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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 将 第一章 就算我是淫贼 --------------------------------------------------------------------------------   “唐宝牛?”   在往金宝城的途中,方恨少和唐宝牛正埋怨天气太热、无处可遮荫、没有水喝、路程太远、身上穿的衣服过厚,总之无一事不列入他们怨声载道里。   不过他们仍得要赶路,赶路为了筹一笔钱:一笔足以拯救三个村子的人的钱。   就在他们热得恨不得像狗一般吐着舌头在树底下纳凉,累得巴不得用十指走路,饿得肚皮贴到脊骨上的时候,忽听得这一声唤。   唐宝牛一怔。   这时候,他们正要越过前面的一顶轿子。   这项骄子一前一后,由两人抬看,竹榻简陋,并不像是什么富贵人家的行舆,只不过那两人抬看疾行,似毫不费力。   至于里面坐的是什么人,由于竹子遮掩着,唐宝牛和力恨少既没细看,也未留意,只这时忽听到这样一个苍然的语音,发自轿内,叫的是唐宝牛的名字。   唐宝牛不经意的应道:“谁?”   那顶轿子突然止住。   由于骄子停得如许突兀,骄子仍摆幌看,但人已停了下来,轿子里发出了一阵苍老的咳嗽声,令人听来感到震栗,犹但风前摇摇欲熄的烛焰。   咳声过后,轿里的人声音微颤的问:“贪花大侠唐宝牛?”   唐宝牛最喜欢别人称他为“大侠”。   他一向自命风流,觉得好色贪花,决不是坏事,而今那衰老的声音这么一叫,他大感飘飘然,便应道:“我就是。不知老丈…”   他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说不下去了。   十七枚暗器,自轿内激射而出:十七枚暗器之后,略停了一停,这停一停比弹指时间还短,跟看升二件暗器又暴射而出紧随看一声涩喝,一条人影破骄而出,双手抓住一把黑刀,飞斩而下,同时间,那抬轿约两条大汉,同时扔掉轿子,反手抽出杏门兵器,一左一右,同看唐宝牛儿头鬼脑劈打下去!   这全无征兆、毫无警示、不合常理的猝然狙击,如果唐宝牛和方恨少是平常的武人,早就变成了个拆散了四肢的血人倒在路上了。   方恨少飞身而起,一刹那间,他从官道掠至树梢,由树上落到草丛,又从草丛扑向官道,好不容易才躲过这一连串狙击,但身上仍是挂了三道血痕。   唐宝牛的轻功,还逊于方恨少,但他却有一门武功是方恨少所求之不得的。   ——他一身铜皮铁骨,“十三太保横练”已到了刀枪不入的境地。   暗器打在他的身上,他一面乱拨乱闪,十枚暗器至少有四枚命中,但暗器的尖簇只能在他古钢色的摩肤上噬出了一个白色痕印,根本刺不入肌里。   那两个轿夫的兵器极其古怪邪门,绝少见于江湖,一件叫做青灵髓,一件叫做燧人钻,这两件兵器若放在人身最硬的骨头上,情形就跟棍子敲在豆腐上没什么两样。   唐宝牛见势不妙,两只巨蟹般的大手迎空一抓,抓住青灵髓与燧人钻,一面怪叫道:慢看!   “那老者凶狠狠的盯看唐宝牛,咬牙切齿的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他跌坐下来,可是双手覆按在地上,仿佛一发力就标弹而出要把唐宝牛生吞了似的。   唐宝牛从来没有想过有人对他的仇恨深切若此!   他呆了一呆,道:“我有什么话要说?”   他连老者为什么要杀他也全不明了,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是好,只觉老叟对他深痛恶绝,仇深似海,怒愤切骨,不禁一阵心寒。   