了会昏沉月色,又回头望了望已经黑灯瞎火的朝天殿,踌躇不前, 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秀禾,十六。 这个世界总有两片毫不相干的地方,一个远在天上,一个居于地下。 地下的普通人不会知道魔宗损失了一个血煞魔君,正明宫,当阳山的护法天师们身残道消。 例如云溪城的普通人,此刻都在关注整座天下都在瞩目的比武。 不知是谁泄露了消息,原本只是洛家单独比试的局面出现了惊天变动,凤鸣巷的几大家族都会派年轻俊艳上台比试。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本就热烈的气氛更加无与伦比。 茶楼酒肆间常有本地人向外来游客讲述苏禾青的小道趣闻与几大家族年轻俊艳的故事,常引得众人开怀大笑,举杯觥筹,妙不可言。所有人都期待着,谁能撕下那一缕面纱,而一亲芳泽。 苏禾青淡雅坐在青云楼贵宾才能入住的院子中,有一池荷花围绕亭子,骄阳如火,映出荷花娇艳欲滴的绝美风姿。 苏禾青美眸清澈,青丝绕过玉白脖颈,又穿过娇俏后背,在蛮腰处细腻地打着许多结,她坐姿端正,眉目如画,便显得十分吸引眼球, 佳人缥缈芳踪难寻,犹如立于水中央的亭亭青莲,一池荷花环绕,她便是当中最出神的那朵了。 一道黑色身影出现在亭中,只带了简单的话语便又消失不见。 “当阳山,正明宫前去诛杀血煞,血煞身死,天师,护法皆成废人。”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有青莲微微颤动,荷花便摇曳不定。苏禾青如水的眸子荡了一下,轻轻问道:“血煞是何人?” 又有身影出现,转瞬消失。 “魔宗大长老,修炼成魔君法相,有一弟子,姓赵,名成秀。” 赵成秀! 苏禾青突地起身,青丝结开,披散肩头,眉目依然如画,只是却皱起一个小小地弧度。 以他的性格,一定会来吧? 苏禾青竟在这样的荷塘景色中,想着一些凌乱的事,自己都分不清是期待还是怨念了。
苏禾青眉目杀意波动,挡在前面的是魔族唯一的公主~~芊芊。 俏脸煞白已是很久的芊芊紧紧咬着嘴唇,往日里灵动的眸子早已经浸满水雾,她一直盯着苏禾青的一举一动。手中的绣春颤鸣不已,胸口不断起伏,她慢慢走进依旧是面色冰冷的苏禾青,终于看清那张脸,只觉得更加厌恶。 苏禾青眸中冷冽杀意不减,淡淡说道:“成秀在此处?” 芊芊冷笑一声:“呵,又与你何干?” “哦?”苏禾青望着那张梨花带雨的俏颜,有些心烦意乱,不耐烦地说:“不说的话,我可要硬闯了。” 芊芊停止了哭声,目色中有无尽的嘲讽:“成秀哥哥说过,九幽之地是他的归宿,至于你,名门正派的大仙子,难道要再次引发神魔大战吗?!” 苏禾青秀眉蹙得更深,青禾经过正清池的洗礼,已经完全恢复剑意,古朴青光顺从地从剑柄划过剑身,又隐没在剑尖处,一朵胜似青莲的光芒眨眼即逝。苏禾青拿起它指向芊芊, “说,或者死。” 芊芊的眼神更加嘲讽,好像对这种威胁毫不在意, “你永远不知道成秀哥哥为你做了些什么,”芊芊气息有些紊乱,声音也不平稳起来,“从去苏府报仇开始,中间去做的那些事,有些是顺势而为的,有些确是成秀哥哥不顾气运,不顾来生因果而强行去做的,” 清泪再次落下,说不清是醋味的酸楚还是心疼的厉害,声音都有些嘶哑,颤抖不停,“他为了让你夺得正清掌门位置,独自去龙虎山与三位与山同寿的长老死战,这才是你莫名其妙得到正清掌门真正的原因。” “而他,”芊芊回想着她的成秀哥哥那时从不曾展示的脆弱,只觉当时心都碎了,因此她对于面前这个女人只有无尽的愤怒,在她认为,苏禾青不过是个榆木脑袋,根本不懂谁真正是珍惜她的人,只想着自己的长生大道,却不问成秀哥哥死活!芊芊的语气已经濒临爆发边缘,一字一句, “牺牲了三十年寿元!长生桥被彻底打断,只是为了你那狗屁的正清仙子!” 苏禾青如遭雷击,青禾“嘭”地一声落在地上,她的目光失去了焦距,呆呆望着地面,浑身都在颤抖。 原来是如此啊! 苏禾青第一次觉得有些荒唐,自己从小便清净无垢的心在滴血,很痛。她本以为自己不会对俗世凡尘有何眷恋,一心向往着飞升之后。可, 自从他来苏府报仇,云溪城破坏正道惊天阴谋,两次三千正道比试撕下自己的面纱,乌龙岭用嘴去吸吮幽蛇剧毒,不知不觉,他的影子已经占据自己整颗心了! 不然, 当苍穹剑穿过他的胸口之时,自己怎么会心如刀绞呢, 又怎么会不要了所有正道身份前来这里寻他呢? 自己连一切都不要了,可, 你在哪里?! 迷蒙之中,苏禾青抬起了头, “啪!”掌声响亮。 芊芊看着自己的手指清晰地印在上面的情景,心里总算好受一些。 可又想到成秀哥哥是死是活都未曾可知,心里又有些难过了。用力跺了跺脚,转身离去。 “你跟着我!” 苏禾青捂着自己发烫的脸颊,没有任何气恼的意思。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惭愧的, 便跟着前方那道身影,眼神中充满了担忧与期待。 仙子沉沦, 苏禾青不知为何就想起这样的字眼, 突然就眯起那双柳叶眼,眉如弯月。 “成秀,你若死了,我饶不了你。”
再起烽烟。 暮中蒹葭苍凄碎絮,云上秋鸿悲鸣孤行。千里漠北,万里黄沙,目空无垠天亦低,低于寂寥地。 断戟残戈破黄龙旗,狂风凛凛踉跄秋雨,胡乱落地,望中犹记,壮志凌云冠军侯,封禅狼居胥。 故人游梦几回重? 仓皇回顾,二十四载春秋中,纸醉金迷。 昨夜小楼听风吹雨, 星夜水雾靡靡。 偶有春虫寥寥声,好似笑我,不知所云。
非战营还有多少部落能开启40人部落战?
