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皢熙 宫皢熙
谁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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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假设的对手 深秋时节的嘉兴,依然恬淡如常。纵然有肃杀秋风时时掠过,却还是优雅安静。夏日里鲜艳的颜色渐渐褪去了,留下的便是水墨丹青般素雅的秋色。这样的娴静,映衬着头顶湛蓝高远的苍穹,显得非常平和悠然。   陆岩柯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来到嘉兴了。   绿水悠悠,垂柳依依的嘉兴,依然如同一位安闲的绝代佳人,在午后的温润阳光中兀自立着,若有所思。   可是陆岩柯的心情,却与昔日里大有不同。   如今他再访嘉兴,背负着一个吉凶未卜的重托,眉宇间,也只是警惕和凝重。江湖人都道青夫人性子乖戾,杀人自然不需要理由。他虽然带着吕刀子的托付,但这样唐突拜访,谁知道青夫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实际上,令他更为惊讶的是,这些年他来去嘉兴,不知道喝了多少不霁楼的女儿红,吃了多少不霁楼的西湖醋鱼,却想都不敢想,这里藏着青夫人。   如今的江湖,听到“青夫人”三个字,谁都会打一个激灵。   陆岩柯依然坐在不霁楼二层靠窗的位置,依然点了女儿红和西湖醋鱼,还加上一只鲜嫩肥美的卤水鹅。清风徐徐,大敞的雕花木窗格,框住了一方清丽悦目的景色,白的桥,被碧玉带子一般的绿水环绕着,如同无暇的白玉,几乎透明。垂柳轻拂,搅乱了岸边戏水的野鸭。   轻纱一般柔和的天色,映着陆岩柯棱角俊朗的脸,却只照出了他心事重重的神色。他兀自端着白瓷的酒杯,却迟迟没有将飘香的琼浆送入口中。这本是沁人心神的上好女儿红,却不能勾起他的食欲。清风钻进了他的领口,一阵惬意。   秋季的舒适,实在令人不舍。   他怔怔望着远处的白桥,神色忧郁,眉宇间铺展难以言说的浓郁愁苦,仿佛最明亮的光也不能驱散。那种忧郁,比天边的愁云还要厚重,让他一张本该无忧的韶华面孔,凭空生出老人的寂寥和荒凉。   他与孟小莲的婚约已经广泛散布出去了。江湖群雄,凡与露霜阁、凌虚教交好之人,如今都盼着开春那一场鼎盛婚宴。朋友相见,觥筹交错,好好在天柱山大宴几日,自然是美事一桩。   大红的喜帖,烫着鎏金的喜字,却晃得陆岩柯睁不开眼。   那仿佛是一场噩梦。很多次,他从梦中惊醒,只因梦到那漫天飘落,红色雪片一般纷纷而至的喜帖。在梦中,喜帖犹如一个个鲜红的鬼魅,生死不离缠绕着他。总有一双妖怪的眼睛,若隐若现,出没在喜帖之间,带着一种若有所思的诡异笑意,死死盯着他,久久不肯挪开。他总是一身冷汗,惊坐起来。   这次离开天柱山之前,他终于见到了杨绚。鹅黄的长裙,飘至腰间的长发,上天造出了一种最惹人怜爱,最让人难忘的女子。   他很久没有梦到杨绚了,想来是分离得久了,几乎不能清晰记起她眉梢眼角的具体模样。但是那鹅黄的影子,却种在了他的脑中,无法磨灭。   所以,他常常有种错觉,那抹鹅黄,正在眼前飘动,却又极快地消散了,一丝丝,一缕缕,却依然明媚,安抚着他发涩的心绪。   杨绚的腿伤,也终于好了起来,几乎能够下地走路了。绿云没有忘记陆岩柯的重托,一直在好好照顾她,这让陆岩柯十分感激。只是他永远不会明白绿云的心思,深藏在内心不可洞悉的一角,一旦挖开,只会鲜血淋漓。   世上深藏的秘密,又何止千万。   杨绚的气色也好了许多,她对陆岩柯的感谢,却永远保持着一种适可而止的距离,虽然隐约得几乎不见,陆岩柯却能深刻感受。   彬彬有礼,却让人觉得很遥远。   陆岩柯明白了,心中若藏着一个人,就再也装不进其他人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只因杨绚的身影在他脑海心神中,扎根生长,不断壮大,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于是,他的心就再也放不进去任何人了,孟小莲只能眼睁睁徘徊在他的世界之外。   