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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 逐鹿 第60章 也顾不得江宁的调令来,梁文展于五月初一就秘密抵达明州暗中主持新政。 在以叶君安叶氏为首的浙东地方势力配合下,淮东很快就掌握明州府田亩及丁口基数。 在嵊泗、岱山等地划归海陵府之后,明州府辖管昌国、慈溪、余姚、上虞、嵊州、奉化、宁海、象山及鄞等八县,在籍田亩约七百余万亩。 在持续数年的战事摧残之下,明州府在籍丁口仍有十二万户之多。 明州九县以地处明会平原核心地域的慈溪、余姚、上虞、鄞县四地最为富庶,税粮占了明州全府的近八成之多。 奢家从明州府抽取的养军税粮有案可查,两年总数超过一百六十余万石,平均每年抽调的养军税粮在八十万石以上——而江宁约定淮东军可从淮东两府十一县征用的粮饷最高就只有八十万石。 传统上,上虞、嵊州、余姚三县都是划归会稽府管辖的。还是奢家占领浙东后,会稽是奢家在东线与董原之浙北进行军事对抗的重心,遂将上虞、嵊州、余姚划入明州府管辖,以便能更好的筹措军资。 以明州、会稽两府区域为主的浙东,明州府三居其二,会稽府才居其一。奢家失去浙东自曹娥江以东的区域,说是断了一臂,一点都不为过。 五月上旬,在明州府及诸县主官还没有确定的情况下,林缚就以浙东制置使司的名义,颁布田丁新政令。新政减免明州府及诸县丁税及各种人头摊派,向诸县派遣清田吏主持新政事务,清查田亩,责令诸县田主在九月之前向清田吏员如数上报田亩实数及丁口,雇佃耕种以实物租计算者减租到三成以下;以定额租计算,上等熟田年租额不得超过一石。 以田氏为首的叛降共十三家抄族籍产,充为军资,余者以协从论处,免罪责;并将八闽宗绅在明州府境内侵占的产业以及明州府及昌国诸岛所属的矿山、船场、渔场以及及湖荡、山泽、岛屿等无籍之地都征为官有,地方借机侵占,皆严惩之。 ************ 秦子檀在稳定永嘉形势后,也于五月上旬来到东阳县,为当前的恶劣形势感到焦虑。 在东阳县太白溪的西岸,淮东军以长山营两旅精锐为主力,驻军达到八千人。沿落鹤山西北麓坡岗,淮东军构筑鱼鳞状的连环防寨向太白溪西岸辐射,与东阳县城争夺对太白溪水道的控制权,又驱使民众在内线拓宽修筑衔接嵊州的驿道。 在天台县的北面,以长山营一旅精锐步甲为主力,淮东军在构筑面对天台县的防寨里,驻军也超过四千人。 在天台与落鹤山防寨的内线,以嵊州城为营垒,以长山营三旅精锐步甲为主力,淮东军在嵊州的驻军更是达到万余人。 淮东军以嵊州为核心所构筑的浙东西南大营在五月上旬就初步成形,以淮东步军司长山营为主力,马步军战卒及辅兵的总数超过两万两千人,还有数以千计的民夫征为军用。 到五月上旬,淮东明确将嵊州废县置镇,将整个嵊州城作为浙东西南大营的驻垒使用,仅在嵊州剡溪江两岸就抄没田氏田产二十余万亩,作为军垦营田所用——还不晓得淮东后期要往嵊州等地填入多少兵户! 在萧山到海宁段的钱江水道彻底封闭之后,淮东军在以上虞县城为核心及沿曹娥江两岸构造的防寨体系里,驻军以韩采芝、孙文耀所部浙东行营及淮东靖海第三水营为主,兵力也超过万人。 考虑到淮东军在明州府内线崇城步营三旅精锐以及浙东行营军陈魁立、毛腾远等部共一万五千余人以及暂时还驻在明州府东海岸的靖海第一、第二水营,淮东军一时间在浙东的兵力总数超过五万两千余人。 奢家要稳固从天台、东阳、诸暨到会稽一线的防线,以八闽精锐为主加上地方防守兵备,人数不能少于五万人。 虽说浙北董原的压力由大公子承担下来,但浙东在失去明州之后,驻军人数反而要增加近一倍才够用。 秦子檀能大体猜到淮东是什么心思,便是要加剧双方在防线上的军事对抗,将浙闽的财政拖垮。 在浙南,刘文忠、左光英等浙南抵抗军在占据乐清城,很容易能从海路获得淮东的支援。奢家在浙南的兵马只能放弃沿海地区,收缩到瓯海、永嘉等离海岸有一段距离的内陆城池建立防御。
卷九 逐鹿 第46章 柳暗花明 富阳一面临江,三面丘壑山岭环抱,行走不易。      在水路给奢家浙东水师控制的情况下,董原率部从杭城出援富阳,从西湖北面的古荡镇西进,到留下镇后分兵两路:一路走龙坞寨、走午潮山与溪香山之间的孔道,往援富阳,一路经转塘镇走溪香山与灵山之间的谷道往援富阳……      为了攻打富阳争取时间,苏庭瞻不仅以水师战船控制水路,还在富阳县城东面方向派出多支精锐,拦截从杭城过来的援军;更分兵攻打富阳城北的上燕坞,以求在上燕坞建立更稳固的拦截阵地。      上燕坞是从北面接近富阳城的最后一道也是最关键的口子。      出杭城到富阳约百余里,丘岭之间的谷道也是修筑的驿道,董原却直到二十三日午时才率部前进到上燕坞北面的燕雀岭。      站在高才四十余丈的燕雀岭上,不仅能看到上燕坞里的屋舍瓦墙,还能清晰的看到富阳城的北城门楼子——想必富阳守军也能看到杭城援军已经赶到燕雀岭了,毕竟燕雀岭离富阳城只剩下最后十里路程。      一炷炷黑烟从上燕坞里冒出、升上万里无云的碧蓝晴空。董原终是来慢了一步,上燕坞给苏庭瞻先一步攻陷。少量残兵往燕雀岭仓皇逃来,浙闽叛军也不追赶,只是进入上燕坞,或在上燕坞的外围两侧,利用有利防守的丘岭地形,挖壕筑垒,防备这边反攻夺寨。      董原一脸阴悒,哨探刚从浙闽叛军控制区域穿插过来,他从哨探嘴里得知,富阳县西城门已经给撞塌,奢家悍卒正疯狂的抢夺西门。      富阳县六千守军,以新募之卒居多,坚守城池已有八天——这八天时间里,苏庭瞻率浙东兵马主力不计伤亡的轮番攻打富阳,已经将富阳守军打疲。      富阳守军这时候还有抵抗意志,没有崩溃,就是看到援军正从北面接近,但这边要能支援到富城,首先要攻下上燕坞。      董原看了看身后的甲卒,心情沉重。      两天以来,奔走夺路,沿路连续击溃浙闽叛军的六支拦截队伍,伤亡也重。比起伤亡,更要命的是连续两天两夜激战、赶路,将卒都很疲惫。      这六七千人,大多是董原出知维扬府期间所募悍卒,将领多是董原从东闽军招揽的旧部袍泽,非新募之卒能比。但他们所面对的也是奢家的虎狼之师,作战经验与抵抗意志都极强,这将是一场血战。      在十年东闽战事期间,董原已经是充分领教了东闽战卒的强悍之处。      东闽地处一隅,以东闽一隅而谋天下极难,但外界想打入东闽更不容易。      十年东闽战事期间,东海寇猖獗,而朝廷水师不利,走海路扰袭晋安的策略行不通,要从陆路攻入东闽,只能走三溪及闽江水道东进。      与普通叛军不同,东闽八姓世家同气连枝。      开国初逃入闽的八姓宗族丁口不过两千余人,但繁衍滋息两百多年,又与当地夷越族人联姻,宗族势力在建安、晋安两府急剧膨胀,差不多达到八姓人家十居其四的水平。      也就是说,以奢家为首的八姓宗豪硬着头皮打下去,朝廷就没有招安、分化地方的可能,只能沿着狭窄的闽江通道进行反复的拉锯战。拉锯战就打了近两年,双方填进去无数将卒的血肉跟性命。      李卓也是从监军副使到监军使再到督东闽,到崇观七年才好不容易打下控扼闽江中游建安府全境;离平靖东闽战事就差最后几步,也许奢家再坚持不了一年甚至更短的时间。      也是天助奢家,边军恰在此时遭遭陈塘驿溃败,二十万边军覆灭过半,辽西地尽失,京畿岌岌可危。庙堂之上也天翻地覆,楚党取代秦党,陈信伯给夺权闲置——楚党宁可给奢家以喘息的机会,也容不得属于秦党一系的李卓立下平靖东南的功业,再者从南线抽调精锐兵力支援北线,也是迫切所需。
卷九 逐鹿 第44章 转折 在这个拿忠君当牌坊的年代,林续文也万万没有料到林缚胆大妄为到拿勤王做幌子骗过所有人,手里捧着林缚留给他的书信,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将信交给黄锦年,问道:“林制置使暂时有事离开津海,需要三五日才能回来,留下这封书信,黄大人,你看怎么办?” 哪可能是离开三五日?黄锦年又不是傻子,此时恨不能将林缚生吞下去,转念又想:林缚抽身而去,原计划从海路过来的淮东勤王军自然不能指望,但有一点能肯定,林缚、林续文等人不会轻易弃守津海。 想到这时在,黄锦年又不放心的问道:“周普将军可还在津海?”要是周普也率骑兵离开了,就意味着林缚彻底放弃津海,到时候他要千方百计的想着保命,哪里再有心情恨这恨那的…… “十七在信里说淮东骑营在津海受我你节制,自然不会将骑营调走……”林续文说道,但他心里也有些不踏实,这么大的事情,林缚事先没有跟他透露一点风声,要是林缚在书信再扯慌,他找谁诉苦去? 想到这里,林续文看了孙尚望一眼,见他脸上一样有迷茫之色,想来也是刚刚知悉此事,便与黄锦年商议道:“是不是将大家召集过来商议一下……” 只要自家性命无碍,特别这时候大家都绑在津海这艘破船,一切都要以守住津海为要,黄锦年也顾不得去追究林缚的欺君大罪,要追究也轮不到他来追究——黄锦年沮丧的点点头,说道:“林大人,你来安排吧……” 林续文吩咐官厅里的随侍,说道:“传我与黄大人的命令下去,要城里昭武校尉以上将领及七品以上的官员到官厅来议事,此间消息一律不得泄漏出去……” 这时候门侍通报吴齐、周普与马一功求见。 听到吴齐与周普还在津海,林续文心里松了一口气,但想到这么大的事情给瞒着,心里也老大不痛快。 孙尚望对林缚的计划不知情,但吴齐与周普肯定是知情的。 吴齐、周普、马一功走进来,马一功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震惊,林续文心想他应该也是刚从吴齐、周普嘴里知道林缚于昨夜秘密离开津海的消息,沉着声音说道:“吴将军,你过来一下!”便先往偏厅走去,等吴齐跟过来,压着声音问道,“淮东真是胆大妄为,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知会一声?” “大人正要我跟大公子解释一二,”吴齐恭敬说道,“此计甚险,稍走漏消息,计将不售,崇州也仅二三人知悉通盘计划,崇州方向一切都以北上勤王做准备。我也是昨日才知道大人的打算,此其一也。其二,此计甚险,若计不售,欺君惘上之罪难逃也,大人不想不留一点余地的将大公子跟林家都牵累进来……” “唉……”林续文叹了一口气,要是他一开始就知道林缚有这样的打算,说不定会劝他打消这个主意。 谁能想到北面的形势一下子就陷入这样的困境,如今超过五万虏骑漏进来,遮闭在冀东地区。临渝、蓟州、昌黎等关城,朝不保夕。不要说信路中断,知道林缚拿勤王当儿戏的也就津海诸人,便算消息传到燕京去,朝廷又有什么能力追究林缚的欺君惘上之罪? “意在奢家?”林续文又压着声音问道。 “对,”吴齐说道,“我家大人说,北地势危,对奢家来说,也是绝无仅有的一次机会,奢家在南边不可能不趁火打劫。若江东有失,便算这回勉强将东虏打回去,大势也难再挽回!” 林续文早就想到淮东不会将筹码押在北面,只是林缚演戏太真,再者谁也没有想到他会胆大到拿勤王当幌子骗人,便这样给欺骗过去——这时候听吴齐这么说,林续文也觉得甚是,要是南线给奢家打穿了,他们在津海再辛苦,又有什么用? 不要说淮东,林家的基业也在南边。 除了给欺瞒心里有些不悦外,从林家的根本利益出发,林续文也希望林缚先顾南边。 津海守不住,大家还可以走海路往南边撤——看眼下的情形,北面的形势已经很难挽回了——这时候更需要南边能稳住、不出大乱子。 “十七离开时,有没有说津海这边怎么守?”林续文又问道。
