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忆·初心 独忆·初心
风华笔墨,后庭尘埃。便天光云影,不与徘徊。纵三千里河山,亦四十年蓬莱。青丝染霜,镜鸾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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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嫣然 |】十二濯香令·碎香碟 《十二濯香令之碎香碟》作者:语笑嫣然 【为情伤】 来,听我为你讲一个故事吧。 白衣翩翩的女子,如是说。 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得,江湖依旧是澄澈的,碧绿或湛蓝,通透如美玉。只有名利,胜败,存亡,再简单不过。而她,初出茅庐,接了她涉足江湖的第一件任务。那边是协助雇主,夺取药王以毕生精力编纂的秘籍--金篇神针。 秘籍在药王嫡传的弟子姑苏手里。 姑苏就是姑苏,莫邪山庄。石径逶迤入古亭,茂林深处鸟鸣清。她扮作迷路,又累又饿又渴。带着楚楚可怜的惊恐,故意昏倒在山庄大门外--传言姑苏善用机关暗器,若是外来者想要闯入莫邪山庄,十有八九只会白白搭上自己的小命。因此,她便想要进入山庄,窃取机关的秘密,也就是做内应。 没多久,采药归来的姑苏看见青石板上那一道瘦瘦的黯蓝。 心微微一动。 他将她带入了山庄。给她睡干净柔软的大床,换名贵鲜艳的绸缎,备了充饥的美食,也有暖胃的酒。点点滴滴,细致周到。看着她的脸色红润起来,笑容也有力了,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羞答答的颔首,小女子,陆盼霜。 陆盼霜,娟秀典雅,是个好名字。 听故事的男子微微一笑,兀自沉吟,很明显在刻意附和说故事白衣女子,以显示自己浓厚的兴趣,以及雀跃的心情。 但那笑容的确很好看,带着些傻气,干干净净的,像落入凡间的星子。 后来,陆盼霜在莫邪山庄住了下来,她自称没有亲人,居无定所朝不保夕,姑苏听罢心疼不已。姑苏是一个单纯的男子,却也深沉。或者说他是以自己的单纯来掩饰自己的涉世未深。他在山庄里深居简出,只潜心研究师傅留他的医药典籍,对于江湖,他烂熟于耳,却从未入心。他一直都没有察觉的潜伏在自己身边的女子是如何探查了山庄的地形,找到突破机关的入口。 直到,一群如狼似虎的武林人闯进来。 他们将姑苏栓在刑架上。 以鞭子抽,烙铁烫,逼迫姑苏交出金篇神针。 那时候,姑苏看见他曾经朝夕相对的女子,在强盗们的首脑面前低头作揖,道,阁下要的是金篇神针,何妨让我试着劝劝他。说罢,抬眼看着遍布伤痕的姑苏,而姑苏亦看她,狠狠的咬着牙,有一种既怒且痛的矛盾与绝望。那细微的心思掩藏在眉目里,却被首脑看除了端倪。首脑拔出剑,抵着陆盼霜的喉咙,微微的侧过脸,对身后的姑苏说道,若是你再不肯说出金篇银针藏于何处,我便杀了她。 时间顿时停住。 一刻。 再一刻。 当首脑毫不耐烦的抬起手,作势要划破陆盼霜白皙的脖颈时。姑苏突然喝道,住手--金篇银针在师傅仙游时便已被烧毁,但我记得里面的内容,可以全篇默写出来。 说罢,首脑笑了。 陆盼霜的额头有一滴晶莹的汗,滑落鼻尖,啪嗒,却像石头一样砸在地上。性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她尤能镇定,可是,听见姑苏那轻飘飘的一句话,她竟感到害怕。怕自己沦陷在那样的深情里。 怕,玩火者,必自焚。 姑苏怕是故意那样做的吧? 听故事的男子站起来,饶有兴趣的猜想,姑苏一定是想以真情来打动陆盼霜,希望她悬崖勒马,能救自己一命。 唔,你猜对了。 白衣女子温柔一笑。她笑的时候,眉心的朱砂痣仿佛一朵在春风里摇曳的花。她接着说道,姑苏并没有输。 男子露出诧异的表情。 女子莞尔,姑苏默写秘籍的时候,陆盼霜闯了囚室。她带着姑苏杀出了重围。 他们沿着莫邪山装备后的小路逃走,逃到翌日天明时分,总算彻底将那群人甩脱。他们在山洞里找到猎户临时搭建的小屋。那会儿,姑苏已经不省人事了。陆盼霜替他包扎伤口,没日没夜的照顾他,他总算是熬过了一劫。 那日。 只听得咣当一声,陆盼霜不小心从怀里掉出一面令牌。金灿灿的,直晃眼睛。她的心一抽,握紧了拳头。 半晌不能动。 姑苏从屋子里走出来,问,怎麼了。 陆盼霜将令牌揣起,道。没事。可她内心依然挣扎。那令牌,是她接到任务的时候,她的主人交给她的,是一种使命与身份的象征。但现在她却为了姑苏背叛了主人,值得麼?思忖间姑苏过来扶了她的腰,道,你在想什麼?