他苦笑,他一样徘徊在杨绚的世界之外。那个灿烂美好的世界,必然是美到极致,藏着一个让杨绚用自己的思绪紧紧缠绕的男子。他只能路过,匆匆望上一眼,却丝毫无法进入。   人的心,岂不是这世上最玄妙的东西?   千军万马也不能进入,绝世高手也不能打开。完全是一个本心掌控的区域,他人便只能垂手相望,退却千里之外。   所以那天,他向杨绚说起自己的嘉兴之旅,少女的脸简直就如同清晨的金色明霞,灿烂美丽,被一种幸福无比的情绪点燃了。   然后,陆岩柯就听到了“王遮山”三个字,只是三个字,就将他凌迟地体无完肤。王遮山,就是悠然从容,端坐在杨绚那个华美世界中的男人,就是让他不能靠近一步的结界屏障。   他宽容的心,第一次狠狠嫉妒了,沸腾着一种酸楚的滋味。   只是,陆岩柯与生俱来,就有一种疏散情绪的天赋。这或许陆擎通过骨血传给他的脾气,也或许是常年在露霜阁置身事外养成的一种能力。所以他看起来,还是很平静,并且很快就在内心深处说服自己,终究不能成就的缘分,他又何苦不能自控?   于是他平静地接受了杨绚的托付,去大雪山庄打听三少爷王遮山的消息。   他微笑,因为杨绚的幸福,便是他最大的慰藉。他或许手无缚鸡之力,心中却是难得的坚毅和果敢。   这种内心的强大,是陆岩柯不可撼动的精神意志,也是一种天分,以至于许多年来,陆擎都不能左右他半分。   他平静地向杨绚保证,一定会打听王遮山的消息。末了,忽然露出一个惨淡笑容,低哑道:“开春,我便要成婚了。”   那一天,天柱山的雾很大,浓稠得好像一层层细密紧致的轻纱,每一粒水珠都紧紧胶着在一起,几乎没有缝隙。太阳躲在浓雾后,显得很暗淡。暗淡的光没有完全照出陆岩柯真实的表情,也没有照亮杨绚听到那句话的表情。   她保持着沉默。   陆岩柯也只好沉默。   这实在是一个不容易回应的消息。   是应该笑着道喜,还是敛眉安慰?   陆岩柯知道自己为难了那个善解人意的女子。   谁看不出来陆岩柯对杨绚的感情呢?   他在花厅里吐出的那口血,道出了他所有的秘密,关于他对于杨绚的感情,关于他不能消散的心绪   杨绚或许也很清楚,所以她不知道怎么回应。   沉默。   末了,陆岩柯只好自说自话,展眉笑道:“到时候你来喝喜酒罢!”   杨绚终于抬起头。   她的眼睛很美,像两只灵动的小鱼,游动流转,动人不已。   她笑了笑,点了点头,却道:“我想你爹爹不会同意。”   陆岩柯苦笑,这样的回答,几乎是意料之中,却还是让他很尴尬。   两人都笑了笑,这一笑,仿佛告别了一段过往,一种默契默默达成。   如今他坐在不霁楼上,四周鼎沸,欢声笑语。这个世界,好像很快活。   他却快活不起来。   一到嘉兴,他便决定先去大雪山庄,见见王遮山。如果可以,他愿意帮助王遮山上天柱山,入露霜阁,让他带走杨绚。   可惜他做好了十足准备,打算以不卑不亢的平和神色对王遮山陈述一切,甚至已经开始有点佩服自己的自控能力之时,却被门口的老者告知,王遮山出远门了。   那一刻,眼前的一切变得虚无,荒凉。   他的心中,流过一阵怅惘。仿佛自始至终,这都是他一个人的挣扎,一个人的心绪。他不由笑自己痴傻,和一个几乎不知道自己存在的人较劲,来去间,却发现,自己根本是在和自己较量。   王遮山已经出发了?他突然想到这个问题,那么这个敌人,是不是已经到了天柱山脚下?   他应该尽快赶回去。想到这里,他心中忽然一阵紧张,急忙招呼小二。   笑嘻嘻的小二敢上前来,躬身询问吩咐,陆岩柯却低声问道:“你们掌柜的在么!”   小二脸色一紧,笑脸陡然逝去,他警觉地低声问道:“可是小人招呼不周?”   “不是。”陆岩柯凑近他,神色凝重道:“我有要事求见。”   他强调了“要事”二字,凝眉端看小二。   小二仿佛感受到了事关重大,遂行了礼,转身便低头退去后堂。不一会又出来,将陆岩柯带入后堂。   熙熙攘攘的客流,依然拥挤在大堂,呼喊声,碰杯声不绝于耳。没有人注意到,白袍飘摇的陆岩柯,已经低着头,随小二穿过了隔断后堂的青布厚帘。两个人的脚步非常轻,袍裾带着若有若无的风声,“呼呼”飘远了。
