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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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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ntitled 我至今不知道我祖父得了什么病。 我对祖父的印象停留于他会杀鸡、他会生炉子、他甚至在50年代当过兵,剩下的都是我祖母对他的贬损。 比如“懒”。 我父亲常年外出打工,而我母亲做的是所谓“三班倒”的工作。因此,我小时候家里总要有人照顾我。本来是我祖父和祖母每学期轮流担负这个任务,但不知何时就变成我祖母单带了。据我祖母说,是他嫌弃我家这个南不南北不北的地方要靠一身正气过冬,冻得受不了了,于是逃回自己的暖气窝了。 所谓“懒”,大抵如此。 我长大后,便不再需要祖辈单带。于是变成了我每年都会去祖父母家过年的惯例,起初他们住的是生炕的平房,后来平房边上盖了若干栋楼房。恋旧的祖辈不愿意搬迁到新房子里——直到我爷爷病倒。 但是,我至今不知道我祖父得了什么病。我一年年地在他们家里度过,有时甚至一年去两次,但是我甚至不知道我祖父是怎么“病”的。 大抵是“懒”病,我父亲说。 当时他们附近的小医院还开着门,我也得幸去了病房参观了好几天。但查来查去总归是查不出有什么毛病,于是最后变成了在家自行休养,然后请了不知道什么地方的老中医(这句还是我猜的)天天煎药喝。 然后我祖父就躺下了。 躺下就不愿意动了。本来只是身体不愿意动弹,比如说不愿意下床走路。结果就是他下个床要好几个人抬轿子似的把他搬下来,然后折叠到轮椅上去,若是外人还以为这是个高位截瘫。到后来便发展为连手指头都不愿意动,整个手长得和个蹼——最“自然”的手势。然后便是话也讲不清楚了,说话只有韵母,没有声母,全靠我祖母翻译。 这么一来,我祖父搞不好实际上是帕金森症。但是医院说不是,那大抵就只是懒得动弹罢了。 我听闻我祖父非常喜欢我,同样深陷“懒”病的我便想出了一点子:我说,您既然想要找我,您就烦请自个儿动个身下地找我罢。——兴许这样便能治了这什么“懒”病。 当然治是治不成的。结果,我年年回来,与祖父相关的记忆却在一年年远去。 今年也不例外。 我只记得今年过年,我只到了我祖父身旁三次——一次是我表弟要求我协助他把祖父折叠成坐位,感想大抵是俗套的“这瘦老头子怎么这么重啊”;一次是我听闻他们房间里24小时不停的电视突然传出了中国诗词大会的动静,于是便跑过去观看,也许我这时候物理上跟我祖父拉近了特别长的距离;然后就是,到了我该走的那一天,我母亲要求我去和祖父说说话。 我看着我祖父。 我祖父看着我。 我实在不知道该对面前这个“懒”的老头说些什么,我感觉我不应该只说出“再见”两个字,至少要有更多的修饰词语才对——于是我什么也没有说,因为我不会。 了解我和祖父的祖母乐呵了,说道:“这两个人斗气呢!” 这句话倒也挺适合。结果,我和他就这么“斗气”了十几分钟,也许是一两分钟,最后还是一点依依不舍的感觉都没有就这么走了。 然后,今天凌晨我母亲告诉我,祖父过世了。 据她描述,他和祖母说话的时候话就断了,等到120到了人已经没了。 我问:“那他这是怎么没的啊?” 母亲说不知道。 结果,我到底还是没弄明白我祖父得了什么病。他是1941年生人,我知道他的生日在今天之后,他没能赶上八十大寿,但是我甚至不知道他的生日几何。 我大抵,从未知道我祖父是什么。 —————————— 后记:2月18日,我姑祖母的丈夫离世了。我一直按“姑奶”的叫法称他为“姑爷”,——我也一直知道这是错误的叫法。后来我觉得我应该整点悼文,于是百度了“姑爷”到底是什么——好家伙,居然是对女婿的称呼! 我这么多年一直在辈分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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