【| 嫣然 |】十二濯香令·错相见 {紫衣}   暮秋时节。原本就冷清的长风镇,显得更加寂寞萧条。蜿蜒的提柳街,一路都是铁匠铺子。铁匠们老少胖瘦参差不齐,但却都在打量着一名穿紫衣的少女。那少女生了一双灵巧的小鹿眼睛,眉弯浅浅,美人尖,瓜子脸,唇如樱桃,肌若白雪,怎么看都是纯善乖巧的富贵模样。她背着粉色绸缎的小包袱,大步流星地沿着提柳街走,全然不在意铁匠们诧异或者猥琐的目光。   走到尽头。   一面旧得发黄发黑的布幌子底下。少女粘住了。盯着火炉前光着膀子地铁匠喊,你是不是蓝冲?那铁匠二十五六岁年纪,高而健硕的身形,皮肤暗沉,眉目俊朗,表情带着戏谑与轻佻。他懒洋洋地笑道,正是。   话音刚落,却见少女一个轻盈地起身,稳稳地落在面前。然后右手像锋利的鹰爪,揪住自己胸前的衣襟,作势要扯开。出于本能蓝冲挥手挡了挡。可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实在没什么收效。反倒使自己撞在石台边缘,痛得哎呦哎呦地愁坏了脸。一边还嚷嚷地喊,虽然我蓝冲在这长风镇是出了名的美男子,但姑娘要和我洞房,也不必如此粗鲁吧。   无耻。紫衣少女狠狠地骂了一句。但忽然觉得背后有一股强劲的力道长驱直入,正待回头,手腕已被扼住。她立刻朝着蓝冲地脑门踢了一脚,借力使自己凌空翻身,挣脱了那来历不明的攻击。待到双脚重新落地,再看,之间水缸旁边多了一名穿着整齐的白衣男子,笑微微地望着他,然后朗声道,姑娘何以为难我的朋友?   与你无关。少女显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扬了扬脸,问道,你是谁?   白衣男子收了对阵的姿势,极有礼貌地作揖,柳生门,诸葛正扬。敢问姑娘芳名。少女噘起嘴,轻叹一声,原来是柳生门的人。说罢,瞥了一眼摔在墙角的蓝冲,拂袖而去。
【| 嫣然 |】十二濯香令·离恨天 十二濯香令之离恨天/语笑嫣然 其实,唐湛最想说的,也不过就是告诉她,他的名字,两个字而已,她根本无心问及。 这次的任务,与濯香令无关。 【凤舞斩】 濯香令,只当有人托付,以钱银重金礼聘时,作为下达指令,以及红袖楼小主身份的象征。是公务。而这次,却是属私。 梅雨恹恹的江南雨季。 西北传来消息,璇玑潭潭主路银骁,前日在府中遭遇刺客,已然身亡。璇玑潭有很多的人都看见烈焰般鲜红的光芒,似怒放的繁花,点缀了苍苍的戈壁。而刀光剑影里的杀气,形如凤凰,盘旋而后消失。江湖便立即传开,那是凤舞斩。 是红袖楼中,金刀小主尹傲璇的独门绝技。 可是,尹傲璇已死。 几乎是人尽皆知。 这突如其来的一场风波,热的江湖谣言纷起。甚至有人绘声绘色的形容,说那面目冷酷,瞳孔赤红的杀手,确是尹傲璇无疑。她非但没有死。且功力倍增。几乎可以独步武林。事情与红袖楼息息相关,自不可坐视不理。 任务便落在绯衣女子的身上。 她的腰间,别着青翠晶莹的短笛,柔软的吊穗,翩然摇曳在风里,伴随着,后背一瀑乌黑的青丝。她行走在水榭亭台的院落,管家领着她,走过九曲回廊。 管家道,宋姑娘,云少已在前方恭候。 他口中的云少,姓千,名翊云,乃是已故潭主路银骁最得意的弟子。据闻路银骁对千翊云赏识爱护,视如己出。路银骁死后,他边处理潭中事物,几乎已是继任潭主的不二人选。 想到这里,她稍作眺望,看见八角亭中有男子被向她而立,那轮廓,倒极是养眼。她款款的步进,做辑道,红袖楼,宋昔瑶,有事前来拜会。 男子闻言,徐徐转身。