卷九 逐鹿 第37章 飞转直下 形势可谓飞转直下。 二月初八,叶济多镝率万余精锐骑兵夺井陉,初九入燕南北进陷平山县,初十陷灵寿、行唐二县,十一日陷曲阳,十三日陷定州…… 短短数日之内,燕南三府就给轻兵突进的虏骑打塌掉一只大角。 崇观九年东胡入寇,燕南三府及山东平原、济南两府,除了一百多万的人口损失外,牲口畜力更是损失殆尽,仅给东胡人捋走出关的牲口就将近四十万头。 三十万黄河修堤民夫之乱,更是将济南、平原、刑州、定州等地区的最后一点元气摧残掉。 梁家入主山东,没能进入相对较富裕、没有遭到战争破坏的青州以东地区,只能将行辕建在残破的济南城里。 这两年来,梁家要养六七万兵马,济南外城的城墙修复也仅是土夯版筑,更不要说去恢复其他州县的城池防御。北面归燕京直辖的刑州、定州等地更是可怜,城池残破,除大州、府城外,诸县的守城兵卒仅数十百余人,像曲阳县能坚守一天才失陷,都算得上奇迹了。 梁家修筑的驰道,从济南出发,经平原府北上,衔接定州,再接卫河。 早在上月下旬,津海方面都暂停向京畿输供粮草,就是防备虏骑会突然插到燕南来;梁家显然没有做防备。梁家一支骡马队,在定州城南给东虏前哨截住,约七八百头骡马、近五千石米粮以及千余没有什么战斗力的运兵,一起成为虏兵的战利品。 十三日,虏兵主力在定州休整,但分出数路精锐骑兵,每路百余数百骑不等,往北、往东穿插奔袭,唐县、望都、高阳、清苑、博野、安县、饶阳、肃宁等县,皆现敌踪…… 肃宁为河间府属县,在河间府城西四十里处。 吴齐站在肃宁县残破的城头,神色凝重的望着远处策马踟蹰的四百余虏骑,与身后杨一航说道:“撤吧,东虏第二拨兵马差不多也快进入燕南了……” “吴爷先走,我再守两天就走。”杨一航倔强的说道。 在肃宁、河间相距不过四十里的两城,杨一航能直接调到的兵马有三千余人。都是燕南诸战留下来的底子,将卒都得到锻炼,补给兵甲弓弩都跟得上,战斗力很强。即使有两三千精锐虏骑过来,杨一航也敢率兵出城野战,但是虏将仗着一骑双马的高速机动性,看着杨一航所部兵锐弩强,走避之,远远的在外围吊着,不与他接战。 津海军仅有一营骑兵编制,还给林续文留在津海,主要防备虏骑前哨往河间府内线穿插,杨一航手里三千兵马,都为步卒,仅有百余斥候探马。 第一拨进入燕南的虏骑有万余人,都是一人双马的精锐骑兵;第二拨虏兵再入燕南,在定州周边的东虏骑兵规模将在两万人以上。 这种情况上,杨一航也不敢轻率的带着三千精锐孤军往西深入。 杨一航守肃宁,是要给难民东撤更多的时间。 林续文虽说手握河间府大权,但在津海受黄锦年等人的节制,也只有在确认虏骑大部进入燕南之后,才能签署坚壁清野的命令。之前也仅仅是提前将林记、集云社等相关势力散于河间府的人马、物资撤往津海、阳信等地。 由于刑州、定州等地疏于防范,给再度打得措手不及,进入燕南的虏骑能从刑州、定州等地获得补给。仅梁家在定州城南的骡马队给劫获,除了五千石米粮外,七八百头骡马差不多就是近二十万斤肉食储备。 冀西地区再残破,但一百多万人口的基数在,可劫掠的粮草补给数量,还是相当可观的,坚撑虏骑在燕南作战绰绰有余。 河间府单独实施的坚壁清野意义不大,而且大量的难民东撤,涌入津海城里,将给津海城带来极大的压力。 从纯军事的角度出发,吴齐是希望津海军立即放弃河间府的外围城池,固守津海、仓南等滨海城池,引导难民往南疏散,不要将数十万难民的负担揽到身上来。 不过津海军受林续文直辖,再者吴齐也说不出直接放弃难民的话来,林续文在他的位置上,更不能只考虑军事问题。 没有军队与城池的庇护,在虏骑前哨的骚扰下,难民南撤的速度会极其缓慢。也许更多的人会就近躲入附的城池、土围子里,乐观的等候朝廷的救援。
卷九 逐鹿 第33章 危局 天愈冷、海愈蓝。          “林政君号”缓慢的驶入津卫岛西岸码头的泊位,孙尚望站在码头上,他早接到通知说“林政君号”要试航到津海来,等了好久,才第一次看到这艘超级巨舶的伟岸身姿。听说这样的巨舶,崇州在年节前,就动手开造新的两艘,孙尚望都有些迫不及待的上船去看一看。          好不容易等“林政君号”驻泊稳妥,船栈搭设好,孙尚望第一个登上船,朝胡乔中拱拱手,笑问道:“指挥这样船出海航行,有何感觉?怎么与约定的时间晚了十天,叫我等在这里望眼欲秋?”          按照试航计划,“林政君号”要在年节之前走黑水洋来津海,只是晚有晚的理由,胡乔中说道:“过黑水洋时,风浪大,船身偏得厉害,被迫在济州停了十天……”          孙尚望心里疑惑:黑水洋的海流甚急,要是“林政君号”不适合走黑水洋,必然是回崇州,不应该冒大风险强行过来。看到胡乔中的眼睛往边上挤,孙尚望循看过去,船舷边上站着身穿青色夹袄、头戴皮瓜帽的男子。等青袄男子转过身来,孙尚望吓了一跳,问道:“高先生怎么在船上?还一直以为高先生在辽西呢!”          “大人吩咐,高先生的行踪绝不能泄露出去,要孙大人秘密安排人护送高先生去昌黎!”胡乔中说道。          林缚不希望高宗庭这时候再回辽西去,但又不能做得太明显。胡乔中借海流的问题在济州多停泊了十天,但年节前有船队从济州来津海,胡乔中也无法再拖下去,就与运船海船组成船队一起过来。胡乔中希望孙尚望这边能找到借口拖一拖,只是当着高宗庭的面,话不能说明了。按照林缚的意思,最好是能拖到辽西战事有结果之后。          “孙先生,”高宗庭朝孙尚望拱拱手,问道,“辽西可有最新的消息传来?”          “辽西倒没有什么新消息传来,”孙尚望一时还猜不透高宗庭在这关键时刻去淮东做什么,既然是绝密,他也按下好奇心不问,回答高宗庭的问题,倒有些不知取舍,略带迟疑的说道,“朝廷起用周宗宪任兵部尚书。前段时间军情司总制吴爷亲自跑来津海,前两天亲自去京里了……”          “啪!”高宗庭含恨的一拳打在船舷上,跟孙尚望作揖说道,“我今日就要去昌黎,麻烦孙先生代为安排……”          “今天就走,是不是仓促了?”孙尚望问道。          “拜托了!”高宗庭长揖不起。          孙尚望迟疑的看向胡乔中,孙尚望是淮东在津海的联络人,知悉机密,故而能知道朝廷起用周宗宪,是要撤李卓将职的预兆。这时候还不知道朝廷会拿什么借口去撤李卓的将职,高宗庭此时去辽西,总有些不适合。          胡乔中苦笑一下,高宗庭坚持要走,他们也不能强行将他扣押下来。          这会儿有船从津海港方向驶来,孙尚望看过去,远远看见船头站着一个穿羊皮袄的人,说道:“许是吴爷回来了……”          回来的人,正是乌鸦吴齐。吴齐刚从京中回来,在津海给林续文拦住说事,这会儿在港口远远看见看到“林政君号”停泊津卫岛,便知道高宗庭也过来了,赶忙找了借口与林续文辞行,坐船到津卫岛来。
卷九 逐鹿 第18章 喝斥 在安排好水营扩编诸事后,林缚就沿捍海堤往北巡视,朔月初二在盐渎召见刘庭州、梁文展、肖魁安、胡大海等人。 最近令刘庭州头疼的,还是粮价的上涨。 在江淮诸府县,税赋征收早就实现了银钱化征收,在效率提高的同时,也就注定会受到物价暴涨暴跌的冲击。 从诸县征收上来的,截留一定比例,其余缴纳郡司,都以银钱结算,这也无所谓——但是七月江宁军议加征部分是充作军资的。受到粮价飞涨的影响,郡司要求各府司再加征四成的粮损。摊到淮东府头上,就是要多加征五万两银子。 同时刘庭州兼领淮东军领司使,负责以两万兵额的淮东军供应钱饷。 郡司拨给军领司是以银钱结算,由军领司就近购入军粮等物资。 如今刘庭州负责的淮东军领司衙门,要负责向驻山阳、睢宁、宿豫等地的驻军每月供应约一万三千石军粮及蔬菜、盐炭、肉类等物质,受物价上涨冲击。 郡司拔给军领司的银钱,实际购买力下降了三成——郡司摊到淮安府的加征,要补征粮损,但分发军领司的银钱,却不承担粮损,要刘庭州自己先想办法补足。 刘庭州一心为朝廷操劳,对岳冷秋也是言听计从,这时候也急得要骂娘。 就算粮价就此稳定下来,不再失控的上涨,这一来一去,他就要多筹十一二万两银子——下面的知县却不会体谅刘庭州的辛苦,一个劲的嚷嚷艰难。 要是硬着头皮强摊下去,最终是落在农户头上还是占有大宗田地的田主头上,熟悉庶务的刘庭州掰掰脚趾头也能想清楚。 刘庭州也有些愧见林缚。 早在七月中旬,林缚预见粮价有可能飞涨,曾明确以军司的名义下文建议淮东诸府县征税赋改银钱为米粮实征,以避免府县财政受到粮价飞涨的冲击。 对普通农户来说,缴粮比缴银还少一道卖粮的手续,倒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即便粮价飞涨,普通农户也享受不到好处;享受好处的,是占有大宗田地、掌握大量粮租的田主们。只要提前确定改银征粮,形成既定事实,以地方宗绅势力为首的田主们,自然也不会有多少反对的声音。 刘庭州一直抵制林缚干涉府县事务,林缚七月中旬以军司名义所下建议函,淮安府除了梁文展所掌握山阳县执行外,在其他县都给视作废纸。 结果很明显,山阳县秋粮实征米粮十九万石(加公田收入),丝毫未受到冲击,甚至还享受到粮价上涨的好处。与府郡结算税粮时,山阳县实际少缴了近两万石米粮。 相比较之前,淮安府及其他诸县,在明年夏税征收之前,却要承受近十万两银子的粮损。 淮安府从马服案里也受到巨大的好处,使财政有所好转,刘庭州能勉强应付郡司追加的粮损,但军领司这边每月要短缺近六千两银子。 刘庭州一边派人去郡司吵架、打官司,一边只能请林缚多宽容一二,给他多些时间筹钱粮。 林缚脸色阴沉,眉头蹙紧,压着声音,说道:“请刘大人亲自到军营,拜托将卒们勒紧腰带,就说军领司一时疏乎,没有提前意识到粮价会上涨,所以以后拜托大家吃饭时将裤腰带再勒紧三分……” 宋佳在旁边听了忍不住要笑出声来,只是埋头抄录文牍。 刘庭州一张老脸却涨成酱猪肝色,羞愤难堪,却又不能袖手而走,还得忍声吞气的告求:“大人七月有所告言,下官未予重视,实在罪过,只是军领司眼下实在是艰难……” “本官不干涉府县事,那些话,你爱听不听,随你的便,我奈何不了你,”林缚唬着脸,盯着刘庭州,拍着桌子训斥道,“但我要问你,郡司向淮安府追征粮损,军领司也应向郡司追讨粮损,两相抵扣,也差不多了——你却是怎么做的,拿淮安府节余向郡司补缴粮损,却要我替你承受军领司的粮损,你当我是好欺负的!” 刘庭州在淮安府的声望甚高,林缚与刘庭州不和已久,但以往相见时,都能以礼相见,此次却是拍桌子怒斥。 肖魁安与胡大海站在堂下,听着林缚拍桌子训斥刘庭州,更是连声音都不敢吭一声,更不消说帮刘庭州分辩了!
卷九 逐鹿 第14章 永嘉 刘文忠是瓯海人,崇观五年的举子,虽说只比林缚早一科,年纪却要大了两轮。 奢家控制东海寇大掠江浙时,刘家受创甚深,子弟伤亡无数,结下血海深仇。从东海寇时期,刘文忠就率乡民、宗族积极抵抗,在永嘉府的声望很高,遂与叶肃并领浙南抗奢势力。在叶肃任永嘉府知府兼督兵备事的同时,刘文忠出任永嘉府通判兼按察佥事。 一方面,朝廷明确约定浙南诸抗奢势力皆受浙北制置使司遥制;一方面,撤出永嘉、乐清两城,叶肃、刘文忠两人头上的知府与通判衔,则完全名不符实;一方面,叶肃、刘文忠二人以及麾下诸将,都渴望能收复浙南全境——出于这种种考虑,叶肃、刘文忠没有接受淮东军司的建议,撤出乐清、永嘉。 不过这些也不意味着叶肃、刘文忠等人不清楚他们当前所处的严峻形势。 乐清、永嘉二城处于浙闽叛军的合围之中,兵弱城残,乡民也受到叛军的鼓动,反抗之心并不强烈。唯有淮东水师能撕开奢家的封锁线,将战船投到浙南、闽东沿海地区,永嘉抗奢军也只能从淮东那里获得人马及物资上的支援。 刘文忠时年四十八岁,身材瘦小,穿着御赐的绯红色官袍有些不合身,目光炯炯,显得坚锐有神,跟随张苟之后,走进官厅前的小院。为表示尊重,林缚特地领着傅青河、周同、赵青山诸将走到官厅廊檐下恭候。 “某在淮东多听刘大人率众抗叛的义举,仰慕久矣,今日始得一见,幸哉……”林缚拱手作揖相迎。 淮东有资格穿紫衣官袍的仅林缚一人,刘文忠走进小院,就暗中打理林缚其人——林缚在浙南传开的事迹,好坏掺杂:其文举人出身,但善治军,领兵抗敌,百战不殆,乃李卓之后有数名将;身为东阳党中坚,在朝廷与张协、岳冷秋一系水火不溶,在江东互相牵制,又有养寇之嫌,拥兵自重,是使江淮形势长时得不到好转的幕手凶手;其在淮东治政暴虐,为搜刮方便,动辄大兴冤狱,使治下民众敢怒不敢言——这些仅仅是流传到浙南的传闻,真相到底如何,刘文忠也不得而知,当下只是依足礼数,朝林缚作揖行礼:“在大人面前,下官微薄之名,有如萤虫之辉,实在是不足一提……” “……”林缚哈哈一笑,说道,“某做事只求无愧于心,什么名不名的,”看向刘文忠身后的黑脸青年,问道,“这位便是左光英左将军?” “光英参见大人!”左光英上前一步参拜。 “左将军勿需多礼……”林缚上前一步将左光英掺住,再请刘文忠、左光英等人进官厅议事。 左光英是贫苦渔民出身,在反抗东海寇时期成为永嘉乡军首领之一,勇武多谋——朝廷给永嘉抗奢军六营编制,给了六个昭武校尉的头衔,左光英为永嘉六校尉之一。 叶肃、刘文忠等永嘉诸人即使有心坚守乐清、永嘉,但也知道在海上与淮东保持海路通畅的重要性,派兵进驻易守难攻的麂山列岛是必然之举。 永嘉诸人对淮东的海上战力缺乏正确的认识,长期以来,他们只看到奢家操纵东海寇横行东海,也一向认为整合东海寇势力的浙东水师是东海之上最强横的战力——这种观念显然不会为淮东水师一次南袭而改变。 在这种观点下,永嘉诸人无疑会认为守海岛比守乐清、永嘉两城要艰难、凶险得多——即使有与淮东保持海路通畅的必要,也没有人愿意承担这个苦差,最后还是左光英毅然率部进驻麂山列岛! 相比较左光英的出身,永嘉军的其他将领,无一不是宗族出身。左光英毅然去守麂山岛,背后的原因也相当复杂——站在淮东的角度,倒是乐于看到这种复杂,也就意味着左光英更容易接受淮东的影响。 在官厅议事颇久,林缚也从刘文忠、左光英嘴里知道更多永嘉抗奢军的详情。 虽说叶肃、刘文忠率部从雁荡山下来,占领了永嘉、乐清两城,兵马也从之前的两千余众扩充到四千余众,但形势已经艰难。 奢飞虎已经抵抗永嘉江南岸的瓯海城,奢家从浙西调兵,奢飞虎在瓯海能调用的精锐战力就有五千余众,加上招募地方投降势力,兵马将近万人,在永嘉江南岸形成绝对优势。奢飞虎只等彻底封锁永嘉江口、切断淮东水军进入永嘉江的通道之后,就会率兵渡江攻打永嘉、乐清两城。而在永嘉、乐清的北面,临海与会稽府有陆路相通,奢家在临海诸县的驻兵也增至四千余众,加大对括苍山的清剿力度。