小先生,二。 小先生, 你看着自己的模样, 镜边是爬满铜锈的脏。 你细腻整理着发髻, 年少却是成熟之相。 小先生, 你总是正襟危坐在藤椅上, 古朴青衣澄澈目光, 好像月光下寂静的塘。 小先生, 你一直写着这样那样, 春夏秋冬循环了二十几轮, 你还是一叶扁舟,前方, 是一片汪洋。 小先生, 又是清冽无暇的月光, 你抬了抬头,与它对视, 你的眸中映出它的模样, 好似星芒。 先生呐, 那些无人问津的乡野 那些鸦雀无声的深巷, 总有你的身影游荡, 游荡,在这些曲径通幽的地方, 或许会有丁香一样的姑娘。 先生呐, 那天的黄昏很长, 你静默着走向灿烂的夕阳。 背影被拉的老远, 你佝偻着前进,脚步渐快。 好像前方充满希望,通往圣堂。 先生呐, 有人问过你的过往, 你攥紧了拳,鼻尖有汗珠滑落, 你好似未闻, 一直彷徨。 先生呐, 苦楚总在你的心中藏, 你总是云淡风轻,淡然模样。 又有谁去在意你呢, 你的想法,你的过去,你的未来, 你的感情, 不过是笑话一场。 小先生, 记得那次你笑的很深, 嘴唇轻颤,双颊松弛,眼瞳之中, 好似有泪流淌。 小先生, 记得那次你面无表情, 四周围满了人,深情冷漠,冰凉。 你始终站在许多人的对面, 对峙着,身后, 长风呼响。 小先生, 记得那次你痛哭一场, 那是第一次见着你哭,无声哽咽。 不是结果讽刺, 而是你心中的感情消亡。 你转过身,背影沧桑, 走向夕阳。
秀禾,十五。 凄凄惨惨戚戚。 村子很小,寥寥几户人家参差不齐的分布,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家家都会串门拜年,嘘寒问暖。邻里之间有什么困难之处,也是能帮一把是一把的。因为人丁稀薄,地处偏僻,所以才能与世无争,倒也乐得清闲自在。 所以,若是发生一些事,定然会惊动全村人的。 就如现在落个不停的鹅毛大雪,家家户户都走出门外,好奇的看着这奇异的景象。有人已经跪在地上,向老天爷说着什么。更多的人则是呆立在风雪之中,孩童自然是高兴的,老人们眼神是复杂的,妇孺们眼神是担忧的。 村东头忽然就响起连绵不绝的房屋倒塌声,他们赶紧过去,是一间草屋,怕是熬不过如此大的雪了。茅草被大雪压垮,又被风卷起,胡乱地落在地上,一颗老槐已是载倒于地,繁密的枝干间只有卷曲无光泽的破旧黄纸,大部分都已脱落,所有人都来到门口, 门口处有一惨的不能再惨的尸体,全身无一块完整骨肉,扭曲,变形,血肉模糊。大人们赶紧捂住孩子的双眼, 有很多人急忙回到家,取了桃枝,柳枝,冥纸,白布,蜡烛各种物事,随着老人的指挥,有条不紊地忙碌祭奠之事了。 怎有如此惨的人?! 全身瘫软于地,如被马蹄践踏的腐叶烂泥般。 便在这样悲悯的风雪之中,有一道年轻身影疯狂跑来。 本未曾痊愈的身体摇摇晃晃,脸色苍白无比,他看起来手忙脚乱,不知该做些什么,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 终于有人看清他的表情,是苍白如纸的脸,是眸中带泪,泪中带血的模样, 年轻人不发一言,死死盯着那具尸体,拼命不让自己眸中泪滑落,双颊咬的坚硬鼓起,满嘴血丝, 双肩抖动不停,手掌颤动不已,跪在那里,头深深埋在地里。 他表现的很坚强,但人们看着他的一切动作,只觉更加的悲凉,有些妇孺已经转过身去,泪眼婆娑,不敢再看。 年轻人的手攥紧一把雪,冰凉刺骨。他站起身,已是面无表情。他拖着那具尸体,走向院中。 又取出一把剑,一下下的刨着地面,很用力,血都顺着剑柄向剑身处流去,又进入地面,洒在雪中。终于刨出一个大坑,把老人尸体放了进入,又随手从旁边抓来一大把槐叶与破旧黄纸洒在老人全身。 埋土,立碑,插上柳枝。 年轻人一下子瘫坐于地,愣愣地望着鹅毛大雪。 始终不肯发一言。 岁岁年年都有死人,但为何是你呢? 年轻人无来由就嚎啕大哭起来,他明白许多事。 先前的定心符,师父让自己快速离开, 师父对自己的问话…… 年轻人哭了会,又站起身,提着那把剑,带上斗笠, 直奔云溪城而去, 杀意凛现!
秀禾,十四。 两败俱伤都不能形容双方的惨状,因为双方一开始便祭出最强招式,起势太剧烈,战斗太激烈,所以收尾就愈发的惨。 容颜枯槁,修为尽散,五脏六腑遭受重创,有苦自知罢了。 便在这样的痛苦下,瘦削老人还是艰难的起身,他看着如烂泥一般的正道天师,没来由地笑了起来,大笑不止。 皱巴的脸舒展,自然谈不上好看,配上干瘦且黑的皮肤,夹带嘴角略黑的血丝,满头糟乱的白发,真的似是肮脏之地爬上来的生物,虽是丑陋,更多的却是让人毛骨悚然的感受。 干瘪地笑声中,老人一步一步地向门口走去,背后残破的魔君法相便提着青冥剑跟着他。 老人走到了门口,看到外面的天是一片混沌,模糊不已。老人拿起拐杖往前方刺了一下,顿时烟雾散开,露出了清晰的场景。老人愣了一下, 日光还在当头,寒风正在凄啸,满眼都是雪白一片,原来不知何时,盛夏时分,竟然大雪纷飞了! 他打了一个哆嗦,目光复杂无比。还是义无反顾地跨出门槛一步。 异变陡生! 有粗如山峰的炙白光柱从天而落,直直压在魔君法相之上!本就惨烈的法相一下子单膝跪了下去,老人也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眼神已是一片鲜红,血流不止。艰难地抬头向天空望去,在失明的前一刻终于看清了一些东西, 是一个洁白无瑕的手掌,它铺展在苍穹之上,掌心有无尽的光辉俯冲而下,老人闭上眼,把头埋进了地里。 却还弓着腰,如同不肯屈服的刺猬般,魔君法相也举剑于顶,天上的手掌好像有了怒意,轻轻向下压了压, 先是青冥剑寸寸而断,然后是法相的头颅崩碎,身躯四分五裂,腿脚分离。 老人脊梁终于支撑不住,一下子被折断,整个身躯都伏在地上,呼吸困难, 如垂垂将死的老狗一般!!! 手掌依然下压,是更加的用力。好像不把这老人的残躯给压到地底就不罢休一样! 雪更大了,遮天蔽日。 老人从心里运转一些法门,使得暂时能开眼一瞬。他悲惨无比的望着漫天大雪, 这位魔道第二的人物,修炼成血煞魔君的魔宗天才,临死之际竟然只说了这样一句话,细若游丝,自然也只有雪知晓了。 “雪很大,不知道成秀这孩子会不会觉得冷。”