【| 嫣然 |】十二濯香令·凤舞斩 【濯香令】 蜀地。 邛崃。天台山。 山如秀女,钟灵毓秀,溪涧与绿树相映。红花缀着嶙峋的山石。蛇腰似的藤蔓,偶尔缠过半帘煞白的瀑布。 还有—— 横月峰上,万绿从中,飘扬的旗帜,和一点金碧辉煌。似是黎明前的第一道曙光,也像傍晚时分的最后一缕斜阳。 那就是画意城。 女子轻抚了褶皱的衣襟,仰起面来,怀中的令牌似跃跃欲蹦落地面。她想,此番行程,未知是轻易还是棘手呢? 每一次,在执行任务前,尹傲璇都会想,到底是轻易还是棘手,有无性命之忧。尽管她的武艺卓绝,在江湖同辈人之中,难有敌手。 可担心不免。 她总觉得,她那样的职业,跟杀手无异,仿佛都是刀口舔血。她属于红袖楼门下。红袖楼是江湖中最具争议的门派。非正费邪。无论是谁,只要出得起价钱,便可委托红袖楼替自己办事。这所谓的事,哪怕杀人放火,坑蒙拐骗,都不在拒绝之列。红袖楼门人须随时谨记的规条,那便是不可对自己的任务持私人的感情或态度,愿意或不愿意,都须尽力完成。 女子怀中的令牌,以青铜混合黄金打造,叫做濯香令。一块令牌即代表一个任务,而且,是颇重要的任务。 在红袖楼,濯香令仅有八个人有资格拥有。 除了刚刚接任红袖楼楼主的少年沈苍颢,余下便是楼中七位女子。江湖中后起之秀。容貌武功各有千秋。 人称,玉罗七小主。 彼时。 慕怜寻也认得。 画意城城主慕轩赤的独子,慕怜寻,在傲璇挥开她窄而弯曲的两柄赤金色长刀的时候,他狠狠看出—— 这女子,即是红袖楼七小主之一,金刀小主凤舞斩尹傲璇。 所谓凤舞斩,是傲璇成名的绝技。亦是她最厉害的招式。当功力发挥至三成,刀为本色;五成时,赤金略深;七成则变做银红,有散碎的白光;若达十成,刀身便如同那浴火的凤凰,通体鲜红,袅袅娜娜地放射出烈焰般的光。 慕怜寻如白鹤般跃起,在城头站定。他喝问道,尹傲璇,你要将龙潇湘带去哪里? 龙潇湘。紫衫,白裙。发髻凌乱,伤痕累累。她是镜花水域域主红月离的弟子。混入这画意城,已两年有余。 她一直在城主慕轩赤身边。 她的目的,是要盗取鸳鸯连环解的武功秘笈。 而今,事情败露。慕轩赤扬言要将龙潇湘悬吊于城楼上,鞭打暴晒至死。他要引红月离现身。红月离却不如他的意。 但也不能任由自已的弟子遭此屈辱,失了门派的颜面。 所以,红月离雇了人。 救龙潇湘。 彼时。 龙潇湘已被解下,在傲璇的身后,呼吸微弱。画意城的弟子摩拳擦掌,蜂拥而上。凤舞斩盛开在青灰色的苍穹。 灿灿烈烈。 滚滚灼灼。 直到慕怜寻驭剑横空而出,将凤舞斩的霸气挫开,分化成漫天陨落的红霞。激斗便去到顶峰。慕怜寻像一片仙鹤的羽毛,落在城头。 他问,尹傲璇,你要将龙潇湘带去哪里? 【笑容】 她们离开了画意城。那些喽啰,和喽啰们的首领——剑招凛冽面色深沉的少年慕怜寻——谁都没有能留得住她们。     或者说,她。        然而。     直到行至山脚。傲璇发现,原来事情并不能如此顺利。因为龙潇湘中了毒。倘若不能将任务活生生地送达目的地,仍是枉然。     连龙潇湘自己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何种毒,又是怎样到了她的身上。     她的枯萎如同昙花。     迅速。激烈。     渐渐的,就不省人事。     傲璇思忖一阵,将龙潇湘在山洞里安置了,重又折回画意城。        慕怜寻似是未卜先知。他说,我知道你必定会再来。傲璇冷冰冰的,只说两个字,解药。她素来表情无多,言辞简略。     她看上去如冰雪,如寒霜。     巧的是,慕怜寻根她何其相似。他如止水,如冷钢。他从怀里掏出紫砂的小瓶,说,解药在这里,但必须配合慕家的独门心法。