那两名“轿夫”,脸色一青一白,最特异的是四肢长大,肌肉像土笼包山东馒头地酋起,简直似铁铸上去,几条突露的青筋,也像钢线缀上去一样,只是二人身段圆短,头也特别小,像把身体和五官都发育到四肢上去了。   两名“骄夫”发力想把兵器抽回,但唐宝牛别的没有,就是天生神力,故此青灵髓和燧人钻仍是挣不脱唐宝牛的掌握里。   那老叟恨声道:“那你还我女儿命来!”   双手拍地腾起,拔出一柄黑漆如墨的刀,一刀向唐宝牛砍去。   唐宝牛苦于双手握住两件奇门兵器,无法招架,老叟的刀黑光闪闪,只怕足削铁如泥的宝刀,自己的硬功未必抵挡得住,大叫道:“不好了!”   白影一闪,方恨少半空截住老叟,“霍”地摺扇一张!   这摺扇一张即??,老叟的黑刀已被夹住!   方恨少这扇子一开一??,任何厉害攻击都可破去,对方的兵器也常在这摺扇开??间劈手夺去,这,正是武林中息隐已久的奇女子方试妆所创的一式绝招,叫做“晴方好”,跟“大梦神剑”的一招“雨亦奇”并称江湖:但方试妆中年之时突然谢隐江湖,这一招绝招也就无人能使,直到十一年后方恨少崛起才又重现武林!   方恨少这一招虽然夹住了老叟的黑刀,但觉暗力反挫,几乎连手上的摺扇也震飞了。   方恨少知道会发生这样的情形,原因只右两个:一,对方内力太深厚高强了;二,对方的兵器是稀世奇珍,跟自己的“蝉翼扇”相抗之下,仍有余力反挫。   正在这时,老叟的身子尖啸若疾沈。   方恨少被一股大力带若下坠。   老叟甫一着地,双足竟不能支撑,臀股坐于地上。   这一坐之力,夹带刀扇的压力,使得功力深辽的老叟,也震了一震,方恨少这一震之际“晴方好”扇法挥酒而成,嗖地夺去了黑刀,一闪而退开丈余。   唐贸牛喜叫道:“大方,好啊!”   方恨少却惶然色变,将刀毕恭毕敬的递还老者,道:“可足”黑刀峡“峡主谈公劈谈老前辈?”   老叟重重地哼了一声,脸色铁青,他显然为了自己双腿瘫痪无法在落地时保持平衡而失刀的事大为不忿。
闯将 第一章 蛇鼠一窝 --------------------------------------------------------------------------------   沈虎禅疾问道:“可有火摺子火刀火石之类引火的事物?”   那八名青年高手因沈虎禅冒险救他们的同伴,对他都生起敬意,齐声答:“有!?”   沈虎禅知道这干人武功着实不低,而且配备齐全,是铁剑将军旗下的精兵,只是“蛇鼠一窝”阵势幽异诡奇,就算是武功再高十倍的高手,一样会被这幻影魔言所乱神,无法逃出这防不胜防的阵势。   沈虎禅又叱道:“把能着火的都点上了!”如果能尽量避免伤亡过重的冲出外面的包围,唯一的寄望便是他所料能中:“蛇鼠一窝”的阵式愈在暗中愈能发挥效力——他们是发火的!   “马栓在什么地方?”沐浪花问沐利华。   沐利华远未及同答,沈虎禅已截道:“不要理会马匹。”   沐浪花十分不同意:“咱们冲出去,第一件事便是夺马,否则,纵然杀开了一条血路,也走不远的呀!”   沈虎禅道:“我们根本不需要走远。”   沐浪花忍无可忍:“难道我们在这里等死不成?!”   沈虎禅沉声道:“你说对了。”   沐浪花气得反而呆一呆:“我们真要在这儿等死?”   “是在这里等?”沈虎禅说:“但不是等死。”   沐浪花不敢置信地道:“那你在等什么?”   沈虎禅道:“等他们来。”   沐浪花气咻咻地道:“那就是等于在等死。”   “不。”沈虎禅截然道:“不一样。”   “他们若攻了进来,我们只有死。”沐浪花情急地道:“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夺马逃生。”   “你以为他们竟会没想到我们要杀出重围,夺马逃亡么?”