秀禾,十三。 当阳山有五大天师,排名第二的黑崖修为已是大成之境,而最让人钦佩的是他细致入微的洞察力,因此和他交过手的人,总会被找出破绽,从而告负。 此时的黑崖目光如炬,他从那魔君法相之上,看到心口处依然是虚影一片。怎么没有心符?!!拂尘一抖,他心中已是惊涛骇浪!法相无心!法相无心!这是不给自己留退路,要鱼死网破了! 黑崖目光呆滞良久,手伸进道袍中摸了摸,心中蓦然一叹。 “结封魔大阵!”巍巍声响如敲响上古神钟,黑崖面无表情,其他人却是目光一跳。 但不给他们思虑时间,雷鸣般的声音继续在九天之上炸响! “虹夏!”麻衣老者身后剑匣猛然打开,一把赤红如烈日的光芒直射苍穹而去,在某处停住,是一把剑身剧烈燃烧的长剑! “青铜!”“冰凌!”“竹心!”“天凝!”“破风!” 六把飞剑高空之上呈倒立状,如上古传说中的六方星柱,各自闪耀颜色各异光辉。 又有两声轰鸣,“正明!”“当阳!” 这两把仿若与日同辉的神剑一出鞘,整片天地如烈日坠地,明亮到极致。它们飞向了六把飞剑的正中阵眼位置,整个大阵已成。 虚空都有丝丝奇异地紊乱,像是烈火燃烧时的画面。 血煞魔君挺拔的身影不动如山,插入地面的墨绿长剑依然是清光规律运转,没有丝毫受到波及的样子。 他的血光双眸盯着那处剑阵,老人轻声说道:“雕虫小技。” “青冥起!” 顷刻间,魔君法相粗如山峦的手臂猛然一提,青冥清光暴涨,剑身流光溢彩,便是那处剑阵的夺目光辉也压抑不住它的光华。 “灭!” 魔君速度不可想象,转瞬之间便提着青冥直掠高空剑阵而去,手臂源源不断地灌注青冥剑魔力,剑身的清光便愈发刺眼,剑尖处已是形成弧形光晕,破空直上! “封魔剑阵,合一!” 老人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缩,封魔剑阵他见识过威力,但何曾见识过这一招八剑归一呢,心中隐有不安,但已是没有回头剑的道理。 先是当阳,正清两把镇宗之剑合二为一,成一把光剑的剑身,六把飞剑依次融入其中,成为剑柄。整把剑夸张的长,夸张的亮,日光投去,剑身便更长一寸。何况是如此盛夏骄阳呢! 光剑俯冲而下,青冥扶摇而上,终于某时,剑尖处绽放剧烈光芒,双方剑气 高空四溢,龙争虎斗,刺耳的剑鸣声,剑之剑尖锐的摩擦声,恐怖的撞击声,封闭的空间已是裂缝层层,将要崩坏! “噗!”老人颓然而弯下腰,吐出一大口鲜血。 魔君的身影向地面坠去,不可逆转了。 四大天师,四大护法好像经历了无数的春夏秋冬,鹤发童颜也已成了苍老至极的模样,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朝如青丝暮成雪了。
秀禾,十二。 人世有人世的悲欢离合,山上有山上人的蝇蝇狗狗。两个世界从来没有深刻交集,自然俗人无法看到村东头那家破落户正发生惊天动地的事,哪怕是近在咫尺。 四位天师大袖飘摇,分别位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手中拂尘分别画太极图案,双鱼借着太阳的光,变得巨大无比,从四个方向笼罩住小院。 与此同时,麻衣老者与公子哥盘坐于地,口吐莲花,仿佛有无上箴言现世,上方的天空上,突兀地出现一个刻满符咒的方形气顶,而谈情男女也不再你侬我侬,四脚不知何时穿上了金光灿灿的靴子,有生涩晦暗的文字刻于其上,随着他们一下下的重踏,院子下方的地面剧烈震动,连着老槐的根土,一起竟被抬到虚空之上!下面是金光逼人的方形底座,与上方的穹顶上下呼应,相得益彰。 显然,这个院子已经被从四面八方围了起来! 瘦削老人眯起眸子,佝偻的身子显得他十分矮小,老槐自然茂密,只是少了许多活力的青翠。 他左手持着拐杖,这把墨绿的拐杖经过他的发力,与地面不停摩擦,须臾之间,顶端已是尖锐无比,似是一把墨绿长剑。 居于当阳山天师之首的黑崖语气虽还是正气,但亦有嘲讽之意,“贫道与师兄弟寻你二十年,曾一度以为你这辈子不会出现,没想到你竟然冒失地在此施法,给了我们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眼瞳眯起,一字一句地问道:“血煞,难不成你有传人了不成?” 老人面无表情,依然看着门外,淡淡回应:“老夫纵横天下三十载,向来都是快意恩仇,哪里来这么多的废话!” 黑崖道袍鼓荡,居高临下,隐有怒色,“可知我当阳四大天师与正明四大护法齐齐出动是多大的动静,你死到临头,便原谅你口出狂言!” 老人不作回答,右手颤巍巍地从胸口出取出一道符纸,却是血红颜色,上面只有如墨的骷髅头颅图案,随手抛向空中,老人直了直身,大喝道:“血煞,聚星,成君!” 这方封闭的空间之内,顿时狂风大作,老槐枝叶剧烈抖动,黄纸符箓并未落下,但其上字迹已是四面八方朝着血煞神符而去,当中的血煞神符骷髅头从符上跃然而上虚空,密密麻麻的字迹萦绕着它,真的如同星盘聚集,中间隐约有一个庞大身影的虚清轮廓。 不时有字迹覆于其上,形成一个肢节,某时终于字迹全部幻化,再定眼望去,已是有四肢百骸,骷髅头深陷的眼窝处,红光逼人,摄人心魄, 幻化的巨人就在老人身后站了起来,左手拄着一把墨绿长剑,比老人的拐杖高大无数倍。头顶上方光顶,脚陷下方地面,庞大身躯占据四面八方,整个空间都要摇摇欲坠! 四位天师,四大护法都是瞳孔剧缩,浑身颤栗!便是施法的手势都在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不知是谁喊了难以置信的一句。 “竟然!竟然成了血煞魔君!!”