【| 嫣然 |】十二濯香令·泪阑干 她可以不哭,不痛,安静的将他保留。然后等待伤口结痂。 十二濯香令 之 泪阑干 文/语笑嫣然 { 花团锦簇 } 紫陌炎氛歇,青苹晚吹浮。 乱竹摇疏影,萦池织细流。 括苍山的风景,便是以笔墨相题,以诗词唱咏,依旧形容不够。桑千绿因而忍不住想,如果江玉楼也在这里,他会如何呢? 他轻摇折扇,俊逸潇洒,将丝丝美景都收在含笑的眼眸里?他闭目安神,天为遮地为毡,伴皓月繁星同眠?他也许还会偷偷的拿走她最后一块没有题字的手绢,用他随身携带的袖珍笔墨,洋洋洒洒的写满前人的锦词妙语。 想到这里,桑千绿幽幽的蹙了眉,凝神间,莹亮的双眸立刻就蓄满了泪。 ——题扇书生江玉楼。在江湖中以折扇做武器,能将招式耍得出神入化。生平最大的喜好,就是像顽劣的孩童一般,在别人的扇面题几句狂草。可他自己的扇子,却白净得连一滴墨汁也没有。 然而此时。 江玉楼却早已死在敌人的陷阱里。死时的一幕,即便现在,桑千绿只要一想起来,依然涕泪涟涟。 她爱哭。那眼睛仿佛是滔滔江流,最难停息。以前,江玉楼说她是水做的,她便笑,软绵绵的缠上去,道,我若是水,就将你围得死死的,你怎么都游不出我的五指山。 江玉楼开怀大笑,直道,正合我意,正合我意。 那时候他们情深意浓,羡煞了旁人。只是有一阵子江玉楼的情绪变得低落,常常兀自哀叹,桑千绿问他,他却避重就轻,只道,得罪的人多,也许迟早会被仇家算计。他说,绿,倘若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不会忘记我? 不会。 桑千绿斩钉截铁。可是这竟然不是江玉楼想要的答案。江玉楼知道,桑千绿那样多愁善感的个性,若是爱了,便要记一辈子,那样只会是一种煎熬。他害怕看见她流泪,珍珠粒子扑簌簌的一落下来,就像石头砸进他的心里。 他希望她忘记他。 桑千绿的情绪忽而低落。脚步越来越钝重,茫茫括苍山,也不知前路会通向何处。这里真的住着传说中的猜心夺魂尉迟缙么? 桑千绿下意识的紧了紧后背的包袱。 近年来,江湖中盛传,括苍山的神秘隐士,能够以独特的藏药和秘术,摘取人的所有或部分记忆。罕有人见过这位隐士的真面目,只晓得他复姓尉迟,单名一个缙字。常在括苍山仙云顶一带出没。桑千绿不相信这传言,可是没想到自己此番却接到任务,要将一个蓝色的锦盒亲手送交给尉迟缙。她行走在云雾缭绕的山巅,有一种混沌的茫然。 这时,远处的疏影横斜,透出幽幽的橘黄色灯光来。 桑千绿顿时醒了神,直奔而去。那里竟是别有洞天。在芳菲没落的五月天,开满枝桠的全是最饱满的潋滟桃花。 花团锦簇似朝霞。 有人吗?桑千绿试探着问。橘黄色的灯光是从桃林对面的小屋里飘出来的。桑千绿一步步靠近,叠沧剑一直斜倚在面前,是高度戒备的状态。 突然,门开了,电光火石间射出一道青灰的影。 桑千绿提气纵身,那影子便从脚底溜过,端端的落在一棵桃树的顶上。那竟是一名男子。约么二十三四岁的年纪,眉目俊朗非凡,却带着肃杀的表情。他一看女子手中寒光凛凛的宝剑,便皱了眉,道:你是红袖楼咏絮小主桑千绿? 正是。 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为何要告诉你?桑千绿正想这样说的时候,突然只觉得两眼一阵昏花,桃树顶的人霎时分开了七八个幻影。她双腿一软,栽倒在地。 桃林是有机关的。擅自闯入者,往往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吸入了安魂香,因而就像困到极至了,倒地而睡。