第三十七章 邀棋 陆岩柯满心悲怆,一步一步走出了点露斋,踉跄在苍茫的山间小路上,白雾浓稠,萦绕四周,湿重得几乎染透了他的衣衫。心酸充斥在他胸口,咸涩得好像一阵阵濡湿心扉的凄风苦雨,泛滥在心底。   山路上,灯影绰绰,依稀能遥望见路口立着一个纤细的身影。长发如丝,在夜风中缱绻,宛如流云;裙裾覆盖着夜色,乘风起舞,如同一朵变幻莫测、盛放飘摇的莲花。那个美丽的身影,让陆岩柯不禁心口流过一阵热气。   “绚儿!”他轻轻低吟着这个名字,眼前流转过绚烂的幻觉。可是当他走近了一些,再定睛一看,又瞬间被一阵失落淹没了。   绿云正眼巴巴望着他。   他不禁叹气苦笑,杨绚怎么能有机会这么自在,在此等候他呢?   “你在等我?”他失魂道。   “拜见大少爷!”绿云行礼。   露霜阁的家奴,永远都不会忘记规矩,绿云也不会忘记。   所以在内心深处,她永远清楚自己是错的,她的错误,就在于痴心妄想。   她不过是个奴才。   “有人找你下棋。”绿云收起自己飘荡的思绪,严肃道。   “谁?”   “吕刀子。”绿云缓缓吐出这三个字,陆岩柯吃了一惊。   “吕刀子找我下棋?”他不确信地问了一遍。   “是。”绿云无奈道。   绿云无奈,是因为吕刀子已经用尽了所有的手段来威胁她,一定要请陆岩柯下一盘棋。如果她再不答应,或许吕刀子真的会绝食而亡。   谁让吕刀子死了,都是不能原谅的。所以绿云只能无奈地答应了。   彼时,她立在寒风中,远远望见陆岩柯去了点露斋,就只好就地等候,已经等了半个时辰,手和脚早已麻木了。   “他为何找我下棋?”陆岩柯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绿云在瑟瑟发抖,他的心神全部聚焦在这个奇怪的邀约上。   绿云叹了口气,心里笑自己傻,少爷怎么会关心婢女呢,是她不知深浅。   “他只说,若我不带话给你,他就饿死,我只能答应。我看……”绿云犹豫了一下,咬牙道:“少爷还是去一趟罢,铁链拴着,他也不会什么武功,应该不会伤到你。况且我在,如果……”她又咬牙,接道:“如果有什么不测,我立刻制住他!”   “也好。”陆岩柯青白的大手,缓缓松开了染湿的袍裾,失神的脸,露出一阵恍惚不定的沮丧,那种沮丧,随着他张开的手指,缓缓消散的浓重的夜风中,他淡淡回答道:“明日午后,你来烙云斋,带我过去。”   绿云早已注意到他的失魂落魄和浑身湿露,关切问道:“少爷,你怎么了?”   “没什么。”陆岩柯惨淡一笑,一种莫名悲怆划过他的清俊的脸,仿佛天柱山深秋的寒气已经固封了他本来的温度,将他变成了一具冰冻的尸骸。   绿云几乎哽咽,“没什么”,就是不愿再被追问的拒绝之辞。   她不能再问了,只好拜了拜,哑声道:“少爷的衣服都湿了,快点回去暖和暖和罢!奴婢……”她没有忍住陡然落下的泪珠,还未转身,却已经低泣。   泪珠滚落,凝结成两行清冷溪流,涓涓划过脸颊,倒影流淌过月亮冰一样的冷色。   “你怎么了?”陆岩柯奇道。   他突然觉得不知所措,他从来没有仔细留意过这个武功超群的丫鬟。   绿云六岁入露霜阁,跟着陆夫人长大,一身功夫,冠压五大丫鬟。最是忠心职守,也最是高寡难亲。   在陆岩柯的记忆中,只有去拜见母亲的时候,或者在什么特别的时刻,才能匆匆见她一面。她总是别着一根银丝鞭子,神色骄傲地立在堂中,暗淡了周遭,面目韶秀,却不怒自威。   只是这一刻,她突然柔弱一歪,泪眼婆娑,陆岩柯反倒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有什么难处?”他关切问道。   绿云摇了摇头,两只疲倦的杏眼,露出和他一样怅然若失的落魄表情。   绿云的痛与苦,永远不能张口,她只好淡淡道:“没什么,劳少爷挂心。”   “没事就好。”陆岩柯沉吟一阵,抬起温和的脸,犹豫了一下,才试探道:“我却正有一事要求你。”   绿云一怔,她已经隐约猜到了陆岩柯的请求。那是她不能答应,更是不愿意答应,却不得不答应的请求。她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不愿听到那个请求。   “我知道你会为难。”陆岩柯见她不语,只好道。   他脸上那个落魄而忧伤的表情,却一寸寸敲打着绿云的心理壁垒,她几乎就要答应他了,她无法拒绝这个她少女时代就默默爱恋的男子。   “你不说,我怎么帮你。”她淡淡道。   陆岩柯沉默了一阵,突然抬头望着绿云那双骄傲的眼睛,认真道:“我想见杨绚!”   