卷九 逐鹿 第3章 甄氏 林缚就在婴儿床旁的角桌上签署了《淮东制置使司禁东大洋疆海商民贸易、渔猎告令》,用的是淮东自产的炭笔。 比林缚最初时拿一头烧焦的木条作炭笔不同,林缚此时所用的炭笔,倒称得上真正的铅笔了。用来两个中间刻槽的木条胶合在一起,形成中央带孔管的木笔,往孔管里灌入混合松烟等物的墨胶,阴干凝固就制成炭笔。 比起石墨粉制芯的铅笔,淮东所制炭笔,还较为原始跟简陋,成本也要高许多。但比起传统的毛笔加墨砚的书写方式,炭笔要简便得多,也要廉价得多。不过相比较后世的铅笔,淮东所产的炭笔,笔芯是用胶墨制成,不容易擦拭。 对这时候需要绘制图样的匠师们来说,炭笔的发明更称得上福音了。 上有所好,下必效焉! 虽说林缚的诸多行为,在其他人眼里,是那样的离经叛背、不可饶恕,但在淮东军司内部以及淮东军司所办的各个学堂里,炭笔以及醮写笔倒是很方便的就推广开来。 虽然林梦得、秦承祖等人还习惯用毛笔书写,但是他们习惯或者说早就认同林缚追求“有效、快速、廉价”的宗旨,也容易接受体现这一宗旨而出现的新事物。 淮东基业草创,林缚也是尽可能的任用跟提拔对淮东有认同感的官员跟将领,除了利益之外,认同感跟归宿感,都是产生凝聚力的基础。 这禁海令不仅对淮东沿海地区有效,还要通告虞东、海虞、金湖、嘉善、杭州等府县及宁王府、总督府,军情司总共印制了好几十份,林缚要一一签署。 林缚一边签字,宋佳在旁帮着盖印章,随后还要拿去加盖淮东军司的铸铜大印,才算正式生效。 秦承祖则俯着身子,乐呵呵的拿染了霜白的长胡子逗小床上的婴儿。卷儿尴尬的站在一边,不晓得要如何应付这个场面。 宋佳一边帮着盖印章,一边心里暗道:谁能想到如此重要的一份令函,竟然在婴儿房里签署,无论是林缚还是秦承祖,从他们的脸上都看不出要打大战的样子。 “相公也真是的,淮东新造大船是那么紧要的一桩事,怎可以随随便便的赐名?” 宋佳听到刚坐满月子的顾君薰在门外跟别人在说话,显然是刚知道林缚拿长女闺名给试航新船命名的事情。 紧接着顾盈袖的声音传进来:“听说孙大人跟胡大人在场,也奇怪了,他们怎么就不劝一劝,就纵容他?”转而又笑道,“不过说来这丫头真是好福气,将来也是一个娇生惯养的主!” 说着话,顾盈袖与顾君薰推门走了进来,先看到坐在角几旁签写文件的林缚,顾盈袖问道:“你时候怎么在这里?”顾君薰则埋怨道,“哪有将女孩子闺名写到船头上的道理啊,淮东在别人眼里本来就不受待见,不晓得还要惹多少闲语碎语!”待抱怨过,才看到秦承祖站在角落里逗婴儿,忙敛身行礼道,“秦先生也在这里啊!妾身见过秦先生。” 秦承祖笑着说道:“大人喜爱小小姐,拿小小姐的闺名赐给新船,也是对新船寄予厚望……”给顾君薰回了一礼,婴儿交给卷儿照应。 顾君薰刚才只看到宋佳在场,说话也就随便了些,给秦承祖这么一说,她的脸倒红了起来,觉得刚才说话太不检点。 顾盈袖站在一旁,给秦承祖行了一礼,倒没有说什么。 这内宅倒没有什么不和谐的,柳月儿也是好与人相处的性子,小蛮有苏湄压着,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只是顾君薰头胎生了女儿,难保有些人不知轻重、心里生出什么妄想来,反而是桩麻烦事。 林缚拿刚生下来的女儿的闺名赐给新船,无疑也表明了态度,就少了些惹人心烦的麻烦。 林缚将签署好的告令交给秦承祖,跟薰娘、盈袖说道:“这份告令签下,我明天就去嵊泗,家里还要你们多照应!”也没有解释他为什么要拿女儿的闺名赐给新船,男尊女卑本就是男权社会最顽固的传统,他再离经叛道,也只能悄无声息的做些小动作。 秦承祖、孙敬轩、胡致庸他们没有反对,心思是放在那个不能示人的“小公主号”船名上。
卷八 淮东 第76章 密约(三) 谈到拂晓时才罢,林缚与秦承祖、林梦得、孙敬轩、李书义等人离开驿馆,出西城门往紫琅山东麓的东衙走去。 “罗献成率兵南进,很可能会直接掐到蕲春,就算两湖不乱,从两湖的粮食也过不来。粮食严重匮乏也许会到明年才会体现出来,但粮商的反应不会慢。一旦所有粮商都收口子,江东的粮价就会应声而涨,”林缚说道,“罗献成率兵南进之时,就是江东粮价飞涨之日。” “依大人所见,粮价会涨几成?”孙敬轩问道。 “至少要涨到跟山东看齐,才能暂歇,”林缚说道,“从海东运粮补济淮东的事情,要立即做起来。我是脱不开身,谁能脱身往济州走一趟?有些事情在信里怕是说不清楚!” “我走一趟吧!”林梦得说道,“也没有谁比我更合适了。” 林缚点点头,这时候谁都辛苦,谁都歇不下来,说道:“暂时先拿海东的米粮补济两边,再往后,还是要看形势能不能好转了!” 秦承祖摇头轻叹,说道:“我看难。河南已经打残了,陈芝虎率部南下,即使短期内能平定河南的局势,同时也迫使流民军大规模的往南转移。罗献成率兵南下,看似偶然,实则必然,而江宁对此又缺乏清醒的认识,不出大问题才怪!” 林缚默然无声,他在北线视察时,意识到罗献成可能会率兵经蕲春南下,宁王府、总督府、江宁兵部都去了函,也给顾悟尘写了私函,提醒此事,建议从江宁水营抽调部分兵力溯江西进,到鄱阳湖口戒防流民军渡江。 江宁包括顾悟尘的反应,都只是向两湖、江西郡司发函勒令地方加强防范,没有分兵协防之意,而荆湖方面更担心长乐军会攻打江夏、荆州等城,江西对此则根本没有反应。 如今江浙、江西等两地,兵力都被迫集中到南线,封堵浙闽叛军北上的口子,罗献成一旦率兵南进,到时候再手忙脚乱的调整部署,还不晓得会混乱成什么样子。 “对奢家来说,也许根本就不需要罗献成能率兵渡江进入江西,只要长乐军南进打乱江浙及江西的部署,他们就有机可趁!”林缚说道。 “长乐军南进,奢家想要利用这个机会,其注意力放在西线,兵力也必然部署在西线,”孙敬轩说道,“我们是不是可以抓住这个机会,一举将岱山、昌国拿下来?” “怕很难,”秦承祖说道,“河南、淮泗的局势稳定不下来,我们部署在山阳、泗阳、沭阳一线的兵力就抽不出来,能用来打岱山、昌国的兵力实在有限得很。虽说能预料到奢家的重心会放在西线,但其部署东线的精锐再少,我们想到啃下来,难度太大!” 虽说江宁军议时定下淮东联合海虞军攻打岱山、昌国,牵制浙闽叛军的基调,但淮东这边并没有一举将岱山、昌国拿下的决心。 淮东如今在嵊泗防线部署的兵力以靖海第一水营、崇州步营为主,就算将崇州这边的兵力都抽出来,在嵊泗方向最多也只能集结一万五千左右的兵力。 奢家在东线的防御,以明州府为核心,水师主力集中在明州府,又在岱山、昌国诸岛建造坚固岛寨、岛城,形成完整的岛链防线。即使奢家主要是想从西线突破,其部署在东线的兵力,步军加水军,兵力也不会低于三万,淮东拿什么去啃下岱山、昌国? 秦承祖是用兵谨慎之人,自然不会支持孤注一掷的战法。 淮东拟定的作战计划,是秋后,利用水营战船的优势,将浙闽水军遏制在内线,这边逐步的蚕食奢家的外围岛礁,压缩奢家在明州府外海的岛链防线。要等时机真正成熟之后,才会花大力气去攻打岱山、昌国的主岛。 在军事上,秦承祖的意见自然要比孙敬轩重要。虽说东线有机会,但能不能抓住机会,也是要看实力的。 ************* 众人都一宵未眠,林缚、林梦得、秦承祖甚至赶回来,连家都没有回;临到东衙,天色渐明,林梦得想起一事,跟林缚说道:“我与陈氏叔侄说过,希望海虞县能将部分桑园改种米粮,不过看陈氏叔侄的意思,兴趣似乎不大,犹寄望形势能在三五年之间好转,是不是再跟他们就这事沟通一二?”
卷八 淮东 第66章 东风紧 风与夕阳从窗外透进来,林缚与高宗庭对案而坐。 时也,势也,辽西一战无法避免,林缚、高宗庭两人却都忧心不已,当前只能静心坐下来,商议从临渝关出兵的细节。 “东虏往大同外围聚集之机,便是李帅率兵从临渝出兵进击辽西之时,”高宗庭说道,“看情形最迟拖不过秋后……” 时机真是不能算好,那时淮东将对岱山、昌国用兵,陈芝虎在河南也应正打得火热,林缚深叹一口气,说道:“津海军分兵移驻昌黎,我有把握劝我大哥跟马一功、杨一航他们答应;要津海军出关的话,还要高先生去津海斡旋……” 昌黎位于临渝关南面,如今是蓟北军领司的治所,也是蓟北军的粮秣转运中心,有与临渝相接的大驿道,有深河与渤海直接,海船能直接驶入昌黎城南的码头驻泊。 由于维持京畿官僚体系及京营、边军的米粮几乎都依赖东面的津海粮道,燕北防线也被迫形成东强西弱的格局。蓟北军在李卓的整顿之后,包括临渝诸关的守军,总兵力达到十万,加上京营禁军,差不多是朝廷在北方的最后筹码。 从临渝关出兵打辽西,仅仅是将东虏主力吸引到东线,并在临渝关外两三百里的纵深建立起外线防御,十万兵力是绰绰有余了。 “昌黎那边,只怕郝宗成一关过不了,”高宗庭打消了请津海军协守昌黎的心思,说道,“入冬后,渤海北部的海域十年九冻,今年也不指望会有暖冬,甚至要考虑冰线会延伸到津海以南。入冬后,从津海往乐亭再往昌黎的粮秣输送,我们事前只能考虑走陆路,所以想请你代为斡旋,请津海军负责整修从津海到乐亭的驿道。户部与蓟北军领司未必就能靠谱,特别是冰线有可能会延伸到津海以南,海冰将封锁津海外港。到时候,京畿储粮能不能支撑辽西战事的消耗,还要请你代为考虑!” 蓟北军如今驻守在内线,每月十万石米粮能够应付,一旦出兵进入辽西腹地,特别是冬季海路给冰封起来,补给只能走陆路运输,粮草的消耗将惊人得多。与其说担心前线战事不利,高宗庭这时候倒更担心粮草补给跟不上。 蓟北军的粮草军械补给控制在受郝宗成辖制的蓟北军领司手里,高宗庭希望林缚能帮着提前做补救工作。 林缚点点头,说道:“津乐驿道的整修,我写一封信,高先生去津海时,给我大哥看,我想这个问题不大,银子的事情,大不了先从淮东钱庄支借,日后由淮东军司负责补足都可以。另外,等东海风暴季过去,我会在寒冬来临之前,在津海多储备三十万石米粮以备不患……” 秋冬适航季节也就三个多月,考虑到高丽水军已经频繁在登州外海域活动,林缚要在年前在津海额外储备三十万石米粮,差不多已经是极限了,甚至会严重影响到对南线的兵力部署。 这时候林梦得亲自拿着一封塘抄走进来,说道:“荆湖的官兵在随州又吃了败仗……” 林缚将塘抄接过来,看过后,递给高宗庭,说道:“两湖年后诸县大旱,民乱又是四起。罗献成在寿春给岳冷秋打得没有脾气,西逃入襄阳,顿时又声势大涨起来,兵马又增到二十万,襄阳、汉中、南阳等地,都失去控制,曹家也只是紧守西秦门户……” 襄阳本是中原腹地的要害之地,常备守军也不少;只是大越承平两百多年来,武备荒驰,襄阳城竟然是给罗献成部强攻下来的。这次官兵又在随州大败,实在不知道荆湖的形势要怎么收拾才好。 高宗庭叹道:“春旱刚过,夏涝又来,谁知道民乱还要闹出多少起?要说旱灾、涝灾,中原万里疆土,哪年能少得了?便是高宗年间,也出现过广接两三千里的大旱,那时就没有闹出什么乱子来。说到底也是国力强,朝廷跟地方官府还有救济、周转的能力,哪里像此时,一县闹灾、一县民乱、十县闹灾,一郡大乱的程度?” 林缚在考虑随州兵败对崇州的影响:“两湖的形势控制不下来,江东就不能从两湖得米,江西的米粮也会紧张,夏秋粮价恐怕是又要涨了!” “江东今年无法压不住粮价吗?”高宗庭问道。