碰上这样的情况,男子总是将倒霉的家伙像面团一样扔进迷踪林,由得他们转迷宫自己找出路。可是,这一次,就在桑千绿倒地之时,她的包袱松开了,蓝色的锦盒掉出来。 盒子里只有一封信。 白纸黑字,再寻常不过。 男子轻轻的跃下来,站在那里,看了信,然后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淡然姿态注视着昏睡的女子。好一阵过后,他弯腰,将女子抱回了自己的小屋。
【| 嫣然 |】十二濯香令·九弦歌 §桫椤琴 锦衣夜行。怀抱着九弦的桫椤琴。月光洒了满身。梧桐缺处,独有一番寂寥风韵。为这凤凰山下的小镇凭添晦暗的神色。 曾几何时,也有过这样的一处地方,幽森,邪魅,她与人同闯。心理是不着痕迹的安稳。但眼下却只剩她一个。她敲开了客栈的门,睡眼惺忪的店家大约是从未见过如此富贵又精致的少女,忽然眉开眼笑。她回礼。对方却多嘴问了声,姑娘可是红袖楼的人? 她诧异。 店家一面迎她进来,一面唠叨,红袖楼的玉罗小主,据闻乃是七位年轻貌美且武艺超凡的女子,而她们所使用的兵器也是江湖中绝无仅有的。我看姑娘这琴,似是用桫椤木制成,且有九弦,想必正是红袖楼七小主之一的弦歌小主桫椤琴木紫允,木姑娘。 店家所言极是。 江湖中人论及红袖楼,往往有两层的含义。或可指扬州大街上那偎红倚翠声色犬马的青楼,或可指隐藏在那青楼背后的神秘组织。这组是,独立于江湖中正邪两派之外。说得简单点,便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无论黑道白道大事小事,只要出得起价钱,红袖楼一概不拒。此等不分青红皂白的行事作风,可以受推崇,亦可遭唾弃。 玉罗七小主,风格迥异,各有所长。而红袖楼的每一单生意,都是楼主根据实际的情况来挑选由谁去完成。 但这次,沈苍颢说,雇主指定力你,木紫允。 沈苍颢便是红袖楼现任的楼主,年轻机智,英俊不凡。这都是后话。而今这次紫允的任务,食道福建兴化凤凰山燕栖谷,将避世隐居多年的神医觅无痕带去云南十和镇梨花巷一户姓李的人家,为李老夫人断病。虽然紫允尚有许多疑问,但红袖楼的规矩如同一般的杀手组织,她只需要弄清楚自己应当做什么,她从不多言。她利落的来了凤凰山,在山脚小镇的客栈,与店家寒暄几句,早早的就了寝。 夜色朦朦。 风寒。露更重。 紫允开始在梦境里回忆起半年前发生的事。
【| 嫣然 |】十二濯香令·美人关 【风流坊】 并排的五间牢房,关着的,都是杀人要填命的死囚。其中有正当的茶叶商人,有贫困潦倒的农夫,还有外地来的游客。 以及行走江湖的镖师。 镖师名叫孙龙,几经过了不惑之年。平日里仗义豪爽,也算忠正。怎么看都不像是凶残暴戾之徒。可是据说却用斧子将家中的娇妻剁成了肉泥。尽管后来那斧子仿若人将蒸发,消失得了无踪迹,但孙龙依然没能摆脱罪名。 他亦是直认不讳。 也不后悔,慷慨凛然。 当木紫允站在牢房外,隔着栏杆的缝隙看到孙龙那张灰暗失色的脸,他没有任何表情,他说,彩蝶姑娘答应我,只要我杀了玉贞,她就会同我远走高飞,双宿双栖。他说玉贞就是他死去的妻子。而彩蝶,则是风流坊的姑娘。 至于木紫允,她和孙龙算是故交了。她视他如兄长,必有人还亲密几分。在多年前孙龙曾经救过她的命—— 为此他失去了左手的尾指。 木紫允对孙龙有感激,有尊敬,失意时候还与他把酒倾诉。她自认清楚他的为人,所以当官府的榜文公布,她根本无法相信。