绿云被那双苦楚的眼睛灼了一下,惆怅和叹息一齐盘旋在她脑中,嗡嗡作响。   “我做不到。”她尽量坚定地回答道:“我不能背叛露霜阁,少爷!”   “我知道。”陆岩柯垂下头,久久不语。   他的心中,铺展开一片绝望的忧伤,如果绿云拒绝他,他不知道还能找谁。他自己却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会觉得绿云能够信任并且愿意帮助自己呢?或许是一种直觉,他说不清。   绿云望着他,心中也流转过千般滋味,他凭什么就觉得自己会帮助他呢?直觉?或者是特别的信任?一阵微妙的甜蜜,却悄悄爬上少女的心头。十几年寂寥的深山岁月,与冷雾和鲜血为伴,她心中只有一道纯净绝美的风景,那就是陆岩柯一袭白袍,负手站在火红的枫树下。那大约是许多年前,某个深秋里的平常的一幕,年少的绿云却在匆忙中看到了。一支染着焦墨的狼毫紧握在少年陆岩柯的手中,他的背影如此宽厚和伟岸,透着一种不能形容的优雅从容,那种浩瀚无垠的宽容和亲厚,击中了她心中最温暖的一角。   长久以来,那一幕都是她最深的慰藉和幸福。   只是陆岩柯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只觉得这个女子值得信赖,一直以来,他都相信直觉。很多事情,往往都超越了筹划和计算,不如交给直觉。   他静静立在水一般冰冷湿润的夜风里,等待着绿云的回答,等待着一种直觉的兑现。   他的肩膀依然宽阔而优雅,耸立在绿云面前,阻隔了身后无穷无尽的黑暗和恐惧,绿云的心,突然融化了。   “哎。”她理了理凌乱的长发,重新别紧了身后的银丝鞭子,别过脸去,眼前正慢慢绽开一片灿烂的星河,仿佛远在天边,又好像近在眼前。那样紧紧闪烁的光彩,几乎就要催出她的泪光,所以她不得不回头,面对陆岩柯的请求。   陆岩柯还是陆岩柯,从来没有改变的是纯净的执拗。   “我答应你!”她叹了口气,匆忙地拜了一下,飞一般离开了。   她的轻功非常纯熟,几乎是两三步,就像大鸟一样,在如水的月色中起飞,转眼间就没入了浓稠的夜色中。   陆岩柯还立在原地,几乎没有看清她是怎么离开的,但是他终于可以如释重负地叹一口气。   此刻,他唯一的心愿,就是见到杨绚。   哪怕只是再见一面,他也能好端端活着,从容优雅转过身去,背对着这个揉碎他整颗心的女子,一个人默默埋葬自己的爱情。
◤飞白传◢ 第1卷 第四章 不爱生气的瘦子 《飞白传》 作者:露为霜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一轮忽明忽暗的月亮,冷冷清清照着大地。   小路蜿蜒在黑漆漆的树林间,不辨前方。   不知是夜风撩动,还是有什么东西窜过,两边草丛里总是传来悉悉索索之音,惊得丘羽羽额角全是冷汗。   她跟在少年背后,虽心中惊惧,却不好言说。   “怕么?”少年突然回头,一双晶亮的眸子,映着天上月光,几分在意,几分温和。   “不……不怕!”丘羽羽颤了一下,故作平静。   少年低头仔细看了她一眼,黑暗中,依稀可辨的是精致妩媚的轮廓,还有额角星星点点的汗水,映着月光,闪闪烁烁。   “这还不怕!”他大笑起来,笑声不知惊动了草丛里哪一只鬼怪,“嗖”一下,一个黑影窜了过去。   “啊!”丘羽羽惊叹一声,手心渗出一阵冰凉的冷汗。   “我拉着你走,可好?”高大的少年立在丘羽羽面前,黑暗中,就像一面结实厚重的墙,倏尔间替她挡住了前方未名的恐怖。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静止了。   她终于伸出无骨素手,轻轻搭在那旋即展开的厚实手掌中。   那手掌粗糙温暖,却像是经历了风霜雨雪,竟不像一只少年的手。   “走罢!”少年小心握住她纤细的小手,笑了一声,往前去了。   丘羽羽的心,“砰砰”雷动,像是一只受了惊惧的小鸟,上下跳动不止,如何都不能平静安在胸腔中了。   仿佛一张口,就能从嘴中跳出来。   于是她紧咬嘴唇,生怕那颗心跳出来,默默跟在少年身后。   曲曲折折的小路,终于遥遥望见了一个亮着澄黄光亮的小院。   那小院在漆黑的夜晚,实在很难忽略。那是一抹很温暖的橙黄色,让人看到就会产生一种安全感。   “到啦!”少年指着那光影绰绰的小院笑道,那小院四周围着篱笆墙,屋里闪着温暖的光。   “露毓!”少年推开篱笆门,进了小院便喊,手却还轻轻攥着丘羽羽纤细的手。   丘羽羽的脸蛋,不知不觉,便红了,幸好有浓浓夜色,掩盖了一切。   少男与少女之间这种电光火石的感觉,应该是人间最美妙的滋味了。   像昙花般短暂,只属于人生第一次的爱恋。   所以,就格外的珍贵。   “遮山?”一个女声从屋里传出来,清脆,警觉,却没有温柔。   说话间粗重的木门已经“当啷”开了,一个纤瘦的身影闪了出来,手中端着个灯影闪烁的小油灯。   昏暗的光线,没能暗淡女子潇洒的眉眼,一双锐利的眼睛,嵌在英武的眉毛下,没有温柔,只有冰冷,只瞪得人心惊胆战。   “你睡了?”少年拉丘羽羽进了门。   “这是谁?”露毓看了一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冷冷道。   “她突遭了些事,今夜宿在这里。”少年淡淡道,转身看了丘羽羽一眼,却又变温柔了:“你今夜宿在这里罢,这是我妹子,名叫露毓,会照顾你的!”   他说完,突然放开了她的手,尴尬笑了好一阵,然后故作正色道:“等下我去寻你爹爹,天亮前就回来!”   丘羽羽缩回了小手,他的声音很低,很轻柔,带着一丝羞赧,却又带着一分好奇:“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叫遮山!”正在整理床铺的露毓哼了一声,仿佛很是不满。   “我叫丘羽羽。”丘羽羽认真说。   屋子里的人,除了丘羽羽,忽然都笑了。   遮山饮了一盅案上的凉茶,就往门外去,走到门口回头笑了:“王遮山是我的全名。”   丘羽羽跟着他出了门,却娇怯怯立在门边。   王遮山似是看懂了她的忧虑,笑道:“你不必害怕,露毓是冷面热心。快回去罢!”   说着,他出了院子,掩上了篱笆门。   这一夜格外漫长,丘羽羽躺在露毓边上,听着窗外急紧的蝉声,觉得很烦躁。露毓却呼吸均匀,睡得很好。   夜色里的小慈庙,十分寂静。   紧闭的庙门,模糊掩藏在大树浓荫投下的阴影里。   一个高大的身影,若隐若现在浓浓夜色里,轻巧地跳进院中,摸索了一阵,便沿着墙根往后院去了。   他的脚步确实很轻,恍若幽灵。   幽灵小心地走了一阵子,果然看见后院右偏房里依稀有微弱灯火,便悄悄闪了过去,蜷在窗下。   过了一阵,他才抬脸往窗户边裂开的缝隙里望去。   屋里站着一个人,瘦削颀长,正背对着窗户,抬头望着墙上一副水墨丹青。   烛火昏暗,昏昧中,可以看见那是一幅山水画,蓑衣人泛舟青山之间。   那人好像看得十分投入,动也没动。   门外的黑影,这才起身,蹑手蹑脚,站在了门前,他想要抬手敲门,却还是谨慎地四下打看一阵。   四周很安静,除了红墙外一阵蝉声,没有一丝声音,连风的声音都没有。   四周很黑暗,除了这间僧房窗户里透出来的淡黄光亮,没有一丝亮光,连月色都暗淡了。   “师父?”门外的黑影警觉地低声唤道。   他声音很小,几乎听不见,门却开了。   屋里那个瘦削的高个子回头的一瞬间,门也开了。   那个人的脸看上去很严肃,两只眼睛连眨都不眨,好像死了的人,直直望着前往,没有一点情绪含在瞳孔里。   但是他的眼睛很锐利,就像雄鹰的眼睛,昏黄的烛光里,都依然清晰明锐,就像是藏了闪电。   他的脸很瘦很长,腮帮子却很宽阔,嘴巴很薄,正抿着,好像在思索什么。   他穿了一身白长衫,像丝绸一般闪着光芒,轻软得好像羽毛。   黑影取下了他的面罩,是王遮山。   王遮山依然是白天里那个英俊开朗的少年,只是此刻,他的眼睛里全是敬畏。   “师父!”他轻轻掩上门,拜倒在白衫瘦子脚下。   瘦子没有扶他起来,瘦子没有笑,瘦子的表情很严肃。   “他没认出那只耳朵吗?”瘦子道。   “认出来了。”王遮山不敢抬头。   他确实不敢抬头,他了解他的师父,是什么样的脾气。   大雪山庄的屠风扬屠大爷,谁会不了解呢?   最会享受的屠大爷,脾气自然也是最坏的。   他没有转身,也没有看王遮山。   王遮山是他最喜爱的徒弟。   因为王遮山聪明,勤奋,话少。   一个年轻人,具备了这几个优点,总能干点大事情出来的。   “那人呢?”屠风扬的声音很平静,越平静,越让人觉得不寒而栗,因为谁都知道,屠大爷生气的时候,反而很平静。   