卷六 最后的贝萨因都 章二十四 地狱之始 九     重力已经彻底改变,不时爆发的电火和扭曲光影勾勒出了力场边缘,这是一个半球形的庞大力场,半径足有数公里,已经将整个蝎巢笼罩在内。只有城丵市边缘的核电站幸免于难。      力场范围内,几乎已经失去了所有重力,碎石和建筑的残骸向各个方向无序地飘浮着,甚至高达十几层的大楼也横空缓缓滑过!和巨大力场比起来,这段断裂的大楼就象一支小小的铅笔。力场边缘,则不再是单纯的低重力环境,而是狂野混乱的引力风暴带。就是钢筋进入这个地带,都会被迅速扭曲成一团乱麻,若是大块混凝土块飘入,则会被立刻肢解粉碎。大团粉末烟尘被抛向外围,直到进入重力正常区域,才会纷纷洒落。      培养人逃跑的速度远远及不上力场扩张的速度,那些被力场追上的人先是猛然飞上天空,然后身体骤然变形扭曲,很多甚至直接爆成一团猩红色的雾。也有幸运的家伙完整无损地穿过了引力紊乱带,进入力场内部。生命本能的反应已经突然了芯片的压制,前所未有的恐惧抓住了每个人的心,他们疯狂地叫着,徒劳挣扎着。可是,甚至他们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喊声!      力场笼罩下,是寂静的世界,静得没有一点声音。所有东西,废墟、岩石、残骸、甚至是载着半个工厂的断裂地面,都在无声飘浮。      数以千万吨计的土石被引力力场从大地挖掘出来,再抛向四面八方。深坑的范围在不断扩大,并且迅速向下延伸。直到露出了地下基地那闪耀的金属外壁为止。灾祸之蝎的地下基地格外坚固,面对引力力场的侵蚀,居然完好无损。      自从舰艏露出坑底后,星舰就再未动过。随着泥土被挖掘,它的整体逐渐呈现。突然之间,勾勒出它舰身的数百条流畅曲线同时亮起,空中的嗡嗡声也由此增强数倍。千米长的舰身震动着,抖落了身上的岩石废墟,一抹光亮从舰首亮起,一直亮到舰尾。它跳动了几下,猛然间象是挣脱了束缚的猛兽,一跃冲上天空,在空中连作了几个迅捷流畅的转折,才静静地悬顶在距地三十米的低空。      直到这时,它的全貌才第一次在世人面前展现!      这是一艘长达千米的巨舰,前端五十米长的尖锐舰艏现在看来就象是一根细而短针锋。在舰艏下方,是一张巨大的女人的脸。她异常的美丽和威严,尽管闭着眼睛,但那无形的威压会让最迟钝的人看到她第一眼时就明白,一旦她睁开了双眼,带来的就只会是毁灭。      如果了解灾祸之蝎的历史和内幕,就会发现,这张女人的面容竟然和地下基地超级智脑娜秀一模一样。      舰身通体是深浅不一、变幻不定的蓝色,用紫色勾勒出条条棱线。除了舰首那张巨大的女人面孔外,还有上百个女人面容镶嵌在舰体两侧,只不过比舰首的要小得多。她们虽然全都闭着眼睛,但是表情不一,有的还明显侧过了脸,似乎在倾听着什么。这些女人,如果不是只有一张脸,会让人错觉她们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生命。不过谁又能认为她们就是没有生命呢?毕竟这样一艘星舰,已经远远超越了地球当前所处的时代。      所有的女人,都只有一个容貌,娜秀。      星舰舰体上方,竖立着片片如莲花花瓣一样的建筑,共同构成了瑰丽、壮观而又有些诡异的超时代风格。舰尾则有一枚数百米长刀锋般的尾翼斜斜伸出,尖端尽是流动的紫色光芒。      尽管静静悬停着,但是它的威严、瑰丽以及由单纯的巨大形成的无形压力,却可以震慑无数生灵。      这即是星舰瓦尔哈拉的风姿。      星舰舰身中央,足有百米方圆、五十米高的巨型指挥室内,有无数光带从墙壁上嵌着的块块晶石中飞出,循着固定的轨迹,飞向漂浮在半空中的菲兹德克。无以计数的光带汇聚在他周围,凝成直径十米的巨大光球。仔细观察,可以看出这些光束、光斑其实都是由无数数字和符号构成,每一条都承载了海量的信息。而汇入光球的过程,就是这些信息被处理和运算的过程。每一秒,都会有千万级的光带汇入光球,而同样数量的光带也会游离出来,融入指定的晶石中。
卷八 淮东 第24章 除去松浦海峡拦截平户岛援兵的靖海第二水营主力,林缚在前塬易登陆的两翼,利用兵力上的优势,使步军司中军第一营、儋罗王军第一营甲卒同时登陆作战。      在前塬石堤后的守军给牢牢缠住的同时,更有一都队骑卒绕到前塬南面的浅滩,骑兵趟水登岸,从南往北,冲击前塬石堤守军的侧翼,溃杀之。      将前塬近三百守军歼灭后,步军司中军第一营、儋罗王军第一营到午时,就迅速推进到松浦城下。      与此同时,葛存信率靖海第二水营主力,击溃抢渡松浦海峡的援军,将佐贺氏的兵马主力困在平户岛上,不得援应松浦。      此时的松浦城,仅有百余武士、三百杂兵,城墙仅高丈余,四周开阔,无险可依。      佐贺家的主力跟家主佐贺赖源给困在平户岛上,等着留守筑紫城的佐贺家跟平氏、近乡氏等对头谈妥借兵的条件,来援松浦,怕是要等到十天八天之后。      松浦半岛两翼的海面上帆樯如林,看着淮东军推进到城下的步卒阵列,看着冲车、云梯车以及蝎子弩陆续在城下组装、架设起来,长崎秀乡心里弥漫着绝望的心绪。      长崎秀乡不清楚淮东军为何会在与高丽人在儋罗岛会战前夕,突然强攻松浦,但他清楚,淮东军真要强攻松浦,仅凭他手里三四百兵力,无法支撑到援兵赶来。      在城头枯坐了半日,长崎秀乡最终下令打开城门,放弃抵挡,向淮东军投降。      长崎秀乡给带到林缚面前,虽是降臣,给按跪在地上,仍拿他蹩脚的汉语,含恨的质问道:“上使渡海而来,欲修两邦之好,昨日还言开商路之利,却不知我邦在何事上有所怠慢,竟使上使今日就雷霆大怒、动此干戈,在扶桑造此杀戮?”      林缚让人将昨夜闯上津海号行刺的死士尸体都抬上来,一共十二具冰冷的尸体,摆在长崎秀乡的面前,林缚冷冷的说道:“这左近,除了佐贺氏,哪家有这么大的手笔,一次派十二名‘斥候武士’来刺杀我?”      长崎秀乡骇然失色,他确实不知道刺客的事情,一时间给林缚问住,无法回答,但他跪在地上,仍观察这十二具死士尸体。      这十二具尸体个个身材短小,虽都死透,但从他们的脸面以及露出来的肢干,能够看出他们长期受到坚忍残酷的斥候训练。面貌、体形上都有九州岛人的特征。深茶色的紧窄装束还未干透,以及皮质水靠,又都是佐贺家“斥候武士”才会穿的特殊服饰。      当世日本还没有专门的“忍者”出现,诸藩国学习中原,从武士家族里挑选优秀的子弟从小进行专门的训练,来承担情报侦察与暗杀任务,世称“斥候武士”。      由于日本诸藩国所能控制的人口相对较少,“斥候武士”则有着更高的军事价值,而受到重视。      “斥候武士”选拔、训练有着极为苛刻的标准,经过长期间的洗脑,对家主近乎于绝对忠诚,即使落入敌手,也绝少会泄露秘密。比起要相对松散的武士群体,所能控制的“斥候武士”数量,更能直接的体现出藩国的军事实力。      筑紫国相对较松散的武士群体约有两千人,但执政佐贺氏所控制的斥候武士不过五六十人。一次就派出十二名斥候武士刺杀淮东制置使,执行这种必死任务,即使不是佐贺赖源幕后指使,也只能是九州或本州岛的大藩国所为。      林缚率军攻打福江岛,到今日才是第三天,昨夜才能算第二天,就有斥候武士过去刺杀,佐贺氏怎么都不摆不脱嫌疑的!      即使不能从活着的斥候武士嘴里掏出有用的信息来,林缚派兵攻打松浦,即使佐贺氏想喊冤,都无法理直气壮。
卷八 淮东 第22章 刺客 (昨天家里的网络有问题,网址只能选择登录,赶早爬起到来,到咖啡馆上传;移动的便宜归便宜,还真比不上电信的稳定,郁闷啊!) 久贺岛迟胄派人过来,林缚便请山下敬吾先离开,让人将迟胄的使者请进来。 “久贺岛阎白山拜见制置使大人!”迟胄的使者阎白山给领进舱室来,当下就跪下叩头,尊称林缚的官衔。 林缚看着阎白山,五旬年纪,颔下胡须染有霜白,脸黑瘦,小眼睛,仿佛挤作一团。其貌不扬,即使换了一身素净的青色长袍,也更像一个长年累月在海上吹晒的老渔民,但这人却是迟胄最依重的谋士,随迟胄从广南逃到这里来立足,有十多数,是久贺岛这股海盗势力的重要人物。 比起佐贺氏派山下敬吾过来,与福江岛仅一水之隔的久贺岛迟胄,即使想要敷衍淮东军司,也不敢随便派人小角色过来。 林缚就任淮东制置使也不到半年时间。 从晋安或明州,抑或从崇州,到九州岛的航线就没有真正的断过。中原是什么局势,不仅九州岛、本州岛上的诸藩国大体了解,便周围稍大规模的海盗势力,也时时关注着那边。 阎白山走进船舱,便行小民晋见官员的大礼,倒有些令林缚意外。 林缚微的一怔,才说道:“阎先生多礼的,过来有什么事情,请坐下说话……”让随扈在案前搬来一只绣礅子,请阎白山坐着说话。 “申贺明盘踞福江岛,作罪多端,五岛黎庶皆受其害。五岛有心除之,但人微力弱,不敢妄动干戈。制置使大人此次率军剿之,为五岛黎庶除一大害,解民倒悬。众人推举小的过来,一是要跟大人表示谢意,二是备了些薄礼,以酬王师,慰问大人的辛苦……”阎白山说道。 久贺岛盘踞的海盗要都是良民黎庶,林缚将自己的眼珠子扣下来吃掉。 以久贺岛、福江岛之间相隔的狭窄海峡为界,以南常称南五岛,以北称北五岛。包括福江岛在内,北五岛的海盗主要是劫掠没海、勒索商旅为生。 与北五岛均是崎岖山地不同,南五岛地形稍平缓一些,迟胄占了久贺岛之后,让人在岛上耕作,但底子里还是海寇。 相比较别的海盗,迟胄聪明的地方在于,他只是将九州岛作为劫掠财货的倾销地,极少在附近做什么案子,遂能在这片海域立足十数年不给逐走。 不管怎么说,迟胄派阎白山来表达善意,林缚这时候还不会拒人门外,说道:“阎先生言重了……” “我等小民,飘洋过海,在此孤岛寄食求活,衣食都无着落,又受强贼侵凌,一直都渴望能得到朝廷王师的庇护,”阎白山情绪激动的说道,“今日制置使率王师跨海而来,如见父母亲人,如逢甘霖,心里高兴,实非言语能够表示,还望大人不要怪小的欣喜之余说错了话……” “怎么会?”林缚笑道,“都说言者无罪,说些高兴话,又怎么可能说错呢?” “大人剿了申贺明,但要防福江岛给其他强贼占去,再害海东,小白抖胆请求大人留下一部王师精锐驻守,好让五岛万余黎庶时刻受到朝廷的庇护!”阎白山说道。 林缚看了阎白山一眼,知道他是假借请托之辞,来试探淮东军这次跨海东征的根本目的。 “我确有这个想法,”林缚说道,“却不知道王师留驻此地,五岛的民众是真欢迎,还是假欢迎……” 给林缚锐利的眼神盯着,阎白山心脏猛跳了一下。 与山下敬吾代表佐贺氏来讨福江岛一样,阎白山过来之前,也以为淮东军司不大可能对这座小岛感兴趣。 林缚不加遮掩,直接说出要驻军的意图,阎白山心里准备好的说辞,一时就派不上用场,嘴里不停的说道:“怎么会是假欢迎,怎么会是假欢迎?欢喜还来不及,欢喜还来不及……” 林缚与阎白山敷衍片刻,便留下他携带的犒军礼物,放他回久贺岛去。 ************ “佐贺氏或许会忍受福江岛给淮东派几百兵卒驻守,迟胄若率部归附,这动静就大了,”宋佳说道,“迟胄势力比申贺明强大,但容忍申贺明占据福江岛,我看他主要是不想引起扶桑人的警觉吧!”
卷八 淮东 第19章 各怀心思 “淮东船大、坚固,在海上顺着风,比奔马还快。就算将高丽郡县所辖的水军都集中起来,人数上能占优,战船吃亏太多,犹不能胜,当奈何之?”换了两回高烛,窗外已有晨光泄进来,那赫雄祁还抓住秦子檀不放,询问海战的细节;也无困意,便拿儋罗岛攻守战事,跟秦子檀请教。      “淮东海上战船大且坚,是其利也。然而为提高船速,淮东船底造脊,以利破浪,吃水甚深,不利浅滩、陆河作战,”秦子檀仔细解释道,“高丽集结水军,平时可以藏于易封锁河汊口的陆河,战时利用潮汐起伏,利用船小进出浅滩便捷,与淮东船灵活接战,未必就落在下风。”      “出不了海,总是处于劣势,”那赫雄祁琢磨着秦子檀所说的这种战法,跟陆上依城而战差不多,虽能扳回一些劣势,但受局限太大,又问道,“高丽当前要解儋罗之危,集结水军往援儋罗,救出海阳郡督,当如何为之?”      “从海阳到儋罗,不过两百里水路。风顺之时,在海阳选择风顺之时出海,不过半日时辰,淮东水营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将兵力集结在海阳与儋罗之间的海域上,让这边连半天的空档都找不到,”秦子檀说道,“只要海阳郡督守住西归浦城不失,高丽当避免与淮东在海上接战,而是利用时机,往西归浦输送兵力。只要争夺得对儋罗岛的控制权,淮东在海东没有了立脚之地,水营自然就不可能再孤悬海外!”      “……”那赫雄祁是老将,边听边思考秦子檀的话。      “说起来,这些都是权宜之计,在作战时机、地点选择上,都被动得很,”秦子檀说道,“建一支能与淮东相抗衡的水营战力才是根本!”      “秦先生所言甚是……”那赫雄祁点头赞道。      “海东三面环海,多受海盗困扰,郡县多备水军,也有识水战之将领,山南郡都尉催权臣便能算海战名将,”秦子檀说道,“那赫将军若能说服高丽用催权臣来领水军,取胜的把握更大一些!”      “催权臣?”那赫雄祁将这个名字记了下来。      白天还要与高丽国相见面,负责安排日程的扈从提醒了好几回,那赫雄祁才恋恋不舍的放秦子檀回馆舍休息。      秦子檀离开,陪坐了一夜的阿济格感慨说道:“这个姓秦的,倒是有两把刷子啊。汗王有心招揽有才学的汉人,是不是可以……”      那赫雄祁微微一叹,摇头而笑,说道:“招揽不过来的!”      秦子檀对海战的认识,在当世人里,已经算是少有的深刻跟全面。      那赫雄祁近来对海战、水营颇为用心,但无成例可循,苦思冥想,所得也不过皮毛,与秦子檀谈了一夜,有毛塞顿开之感,知道若能拉秦子檀归附东胡,东胡建水营则能事半功倍。但奢家吞并浙闽,拥兵十数万,野心甚大,秦子檀在奢家颇受重视,地位不低,东胡拿什么让他弃奢家来投?      招揽不过来,不意味着不能合作。东胡给挡在燕北之北,奢家给封在浙南之南,当前没有直接的冲突,又有淮东这个共同的敌人,牵制、打压淮东军司的势力,是双方的共同目标,就有合作的基础。      那赫雄祁心里犹豫着,是不是借这个机会,劝汗王与奢家结成盟邦?      这时候,有人从屏风后走过来,将一叠纸捧着递给那赫雄祁,说道:“听将军吩咐,昨夜所谈,都一字不漏的抄下,请将军查阅!”      “你速整理一遍,原稿也不要丢了,”那赫雄祁怕手下人理解有误,改了秦子檀的原话,造成岐意,让人将原稿也留着,吩咐道,“我与高丽国相见后,你读来给我听一遍。若无误,派快骑送往辽阳,面呈汗王!”