沈八热籼┥降氐溃骸熬退隳闵钡贸鋈ィ鸬寐砥ィ愀移锷先ッ矗俊?   沐浪花一怔,突然发现自己竟没想过这个问题。   “何况,”沈虎禅充满自信地道:“等他们来,不一定是我们死。”   “你的意思……?”   “是他们死。”   “他们要杀死我们,我们就只好先杀掉他们,”沈虎神道:“这是江湖上的定律。”   沐浪花为沈虎禅的气势而稍为镇定,但仍觉惶惑。   “可是,这样等下去,万人敌迟早都会赶到。”   “他赶到又如何?”   “他来了,我们都得死。”   “你怕他?”   “谁都不能不怕他;”沐浪花惊讶沈虎禅居然似并不如何了解万人敌的实力与武功,就连铁将军也不敢轻惹这个人。”   “对了,所以万人敌才敢一再招惹将军,”沈虎禅发出一声喟叹道:“你知道这些年来,不管在朝在野,官场武林,万人敌的声威已渐渐逾越过将军的理由吗?”   沐浪花摇头。   他当然摇头,而且也只能摇头。   有些事,根本不是他们能想得通的;有些事,不知道好过知道:更有些事,不是他所应该懂的。   他之所以能够追随将军那么漫长的一段岁月,原因之一,就是他一向都懂得这个道理。   “三代第一剑”宓近秋却似乎不大懂。   他和宓近秋、楚衣辞在武林中并称:“长风、须弥、铁将军”,称绝江湖,但是,铁剑将军不但在武林中德高望重,而且在仕途上也扶摇直上,才触怒本是武将出身的万人敌,两派实力,因而发生明争暗斗,惨酷激烈。   原本维持武林纪律、制裁黑白二道的势力“刀柄会”,此际则和“天欲宫”殊成死敌,难解难分。诸葛先生的“四大名捕”与蔡京、传宗书的势力相将,斗得鬼哭神号、日月无光。“青帝门”的力量一落千丈。而“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速天七圣”又在战乱相寻、争夺是尚。至于“四大世家”的影响力远在洛阳,白衣方振眉行踪无定,“桃花社”的赖芒娥重兵俱屯于长安,“五泽盟”蔡般若的影响力也仅在东北,谁都没法多加理会万人敌与铁剑将军之争。   然而这一争却极其重要。   万人敌原是童贯的家将,童贯是皇帝赵桔所信宠的供奉官,同时也是“镇边大将军”。   不过童贯却没有什么真本领,只有依仗刘张、王厚、郭药师这些人带兵打仗,而万人敌等人则成了他排除异己的爪牙。童贯与蔡京等人朋比为奸,位置显要,党羽遍布,权势并重,内外勾结,表里为奸。   铁剑将军楚衣辞原为曾布所识,破格擢升,志在拢络道上英雄相为助,时新旧党争,营扰不已,曾布是新党重臣,为了排击旧党巨头的辅相韩忠彦,只好引蔡京为助,不料蔡京一旦得势,先除韩忠彦,再排曾布,跃而为相,曾布当然心有不甘,便望能与旧党消释前嫌,对付蔡京。   不过,这种用心,早为童贯所洞悉,便道万人敌扼制铁剑将军。   曾布、蔡京原是同一伙的人,终成对立,更加水火,表面上,大家仍同朝共政,但暗里正展开险恶厉烈如殊死斗。   铁剑将军却从未见过万人敌,在他而言,万人敌只是一个“看不见的敌人”。   铁剑将军屡建殊功,名望日重,“长风剑客”宓近秋和“飞声剑影”沐浪花便只成了将军的附庸,将军声名上扬愈速,他们就愈相形见绌。   然而,这两部本是有过人之能的人物。   宓近秋较为不甘雌伏,为了增强名声,不惜冒险犯难,冒死争功,与人决战,终丧命于任笑玉剑下。   沐浪花部一直都非常安份。   是故他仍在将军摩下,而且是将军座中的一名要将。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能活到现在。   可是沈虎禅这么一问,他也不禁暗忖:这些日子以来,万人敌的声势愈来愈强,把将军的势力打得几乎不能还手,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因为你们怕他,”沈虎禅道:“敌人是不能怕的,你越怕,敌人就越强大,你要是不怕,反过来欺负敌人,敌人就不会继续膨胀,甚至会灰飞烟灭掉。