王遮山已经出了冷汗,不由自主出了冷汗,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流进了他的脖子。   汗很冷,在这么热的夏夜里,冷汗很渗人。   “有人先来了。”王遮山不想辩解。   “谁?”   “不知道。”他说得是实话:“不止我们认出了蓝啸海。”   “不止我们知道今天蓝啸海来见你。”清瘦的屠风扬有点生气了。但是他还是很平静。   对于一个懂得享受的人来说,生气是最不划算的事情。   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气坏自己,有什么意思呢?   该死的,是那个惹自己生气的人。   所以屠风扬从来不生气,他只会杀了那个惹他生气的人。   不生气地杀。   所以,他很少自己动手杀人。   这样,他才能少动气。   “那个茶水铺人来人往,我到的那天,就看到了两个大汉,一红一绿,衣服很艳,桌边架着大刀,或许就是探子。”王遮山沉吟了一下,道。   “惹人注意的探子吗?”屠风扬冷笑了一声,可是他还是盯着那副山水画,仔细看着什么。   “或许他们反其道而行之,反而藏好了自己。”王遮山道。   “我喜欢你聪明。”屠风扬居然笑了,道:“披红挂绿的,有时候心思才最细密,就好像不是每个花枝招展的女人,都真的是轻浮简单的愚昧妇人。”   他说得没错,这世上有很多人,都活在演给别人看的假象里。   为了达到一些目的,为了保护自己。   所以看起来傻的人未必真傻,看起来轻浮的人,也未必就能收买。   看起来英雄豪杰的俊才,或许才是败絮其中。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个道理,亘古不变。   “你打算怎么办?”屠风扬问。   王遮山沉默了。   其实他有一个绝好的办法。   从他走进小慈庙,看到丘羽羽的一瞬间,这个妙计就已经成竹在胸了。   可是现在,他突然不愿意了。   为什么不愿意了?   因为这是一个歹毒的计划。   他当然不会觉得歹毒是错的。   他从小长在大雪山庄里,多么歹毒的事情,都是对的。   这是屠风扬教给他的。   人想要好好活着,就得对别人歹毒,否则,别人就会对你歹毒。   “一红一绿,或许知道蓝啸海在哪。”他跪在屠风扬背后,道。   “人海茫茫,你找得到?”屠风扬又冷笑了一声,他确实不想生气。   王遮山道:“能在薛醒斩首那天认出蓝啸海的人,除了咱们……”   “嗯?”屠风扬好像和他有同样的答案,却等着他说出来。   确实,这世界上,最想要飞白刀的人是谁呢?最不服气大雪山庄的人又是谁呢?能认出蓝啸海的人又是谁?   而且,他还是用刀的。   “露霜阁。”王遮山轻轻吐出了这几个字。   屠风扬没有说话。   “找到一红一绿,就找到了蓝啸海,就找到了飞白刀。”王遮山还是跪着,恭敬地跪在他师父身后,虽然他的冷汗都控干了,虽然他的膝盖都酸了,可是他还是跪着。   因为没有屠风扬,他也许不过是一个饿死在大道边上的小叫花子。   屠风扬把他带回大雪山庄,喂养了他这么一个健壮的身躯,教了他这么一身好本事,还把博古通今的知识交给他,把他变成了聪明的人。   屠风扬,就是他的父亲。   可是,他平生第一次,对他的父亲隐藏了一个秘密。   一个小秘密。   或许是个最大最大的秘密。   他有点内疚,因为这是一个自私的行为。   可是他,不愿意看到那个温柔的弱女子,卷入着没死没活的炼狱之中。   是的,江湖,就是一个炼狱,可是人人都不愿意离开,因为人性中本来就有鬼的劣根性。   炼狱本来就是鬼的归宿,有哪个鬼甘心离开呢?   如果屠风扬没有把他带进这个炼狱,他又在哪里?   如果不活在这个炼狱里,就有天堂可去吗?   这世上没有天堂,或许走到哪里,都是江湖,都是炼狱。   可是他,却很想很想给丘羽羽一个天堂。