卷八 淮东 第16章 联兵助伐 今日要正式会见儋罗国君臣,林缚在皮裘子外穿上绯色官袍。 官袍式样复杂,林缚折腾了好一会儿,都没能将袖襟理顺。宋佳看不过去,蹲下来,帮他整理袍袖。 林缚站在那里,手叉开来,让宋佳帮他整理袍襟,能看到她发髻青丝后修长而白皙如玉的颈脖子,更深处的那抹雪白给衣领子遮住。 宋佳倒似感觉到林缚的目光落在她光溜溜的颈脖子上,心里说不出的有些慌忙,强作镇定,要帮林缚将犀角腰带系好。这个动作倒像反手抱着林缚的腰,身子也挨得更近,脑袋几乎要贴到林缚的胸口上,也能听到跳动有力的心跳声,宋佳晕着脸,勉强帮林缚将腰带扣好,退后半步,说道:“儋罗国的君臣该是过来了……” “没有你,我倒是连衣裳都不会穿!”林缚自嘲的说道,要消解彼此间的尴尬。 “说什么话呢,还轮不到奴妾帮大人穿衣裳!”宋佳轻声说道,又怕林缚拿言语挑逗,先走了出去。 大越朝,除内庭之外再无女官设制,宋佳担任典书一职,只是淮东军司内部权宜设制,无法拿到外面去说;儋罗国李氏诸人,倒是将宋佳当成林缚的宠姬。 外面人怎么看,宋佳不管,但要她真正走出那一步却难。比起笼中鸟,她喜欢此时所处的位子。千古以来,多少女人能有施展抱负与才学的机会?难道要为心里涌动的情/欲,而放弃眼下的机遇吗? 外面传报儋罗国主李建君臣造访,林缚将别的心思抛开,走下楼去,迎李建进主厅商议事情。 儋罗国虽微小,李建臣君算是避难济州城,林缚也是依足礼节将李建视为上宾。 在主厅里,林缚与李建对案而坐,周普、葛存信、赵虎、林景中、葛长根、周贵堂等人都在林缚下道,依次而坐。 李建下首则依次坐着他的臣僚们,他们四天前从西归浦仓惶逃出,如丧家之犬。 夺回王都、复国的希望,眼下唯有寄托在对案跪坐的青年身上。 李建君臣都非坐井观天之辈,知道儋罗国微小,没有可能彻底独立而存世。儋国依附强者,作为藩属,是必然的选择,唯一的奢望就是还能有基本的体面,不给彻底吞并掉。 为了这个目的,即使将诸官宦家里挑选出来的可爱少女,送给林缚作婢,也没有可惜的,倒没有想到这边会主动促成政治联姻。 这对李建君臣来说,这是意外之喜。这意味着他们选择依附淮东军司,要比预想的,能获得更独立的地位。 “儋罗能与天朝结秦晋之好,孤所愿也,”李建给林缚颔首示礼,说道,“两桩百年之好,实为上使美意成全,复取王都之事,还要劳上使多费心了……”他的官话腔调有些怪异,倒是不妨碍交流。 “儋罗与我朝百年交好,一时给奸侫所趁,使儋罗受高丽欺凌十数载,斯诚痛哉。本官受朝廷托付,率兵进儋罗拨乱反正,使儋罗再归我朝蔽护之下,职责所在……”林缚说道。 失辽东之后,朝廷寄望高丽人能在海东牵制东胡人,遂答应高丽人的要求,将儋罗卖给高丽,可以说是朝廷主动放弃对儋罗的宗主国地位。 林缚这时候强调大越朝对儋罗的宗主国地位,强调他是受命出使、跨海东征。 儋罗国主李建等君臣,也将之前不愉快的历史忘掉不提,更无人去质疑林缚受命出使的名份是否真实。 高丽投降东胡人之后,朝廷对海东地区彻底失去控制。林缚请旨出海,倒是不难,只是时间来不及,眼下只能假借受命出使的名义行事。 比起鬼捞子圣旨来,随林缚前来的数千精锐兵卒以及坚固战船,才是更坚实、更令人信服的资本。李建臣君要依赖林缚夺回王都、复国,哪里会在细节上纠缠不清? “非孤心切,实则是王都失陷,臣民受戮,体统不存,使孤夜不能寝、食不知味,”李建说道,“敢问上使,何时发兵,逐甄封出西归浦?” “甄封乃高丽宿将,手下还有四千多残兵,夺回王城,不能急于一时,”林缚说道,“我虽率雄师跨海东征,事毕犹要跨海西归。敢问大王,我率军西归后,高丽人又率兵来侵,儋罗何以自立?”
卷六 最后的贝萨因都章十九 碰撞 五 苏呼出了一口气,从鼻孔中喷出了两道淡黑色的烟雾。在挥出宛若神来之笔的一刀、将敌人一刀斩首时,一个新的提示同时出现在意识中:与本能整合度20%。而同时,因为超出计算能力而引发过载,有二十多个思维中枢被烧毁,从鼻孔中喷出来的就是思维中枢焚燃后的余烬。      不过付出的代价是值得的,因为瞬间准确计算出了敌人身处的最可能位置,才有了之后的一击中的。若非如此,在没有看到那生物的本相时,再丰富的想象力也想象不到她隐藏在苏的正前方,却用长长的触手提着短刀从背后发起攻击。      他蹲下,把女人的头颅提了起来,然后切破手心,用渗出的鲜血涂抹着她颈上伤口。她尖声叫着,声音却高高低低显得十分诡异。颈部的断口上不断冒出青烟,迅速炭化,只留下几个接口。她的生命力异常顽强,封住伤口后至少还能活几十个小时。而在此期间,苏的血液将会不断刺激她的生机,保持大脑的活性。      苏把人头举到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冰冷且认真地说:“现在你需要考虑的不是我的下场问题,而是两个选择。第一,继续激怒我,并且在我得到需要的东西后痛苦地死去。第二,与我合作,告诉我我所需要的一切。这样你可以轻松地死亡,如果你能让我足够高兴,我甚至可以考虑让你活下来,并且有一个新的身体。”      在被苏的血液渗入后,女人疯狂的气势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看着苏的眼神中不时流露出一丝恐惧。过了一会,她说:“如果选择第二项一定会活下来,并且得到的新身体并不比我原先的差很多,那么我愿意认真考虑一下。”      “那你需要为我效力,就象你为黑暗圣殿效忠那样。”苏淡淡地说。      女人说:“出动我需要大量的能量。”      “能量不会是问题。”      达成了简单的协议后,苏从死去的神殿武士身上随意撕下块布,把女人头颅包了起来,挂在腰后。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全身上下的肌肉阵阵蠕动,所有的伤口都被封闭。受伤的部位并没有愈合,只是并不影响战斗力。女人攻击的部位对人类男人来说是致命的要害,但对苏而言,只是维持身为人类记忆的某种符号图腾而已,就是破损了也不影响战斗力。      一对长刀飞舞几圈,又换成了反握姿势,而那把短刀则插在后腰内作为备用。短刀外观毫不起眼,材质却比穆雷的那把重斧还要好。      苏穿过大厅,开始向上攀援。从女人的口中得知,她是黑暗圣殿的上位者,属于真正血统高贵的贵族,是这个神庙的红袍大祭祀花费了极大的代价祭祀才过来效力的,而时间只有短短的一个月。      消灭了上位者后,神庙中再无可以和苏一战的敌人。在通往上层的楼梯上,神殿武士们发起舍生忘死的冲杀,的确把苏暂时逼退。但是苏每退后一阶,在他面前就会有数名神殿武士被飞舞的双刀斩杀,当苏从四层退回到三层时,向他发起冲锋的百名神殿武士全部倒下,无一幸免。于是他踏着神殿武士们的尸体铺成的阶梯,直上五层。      直到第八层,苏才遇到了曾经的熟人,红袍武士首领。他的身后还站着十名红袍武士,十一名武士握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在宽广的大厅中站成一排弧线,对苏构成半包围态势。十一具健硕的肌体和不断微微蠕动的肌肉,一起构成了沉凝且巨大的压力。还未开战,几名红袍武士身体上就冒出滚亮的汗珠。汗水滑过起伏分明的肌肉块垒,再滴到地上。      苏笑了笑,笔直向红袍武士首领走去。红袍武士首领瞳孔急缩,他曾经亲眼看到过苏的战斗,瞬间爆发的速度,压倒性的力量以及无懈可击的战斗技艺,只要想起来,就会让他感觉到阵阵无力。这种感觉,只在面对红色大公等寥寥几个真正的大人物时才曾有过。但眼前的战斗已不容退缩,红袍武士首领大吼一声,从腰间拔出两把华丽弯刀,向苏当头斩下!
卷八 淮东 第7章 惊澜 大字不识一箩的铁匠也能当老爷,震惊的不仅是那群匠户,在崇州县、在海陵府,也是往湖里投入一块小山似的掀起泼天狂澜,成为酒肆茶楼、馆驿走铺间,人们争先相传的奇谈。      “当真是胡闹,莽夫也能当官,将那些十年寒窗苦读的士子置于何地?”      官船停在水驿码头,岸头便是茶肆。      淮安知府刘庭州、山阳知县梁文展、盐渎知县胡大海以及淮安府军指挥使肖魁安坐在船舱里,静听茶肆里茶客放声议论崇州铁匠当官事。      盐渎知县胡大海倒是先忍不住,满腹牵骚的抱怨起来。      崇州修捍海堤的折子批复下来了。      曹义渠截西秦郡税银以修径源渠,朝廷都无奈应允了;林缚在淮东自筹粮钱修捍海大堤,朝廷又有什么借口不许?      朝廷下了特旨,要淮安、海陵两府以及两淮盐铁使配合之。      有了这道上谕,林缚便正式召盐渎、建陵、皋城三县以及射阳、大丰盐场以及鹤城草场司的主官到崇州议事。      肖魁安是为淮安府军的裁编事,到崇州面见林缚。      刘庭州不是无所作为的官员,他心里清楚捍海堤筑成对淮东地区的好处。      事实上,刘庭州在任盐渎知县时,就上书建议在盐渎与射阳盐场之间修捍海塘。      单在盐渎县东修一座捍海大塘堤,少说要筹四十万两银,远非盐渎一县能承担。      刘庭州是想朝廷能从盐铁使拨银,才越郡府两级,直接上书朝廷。      两淮盐利是朝廷命根子,刘庭州不合规矩的上书能有什么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林缚初任淮东制置使,就要自筹粮钱在盐渎、建陵、皋城、鹤城外围,修筑捍海大堤,在燕京、在江宁都引起很大的震动。      在淮泗战事后期,刘庭州处处与林缚作对,也是在大是大非面前有所坚持。修捍海堤对淮东有大利,刘庭州在这件事上却又是支持林缚的。      刘庭州对在盐渎东面修捍海塘,有过认真的考察,即便林缚这回没有召他过来,他也不管,特意与盐渎知县胡大海一起,跑过来热脸贴冷屁股。      山阳知县梁文展有其他事要到崇州跟林缚专陈,主要也是借这个机会,与崇州众人亲近、亲近。      从淮安坐船南下,进了皋城境内,就听到满城都在议论林缚在崇州提拔铁匠做官的事情。败夫走卒们当成一桩奇谭来议论,更多的是羡慕、眼馋;在刘庭州、胡大海、梁文展、肖魁安等人听来,却是另一番滋味。      胡大海平日是小心翼翼一人,听到这些荒唐事,也忍不住在刘庭州、梁文展面前口出怨意。要认真细究起来,胡大海都能算是抵毁上司了。      梁文展抱着茶盅腹里冷笑,暗道:林缚在江宁就给陈西言斥为猪倌儿,自古以来又有几人,能短短三年间“胡闹”到如此地位、如此势力?梁文展心里如此想,脸上倒不动声色。      淮泗战事后期,梁文展甘为林缚前驱,为林缚收拾马家,为淮东军势力全面渗透到山阳县,立下汗马功劳。      谁都不是笨人,梁文展与刘庭州之间的关系算是彻底毁了,他也给淮安府其他的官员孤立起来。      淮泗战事里,梁文展也是有功之人。      战前梁文展是淮安知县,淮安县是淮安府首县,淮安知县官定从六品,比其他县的主官要高一级。战后梁文展正式出任山阳知县,正七品的职守,不升反降。
卷八 淮东 第5章 幕僚 (读者捧场出现状元以上的府丞,感谢捧场的生蚝医院2、stevensong、金色奇迹real以及其他捧场的兄弟们,对更俗来说,感受最深的是给认同,谢谢了!) 午后,包括林梦得、胡致庸、胡致诚、李书堂、李书义、孙丰毅、周广南、钱小五、葛司虞、孙敬堂、孙敬轩、秦承祖、周普、敖沧海、赵虎、葛存雄、赵青山等人,都齐聚东衙议事。 王成服敬陪末座,心绪有些激动。 虽说有些人没有直接在淮东制置使司直接任职,却都为淮东军的核心人物。 这是林缚回崇州后第一次召集众人议事,王成服给专程从鹤城召来参与议事,瞎子也能猜到他从此之后,便要算淮东军的核心人物了。 淮东军诸军司将领及长史、行军司马等主要属官都已经定下,林缚辟举上奏京中待批准。 即使给岳冷秋增设、刘庭州兼领的军领司分出许多职权,受到很大的限制,淮东军在崇州仍有极深厚的根基。这些都要完整的纳入淮东制置使司的体制之下,建立完整的组织架构,才能做到身之使臂、臂之使指,使淮东军真正的强大起来。 除林梦得、秦承祖任左右长史,曹子昂、傅青河任左右行军司马外,制置使司其下还可设典书令、典卫、支度使、支度副使、营田官及司工、司库、司牧参军等僚属。 健全淮东制置使司的组织体制,有效的运转起来,则是林缚回崇州第一桩要做的事情。 ****************** 亲卫营扩编后,又编为步军司中军,已经是要拉出去独立作战的部队。 内府宿卫之责,实际由骑军司骑营承担。等同于护卫长的典卫,自然是由周普兼任。 林梦得以左长史兼支度使,担任淮东军的钱粮总管家,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另设厘金局,负责向在崇州设市、设坊以及从崇州通行的商货募集军资。 说得好听是自愿捐募;说得不好听,是强征商税。 由于没有正式的名义,厘金局作为支度使下设机构,李书堂、孙丰毅、周广南、孙尚望等四人任支度副使,专司征收厘金事务。 与传统的百里抽三、百里抽五/不同,林缚所定的出海商船征厘比例高达百抽十五。 目前征收厘金的对象,主要是从崇州发船出江口运往胶州湾或直接运往津海的漕粮。 “盐银保粮”之策实施后,大幅提高脚钱,津海的收粮价提高到每石银一两八钱。 林缚费了这么大力,不能不从中取利。 在孙家、周家的协调下,以黑水洋船社为首的海商、船东们,都同意向崇州支付百抽十五的厘金。 此外,远海粮船还要缴纳百分之六的保金,一旦粮船遇风浪倾覆,可以得成本八成比例的赔付。 即便扣除厘金与保金,从崇州运粮到津海的所得,也不比实施“盐银保粮”新政之前差多少,自然能为诸海商乐意接受。 漕粮若从黑水洋航线直达津海,所征收厘金,归崇州全额所得。 漕粮若走近海,到山东走胶莱河,穿过山东半岛北上,所征收厘金,崇州与青州平分,但青州方面不得再向从崇州出发的粮船再征收过税、厘金。 “盐银保粮”的意义在于,即使燕京对诸郡的控制力下降,只要有足够的盐银收入,保证有足够多的商品米粮流向崇州或淮安,就能有足够多的漕粮运往燕京,维持燕京及燕北防线的局面不崩溃。 这也是林缚年初以守孝为名潜到津海、李卓最终支持林缚的关键。 对各郡来说,每年的漕粮运输,糜费甚巨、效率低下,几乎达到一石漕粮、三倍脚费的程度。 如今中枢要求各郡将漕粮折成税银赴京,在每石漕粮正额之外,多征三到八钱的运银,对各郡来说,也极大的减轻了负担。 唯一不利的地方,就是大量依靠内河漕运吃饭的人,上至督漕官吏、中至诸家河帮、下至船工、脚夫,一时间都失了业,成为各郡必须要消化的不良影响。 内河漕运中断,是客观存在、无法更改的事实,即使有些零星的反对声音,也给彻底的无视了。 张协、岳冷秋等人,也不得不承认“盐银保粮”是维持当前局面不崩溃的一大善政。在他们看来,最大的弊端,就是东阳一系从“盐银保粮”里获利巨大。