闯将 第一章 蛇鼠一窝 --------------------------------------------------------------------------------   沈虎禅疾问道:“可有火摺子火刀火石之类引火的事物?”   那八名青年高手因沈虎禅冒险救他们的同伴,对他都生起敬意,齐声答:“有!?”   沈虎禅知道这干人武功着实不低,而且配备齐全,是铁剑将军旗下的精兵,只是“蛇鼠一窝”阵势幽异诡奇,就算是武功再高十倍的高手,一样会被这幻影魔言所乱神,无法逃出这防不胜防的阵势。   沈虎禅又叱道:“把能着火的都点上了!”如果能尽量避免伤亡过重的冲出外面的包围,唯一的寄望便是他所料能中:“蛇鼠一窝”的阵式愈在暗中愈能发挥效力——他们是发火的!   “马栓在什么地方?”沐浪花问沐利华。   沐利华远未及同答,沈虎禅已截道:“不要理会马匹。”   沐浪花十分不同意:“咱们冲出去,第一件事便是夺马,否则,纵然杀开了一条血路,也走不远的呀!”   沈虎禅道:“我们根本不需要走远。”   沐浪花忍无可忍:“难道我们在这里等死不成?!”   沈虎禅沉声道:“你说对了。”   沐浪花气得反而呆一呆:“我们真要在这儿等死?”   “是在这里等?”沈虎禅说:“但不是等死。”   沐浪花不敢置信地道:“那你在等什么?”   沈虎禅道:“等他们来。”   沐浪花气咻咻地道:“那就是等于在等死。”   “不。”沈虎禅截然道:“不一样。”   “他们若攻了进来,我们只有死。”沐浪花情急地道:“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夺马逃生。”   “你以为他们竟会没想到我们要杀出重围,夺马逃亡么?”沈八热籼┥降氐溃骸熬退隳闵钡贸鋈ィ鸬寐砥ィ愀移锷先ッ矗俊?   沐浪花一怔,突然发现自己竟没想过这个问题。   “何况,”沈虎禅充满自信地道:“等他们来,不一定是我们死。”   “你的意思……?”   “是他们死。”   “他们要杀死我们,我们就只好先杀掉他们,”沈虎神道:“这是江湖上的定律。”   沐浪花为沈虎禅的气势而稍为镇定,但仍觉惶惑。   “可是,这样等下去,万人敌迟早都会赶到。”   “他赶到又如何?”   “他来了,我们都得死。”   “你怕他?”   “谁都不能不怕他;”沐浪花惊讶沈虎禅居然似并不如何了解万人敌的实力与武功,就连铁将军也不敢轻惹这个人。”   “对了,所以万人敌才敢一再招惹将军,”沈虎禅发出一声喟叹道:“你知道这些年来,不管在朝在野,官场武林,万人敌的声威已渐渐逾越过将军的理由吗?”   沐浪花摇头。   他当然摇头,而且也只能摇头。   有些事,根本不是他们能想得通的;有些事,不知道好过知道:更有些事,不是他所应该懂的。   他之所以能够追随将军那么漫长的一段岁月,原因之一,就是他一向都懂得这个道理。   “三代第一剑”宓近秋却似乎不大懂。   他和宓近秋、楚衣辞在武林中并称:“长风、须弥、铁将军”,称绝江湖,但是,铁剑将军不但在武林中德高望重,而且在仕途上也扶摇直上,才触怒本是武将出身的万人敌,两派实力,因而发生明争暗斗,惨酷激烈。   原本维持武林纪律、制裁黑白二道的势力“刀柄会”,此际则和“天欲宫”殊成死敌,难解难分。诸葛先生的“四大名捕”与蔡京、传宗书的势力相将,斗得鬼哭神号、日月无光。“青帝门”的力量一落千丈。而“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速天七圣”又在战乱相寻、争夺是尚。