秀禾,十一。 村东头的那处院落之中,依旧是破旧的屋舍,依旧是枝繁叶茂的老槐,老槐下依然有瘦削老头静坐着,老槐之上的黄纸符箓层层叠叠,数不胜数,好像都比槐叶还多。 老人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外,穿过矮矮的小坡,再后面是一片芦苇荡,以及上方湛蓝的天空。 ,盛夏时分的老槐也显得苍老许多,一动不动,如他一般。望着这样的景色,老人那幽幽的眸中泛起淡淡的追忆之色, 他想起他进入九幽之地前的岁月。当时他是没落家族的希望,少年成名。乡试之时,以一手自己研究出的发力方法~扣指弦,而一举战胜同乡大族的天才。有四大正道门派的考察师当即对他发出邀请。 可,被击败的大族拂了面子,当夜里,便有五名得道武者围困住他,他努力挣扎,最终还是断了一条腿。 他那时只当是天命所归,不怨任何人。但, 当他回家之后,看到倒塌的大门,看到满地的鲜血,看到曾无比熟悉的尸体时,他觉得断了的那条腿很痛,他便坐在门槛之上,头似是要埋进地里,双肩不停地抽动,有压抑的哭声,便是哭,也是不能大声的。 找了那几个对他青眼有加的正道中人,他们看到如此狼狈,前途尽毁的少年,目中只有失望,何曾有过一丝怜悯?!! 好一座尔虞我诈,人情冷漠的江湖啊! 老人目光突然变的凌厉异常,老槐也陡然一颤,黄纸符箓全都正襟而立,如临大敌! 芦苇荡被轻轻拨开,墨绿的湖水上只划来两叶扁舟,舟上各有两人,左侧船上有一麻衣老者与华服公子谈笑风生,右侧则是一络腮胡与美娇娥上演的尴尬镜花水月。 一石惊鸟,芦苇荡上方竟也有人! 四道身影都已年过半百,胡须霜白且长。穿着明黄道袍,正中的太极图案在日头的照耀下极为显眼,好似能看穿一切妖魔鬼怪。头上道帽颜色就各异了,黑红蓝紫,都绣着夺目的太阳图案, “当阳山黑崖天师前来斩妖除魔!” “当阳山红流天师前来斩妖除魔!” “当阳山蓝珀天师前来斩妖除魔!” “当阳山紫云天师前来斩妖除魔!” 四道正气朗朗的声音穿越空气来到院中,老槐枝叶颤动,黄纸符箓都似有脱落迹象。 麻衣老者与华服公子则是不发一言,沉默地停下船,沉默的下了岸,沉默的靠近这边。 而调情男女仿佛沉浸在情爱中无法自拔,走路时都要时不时牵手,搂腰。 瘦削老人望了望天色,慢慢地起身,手中拐杖被他的手撑的笔直。 他又缓缓地望着成秀离去的方向, 这次怕是躲不过了,成秀,为师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 他如此想。
夜深,凤鸣巷。 位置比较靠中的一家门庭内,洛宁背着手,踱着步,眉头微簇,书案油灯昏黄,并不明亮。看不出这位洛家家主的五官,但能看到他规矩的发髻中,已是半白一片。 书房外月明星朗,他便顺着窗户望着后门方向,视线穿过一片笔挺白杨,又跨过一片青翠竹林,一直停留在紧紧关闭的红漆门之上,是上好的赤灵漆。 “嘎吱”,门被打开,老管事熟门熟路地带着一个人走进来。 微胖,皮肤黝黑,头上是云溪城特有官帽,凤翎帽。是云溪城凤鸣巷主官大人。 洛宁簇起的眉更加拧结,停下来回走动的脚步,俄而便换上真挚的笑脸,出门迎了上去。 门开风进,烛火摇曳,不平静。 “想此深夜时分,主官大人也要不辞辛苦前来照看小弟一二,洛宁真是感激涕零,洛府也是蓬荜生辉啊,哈哈!”标准的抱拳行李,老套熟练的开场白。 主官大人面无表情,“你可知我今日前来何意?”淡淡地开口,仿佛没听见洛宁的热络。事实上他在所有人面前都是如此。 白杨木影子被月光拉的很长,洛宁便站在一片白杨的阴影中。他也毫不在意,对着管事使了一个眼色,管事懂事的退了出去。 “大人,进屋详谈。” 风打竹林,月下竹林,一片清青脆翠。 书房之中,主官大人坐在黄梨木椅子上,微胖的身躯刚好坐满,配上黄梨木上包裹的珍惜貂皮,舒适十足。 油灯下才看清他的脸,沟壑丛生,脸颊略凹陷,双目如鹰,便显得整张脸严肃非常,威势逼人。 他拿起桌上茶杯,是刚好的热度。轻轻饮了一口,这才开口,“洛公,听说你家洛灵要与苏禾青比武,实则是为了定亲之事?” 说完此句,只觉唇齿茶香四溢,妙不可言。便显得这句话也轻柔了许多。 洛宁正了正身子,淡笑着说:“确有此事,感情之事让他们年轻人玩去,我们老了,管不了了。” “哦?我可是听说你私下接触过苏咏。还在青云楼顶层的包间里。” 烛火不安分,便看的人脸上也是阴明无常,看不清表情。 洛宁心中一惊,表面仍是淡笑模样。他大笑着说:“果然是凤鸣巷的主官大人,什么事都逃不离您的法眼呐!前阵子确实与苏兄见面了,也只是唠唠家常闲话,顺带着谈些小生意罢了。” 主官面沉如水,放下茶杯,起身直视洛宁眼睛, “那你知不知道凤鸣巷其他几家已是震怒不已,直说苏禾青未来正清仙子身份,谁不愿娶进门?如今我的书案上堆积如山的帖子,全是控诉你的不是啊。” 他接着说:“洛公,莫要惹众怒,三思而后行。” “告辞!” 洛宁思绪一时混乱,再回过神来时,看到主官的背影已是处在白杨林尽头了。 连忙追出去,感谢的话还未出口,主官已经消失在门外。 徒留他站在竹林旁,听清风细语,月柔竹幽。 风轻折竹叶,似若他紧皱的眉头。
苍凉,天淡云残风低鸣,无垠的沙漠尽是起伏的沙丘与满眼的残黄,与天上夕阳无二。 最高的沙丘之上,有一倒身影,风姿绰约。还有一道身影,英武不凡。顶点的沙丘上的风好似都比别处的大,狂啸着卷起黄沙奔向远方,天地一片刺眼的黄,所有风景都看不真切。 女子黑纱遮面,手中没有任何武器。男子头带斗笠,同样是双手空空。 他们只是站在那里,便如一座神邸,呼啸的沙风近不了身,只能拽动衣角飘摇,更显得出尘了。 他叫赵成秀,当阳山百年一遇的天之骄子。三千正道比武,他已经跨过所有人,站在她的面前,尽管他看不清她的样貌,也不清楚她的名字。他依然保持着谨慎。清心诀暗自体内运转,调整着呼吸。 她是苏禾青,她只是淡淡望着头带斗笠的男子,目光清冽。无人知道她是谁,无人见过她。她一路靠着过人的天赋与冷静的处理方式碾压其他年轻人,走到这里。 许多的大人物都在猜测她的身份,她也毫不在乎。 因为她知道,今天打败对面的人之后,她的名字会被江湖死死铭记,因为她的师父曾经如此做到过, 正清宫掌门,正清仙子, 苏禾青! 赵成秀走在路上,伤口刚刚愈合,气息都不太平稳,便要去执行这么艰难的任务。以前不认识她时,自己不是她的对手,现在呢, 赵成秀回想起那次比武,自己竟然以战养意,突破了九层清心。实力暴涨的他也只是撕下她的黑纱罢了, 赵成秀停下脚步,发了会呆。随手带上旧旧的斗笠, 前方,是高耸入云的云溪城。