◤飞白传◢ 第1卷 第三章 村夫和黑衣人 《飞白传》 作者:露为霜 夜晚突然就要来了。   大雄宝殿外,天光也是渐渐淡去了,夜幕正悄然降临。   白日里高拔自在的古树,此刻却投下了诡谲的阴影,让人不寒而栗。   丘羽羽正焦急地等待大丘叔,却久不见归来。   她牢记父亲嘱托,不敢往他处乱找。   可是她又很着急,不知不觉就走出了大殿,焦急地四下寻找。   没有大丘叔的影子。   连香客都更少了。   僧人们也都去后院吃饭了。   她不敢回到大殿,那些脱了漆的菩萨,在昏暗中,突然变得有些狰狞。   好像在笑,又好像在生气,让人看到就不自觉地发抖。   “这样晚了!姑娘一个人在这里不害怕么!”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掷地有声。   丘羽羽惊了一下,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旁边正立着一个少年,浓眉朗目,豪迈疏狂。夜色笼罩着他开阔的脸,饱满的天庭,下巴正中居然还有一道细沟。他抿着嘴,鸦青的紧身衣,袖口绾着,露出结实的腕子,脚踝处系着布带。   “我爹爹马上就来!”丘羽羽欠身行礼,两只眼却不由得闪烁,如同受了惊的小兔,惹人怜爱。   温柔的女人总是让人怜爱。   温柔的女人总是不懂得保护自己。   可是温柔的女人,永远有人保护。   少年笑了:“姑娘怕我是恶人么!”   眼前的少女,即便发怒也难掩笑涡深深,让人心动。她敛眉撅嘴,一袭鹅黄裙子,匝一圈月白带子,正衬着她净白面容,明媚动人,笼烟眉下,双瞳剪水,顾盼神飞。   少年看得痴了,他的心突然变成了一团棉花。   他的心,从来就是钢铁。   只有最坚硬的心,才能保护自己。   可是这一刻,他的心,变成了一颗真正的心。   “姑娘请便。”少年却突然行了礼,就往大殿里面去了。   丘羽羽忍不住悄悄目送他去了,望见他背影亦是潇洒豪迈,肩宽体阔。   行走间,步步生风,却没有一点声音。   他那双白底儿的黑布鞋,好像轻盈得连地都没挨,就像是飘进大殿去的,只用了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大殿门口。   丘羽羽实在焦急,夜已经深了。   她想起了父亲那句话,现在是不是就应该赶紧离开?   可是她不甘心,她不愿意父亲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正在这时,后院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她突然很想去后院瞧瞧,却又看到了刚才的少年,突然出现在大殿门口,遥遥望了她一眼,一点脚便窜到大殿顶上去了。   夜色里,黑暗中,只剩下依稀可辨的一道剪影。   丘羽羽心中突然很害怕,她慌忙躲到树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少年站在了她身边。   “啊!”她差点叫出声来,却被少年捂住了嘴。   “姑娘别怕,今夜小慈庙有大事发生,你且出门等在庙墙外,免得受伤!”少年说完拉起颈上套着的黑色面罩,遮住了脸,旋即牵了丘羽羽的手,就要往庙门去。   他的颈上,什么时候围着这样一个黑色的面罩,丘羽羽却记不起来。   此时,他全身夜黑,紧身衣利落干净,完全没入了周围一片漆黑。只剩下一双明朗的眼睛,灵巧转动着,就像一只猫。   “不行!我爹爹还没有回来!”丘羽羽抽了手,往回跑。   “糊涂!”少年一把拉住他:“你去,不是找死么!你信我!一定找到你爹爹!”   丘羽羽知道他说得有道理,只好跟着少年出了庙门,躲在红墙下。   她的心里很紧张,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打心眼里相信,这个少年是个好人。   或许她是错的。   或许她是对的。   少年低声伏在她耳畔,他的声音很诚恳:“你就在这里,哪都不能去!我去帮你找爹爹!”   丘羽羽迟疑了一下,她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办法了,只有低声道:“我爹爹……穿黑色布衫,五十多岁,他就在小慈庙里……”   “你切莫着急!在这里等我!”少年敛眉道:“记住,千万不可乱跑!还有……”他正要走,又回头嘱咐道:“不要和人说起你我见面之事!更不要和人说起我的样貌!我不会害你!你能信我么!”   “我信你!”丘羽羽认真道,夜色中,她的眼睛也很明亮,温柔的光亮,像圆月,也像夜明珠。   说话间,少年已经消失在茫茫月色中。   小慈庙后院确实打起来了,已经惊动了所有人。   