至于“四大世家”的影响力远在洛阳,白衣方振眉行踪无定,“桃花社”的赖芒娥重兵俱屯于长安,“五泽盟”蔡般若的影响力也仅在东北,谁都没法多加理会万人敌与铁剑将军之争。   然而这一争却极其重要。   万人敌原是童贯的家将,童贯是皇帝赵桔所信宠的供奉官,同时也是“镇边大将军”。   不过童贯却没有什么真本领,只有依仗刘张、王厚、郭药师这些人带兵打仗,而万人敌等人则成了他排除异己的爪牙。童贯与蔡京等人朋比为奸,位置显要,党羽遍布,权势并重,内外勾结,表里为奸。   铁剑将军楚衣辞原为曾布所识,破格擢升,志在拢络道上英雄相为助,时新旧党争,营扰不已,曾布是新党重臣,为了排击旧党巨头的辅相韩忠彦,只好引蔡京为助,不料蔡京一旦得势,先除韩忠彦,再排曾布,跃而为相,曾布当然心有不甘,便望能与旧党消释前嫌,对付蔡京。   不过,这种用心,早为童贯所洞悉,便道万人敌扼制铁剑将军。   曾布、蔡京原是同一伙的人,终成对立,更加水火,表面上,大家仍同朝共政,但暗里正展开险恶厉烈如殊死斗。   铁剑将军却从未见过万人敌,在他而言,万人敌只是一个“看不见的敌人”。   铁剑将军屡建殊功,名望日重,“长风剑客”宓近秋和“飞声剑影”沐浪花便只成了将军的附庸,将军声名上扬愈速,他们就愈相形见绌。   然而,这两部本是有过人之能的人物。   宓近秋较为不甘雌伏,为了增强名声,不惜冒险犯难,冒死争功,与人决战,终丧命于任笑玉剑下。   沐浪花部一直都非常安份。   是故他仍在将军摩下,而且是将军座中的一名要将。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能活到现在。   可是沈虎禅这么一问,他也不禁暗忖:这些日子以来,万人敌的声势愈来愈强,把将军的势力打得几乎不能还手,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因为你们怕他,”沈虎禅道:“敌人是不能怕的,你越怕,敌人就越强大,你要是不怕,反过来欺负敌人,敌人就不会继续膨胀,甚至会灰飞烟灭掉。
●大阵仗 第四部 如此阵仗   第一章 伞下的黄脸高手 一 习玫红在郭竹瘦乱糟糟的家里,只耽了片刻就困了,伏在桌上有梦没梦的睡了几个时辰,一觉醒来,日影西斜,习玫红只觉一天做不了几件事,她简直可以说一整天都没有做到半件事,只觉索然无味,一点人生乐趣也没了。 但她嗅觉还有趣有味的,而且还是颇敏锐的------好香啊。 她侧头看去,那痴肥肿臃的懒惰虫郭竹瘦还在那儿瞌睡着,日近黄昏,厨房里灶口正烧着旺火,连油锅味都出奇的香。 习玫红的肚子开始微微咕咕了两声,习玫红肚子一饿,她的人生乐趣又来了。 她看到柴火映在砖墙上的纤小人影,就知道谁来了。 习玫红兴高采烈的走到厨房门口:“嗳”了一声。 小珍也不回头,双颊给炉火映得红通通的,手里熟练灵巧的在炒菜,含笑瞧了她一眼:“怎样呢?三小姐可梦醒啦?” 习玫红过去双指拎了一块菊花兔丝,吃得津律有味,还猛吮手指:“哎嗳我的好小嫂子,替小姑做菜,可做到这儿来了。要不是你烧的菜香,可能我还在睡梦中哩。” 小珍啐了她一口,一面撷菜拣青绿的往锅里丢;锅里发出滋滋的烟气:“没正经的,你少口里卖乖,想我炒好吃一些。”她在小罐子里舀了一舀,只舀到一些微的碎未,就向习玫红道:“好三小姐,替我找一些盐来。” 习玫红笑着走开去,笑道:“有得吃,莫不从命。”可是她在厨房里东翻西找,就是找不到盐。 小珍催促道:“快些,不然就要焦锅了。” 习玫红心想:锅焦了可不好吃。情急起来,手里猛用力,把碗柜的木格“啪”地扯了下来,是有一小包东西,白生生,细粒颗儿的,端近鼻尖一嗅,以为是盐,便往厨房拿了过去,边叫道:“嗳,我找到了。” 