她还以为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会用一种愤怒且无辜的眼神向她求助,告诉她自己是被冤枉的。但事实和她的想象完全相反。孙龙说,我为了彩蝶纵然人头落地也无怨无悔。彩蝶那样的女子,我如果能拥有她,一切都是值得的。 木紫允看着孙龙的四根手指头发怔。旁边过道的入口款款的走进来一个人。黑暗在幽暗中慢慢凸现。 他说,他和他们是一样的。 木紫允茫然的寻声望去。只见一名年轻男子,穿着暗红色镶白边的衣衫,负着手,似笑非笑。木紫允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男子拱手,在下宋青染。原来是御封的四品带刀侍卫,宋少侠,久仰。木紫允回礼。她对宋青染素有耳闻,虽然彼此同在扬州,但她出没于江湖,宋青染效力朝廷,不曾有过交集。 宋青染道,这五间牢房关着的死囚,每个人都对风流仿的姑娘赞不绝口,即便是现在也没有丝毫的悔意,他们都说自己是按照姑娘的意愿做出杀人的举动,可是,空口无凭,官府也没有办法。 彩蝶姑娘? 木紫允疑惑的看着宋青染。若有所思。但宋青染却摇头,揶揄道,彩蝶春香,清辉明月,他们各自看重的,都是不同的姑娘。 世间竟然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如此怪异?木紫允皱起眉头,又看了看孙龙,他正抱着她送过来的一谈女儿红,嗅着那扑鼻的酒香,惬意微笑,丝毫寻不出大难临头的凄苦或彷徨。宋青染在一旁摇了摇头,苦笑道,尚未请教姑娘芳名。 红袖楼,木紫允。女子轻轻点头。
【| 嫣然 |】九弦濯香令·两生哀 【长风镇】         长风镇上空,黑雾弥漫。         那些黑雾,并非普通人的肉眼可以看到。但段星遗可以。也正是那些黑雾,指引着他向长风镇策马而来。         白衣胜雪。潇洒从容。         段星遗在镇上的客栈刚歇了脚,便打听到,长风镇果然有怪事。怪就怪在数天之前,这忽然没了死亡。杂耍人表演失手,长矛刺穿了喉咙,可是伤口竟然瞬间愈合;顽皮的小孩在街头被马蹄踩过,口吐鲜血,但片刻之后又生龙活虎;粗心大意的铁匠,错把自己的左手伸进了烧红的熔炉里,可是手却完好,铁匠也毫发无伤。         诸如此类的例子,短短数天内发生了无数。客栈的伙计眉飞色舞滔滔不绝。他说客官您可知现在的长风镇成了宝地,不管病入膏肓的乡野村户,还是遭到江湖仇家追杀的亡命徒,全都往镇里挤。他说,客官,看您这身打扮,想必也是江湖中人,您不会正是为了躲避仇家而来的吧?         段星遗但笑不语。         在此之前,他对长风镇黑雾的来源一无所知,他不能准确地告诉人他来长风镇的目的,但是如今他知道了怪事的原委,他很清楚他接下来会要做什么。他搁了碗筷,掏出几粒碎银,问客栈伙计,去舞香楼应该往左走还是往右走?         向左。伙计一边往怀里揣银子一边用鼻子哼哼,心里暗暗说的是,好眉好貌,原来是个脂粉客。这念头还没散,最后两粒碎银却倏地不见了,之前还端坐的客人也没了踪影。只有一声嬉笑还飘在耳畔,说的是,不要用自我的猜测去妄断别人。         楼外风起。沙尘滚滚。         似乎又有一场不见血的仇杀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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