“成秀,为师教你的清心诀修炼如何了?” “师父,心境尚未平。” “哦?为师作为大天师,门下第子无数,却从未见过清心诀八层还抹不平的心境,难不成你有滔天怨恨?” “没呢,师父,成仙诱惑急于求成所致。” “哎,九层就是生死一线了,若还有心结,需尽早斩断,莫耽误修炼,到时候真的会走火入魔啊!” 走火入魔吗?我已是魔了吧,师父,弟子不孝,让你失望了。 霜草萋萋,秋鸿悲鸣,九幽之地,这便是魔宗吗? 赵成秀猛然睁开眼,茫然四顾。是一间破败草庐,院中老槐符箓缠身,翠翠黄黄,轻轻盈盈,如入秋的枯叶,风过来,便用力挣扎,想飞向空中。 他的胸口便有一纸符篆,上面血红的线条勾画的东西虽然生涩,但成秀却认识,那是一张九品神符:“定心符”。成秀倒吸一口气,心中便知道了瘦削老人一定来了。 “你醒了。”说曹操曹操到,瘦削老人平淡的话回荡在房间,却是从定心符中散发出来,诡异非常。 赵成秀苦笑一声,“师傅,你不去秋岭找寻天灵仙,来这里做什么?” 胸口的符纸抖动了一下,赵成秀便感觉到更加痛苦。 “来替你收尸。” 赵成秀目光一凝,眼神有些复杂。 “怎么,没能报仇?” 赵成秀嘴唇紧抿,不发一言。 “还是,没能打过正清仙子?” 赵成秀静凝的目光晃动了一瞬, “没预料到她有青禾剑。” “哦?”符纸高高站起,躺在床上的成秀无可奈何。颇有种居高临下的味道。 “我且问你,你战斗之时让了她几次,是也不是?!” 赵成秀脸色反而平静下来, “嗯。” “很好,,” 这次是沙哑的声音,充满威严。 “老头子我现在命令你,再去云溪城,杀了苏仙子。” 赵成秀有些心烦,也只能无奈答应下来。
赵成秀痛苦地抽搐,脸色苍白如纸,再向下,是血肉模糊的胸口,他皱着眉,脑子里却想着一些其他的事。 他想起小时候,百年一遇的河北道大旱,树皮都被剥开去,寸草无活,民不聊生。某日回家的路上,大雨滂沱。路旁有一饿的将死之人,少年心善,取出仅存的食物——一块生涩的红薯。回到家,是父亲的破口大骂,“自身尚且不能果腹,当今世道,善心能值几斤几两!”他当时涨的脸色通红,乡塾先生那里学到的仁义道德一股脑倒出,后来, 后来,他救的人星夜里带着十几个黑衣人拿着森寒的朴刀闯进门,满门皆死。躲在后院处柴扉里的成秀死死望着这一幕,至今仍然记得朴刀上除了鲜红的血,还有一个刺眼的“苏”。 接着,他流浪到当阳山,当时百岁高龄的大天师十分欣赏他的心性,收为关门弟子。并传授他心法,成秀记得很清楚,天师只说了八字,“无思无情,六根清净。”赵成秀当时心有仇恨,某夜偷偷潜入宗门密室,盗得无上秘法。当即就被当阳山下了江湖追杀令。 他流浪到魔宗,见识到最残酷的弱肉强食,最血腥的尔虞我诈。也遇到了那个瘦削老人,老人说欲成魔帝,先练无情。 赵成秀接受了正魔两道的断凡尘心法,以为自己真的无欲无求,不会对任何事情有念想,可为何, 当看到她被十方大天师当做祭品,当看到苍穹剑即将穿过她的胸口之时,他要义无反顾的挡在她的面前呢? 成秀啊成秀,你傻不傻?!!! 他目光涣散,苍穹剑意在五脏六腑横冲直撞,只是这些痛苦,打不断成秀刻骨的回忆。 第一次去苏府报仇,看到她仙子御剑夜空,青禾光芒胜似璀璨繁星,心里就早已埋下这一抹身影了吧,不然自己融会贯通正魔两道的绝世武功, 怎能不灭苏府满门呢? 家仇应当不会忘了呀。 他更想不通为何会去云溪城破坏皆大欢喜的联姻,成为彻彻底底臭名昭著的魔头,世人皆唾弃。 也想不通为何会在名门正派三千青年俊杰比试的舞台上,当时还特地学习瘦削老人的易容术。 是为了撕下她的面具,让她颜面无存吗? 可为何,现在自己能为她去死啊?! 他记得为她挡下苍穹剑之时,她的目光剧烈波动,清泪涔涔。 赵成秀呼吸急促,胸口便带来钻心的痛,可他如此惨了还是大笑起来,放肆无比。 终于有些困了呢。 迷蒙之中,他仿佛听到瘦削老人淡淡的询问,“值得吗?家仇都不报?飞升也不在乎?魔帝也不想?” 最后掠过脑海的是苏禾青亭亭玉立塘边的身影,月光如水,她回眸一笑,柳都醉了,“成秀,值得吗?” 他已无半分力气,声音都不能发出,只有残存的意念支撑着手指在沙地上艰难地行走, “值得了。”
秀禾传,七。 云溪城有八条巷子,位于云溪城八个方向,而凤鸣巷是城东最大的一条巷子。也是达官显贵,文人世子们最爱光顾的地方。其间青楼无数,酒楼也是上了档次的规模,进入巷子需要通过一个高大无比的牌坊门,左右飞檐各成浴火凤凰状,寓意涅槃蜕变。 每日牌坊门外巨大的广场上必是停满了马车,不时有仪表堂堂,正义凛然的官员从大轿中走出,轻车熟路,正襟官袍,威势十足。或有风流世子轻摇折扇,妙口金言,兴之所至便是一篇佳作,这两类人自是那些酒楼,画舫,青楼最爱的顾客了。 这时,牌坊正道奇异的无人行走,原来是已经自觉分成两拨站在大道两边,人声嘈杂,人头攒动。某个店小二很好奇,勾着头回望,视线的尽头出现一辆恢宏马车,马车左右各有数名护院,左侧的护院凶神恶煞,手里举着一面大旗,上面的字体有龙象之势,“苏”。 人群中顿时一片嘈杂,有些人早已猜到一些什么,目光变得更加火热,今日是苏大小姐与洛灵公子比试剑道的日子,说是比试,其实更多的是两个家族之间的利益联姻。 来自齐龙巷的苏家是这云溪城数一数二的大族,而苏禾青更是被当代正阳天师比喻为“天赋心性,女子之龙。”而洛灵,是洛家最骄傲的明珠,六岁入剑道,十岁便策马入江湖,一把凌云剑刚正不阿,杀伐果断,鲜有败绩,最重要的是他来自凤鸣巷,这个巷中大族个个都是传承已近千年。 如此天作之合,龙凤呈祥的祥瑞如何不让人激动?!于是,今日的云溪城变得热闹非凡,所有人都期待着这次含情脉脉的比试。 是洛公子的凌云把仙子征服?还是苏仙子的青禾让洛公子甘愿沉沦? 那辆马车之中,圣莲般的苏禾青皱了皱眉,她听得见外面的议论,只是她对于洛灵公子着实没什么印象,其实很多人在他心里都没什么印象。 马车缓缓驶入牌坊门之时,车子里的禾青掀开车窗往后方望去,有些愣神。 仙子回眸,不知柔碎多少痴心? 而这时的苏禾青只是在想着一件事, 那家伙,不是要报仇吗,怎么时隔两月,就这样无影无踪了呢? 车窗已闭,苏禾青回到座位,心烦意乱。
