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不斋 三不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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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蜂和猛兽 1860年达尔文在给阿萨·格雷(Asa Gray)的一封信中这样说: 我不能让自己相信,一个仁慈和全能的上帝会故意创造出姬蜂,并明确表明意图,让它们在活毛虫体内产卵。 为了对这种残忍产生更鲜明的印象,有必要补充描述一下:姬蜂对猎物的麻醉很可能仅仅让其失去行动能力,也就是说,该毛虫完全能感受到自己被从内部慢慢的慢慢的被吃掉。 1978年,维罗妮卡·汤因比为自己丈夫所著的《一个历史学家的宗教观》第二版所写的序言中这样说: 尽管我丈夫总避免杀生,甚至于杀死一只小虫,但对动物他从来就没有多大的兴趣。他比较忽视动物和动物行为,这也许可以说明为什么在《黑暗中的探索》中,他把像老虎、鲨鱼一类的食肉动物称作恶,尽管不像成为食肉者的人那样被称作邪恶。看来,他把食肉动物称为恶忽视了“自然界的平衡”,忽视了如果动物不相互攫食、不劫掠各类植物,必然会发生动物过多的结果。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对此视而不见。但我认为,更为可能的是他相信食肉动物的存在及其行为是一种宇宙天然的罪恶,这使他最终得到这样的结论:一个全能而又慈爱的创造者——神的概念是不可能接受的。 为了对这种血腥味有更鲜明的印象,我们可以想一下,就在写这段或读这段文字的时候,数以万计的动物正在被生吞活剥,正在绝望的哀号。我们可以回顾一下《动物世界》节目里面的场景:一只可怜的小瞪羚在拼命挣扎,狒狒趴在它的身后,在它还能跳跃的时候就把它的肠子从肛门掏了出来。 对于达尔文和汤因比的这些貌似是不信神理由的看法和说法,任何撇一抹微笑视之为幼稚的企图,只能说明这种企图本身的幼稚。达尔文在剑桥大学读的是神学,他参与贝格尔号环球航行最初也是在“自然神学”的旗帜之下,正如当时很多次其他航行一样。至于汤因比,他出身于正统基督徒家庭,从小就熟悉《圣经》、教堂和相关的东西,而且正如他的著作所显示的那样,宗教本身也是他深入研究的对象。也就是说,尽管达尔文长期在名义上保持着基督徒的身份仅仅是为了取悦他的虔诚的妻子,尽管汤因比并不是任何意义上的基督徒,他们在宗教信仰、神学、圣经学等方面,足以当这里绝大多数基督徒的老师(反过来配不配倒成问题)。 自然是残忍的吗?我想,他们两位所提示的“残忍”仅仅可以从人的主观感受上理解,正如老子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句话,也能让人感到温情的刺伤。道金斯在他的关于进化论的著作中屡次说到,自然既不残忍也不仁慈,当我们对生命的审视达到分子这一层的时候,我们只看到基因的河流盲目的流淌,这就是全部,当这“传下去”的号角响彻到表现型的层次,千姿百态的生命形式就出现了。近代以来的科学,所共同提示我们的是:自然是冷漠的,在其中没有任何拟人的意志,自然是盲目的,看不到任何计划和设计的痕迹,在生物界,随机的基因变异像滥赌徒一样在变化的环境中碰运气,从38亿年以前的细菌到形形色色的飞禽走兽,大量的“浪费”始终在发生,从“自顾自游戏”的原子之舞到机会主义的分子赌徒,随着人对自然和生命的认识不断深化,不仅像“设计论论证”这样的神学论证没有容身之处,不仅整个自然神学已经彻底崩塌,进化论内部像“进化有自低向高的确定方向”这样的目的论残留、像“进化可能存在物种间跳跃”这样的本质论残留,也已经没有了落脚之地。面对蛮荒的自然(外界的和人自身的蛮荒自然),人就像被从神话的摇篮里抛出,神没有来过,也没有在过。 在很多人的眼中,自然是冷漠的,这不是残忍,但也没有什么比这更残忍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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