卷六 最后的贝萨因都 章十八 离开 五     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包上,里高雷正有些慵懒地躺在树枝上,静静地看着天空。从这里也能听到战场上的枪声和炮声,只从枪声的密集就可以想象出战斗的紧张。最初的时候,听着这些声音里高雷仍然会紧张,现在已经幷学会了放松和安宁,这样可以最好保持自己的体力。里高雷在看着天空,可是眼前却跳跃着一个美丽的身影。就算不用看,他也可以想象得出丽是怎样战斗的,甚至能精确到每一个细节。      在远方的地平线上,忽然升起了一线烟尘,随后一辆辆满载士兵的战车从灰土中冲出,飞快驶来。      里高雷霍然坐起,双眼微眯,紧盯着这股突然出现在的敌人。几十辆战车排成一线,全速疾驶着。即使是运载士兵的越野卡车,在车头加装了两挺同轴并连机幷枪后,也变成了可怕的杀人凶器。而且里高雷还看到了不止一辆越野指挥车,车顶上笔直站着一名指挥官。不管越野车如何颠簸跳跃,两个指挥官就象钉在车上一样。那挺拔身姿和危险气息揭幷示了他们的身份,一级指挥官,也是里高雷遇到的灾幷祸之蝎中最为危险的敌人!      看着数以百计的敌人和两名一级指挥官,里高雷的瞳孔收缩到了极致!他并不是以单人战斗见长,几个高级的能力都是以团队生存为前提的。而以他现有的能力,凭藉丰富的作战经验,最多只能战胜一名一级指挥官,两名同时出现他就要逃跑,何况对方肯定还有为数众多的二三级指挥官以及数百培养人战士?      这队灾幷祸之蝎的规模数倍于以往遇到的小分队,而且他们前进的方向正是丽激战中的战场。只看全速行进的姿态,就知道他们绝对不是偶然路过。      圈套!里高雷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      他从树上跳下,半蹲在山丘顶,看着从山前汹涌而过的灾幷祸之蝎部幷队,默默地把背上的大口径狙幷击幷枪拿在手里,打开了瞄准镜,然后上膛、端枪。      一辆辆战车从瞄准镜的十字线中滑过,甚至战士头盔上那栩栩如生的蝎子标识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很快一辆指挥车就出现在瞄准镜中,十字星先是在指挥官胸口停了停,然后挪向下方,指向了发动机盖上的散热孔。一级指挥官觉察到了什么,忽然转头望了过来,冰冷的目光穿过狙幷击幷枪的瞄准镜,和里高雷的视线对撞在一起!      就在指挥官转头的瞬间,里高雷扣下了扳机,在那一刻,他的心头很平静地浮上一个想法:“看来,这次是跑不掉了。”      看到枪口的火光,指挥官即刻向后一个翻身闪到十米之外,然后以半蹲姿幷势,重重落在地上。以指挥官的瞬间反应速度,里高雷这一枪的初速就算再快一倍也伤不到他。然而指挥车猛然一顿,随后发动机喷幷出一股火舌,紧接就是一连串的爆幷炸。这一枪并不是想打伤指挥官,而是要瘫痪机动性极强的越野指挥车!      里高雷的手很稳,四阶的武幷器操控专精带来的身幷体协调性有效抵消了后座力对射击精度的影响,他的手指不断扣下扳机,以恒定的速度将弹匣中的五发子弹射光,然后单手压幷入一匣新的子弹,另一只手则拔幷出了腰后的手幷枪,向天空中射幷出了一发彩色的信幷号幷弹。      信幷号幷弹燃幷烧着,在深灰云层构成的背幷景下划上一道浓艳的红色。      正在忘我厮杀的丽霍然抬头,脸上闪过一丝惊容。这是里高雷和她约定好的信号,表示极度危险,必须撤退。      有危险?那么,里高雷怎么办?      丽的耳朵轻轻幷颤幷动着,已经收到了远处回荡着的狙幷击幷枪声。她立刻收回目光,正好看到对面指挥车中的培养人指挥官也在看着天空中艳红的轨迹,若有所思。丽的心头登时一跳!她本就隐隐觉得这个指挥官和以往遇到的培养人幷大有不同,现在更加坐实了这个想法。因为培养人从来都是一张木然的脸,从不会有什么表情。
卷七 山河碎 第72章 说降 宋佳依着舷窗而坐,望出去,泗水河里缺了一角的月影给水波折得零零碎碎,有风吹过来,穿一件薄裳,还有些凉意,不知不觉,秋意颇深了。      小蛮拿着药酒帮林缚擦胸口的淤伤,嘴里却不饶人:“看了个美娘子,手就软了三分,要不是有厚甲护着,可怎生是好?再说了,风里来雨里去,娇滴滴的女孩子折腾个几年,再美又能美到哪里去,值得你为她手底下留情?”      宋佳掩唇而笑,偷看了两眼林缚裸着的胸,又觉得不好意思,暗道一个男人,又是练武之人,肌肤怎如此细腻白皙,都比得上女人了——有小蛮这张利嘴在,也不用她来出言奚落。      林缚给小蛮娇嫩的手揉着胸口,当真是好享受,对小蛮说的这些话,只当听不见,他倒是想将刘妙贞擒了、杀了,局势也不用像眼下变得这般复杂,但也要能擒得下来、杀得了才成?      “这个美娘子,要降服给你所用却难呢。这个天女降世的说法要传出来,更是让人头疼啊,”宋佳说道,“早年在晋安也有妖人蛊惑民众造反,那些个从众的流民,个个愚顽不化、悍不畏死,便是给抓到刑场上就戮,也都袒胸坐地而笑,说什么今生受苦后世报,死后便能入福地,不求生,反求死……”      林缚想着刘妙贞露出真容突围后,流民军跟吃了补药似的欢呼,也觉得事情棘手。      流民军起事本身就带有装神弄鬼的宗教色彩,刘安儿自号皇觉王降世,葛平在济南带着黄河修堤民夫造反,也自称天神降世,以这些伎俩蛊惑民众。      林缚不屑用这些伎俩,但不意味着这些伎俩就没有用处。      无论是已经发生的历史,还是林缚记忆中还未曾发生、可能不会再发生的历史,抹上宗教色彩而蔚然成大势的农民起义就有好几桩。      刘妙贞以如此武勇杀阵透阵,又露了真容突围而去,其娇美面容,非但不会削弱她的形象,反而会给她身上蒙上一层神秘色彩。      “你以为要怎么做才好?”林缚问道。      “纵而养之,”宋佳说道,“岳冷秋能用陈韩三来牵制你,你为何不能用美娘子来牵制陈韩三?这淮泗角本来就已经给打残了,名义还要归陈韩三这个徐州节制使辖管,你便卖个破绽让出来给美娘子占去,有什么不可?”      秦承祖建议是放红袄女渡汴水,但所谓“天女降世”的传言可能会越传越广,要让红袄女刘妙贞完全继承了刘安儿的势力与影响力,反而不妙。      宋佳建议直接将睢宁、宿豫让出来。      睢宁、宿豫夹于徐州与淮安之间,陈韩三肯定会全力打击刘妙贞部,刘妙贞怎么也要先杀陈韩三,才会腾出手来对付淮安。如此一来,能减轻江东左军日后在淮安的驻兵压力,不然他要在淮安驻重兵防备陈韩三,这同时也限制了刘妙贞所部的发展,倒也算一石两鸟之策。      林缚说道:“怎么让出来,明着让总是不好?”      “无非少一块遮羞布,”宋佳说道,“先逐刘妙贞去淮阳,招安孙壮,让他做睢宁、宿豫守将,你看孙壮降不降?动作快一些,在岳冷秋率部南下之前做好这些事,大不了最后认个识人不明的错。”      冷兵器作战,个人的武勇能发挥相当大的作用。林缚还打算将孙壮收为己用,他麾下甲骑还缺一员骑将,周普费尽心思生擒孙壮便是此意,现在又玩纵虎归山之策,多少有些舍不得。      不过孙壮此人,桀傲不逊,重情义,杀性、血性皆重,怕也不是那么容易收服。      这会儿有人通报韩采芝过来了,在外舱等候。
卷七 山河碎 第70章 艳若桃花 在姚家沟以南,孙壮所部大溃,宁则臣率部追击。周普换回甲衣,率披甲轻骑分队从湄丘突出,将孙壮部侧翼阵列杀了对穿,便打了旋,往西北而走。 这时候睢宁城西也鏖战不休,刘妙贞率步骑出青龙岗,欲援孙杆子,但给西出睢宁的长山营及两百重骑截住去路,双方在下邳古城前苦战。 睢宁居邳县之下,又名下邳,之前的城池早年给洪水冲毁,建了新城,才改名睢宁。古城遗址还在,残墙废垣,踞睢宁城才六七里地,站在睢宁城头,能望见这边展开来厮杀的战场。 刘妙贞也是无策可施。 孙杆子奋不顾身出宿豫率部奔来,她不率部出击,孙杆子给江东左军侧击拦截,必败无疑。 再说八万余流民军在睢宁已形成滞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强攻睢宁得手的把握太低,孙杆子率部而来,诱江东左军全师出击,实也给刘妙贞看到一线解困的机会。 不战,则困局难解;战而险胜,睢宁与宿豫能连成一片,流民军还能聚在一起,或走或留,都有腾挪的余地。 关键是东海狐林缚所部,实为江东郡各路兵马翘楚,杀败江东左军,则能震慑江东郡其他兵马不敢轻易妄动,从而需要喘息的时机。 当前局势下,刘妙贞是不得不战。 然而江东左军卒强将勇,兵利甲坚,诸将畏惧,嘴里都说战,却迟迟不肯打开营寨发兵。不得已,刘妙贞只能率她与马兰头所部精锐万余人,出青龙岗先行奔下邳废城而来。 马兰头节制余部万余人为后军,拖后随行。 林缚使秦承祖代为节制渡淮军,与敖沧海率长山营精锐甲卒在下邳废城前列阵,他率甲骑、刀盾辅兵及护骑居两阵之前。 以流民军当前之势态,刘妙贞也只能将全部希望压在这一战上。奔至下邳废城前,便使全军展开激战,她亲率红甲骑队左冲右突。 渡淮军残部在当世也要算一支难得的精兵,给调到睢宁后,在兵械上得到进一步的加强。但将为兵胆,将为兵骨,渡淮军残部的武官体系短时间里并没有得到改头换面的提高,实与江东左军的长山营精锐相比,还差一线。 刘妙贞眼力极佳,接战时,就看出左翼渡淮军要弱一些,容易形成突破缺口,率精锐猛攻渡淮军阵列的侧角,想先一步打崩掉这只角,将溃兵往内线驱赶,搅乱江东左军的整个阵形。 刘妙贞身穿绯红战甲,身后穿同一色甲的骑兵不过两三百人,但所爆发出来的战力,尤其的惊人,林缚站在下邳废城的城头观战,感觉那一队红甲骑兵仿佛一支锋利的枪刃,三五下便将渡淮军左侧剖开,杀得骨是骨、肉是肉,一团糊涂、血肉淋漓。 渡淮军都是老卒,与新卒不同。 新卒若是溃败,会下意识转身就逃,留下毫无抵挡的后背给人掩杀,老卒则不同,即使给冲散,能听得懂战鼓声,能看得旗号,只要战鼓声不乱,只要主将大旗不倒,就还能保持战斗意志,能三五人抱团,找有利地形,负隅顽抗,等待后面的援军赶过来。 老卒殊为难得,能从选拔、培养出一批有战术素养的武官来,林缚当然不舍得消耗太多。 接报孙壮在姚家沟被擒,其部已溃,周普率轻骑随后就到,宁则臣也会在最快时间整部开赴这边的战场。 林缚便将手里留作预备队的两百甲骑及四百刀盾辅兵派出,绕从渡淮军外侧进击,使甲骑从流民军侧翼杀个半穿,到下邳废城正北方向的桃林集结。林缚本在则在护骑的簇拥下,进入长山营的阵中,与敖沧海汇合,率长山营往前冲杀,整体往北面的桃林转移。 甲骑犀利无比,能将敌阵无情的撕开,但流民军人数太多,展开来纵横七八里。关键流民军除红甲骑队外,还有两千多的骑兵在两翼掩杀,战力不容小窥。 林缚与敖沧海率长山营整体前突,便是要到桃林外接应甲骑,避免甲骑损耗,失了冲阵之力;同时使渡淮军稍靠后一些整饬阵形,有个喘息的机会。 江东左军虽才两百余甲骑,人皆重铠,马亦披甲,箭矢射之不进,枪矛刺之不透;甲骑另有四百刀盾兵辅之,流民军即使不畏伤亡,也没有舍身上前缠杀的机会。