秀禾传,六。 村东头有一户人家,结草为舍,破败无比。每逢刮风下雨的时节,大抵是住不了人的。 远远地看着大门,其实没有门。一眼就能望穿门庭。小院之中有一颗老槐,枝繁叶茂。腰身有五六大汉合抱粗细,每条粗如臂膀的枝条上挂满了黄纸符箓。祈求着天道有情,一帆风顺。 树下有一老人,身影瘦削,须发已是全白,寥寥无几,像是深秋挂满霜的野草。老人拄着一把拐杖,定定的坐着,目光有些呆滞,便顺带着动作也有些僵硬,所以他不时的轻敲拐杖砸黄土地面,更像是柔弱妇人在塕中砸蒜般无力,像是已经持续很长时间的样子。 老人抬头望了会天,轻语道:“天放晴,鹂打鸣,应当是成功了吧。”便是轻语也带出剧烈地咳嗽,苦楚滋味,甚是可怜。 时光渐去,日上中天。燥热的天连蝉都懒得叫了,老人却还在藤椅上,时而望着天,时而望着屋外,目色也渐发担忧起来。 “该回来了,时间到了啊。”刚说完,老人身子便抖了一下,不知是阳光太过刺眼还是什么,老人紧紧地眯起浑浊的眸,死死盯着门外竹林的一抹身影。 踉踉跄跄,仓仓皇皇,颤颤巍巍,血流不止,看起来惨不忍睹。 老人艰难起身,慢慢踱步到门口,瘦小的身子站在破竹木的门槛上,便又看清了一些。 年轻人虽是惨淡无比,但手中还是死死攥着一把秀气玲珑的软剑,没了夺目的光华,秀禾依然像是尘封多年的璞玉,不同凡响。 老人欣慰地笑,望着越发近的年轻身影,说了些什么。只是年轻人已听不到了,一下栽倒在老人怀里。 “成秀,回来就好。”
终于完成了。
秀禾传,五。 碧空如洗,晨曦已至。 塘边柳沉浸在雾气中,池中月却早已没了踪迹,星光也暗淡下来,齐龙巷的楼台飞檐都是若隐若现,看不真切,都在期待着日出的到来。 便在这蒙蒙雾色中,一抹妖娆背影扶着柳树,有些落寞。仙子俯身优雅,竟是连咳嗽都比那黄鹂悦耳。斑斑血迹染红满地柳叶,苏禾青皱了皱秀气的眉,嘴巴微微撅起,表情一点不似在外人那般冰冷,有淡淡的烟火气。 “啊,好疼啊。禾青,不怕的!”自言自语。 她拍了拍胸口,真气自手心输入心口,护住动荡不安的五脏六腑。 抬起头,眯着柳叶眉,心烦意乱地想着一些事。一些跟从前不一样的事。 见惯了或仰视或赞许或奴颜婢膝的眼神,苏禾青便更加在脑海里回忆起那样的一双眼。无悲无喜,只有杀意弥漫。当时是有些愣神的,因为她根本没见过对她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人。 她有些怒意,暗淡的青禾被她握在手中,抬手当空一剑,雾散柳叶纷飞。 其实她更在意的是她竟然不是他的对手!她乃是天之骄女,正清圣女传人,竟敌不过魔宗余孽。 她想起那样一个眉,时而如远山,清影淡淡。时而如横剑,锋芒毕露。捉摸不定,自信非凡。 她又想起他如玉的颜,略微消瘦,棱角分明。不是圆润如鹅卵石,不是过分尖锐如矛尖。 那时他的手几乎握不住剑,离去之时疼的腰都弓着,但他还是面无表情。 面无表情!苏禾青更加愤怒,风似乎都在怒吼,青禾嗡鸣不休,雾气淡了几分。 她突然想起那紧抿的唇,某时张开了一阵。 “苏大小姐苏仙子的脸颊很柔软哪。” 脸颊绯红,她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记起他整张脸,映在脑海中, 怎么也不愿散了。 再抬头已是,日光倾城。
秀禾传,四。 赵成秀死死盯着那把剑,他震惊的不是出尘仙子的绝美风姿,而是那把早已消失在传说中的青禾。 百年前,天下第一王云楼与莫雨姑娘在三思崖共赴黄泉,只留下两把剑,一把名为秀禾,乃是魔宗宗主王云楼在九幽之地引万鬼凄鸣的怨气打造而成,执剑者心神都会被腐蚀,变成魔头。另一把便是青禾,正清宫镇宫之宝,正道门派第一圣器,由每届正清仙子掌控。 六十年前,正魔大战,秋风谷中,当时的正清天师遭逢手下四大护法叛变,引到谷中,魔宗宗主亲自拿着秀禾率领八大魔帅围剿天师。天师不敌,临死之前折断青禾,只留剑胎,希冀着门内后生有缘之人得此造化。 她便是那年正清宫被灭满门唯一活着的仙子弟子。赵成秀目光如炬,思绪万千。 苏禾青并不给他多少时间,其实她自己也控制不住青禾的动作,只是随着它飘飘然下去,看着虽缓慢,但细究之下,竟有踏虚空随心散步的玄妙感觉,眨眼之间便来到赵成秀眼前。 依然乱的黑发遮住那面庞,苏禾青眼神清冷,声若柳摇,清风般掠过并不停留,给人一种若即若离的距离感,偏又不显得她高傲,好像有种理当如此的感受。 “赵成秀,当阳山上最杰出的关门弟子,因盗取无上秘法被逐出师门,无家可归后心思染尘,渐渐腐坏,坠入魔道,是也不是?” 她只是陈述着自己的观点,并不给他一丝辩驳的机会。因为她的世界里只存在自己的道理,哪有别人丝毫影子?她是正清仙子,她便是世法之上的存在,这是这个世界的真理,她始终这样认为。 所以,她白袍鼓荡,玉手结印,掌心有星芒灿灿,似若圣洁莲花般的黄团覆于青禾之上,青禾剑顿时暴起,剑尾拖起长龙般的火花,向赵成秀的面庞直刺而去! 有着一往无前,势不可挡的意味。 “嘭”!秀禾剑不再空中摇摆不定,剑尖有黑气升腾,迅速在空中走龙蛇之势而成圆形气盾,剧烈的爆炸响彻齐龙巷,不知多少青瓦粉碎,不知多少青石板断裂。 就在这样的爆炸中,赵成秀的黑发被卷起,终于露出了整张面容。 月色下的苏青禾盯着那星辰般的眉眼,很认真地看,仔仔细细,当看到那眸子中的灿烂星河时, 她有些失神,青禾有些安静, 月色都似乎朦胧起来。
秀禾传,三。 秀禾剑飘摇而去,剑身玉白光芒暴涨,刺眼夺目的光线中能看到正在微微颤动的剑影,整把剑划过夜空,所到之处便是极昼,有如流火。 赵成秀御剑而飞,双脚分别踩住秀禾首尾,控制上下,手指掐诀控制方向,呼啸的风吹乱黑发,黑丝狂舞,顺带着遮住了他的面容。只有玲珑的月色穿透中,才看清星辰一般的眉眼,此时他眉头轻皱,瞳孔微缩,便如星光闪烁了。 “嘭!”巨大的撞击声响起在苏府门外,鬼魅般的秀禾在月色的笼罩下如同水蛇在水中极速扭动,灿烂星芒不停从护卫身边划过,便会绽放一束束令人惊悚的红,倒下的尸体全都眼睛剧烈睁圆凸起,死不瞑目。 赵成秀轻飘飘落在地上,秀禾也已安静停于他面前的虚空之中,苏府门口仅剩一名年迈护卫,臂膀精瘦,须发皆白。他一臂已断,仍是面无表情,淡淡地开口:“我虽不知你是谁,但我知道掌控秀禾的人必是魔道中人,”他皱了皱眉,有些异样神色,“想不到你竟然还会当阳派的御剑术,名门正派却携魔门圣器,大逆不道!”说到最后,他已是怒发冲冠,须发皆张。 赵成秀并不搭理,手持秀禾,眼神冷冽,慢慢走向他,近了,才淡然开口:“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我是来报仇,要来杀苏府满门便是。” 年迈护卫暗暗握紧拳头,知道今日必死无疑。倒吸一口气,缓缓从背后的刀匣里抽出锃亮的朴刀,它已经陪伴他三十年。 他单臂执刀,大喝:“便先从老夫尸体上跨过去再说!!” 有风拂面,打断了赵成秀前进的步伐,他突然觉得有点冷意。他抬起头,旋即瞳孔剧缩,目光涣散! 夜空之上,有仙子凌波御剑,皎洁月映不尽仙子超凡身影,有如实质的刺眼光芒从一把剑身之上洒下,见此剑者必是眼如火焚,重者失明。更可怕的是,赵成秀感觉到秀禾剑正在微微颤动,有点不受控制地飞上夜空,飞向那把剑! 剑身之上的仙子眉头轻轻锁住, 那把剑便飘忽摇曳,踪迹难寻。 如塘中垂柳,醉饮春池!