院子里站满了僧人,吓得一个个不停搓着佛珠默念“阿弥陀佛”。   几个小沙弥举了火把冲进院里,顿时点亮了一片光海。   寺院住持,是须眉雪白的静海,他此时正捏着佛珠立在院子里,仰头看见屋顶上两个人打得正酣,夜色中,如行云流水,十分流畅。   一个是村夫,却很霸气;另一个是黑衣人,全副武装,看不清脸。   村夫两手空空,正提起一双手凌空劈去,黑衣人很灵巧,有序后退,躲过了村夫左右开弓,杀气凛凛的每一劈。   屋檐上的青瓦,一片都没有晃动,一片都没有响。   在场的人实在很难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村夫很魁梧,那个黑衣人很健壮,两个如此强壮的人,却连一片青瓦都没踩裂,甚至连响声都没有。   这两个人的轻功,实在很厉害。   轻盈得就好像两片花瓣,两片树叶。   随着风飘荡,一会跳起,一会落下。   起落间,惊扰了凉风,衣袂发出“唰唰”招展之声,却低沉地几乎不闻。   黑衣人手中,有一把白晃晃的短刀,雪白柔软,耍起来威风凛凛,一阵阵“噌”声,在浓黑的黑夜里,像一条灵巧的银龙,一下卷曲,一下笔直,忽而向左,忽而又游动去了右边,所指之处,都是村夫的要害。   可是那个村夫也很敏锐,他总能辨别银龙所指,轻盈躲开,他没有武器,他的武器就是他的手。   两个人打了很久,谁都没有打着谁。   “阿弥陀佛!”静海叹道:“佛门清净,望两位不要在此生事!”   屋顶上的村夫,招架住黑衣人又一阵凌厉乱砍,白晃晃的大刀挑破了他胸口的黑布,露出了一道白色。   “得罪!”村夫高声大喊,笑了一声,说完转身一跃,翻身从屋顶跳出寺院,消失在浓浓夜色之中。   黑衣人,亦紧随其后,纵身飞跃,追了出去。他的白色短刀,如同一只银梭,划过夜幕,“啪”亮了几下,不见了。   一切突然恢复了平静,好像刚才的打斗完全不存在。   僧人们忙着收拾院中打斗留下的残屑。   火把熄了一根又一根,院里渐渐暗下来,最后只剩下泠泠月光,轻轻拂过。   没有人留意到,一个魁梧的身影,鬼魅般若隐若现,从后院,轻灵无踪,悄无声息潜到前院,从朱门上方飞了出去。   那人影四下里打探了一番,果然见到墙根下蜷着一个瘦弱的身影。   “姑娘!”黑影轻轻落在墙根下,蹲在又饿又惧的少女身边,借着月色,见她秀美紧蹙,面容憔悴。   那少女正是丘羽羽,她一直在墙根下等着,远远听得寺院里一片混乱,门缝里细看,见火把来往,十分凌乱,心中不免十分忧惧。   她已多时不吃米水,此时已经虚弱不已。   她正气息惙惙,忽闻这熟悉一声“姑娘”,不禁喜得落下泪来。   “姑娘别哭!”少年拽下黑色面罩,露出一张关切的脸。   月光下,他看到了丘羽羽两道清泪,心里顿时怜惜不已。那是多么柔弱无助的眼泪,快把他的心都融化了。   他明白了,原来心是真的可以被融化的。‘   他伸手擦去那湿热泪水,低声道:“庙里打斗只有两人,一个大汉,一个黑衣人,有没有你爹爹?”   丘羽羽摇头:“我爹爹是开茶水铺的,哪里会打架!”说完急得直哭:“公子没有见到我爹爹!难道他受伤了!今日他只说来此地相会故人。”   “你先别哭!”少年没了辙,急着帮她擦泪,想了一阵,便拉她起身,叹道:“此时天色已晚,我先找个地方安顿你罢!然后再回来帮你找?”   丘羽羽登时没了主意,她一个人躲在这荒郊野外的墙围下,已经非常恐怖了。   借着朦胧的月色,仔细看眼前少年。   他是个好看的年轻人,满面急切,不似虚假。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有一张好看而真挚的脸,但是他们不一定就是真诚的。   丘羽羽低声道:“你真不是恶人么!”   这或许是个最傻的问题,因为这个问题永远只有一个答案。   至少在恰当的时刻到来之前,永远都只有一个答案。   少年笑了:“我要是恶人,叫我死了!”   “我哪里叫你死了!”丘羽羽敛眉娇嗔,心中突然宽慰了不少。   两人相视一笑间,似是产生了某种微妙的情愫,倏尔间却又消散在冷风中。   她随着那少年沿着庙门前的小道,没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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