卷七 山河碎 第69章 群龙无首 (求一下红票,兄弟有红票不要浪费了,还要特意感谢讨钱捧场的兄弟!) 陈韩三以郯城地处敌围为借口,要求从徐州借道去淮阳驻守待命,得许。 二十六日陈韩三率部西进,从大庙岗南侧所架设的联舟浮桥渡泗水,行经徐州南郊、凤凰山下。刘安儿根本不曾防陈韩三有变,念淮泗能如此形势,陈韩三居功甚大,与诸将出城相迎,在凤凰山北麓遇袭身亡。 陈韩三趁乱夺徐州,复夺云龙山营寨,流民军在徐州的兵马溃不成军。 同一日,岳冷秋拔营北上,率长淮军主力沿南四湖东岸北进,击滕州。 流民军青龙岗的营寨连绵十数里,遮如云幔,西北旷原上,战事未息,离乡之民还没有返回,田地无人耕作,离离青草,长势正盛。 奔趹的马蹄声有如天边传来的低闷滚雷,很快就有十数马出现在外围斥侯的视野里,马背上的骑士皆血染战袍,一边策马狂奔,一边痛声哀嚎:“陈韩三那狗贼投了官兵,安帅死了,徐州大营破了……” 青龙岗流民军营寨大哗,刘安儿死,青龙岗流民军一时间也群龙无首。 刘妙贞、马兰龙所部才占青龙岗流民军的三分之一不到。刘安儿在,诸将都能接受刘妙贞的节制;刘安儿死,诸将慌乱无度,刘妙贞难以压制。 有言夺下睢宁、以防官兵与叛贼陈韩三夹击者,有言反攻徐州、杀陈韩三为安帅报仇者,有言渡汴水西撤去濠泗再图后事者,有言绕去宿豫、再从长计较者…… 睢宁要能轻易夺下,当初又怎么放岳冷秋撤出徐州、退到泗水河东去? 徐州给陈韩三夺去,这边粮草都筹不全,更没有攻城筑寨的物资,八九万兵马乱糟糟的开拔到的徐州城下,如何从陈韩三手里将徐州夺回? 宿豫地狭,又给睢宁封在淮泗角上,粮草也差不多已经征尽,八九万兵马涌去宿豫,不过是给官兵关门打狗。 渡汴水西撤,夏秋汴水浩浩荡荡有四五里宽,八九万兵马,没有船,如何渡得过去? 各有各的主张,各有各的打算;在睢宁西北的八九万流民军,在宿豫的万余流民军,顿时陷入前所未有的孤军绝境之中。 淮泗流民军眼下最关键的是群龙无首,德高望重的杨全年前就在河中府战死,忠于刘安儿的嫡系将领,孙壮、吴世遗等人都不在睢宁。 马兰头欲推刘妙贞为首,当下就有人不服,率部万余人独自离开西进,欲渡汴水,然而在六十里外桃园给陈韩三奔袭而来的两千骑兵趁乱击溃。 *********** 泗水浩荡,刘庭州乘舟而下,二十七日至睢宁,日隅时分之前登船见林缚。而此时,睢宁的将领、官员也都聚集在停在泗水河畔的津海号上议事。 “此乃岳督手书,他率部北进滕州、济宁之流匪。陈韩三已受封徐州制置使,坐镇徐州,断流匪南北不能相顾。望制置使能率江东左军粘住睢宁、宿豫之大股流寇,待大军合围,尽歼之……”刘庭州将岳冷秋的手书递上。 林缚将岳冷秋的手书接来,摊开看过,请刘庭州落座,说道:“我知道岳督的意思了……” 林缚虽正式就任淮东制置使,但淮东制置使开衙、设治、立军、兵额、监军、粮秣、兵械、营寨等事务都还没有一个定论,所谓的淮东制置使暂时还是个空头衔;刘庭州还是淮安知府,岳冷秋让他过来,大概有监军督战的意思。 林缚之前以靖海都监使领江东左军,地盘虽小,但属乡军,与江淮总督府没有直辖关系;如今就任淮东制置使,却是受江淮总督府辖制。地盘会大一些,但终究比不得经营崇州,也算是有利有弊。 张晏也在场,与刘庭州拱手见礼,暗道淮东制置使名义归江淮总督府辖制,但想必岳冷秋也没有奢望能指挥得动林缚这头妖狐吧? 林缚将岳冷秋的手书递给案前而坐的秦承祖、顾嗣元等人传阅,请刘庭州到舱室正中的沙盘前说话:“流匪在睢宁西北有八九万兵马,我手里仅有万余弱旅,能不能将他们留下睢宁,还真是难说得很。不过岳督有令,我不能不尽力。我即时便派舟师北进,从双沟集登岸,作出夹击青龙岗流匪的势态,等岳督率大军来合击之……”
卷七 山河碎 第66章 意外升官 拆开岳冷秋派人递来的令函,林缚不动声色的看着,看了身侧的张晏一眼,说道:“岳督决意招降流匪,有意先撤出徐州,以示招降之诚意——张大人,以为此事如何?”      “地方军政,本官不便插嘴。”张晏说道,心里暗道:林缚顿兵不动,将球抛给岳冷秋,岳冷秋能什么选择?顺势招安,岳冷秋不仅能保住长淮军的骨干,更能保住他的官位。只是这么轻易就将徐州让出去,未免太急切了吧?      张晏一时想不透彻,很想知道岳冷秋在信里到底写了什么,但他不上这么当,这时候抹上了屎,以后捅出篓子来,屁股就擦不干净了。      见张晏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林缚也没有对他穷追不舍,跟梁文展身旁刘涛说道:“岳督要我集结渡船百艘调往徐州待用,就麻烦刘大人处置此事……除渡船外,船工也要一并招募好,宜早不宜迟。”      刘涛闷声应道,他知道自己留在山阳不受待见,征集了渡船,他多半也要随这些船一起给赶去徐州。      如此也好,只要招安事能顺利进行,亲自带船北上,在岳督面前也算是立了一功,有个晋身的门道。      想到这里,刘涛便先走了出去,去办这事。      林缚又喊来一名护卫,吩咐道,“你去城东找在西石街养伤的陶春将军,告诉他岳督要调渡船去徐州,问他伤养得如何,能不能去徐州再到岳督面前效力……”      “岳督还要我去睢宁坐镇,对睢宁西方的龙泉山之敌保持压力,确保招安之事能成——张大人可愿随我同去睢宁?”林缚问张晏。      张晏犹豫了一会儿,说道:“那便去睢宁走一趟,匪事早定,淮北盐事也能早日走上正轨……”      林缚只笑了笑,说道:“诸事准备好,我便派人知会张大人……”便起身带随扈离开张晏临时落脚的县都亭驿馆,返回问情园去。      岳冷秋在徐州要用船,林缚自然不会从水营里调战船给他用,让刘涛从山阳县征用民船北上。陶春养了十多日的伤,虽然还没有彻底恢复过来,性命无碍,走水路北上没有什么问题,省得留在山阳碍手碍脚。      宋佳在园子里的池塘边跟小蛮、明月学刺绣,她诸事皆通,却没有学过女工,现在闲时无趣,便学着玩,见林缚回来,问道:“张晏可好应付?”      奢明月总忘不了阶下囚的身份,起身告退,不愿与林缚共处一室。      “打击私枭之事,没等张晏表态,岳冷秋从徐州遣来的信使进城来,就将这事给岔了……”林缚说道,从怀里将岳冷秋的信函掏出给宋佳看。      宋佳细看过岳冷秋的函书,嘴角浮起一丝笑来,清艳得很,说道:“岳冷秋倒是干脆——刘安儿谋徐州已久,打了三个月没有打下来,岳冷秋这时候拱手相让,还真由不得他拒绝啊!你打算怎么做?”      “岳冷秋命我去睢宁坐镇,我又能如何?”林缚说道。      “那可真委屈了你啊!”宋佳抬额剐了林缚的一眼,风情无比。      小蛮在一旁看得不乐意了,想到才短短相聚几日,又要分别,心里更是不喜,冲着宋佳说道:“要学刺绣便好生来学,三心两意可学不成什么。”      宋佳嫣然而笑,说道:“小姑奶奶还真难伺候,我可不是好好在学?”      “也许还会有一战,但也是守睢宁而己,无需劳军远征,你们是留在山阳,还是随我去睢宁?”林缚问道。      “能去睢宁?”小蛮欣喜的问道。
卷七 山河碎 第63章 有肥先管自家田 更深漏残,凉风习习,从鳞次栉比的屋脊拂过,人立庭下,望夜空如井。 盐铁使张晏一袭青衫,站在一株桂树下,望着残月之下屋檐的暗影,负手身后,手里还捏着两封信函。 一封信是张协之子、宁王府长史张希同今日派人送来的信件,张希同担心招安流匪一事若让江东左军暗中主导,很可能会让崇州的势力与野心膨胀到无法遏制的地步,成为朝廷之害,想与张晏商议个对策出来。 一封信是权知山阳县事梁文展派人快马送来的公函,通告山阳马氏涉嫌从白塘河走运大量私盐牟利,函告盐铁使派官员协查此案。 私枭历来都归盐铁司辖管,山阳县发公函过来,倒是合规合矩,但是马氏的老巢都已经给山阳县查抄了,这时候再请盐铁司派官员过去,不过是借盐铁司的刀来坐实马家的罪名。 沈戎穿着绯红官袍,说道:“张大人应该亲自往山阳走一趟……” 张晏抬头看了看天井上顶的夜月,蹙着眉头。 他开始倒也是十分的欣赏林缚,但是汤浩信因他死于青州,他便知道与林缚之间已经没有转寰的余地。 林缚年初借守孝的名义,闭守崇州,却暗中潜去津海,以津海粮道相要挟,推动“盐银保粮”之事,直接将两淮盐利捆绑到津海粮道上。 两淮盐铁司从此沦为津海粮道的附庸,张晏也气得吐血。 董原提维扬兵进浙东,担任两浙宣抚使司之后,沈戎得岳冷秋相助,出知维扬府事,终于成为江东郡独挡一面的实权人物。 沈戎当初在骆阳湖差点身殒贼手,便是林缚暗中捣鬼。沈戎心知肚明,但有苦说不出口,后在东阳,又给顾悟尘、林庭立联手压得抬不起头来,他虽在东阳府长期任官,对东阳一系却甚为敌视。 沈戎与张晏两人,同在维扬城里,虽各为巨头,互不统属,但在江东郡要共同面对强势崛起的东阳一系势力,自然就走得十分的亲近。 “刘庭州已经去了徐州,沈大人以为岳督会如何看待招降事?”张晏问道。 沈戎微蹙,林缚抛出来是个两难之局。 虽说岳冷秋的三封密折在刘庭州手里,沈戎作为岳冷秋的新进嫡系,却是知道此事的。刘庭州募渡淮军时,他也是在暗中出了一把大力的,没想到林缚根本就不钻他们的套子。 岳冷秋被围徐州,为求脱困,自然不会反对招降,但在腹心处养贼为患,淮安就不得不驻重兵防备。到时再赶江东左军回崇州去,只怕是淮安籍的官绅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不管设不设淮东制置使,只怕都难限制林缚的触手伸到淮安去。 “岳督会如何决断,我也猜不到,但这时候要遏制林缚在淮安的手伸得太深、太长,”沈戎说道,“张大人去山阳后,想办法先让刘庭州回淮安来,倒是急切……” 张晏点点头,刘庭州与林缚在淮安斗得厉害,刘庭州倒是可以信任之人,目前看来,在淮安也只能用刘庭州来限制林缚了。 两淮盐区所产之盐皆需运到维扬盐仓,盐铁司以每斗十钱收盐,再加价两百钱转售给各地盐商,这便是淮盐官营的主要形式。 为了保证盐铁司每年能从盐事牟利巨利,盐铁司维持多达两万人规模的盐卒队伍,保证盐区的生产、转运以及打击私盐贩运等事。 盐利如此之厚,私枭自然也是屡打不绝,遂有官盐出维扬、私盐出淮安之说。 张晏执掌两淮盐铁司有十三年,对其中的猫腻焉能不清楚? 保守的说,两淮盐区所产之盐,官私各半,但真正去彻查,官私比例达到官一私二甚至官一私三,张晏也不会太意外。 淮安府,仅仅在私盐上的厚利,就足以让人垂馋欲滴了。 林缚在淮安拿马服试刀,绝对不会是什么巧合。 山阳县,县衙东首有一座院子,名为问情园,原为马家在城里的私园,如今成了林缚在山阳县的行辕。 园子倒是不大,四五亩地,但园子里水楼曲榭,庭山池水,一应俱全,十分的精致幽静。 东厢院是一座环廊水榭,中间是座亭亭荷花正盛开的池塘,有湖石垒成的假山矗立水中,四周为雕花精致的环廊,廊上为木楼,炎炎夏夜居住于楼上,也不觉炎热。
卷六 最后的贝萨因都 章十 世界之敌 六     刹那间,数以百计的血花在空中绽放。五十名亲卫凭借强悍的身体大多冲过了拦截弹幕,只有两个人倒下。虽然几乎人人带伤,可是从并未明显减速的冲锋看,他们的战斗力未被削弱多少。随即更多的血花一团团绽放,近卫军可没有亲卫队那样强悍的防御力,硬闯弹幕的下场就是倒下了二十多个同伴。冲过弹幕后,近卫军战士们也在用手中的突击步枪向森林中的敌人还击,但是地形上的绝对劣势让他们的攻击收效寥寥。。。      两翼的战士潮水般退了下去,但是冲在最前方的亲卫所遭受的打击强度并没有减轻多少,按照命令在两翼布下新防线的战士也在拼命开火,而且他们的配备中不乏重机枪这类重火力。树林中不断有火箭弹爆炸,可是造成的杀伤却并不多。一枚枚火箭弹拖着焰尾飞来时,亲卫们就会掷出投斧,呼啸飞旋的投斧甚至飞得比火箭弹还要快!然而爆炸的气流和焰火却遮挡了他们的视线,让他们无法尽数闪避攒射过来的弹雨,很快就有几名强悍的亲卫在弹雨中倒下。。。      而随之冲入树林的近卫军伤亡更是惨重,在几乎没有死角的疯狂射击下,又有三十多人倒在冲锋的路上。在不足百米的距离上,重机枪对他们已有致命的杀伤,甚至AK步枪的子弹也有很大的威胁。      冲在最前面的一名亲卫终于突破了子弹和爆炸凝成的死亡陷阱,他狞笑着一跃而起,向着正操控着一具平射高射机枪疯狂射击的五名战士扑去!弯刃砍刀在空中划过一条闪亮的轨迹,他几乎可以想象那五名士兵的身体被砍刀切开的场景。。。砍刀闪电般劈落,在六阶力量和六阶速度的运使下,它甚至可以把一人合抱的大树斩断!      但是一根粗大的六棱钢棍突然探出,架住了下落的砍刀!在火花狂射的碰撞中,钢棍非但没有处于下风,反而以更加狂暴的力量把砍刀砸了起来。。。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威严的中年男人从树后走了出来,六棱钢棍一抖,再次向亲卫迎头砸下!当的一声大响,坚韧无比的砍刀竟然向下弯折,亲卫的双手虎口都被震裂,膝盖处则发出骨裂的脆响,扑的一下身不由已地跪在地上。他满脸惊骇,无法相信自己的六阶力量都挡不住对方的重击。但这名亲卫并未认出,就在几天前,这个中年男人还是一块领地的领主,属于横行一方的狠辣角色。而他也没机会辨认了,另一名作战士打扮的人物悄无声息地闪出,手里竟然平端着一挺高射机枪!机枪枪口立刻喷出火舌,数十发12.7mm口径子弹几乎将亲卫的胸腔射空!而那人握枪的手坚定有力,稳稳地端着高射机枪,似乎恐怖的后座力根本就不存在。。。濒死的亲卫自然也不会认识一名边远领地小小的副官,当然,这名副官如今的能力已经摸到了领主的门槛。      森林中已经开始混战,库比雷的吼声也停止了。。。随着一个个代号,树林中央部位的战士早就把通道让开,任由穆雷通过。而狂怒之际的总督眼中就只剩下一个苏,在他看来,这些普通战士身体里流的血都是臭的,怎么可以脏了他高贵的双手?这些臭虫,由亲卫和近卫军对付足够了。所以穆雷大步如飞,堂堂正正地从两千战士的中央穿过,直向苏而去,拖在身后的重斧不停地发出嗡嗡的啸叫,刃锋上的死亡光辉凝聚不散。      凝望着冲近的穆雷,苏脸上的微笑更加欢畅明显,内中的讥讽完全不加掩饰,目光更是刺在他膝盖的伤处上。。。      穆雷当然不知道,苏此刻其实没有一丝情绪波动,他的心冷静得如一块冰,脸上的微笑、嘲讽的眼神都是模拟出来的。因为本能和过往的经验让苏知道,这样可以有效的激怒敌人,特别是穆雷这样的敌人。而人类一旦陷入愤怒,就容易出现判断失误,乃至于做出种种错误决定,在战斗中也会勇于进攻且疏于防御。。。从绝对理性的角度,就意味着被激怒的人会选择成功机率小于50%的方案。这连赌博都算不上,在时间稍长的战斗中面对运气至少不比自己差的冷静对手,怒火中烧的去战斗和送死没多少区别。      苏绝对冷静和理性,惟一的区别是,他的运气肯定不会比穆雷好。事实上,现在运气比苏还差的人倒真是不多。      苏站了起来,向库比雷挥了挥手,这个以凶悍残暴著称的领主就提起自己惯用的长鞭,左手更握了把适合丛林战的短刀,小心翼翼地绕开穆雷冲锋的路线,向树林中刚刚开始激战的战场冲去。。。和穆雷擦身而过时,明显可以看到库比雷的紧张和戒备,虽然他也有了八阶的力量,也曾经凶名昭著,但在和穆雷只相隔不远时,库比雷甚至都掩饰不住自己的畏惧。      苏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左手的手心中出现了六颗暗红色的棱型晶体,只有杏仁大小,内部荡漾着隐约的光纹,浑厚的能量气息扑面而来。。。他碧色的双眼盯着穆雷的脚步,穆雷每一步落下,苏都会把一颗能量晶体插进自己的身体。      双臂,双腿,以及胸前。每插入一颗晶体,苏的脑海中都会有一道信息闪过:力量强化;力量强化;力量强化……      穆雷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对了,当他终于冲入到有效攻击范围时,却感觉到苏在短短瞬间有了根本性的变化。如果说前一刻的苏还是温文尔雅的绅士,这一刻穆雷感觉到正面对着一头狂猛的史前暴龙!      但穆雷从来不畏惧战斗,重斧依旧飞腾,斧刃上的死亡光晕更加浓郁。当重斧挥到最高点,开始加速下落时,穆雷的瞳孔忽然一缩,看到了一样一直被忽略了的东西。      在高背椅旁边的地上,放着一把重剑。重剑的做工极为粗糙,根本没有剑鄂,剑柄与剑锋连铸成一体,剑刃也只是简单打磨了一下,谈不上锋利。重剑黑沉沉的,只是普通的特钢合金铸造,这种合金没有什么特殊的物理性能。      重剑显然是赶工出来的产物,仅有的优点,或许只是够重,够大,够粗,够硬!      这就是苏的武器? 原文链接: http://tieba.baidu.com/mo/q/checkurl?url=http%3A%2F%2Fyy.17k.com%2Fbook%2F51958.html&urlrefer=ccf73841e42b35471258f0bff8c7d008