秀禾传,二。 时值春光正好,微风不燥,便是夜间的柳也在随风飘摇,如仙子凌波,苏府后院便有这样一片柳,不大的池子四周插满柳树,沉塘月色中依稀可见柳叶的青翠,柳枝的妖娆,好不妩媚。 苏禾青便站在塘边,任由清风折柳拂面而过。她有一双琉璃般的眸子,此时眸中正泛着淡淡的焦虑,有光泽闪烁其中,似是柳叶间模糊的月色。娥眉微蹙,手中有一把剑,也是小巧二寸有余,剑身蜿蜒了两段,只是月色中的它如老墨般的黑,极夜的黑。似是能吸收月色,月光覆身,剑身黑气升腾,整个剑便会虚无缥缈起来,名为青禾。 此时的青禾在剧烈跳动,苏禾青美眸紧紧锁住剑身,虚无的黑气萦绕剑身,剑尖似有柳叶般青翠光芒颤动,整把剑“嗡嗡”作响,苏禾青纤细手指拿捏着不安分的剑尖,她极力压住内心的震撼,琼鼻“哼”了一声,另一只手猛然握住剑柄,捏住剑尖的手指重重一弹,青禾剑“叮叮”两声之后,沉默安静下来,似是风停后的沉塘柳枝。 苏禾青舒了口气,将要把青禾插进剑鞘时, 异变陡生! 原本沉寂的青禾突然升腾起滚滚黑烟,变得更加缥缈,直至月光有如实质的光辉洒落,黑烟渐散, 原是一把晶莹剔透,犹如琉璃的轻盈软剑。 青禾开始散发白色的光辉,不受控制的冲向苏府大门外,连带着苏禾青不由自主地御剑而飞于长空, 白衣如雪,月色琉璃,沉塘畔柳叶纷飞,柳枝摇曳,似是清风醉酒。 好一副仙子九天御剑而飞的场景! [图片]
秀禾传,一。 深夜,齐龙巷。 春风亭的飞檐之上,一道孤寂身影站在其上,手中玲珑三寸小巧的秀禾剑已经出鞘,玉白的剑身一经霜月覆身,刃白如雪,森然可怖。 赵成秀望了望月色,某时的黑云无声遮住月光,顿时天地一片漆黑,赵成秀便提遮秀禾凌空三步,恍惚间只听得隐约的破空声,与秀禾的清鸣,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寂夜里,消失在墨色中。 远方不知处,似有闷雷声。原是一人倒在血泊之中,他的眼珠凸起如铜铃,血丝密布,让赵成秀想起小时候经常杀的赤尾金鲤临死的模样,也是这般不甘地瞑目。 “有刺客!有刺客!”夜色中的苏府被这一道惊慌的嗓音吵醒,李福在苏府当管事二十年,见多识广,行事老练,在喊完这两声之后,立马转身跑去杂物房。只可惜,刚迈出两步,挡在身前的不是熟悉的破旧柴门,而是一把森寒刺骨,荧光淡淡的玲珑软剑。剑身不作任何停留,轻飘飘如水蛇蜿蜒扭动,又如清风拂面,眨眼即逝,身后便多了一具白发管事的尸体。 “刺客夜袭!保护老爷,保护夫人,保护大小姐!”护院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这不平静的夜色中,顿时有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响起,密集但并不杂乱。又有几个护院指挥着护卫们守卫几处院门,还有的护卫已经自觉结阵,整个防御动作井然有序,干净利落。 身处飞檐上的赵成秀洞察一切,暗自惊叹。 他闭上眼,手中秀禾剑身依然光白如雪,只是剑尖处有血珠来回滚动,不能停歇。犹若雪中腊梅,花枝乱颤。 赵成秀虽眼已闭,但眸子颤颤而动,剑眉拧成了一股绳,气息有丝微的紊乱,显然是心绪不平,看起来苦不堪言。 黑云终于放过了孤月,凄冷的月光再次铺洒。赵成秀睁开了眼,眸中泛着清冽的月色,手紧紧握住秀禾,青筋都已暴起。 “叮铃叮铃” 伴随秀禾秀气清脆的声音,他的身影越下飞檐,月光如水,夜色如墨。 他就如此直奔苏府大门而去。
新阵地也如此了吗。。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有些想笑,长空寂寥,夜来风雨吹过,落花有多少?往日种种如春眠一梦,宁可永远沉醉以前的辉煌,不愿醒来。可, 醒来就是满目疮痍,想起岸本一句话,迟早会惨不忍睹,好一个惨不忍睹。今日今时,在某地某客栈,不能入梦。 思绪颇多,把时钟拨回那个春,那是即将转移的最后一天, 我站在废墟一般的蓝狗某处,不想离去。记得那是在宁波的夜,一样是春天,一样是下雨。只是那次, 大雨滂沱。 我当时该是不甘的,毕竟那真的是曾付出心血的。其实我并不是顽固之人,只是心中仿若有孤魂盘踞,又似浪迹到疲惫的过客。我在那里驻足,仅仅然点了一把烛火,便永远不想离开了。 我相信你们会走向成功,一直相信,在那时。 尽管我已不在呢,但管理层还是有几个老战友,他们带着最纯粹的蓝狗精神另辟天地, 今日游此,所见所闻所思所想,真是让人不能入眠了。 寒风掠过,昏鸦哑鸣,梧桐叶满地,怎是如此凄凉?!!!! 心痛如绞,似有乱弹琴音穿心裂肺。 窗外是小雨,也如嘶哑鼓点撞击耳膜。 头晕晕, 是时间吗? 它无情不假,可仅仅新立一年呐,便能让澎湃之心干涸?便能让心中烛火渐熄?便能让万人吧成为无处话凄凉的孤坟?!! 是分歧吗? 若是初逃赤犬尚有可能,可,都是从蓝狗过来的主力,带着坚持到底的蓝狗精神,那时即便是深秋万树枯的惨淡光景也有几个痴儿不愿放弃呀,怎得今日,如此落寞?!! 哎。 口有苦水,心甚疲惫,怕是夜不能寐了。 罢了罢了,牢骚发完,也不能改变什么。 也只是青衣独唱, 物事人亡, 无望,沧桑, 风咽,雨凉………
故人如雨,往事如烟,那些部落那些事儿。 天下风云出我辈, 一去江湖岁月催。 皇图霸业谈笑中, 不胜人间一场醉。 ……… ……… ……… 往事如潮人如水, 江湖又有几人回?
心中女侠模样。 大概是这种, 仙气逼人。
不是很理解初十一盲目矿工打黑的做法。 无论从任何方面都被哥布林完爆。
吧已死,你还在? 这吧终究还是死了,终究没能继承大统,落得吧破人亡的下场,怕是一切的开始就已命中注定,是个悲剧。 一年很短,信誓旦旦这四个字经不起时间的考量。短短的记忆只停留在一些帖子,一些人之上。 他们或许才是这个吧曾经存在,曾经小有辉煌的证明, 忘不却你啊, 现在何方? 那年局势动荡,老吧大分裂,你们带着信念离开的时候,大抵是被人嘲笑的,你背负着压力成了他们的定海神针。 大概我会想到一个场景,老将军风雪出边关一载,拼尽全力,斩敌无数。归来时得到的不是故国的蒸蒸日上,而是内部政权更迭,比独立前更黑暗的事实。 是的,你被玩弄。你应该很失望才是,你发的那些帖子有的人看不懂,有的人不愿懂,有的人却是看不到了, 直到一天,你也走了,无声无息。 夜深,静寂。也只是偶尔想起,那时的你, 文采超绝,我顶礼膜拜。气质超绝,我亦步亦趋。做事超绝,我默默惊叹,怎有如此的人儿。 即便你在这里,性格大不如前。也还是某处尖锐至极的石头模样。 只是,你不愿面对一些事情,失望的离开。 你的离开代表一些事情的发生,花落根折,再不能开。同时进此的我倒是对这里的兴盛往事无所兴趣,只是你这样有趣的人,该是再也找不到了。 也只是无聊时翻翻你过去的帖子,总能让我在心里刻画一个你的样子, 隆冬,大雪,风凄啸。油灯下,你披着蓑衣,磨墨,润笔,犹如娇龙游走。 如此这般的想,应当还是解不透你的,你不是你表面的样子,其实内心孤傲。猜不透,猜不透。 只是我始终觉得,捅破你最后的窗户纸, 应当是一片暖阳,寸寸微光。 …… …… …… 腊月二十八,青空留。如果你还在,找一吉日,共煮酒。
小先生。 小先生, 你扎着刺眼的辫, 精致的纽扣在袖边。 小先生, 你穿着古怪的衣, 古怪地走在第七大街。 小先生, 你常手捧着书卷, 阳光在某时有些耀眼。 小先生, 你每日独坐到深夜, 抬头是残如钩的月, 寒冷,没有皎洁。 先生呐, 有人问你什么是知行合一, 你说你也不解。 先生呐, 有人问你你爱过谁, 你锁紧了眉,闭口不言。 先生呐, 有人问你以前, 你整理了衣冠,一尘不染。 可你张口欲开,后又无言。 小先生, 院中的桃枝桃芽舒展,似要开花。 年年不变。 小先生, 窗口的风铃还在摇曳,似是离别。 你曾说, 莫道男儿心如铁, 君不见满江红叶, 尽是离人眼中血。 眼中血呐,先生。 你的心也会流血吗? 小先生, 喧闹的街车水马龙,只影单行。 他们曾经利诱的, 她不曾理解的, 是你的骄傲吗? 多骄傲? 你知不知你现在,好可怜。 小先生, 如墨的夜,又看到你手捧书籍, 枯坐一夜。 晚风很凉,记得歇。
教你如何打造一个好部落。 我想,每个首领的终极目的,都是希望部落越来越好,越来越活跃,越来越团结,部落战胜率节节高,妹纸多多益善等等。 大而空的话不必提,不如说些实际的。 例如, 在保证活跃的前提下, 在保证团结的前提下, 在保证一切的前提下, 当个甩手掌柜。
抱残守缺是不是道家争不过儒家的根本原因。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于朴。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制不割。 每读到此处,总是振聋发聩。 做到此知守二字的人,大概真的是圣贤吧。
曾梦想青衣仗剑走天涯。 一个人的夜里,深夜。 蜷缩一团,翻来覆去,窗外是鹅毛大雪,以及不肯停留的凛冽寒风。 风雪,是我曾深映在脑海中,永远散不去的武侠场景。 一人青衣飘飘,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持剑立于风雪之中。我的剑定然锋利,我的眼神定然坚毅,我的动作定然飘逸。我定然是出剑成风,卷动风雪,剑挑风,雪飞扬。剑刺风,雪四散。剑扫风,雪绕身。一剑入地,入雪三分。一剑指天,雪落更甚。 我御剑而飞,青衣尽被雪染白,黑发尽被风吹散。我踩着剑,漫无目的。剑朝东,有雪中腊梅迎风而笑,我随手摘之。剑朝西,有雪中松柏挺拔如山,我绕树飘荡。剑朝南,有雪中大湖千里冰封,我蜻蜓点水。剑朝北,有雪中苍山云雾缥缈,我御剑登高。 我拖剑于地,剑尖刺破雪地与地面尖锐摩擦,迸射出火花四溅。我横剑于胸,剑身修长于漫天风雪中熠熠生辉。 风更紧,雪更急。雪中剑客的身影便愈发模糊。 我青衣执剑,风吹过,大袖鼓荡。我顺风出剑,一剑万里。我逆风出剑,步步为营,寒风凄啸。雪落下,青衣素裹。我盘腿而坐,剑横放于膝前,大雪纷飞,全身覆雪。 风小了,坐于雪中的剑客一声轻微叹息,他仿佛有些疲惫了。 他站起身,拿起剑,抖落一地残雪。 他定了定,扔了那把剑。微微佝偻着走入雪中。 风停了。 长风,寒夜漫漫。 被子里的少年,泪流满面。
最新的夜世界钟楼bug,拿去不用谢。
上次提到九本进攻极限,这次探讨布阵思路 辣鸡阵镇楼。
天不生我小青空,十本万古如长夜!震撼攻略。 请相信,这是来自一个未来大神孜孜教导。 收去了九本养出的认知,把自己变成最干涸的土地,疯狂地吸取一切水分,只为在十本掀起滔天巨浪。 三十年河东,低调进土里,谦虚入骨里。 三十年河西,总有平地惊雷,一鸣惊人。 …… …… …… 一朝英雄拔剑起, 又是苍生十年劫。 …… …… …… 火海浴血,终有凤凰涅槃!
终于彻底跟以前的部落拜拜了,感慨。 心累。 部落一天天的发展,我变得越来越沉默。 外来的人员逐渐掌握话语权,生杀舆论造势飞起, 我是非常想制止的。 只可惜,部落元老大多是半死不活的鱼儿,只在大事上出来表个态,可是,你能期待一批久不上线不了解部落风气正在变化的人做出正确决定吗? 况且,她们是妹纸呐,妹纸嘛,可以说她们心如发丝,也可以说她们胸大无脑。 外来人员的稍微煽风点火加上她们久不上线,导致她们出现逻辑失衡, 就在那天, 一个非常活跃,部落战场场六星,捐兵数量爆炸的八本因为没有可打的对手「全是强九」去探路十本而被外来小团体集火。 作为部落的大当家,你首先要做的不是应该排查事实,公道无私吗? 然而,真的让人失望。 世态炎凉,在那里我深深感觉到无力,我本是一个外来人, 因为可能有点实力加上话唠捐兵狂的特质当上副手。 在这样一个时刻我终于感受到了距离,一种你做尽一切想要拉进却最终渐行渐远的无奈。 只是希望, 各位首领副手们,别被有心人迷惑了部落的方向。 暂时无家可归中。。 罢了罢了, 部落轻轻地走, 我轻挥一挥手。 敬过往一杯酒, 再爱也不回头。
更新什么夜世界?我来教开发者真正该更新的东西! 自古一楼不说啥
【交流】鲜衣怒马少年时!挑战九本极限。
【交流】分享个九本非回型护黑阵。 灵感来自狐狸大神的一个阵型,稍做改动,对于不喜欢回型阵的九本参考下,下面附防守记录,被爆黑记录大概百分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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