卷六 最后的贝萨因都 章六 从海中来 上     即使是完整的人类形态也不适宜在水中长时间活动,何况苏现在只有一只完整的右手。所以他在海中飘浮,任由海浪将自己推来逐去,并不浪费珍稀的能量去控制方向,何况四周一望无际,除了水面还是水面,天空一片铅灰,看不到任何星体,完全无法辨识所在位置。。只要再多些食物,苏就可以更多的补全身体。可是几天过去了,别说是经常在海面上出现的鲸鲨,苏的感知范围内,就连小鱼小虾都没有一只。即使是发出诱丯惑波动,也没有得到丝毫回应。看来以苏为中心,数十公里的海域内都没有任何海洋生物,不然的话,它们根本抵制不了诱丯惑波动。     仿佛在幕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纵着一切。     可是这又能如何?什么都不会改变。苏冰冷地想着。     如果按照右眼原本的进化顺序,苏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它现在应该是海空两栖形态,体长三米,通体呈流线型,以喷水和尾鳍双重方式驱动,并可以在空中进行短距离的滑翔飞行。它将成为水下速度超过100公里,空中滑翔速度180公里的恐怖杀手,一次充足的进食,巡航能力可达500公里。再配合六根配装、水下射程达50米的大型骨刺,它已是不折不扣的水下世界之王。在此基础之上,它将根据原本的记忆和星体磁场定位,寻找陆地,从而进化成三栖形态。直到那时,它才会进化出二十个左右的思维中枢。按照它的判断,这种程度的智力已足以对本星球的原生顶级智慧生物,人类,形成全面压制。至于人类中的强大能力者,那是进一步进化后才需要清理的目标。     在得到足够多的食物后,它会开始对人类文明和社会形态的全方位研究,寻求最佳切入点。     但是这一整套完整而成熟的流程,在刚刚开始就被苏强行切断,他恢复了人类形态,尽管身体仍不完整,可是至少恢复了完整的记忆。那个曾不断变幻外形的肉球内,其实是两种进化形态间正在展开极为激烈的斗争,双方在每一个可进化细胞内都进行着殊死争夺。     最后胜利的依旧是苏。自从本能苏醒后,每次重要的争斗都以苏的胜利告终。     如果苏失败了,即便是将来恢复了人类形态,苏也不知道自己会有多少意识和记忆保留下来。而且苏知道,在当前的环境下,即便是在陆地上,人类也并不是生存的最佳形态,也就意味着如果让右眼自行选择,那么肯定不会出现人类的形态,至多是相近。另一个原因则是,在右眼的判断中,人类根本构不成威胁,所以会直接舍弃以人类形态混入当地文明的过渡阶段。     在海面飘流的日子里,苏又在记忆中重现了当日与瑟瑞德拉的战斗。     那时精神世界的搏杀到了尾声,苏的死寂世界已只剩下不到千颗死星,但是他的世界如一幅画布,不断舒卷,每次舒张,就会拉出一大块新的宇宙空间,而当画布卷起,新生成的空间就彻底孤寂,数以百计新的死星由是出现。但再怎样的挣扎,也都只是苟延残喘而已。     可就在苏的精神世界濒于崩溃时,另一个精神体忽然闯入了战场!苏一望之下,登时怔住,刹那间被瑰丽绚烂的星河不断诞生湮灭景象震慑住的,竟然是那稚气未脱的少年启辉骑士,梅策尔德!     苏只是有些意外,一直保持着抵御星河撞击的死星全速运转。而梅策尔德从失神中回复过来时,第一眼就看到了苏!他呆了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忽然发出一声尖叫!     少年的尖叫本不应该如何响亮,可是当他的叫声响起时,却刹那间响彻了两个精神世界,遍及星河最偏远的角落!甚至无数星球为之碎裂湮灭!发自全力的尖叫过后,梅策尔德转身就逃,他已彻底被恐怖俘虏,根本不敢面对苏,哪怕是仅仅一秒。随着梅策尔德突兀的进入和逃走,交缠在一起的两个世界忽然发生了变化。属于瑟瑞德拉的星河竟然被撕开了一个口子,而且梅策尔德跑得越远,裂口就越大。而在星河破损处,死星正疯狂涌出!
卷六 最后的贝萨因都 章五 觉醒 下     一只变异巨蟹正在海底爬行,它的动作蹒跚而笨拙,还不时失衡,就连前进都十分困难,更别说隐匿行踪悄悄接近猎物了。它的巨鳌只剩下一只是完整的,另外一只居中断开,从断口处伸出十余根挥舞着的肉须。而在它的口器下方,身体覆盖的甲壳微微张开,镶嵌着一颗碧色的眼睛。这颗眼睛缓缓转动,瞳孔忽张忽缩,显得说不出的诡异。     如果能看到变异巨蟹的内部,会发现它的身体结构已经完全改变,中心部位重新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脑核,能够进行极为简单的思索。     “饿……”     每当这个想法出现,眼睛就会向外发出一个神秘的肉眼不可见的波动,稍待片刻后,总会有几只深海生物循着波动游来,然后成为静静踞守当地的它的猎物。它捕猎的方式也完全不同常态,当猎物们警惕着那只完整的巨鳌或许会发起的一次猛烈攻击的时候,不起眼的断裂巨鳌上的肉须会倏然伸展,如丝网般密密挥出瞬间紧缠住猎物,然后貌似柔韧的尖端如锋刃般破入猎物体内。随后肉须壁上会分出无数更细微的血管,缠绕在猎物的血肉上,不断吞噬着,以此为自己的营养。一条体型比变异巨蟹还要大一倍的鱼类,可以在十分钟内被吸蚀一空,连鱼骨都难逃一劫。     血肉组织被融化成养分,再转化成纯净的能量,供给眼睛使用。残渣和分解的鱼骨则被用作修补和完善身体。很快,从巨蟹头部上方就生长出一截探向前方、由硬质甲壳构成的管道。管道中空,森森然如一截炮管指向前方。     眼睛会根据召唤到生物的数量和种类,自动调整所发出的波动,很快又游来了一条大鱼。这次变异巨蟹身体一震,新生成的管道中喷出一道骨刺,仿佛丝毫不受海水阻力的影响,划出淡淡的轨迹,毫厘不差地钉入大鱼翼翅下方鳞片的末端。那里是这种大鱼全身最柔软的地方,本来被骨翅和鳞片所覆盖,但是在水里滑行的时候,翼翅微张时会有瞬间的空隙,被变异巨蟹乘虚而入。骤然受痛,大鱼拼命翻滚,飞速向远方逃走。可是它只摆动了几下,就失去了平衡,开始不停地绕着圈游动,间或上下翻滚,很快肚皮翻向了上方。那根骨刺中含有的剧毒,完全不是它能够抵抗的。     变异巨蟹以缓慢且怪异的姿势爬过去,挥舞着肉须缠住了死去的大鱼,几分钟后再次将它吃干榨净。这次进食后,眼睛的饥渴稍稍缓解,它所附身的这只变异巨蟹内部的结构也趋于稳定。至少迫在眉睫的危机有所缓解。     眼睛再次发出召唤波,但是这次等了很久都没有任何猎物被诱惑过来。深海海底并不是生命富集的区域。很快,眼睛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在生存和进化方面,它的本能异乎寻常的强大。     在“需要思考”和“需要变得更快速”之间,眼睛果断选择了前者。它会感知周围,分析所处的环境,成功的捕食经验,并且结合自己所拥有的条件作出最佳选择。     一个新的思考中枢逐渐形成。拥有两个思考中枢后,它开始有余力考虑如何对附身的这只变异巨蟹进行改进。从眼睛的瞳孔最深处,缓缓浮出一个符号。仔细看,会发现这是一个立体的符号,结构无比复杂,而且还在不断颤动着,并且散发出各色光芒。这是一个蕴含了极大量信息的符号,眼睛瞬间从中读取了无以计数的水生生物改进方案,最小的改进只需要它捕食一条小鱼就可以,而最大的改进则需要吃掉整整一打巨鲸!但以眼睛目前积存的能量,也只能解读出这个符号中所蕴含的很小很小一部分信息。     现在,两个思考中枢可以使改变身体的进程加快一倍。     很快,变异巨蟹的甲壳就布满龟裂,并且开始脱落。当大半甲壳脱落后,内部外露的组织让它看起来很象是一条形态有些奇异的鱼。被保留下来的部分甲壳变成了骨刺,伸向四面八方,而且每根骨刺尖端都有细小的孔洞,可以将致命的毒素注入到敌人的身体内部。
卷六 最后的贝萨因都 章三 复苏 中     忽轻忽重、变幻莫测的反引力场再次出现在潘多拉的周围,干扰着她的行动。让她恼火的是,希尔瓦娜斯的牵制作用明显大了很多,不光干扰她的攻防,还能够适时增幅梅迪尔丽攻击的威力。这只原本可以完全忽略的小虫子,现在终于开始发挥作用了。     可是不要忘记,还有帕瑟芬妮!     她毫不犹豫地加入了围攻,并且最初也对重力场的变化感到吃惊,而且同样受到了干扰。但很快,她就适应了希尔瓦娜斯的节奏,甚至开始借助不断变化着的重力场加强自己。这样一来,受到负面影响的就只剩下潘多拉一人。而更让潘多拉无法接受的是,这似乎说明帕瑟芬妮的战斗天份也在她之上。     砰砰砰!声声沉闷的撞击声不断在群山间回响着,坚硬岩石构成的地面不断龟裂、破碎,又在能量风暴的肆虐下飞上天空。一**能量环向四面冷酷无情地扩张着,在狂暴能量前,岩石就象奶酪一样酥脆。可以看到一**裂纹迅速向远方扩展。     梅迪尔丽、潘多拉和帕瑟芬妮缠战着,几乎不可能分辨出谁是谁。每一下沉闷的交击,都代表着能量的极度爆发,三人周围十几米内的区域已成绝域死地,就算有五阶防御力场的希尔瓦娜斯也不得不退到20米之外。如果距离再近,那么飞射的能量乱流完全有可能摧毁他的防御力场,撕裂他脆弱的**。希尔瓦娜斯很清楚自己应尽的角色,因而并未贪功,而是逐渐退后,但引力场的变幻始终没有停止。在这样的缠战中,引力场能够起到的作用相对有限,但是梅迪尔丽和帕瑟芬妮肯定会有优势,哪怕仅仅是一点点的优势,也很有可能发挥决定性的作用。     近身肉搏甫一开始,潘多拉就感觉到形势不妙。梅迪尔丽一改过往风格,时时和潘多拉硬碰硬挡,每一次都是力量毫无花假的碰撞。潘多拉虽然牢牢占据上风,但也被梅迪尔丽冲击得摇晃不稳。如果仅是这样,那么潘多拉还有把握在消耗战中获胜,但是偏偏还有一个帕瑟芬妮!     除了力量不如梅迪尔丽之外,帕瑟芬妮在近战格斗方面的技艺竟似不下于梅迪尔丽,至少对潘多拉而言有压倒性的优势。帕瑟芬妮根本不和潘多拉硬拼,而是不停地攻击她的重心,每次潘多拉重心相应出现不稳时,梅迪尔丽的重击必定接踵而至!帕瑟芬妮和梅迪尔丽在配合上已不仅仅是默契,简直就如同双子星座的一体两面。有时候帕瑟芬妮的攻击看似没什么用,却是为后续攻击的铺垫,往往接下来的几下就让潘多拉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虽然帕瑟芬妮的力量远不及梅迪尔丽,可是却让潘多拉感觉到更加难受。     几秒钟后,帕瑟芬妮就抓住一个机会将潘多拉轮起,再重重地砸在地上!     这次摔倒是决定性的,梅迪尔丽如同早就预见到了这次攻击,重棍呼啸而下,帕瑟芬妮手刚撤出,绞在一起的钢梁就砸在潘多拉的双腿上!巨大的力量在山顶上砸出一个数米大坑,而潘多拉则被深深地埋进坑底!     这一下打击的是弱点,又是在黑发少女全身防御力下降到最低点时出手,梅迪尔丽终于听到了骨骼破裂时发出的轻响。只是潘多拉腿骨裂开时,发生的竟然是金属断裂的声音!     梅迪尔丽跳入坑底,一把将潘多拉提了起来,一拳击在她的后背脊椎处。这一拳用上了她惯用的高频震荡,潘多拉全身的骨骼都在瞬间共鸣。可是她身体的防御力却强大得再次出乎意料,梅迪尔丽本以为可以震碎她大半骨骼的一拳,居然被她就这样承受下来了,连一块骨骼都未曾破裂!甚至已经开裂的腿骨都没有继续扩大裂口。     梅迪尔丽的脸色也有些苍白,鼻尖都开始渗出汗珠,而一滴新的鲜血从脸上的伤痕中涌出。刚刚那一拳消耗了她近四分之一的体力,却没能取得预想中的战果。她一咬牙,手一抖,忽然将潘多拉抛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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