她却没注意到厨房门口,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个人影。 在火光掩映下,那人一张痴肥而木然的脸孔,犹似涂上一层金色的粉未,但仔细看去,他脸肌每一块肌肉都在抖动着,喉核也上下移动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习玫红手上撮着的“盐”。 习玫红笑着拿了一撮盐,侧首问:“要下多少?” 小珍说:“一点就够了。” 习玫红一面洒盐一面侧首问:“你怎么来了这里?” 小珍低着头说:“你出来之后,我在庄里出了点事,一个采花盗闯了进来,挟持了我,但后来给冷四爷、铁二爷、习庄主制住了……” 习玫红“哎呀”一声道:“铁手冷血回过庄了?我还呆在这里等候他们哩。” 小珍偏着巧颔道:“不过他们又出去办案了……我是听冷四爷说你在这儿等待他们的,所以……所以我也来了。” 铁手冷血说过会回来这里,就一定会回来的,所以小珍也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却在这时,“哄”地一声,锅子里陡炸起火焰三尺,锅底也发出奇异的滋滋声响,一股焦辣剧烈的味道刺鼻而至! 怎么会这样? 习玫红只不过是在锅里撤下一把盐而已! 习玫红拉着小珍退开,只见锅里火冒五尺高,烈焰作青蓝,火光映掩里,两人心里纳闷:怎么会这样? 她们却没注意到背后。 背后的那个人。 那个人的一张胖脸。 胖脸上在火光映动中,汗水犹似千百条小虫,淌了下来。 郭竹瘦怎么会有这样的神情? 二 就在锅里火焰冲起之际,另一处地方的冷血,“挣”地拔出了腰畔的剑,夕阳映照下,剑身发出一种夺目的光芒。 吴铁翼笑了:“我请人引你们来,就是为了这一场无以避免的决战。” 冷血道:“就凭你,伞下人,十二单衣剑,还有三十八个狙击手?” 冷血此语一出,吴铁翼也微微一震,道:“我的三十八名近身侍卫,并没有现身,你一语道出数目,实在可以担得起我布下的阵战!” 冷血虽然表现得凛然不惧,但一颗心正往下沉。
●大阵仗 第二部 冷血的心   第一章 十二单衣剑 风在河岸狂啸,黑夜如墨。 没有人回应。 冷血也大声道:“不要躲了,请现身吧。” 还是没有人相应。 张大树醉得荤七八素的,听冷血铁手这样叫;迷糊得不知想到哪里去了,便叽哩咕嗜地道:“什么?来?我不来了,不来了……” 忽闻“咕”地一声,原来躲在黑暗里的人,听到张大树哼哼卿卿,忍俊不住笑了起来。 只见一个高高挑挑,眼睛亮得好像会开花,兔子牙可爱得像就要蹦跳出来一般的女孩子,兴兴头头的走了出来,双手摆在身后,一副像小孩子做莱什么得意事等着大人夸奖一般歪着头,侧着脸,问:“怎样?我的跟踪术把你们吓倒了吧?” 冷血一见她走出来,心就开始烦,头就开始痛。 他是被在黑夜里活灵灵的美美得心都疼了,但是见到她他就不得不头痛。 因为这个女子不是谁,正是“习家庄”刁蛮三小姐习玫红。 他没有话说,就算有话说也说不过习玫红。 幸亏铁手总算有话说:“三小姐。” 习玫红侧了侧头,又笑露了兔子牙:“嗯?” 铁手道:“你好像不止一次被我们发现你跟踪我们了吧?” 习玫红说:“才两次罢了。” 铁手道:“不过,你也‘才’跟踪了我们两次。” 习玫红有点委屈的说:“是呀,才两次。” 铁手道:“我们相识,好像才三四天。” 习玫红更委屈了:“连今晚是第四天的晚上。” 铁手尽量以温和一点的语气道:“你认识我们才三四天,却跟踪了我们两次,而且跑到这种又黑、又冷、又臭、又危险的地方来,你不觉得……太……太传奇一些了么?”他本来还想讲得凶恶一些,但看见习玫红听到一半,嘴已经开始扁了,他只好把话说得尽量轻一些。 果然习玫红非常委屈的说:“你以为我很喜欢这样跟着的吗?”她是回答铁手的话,但却是看着冷血说,而且,在她问完这一句后,更倍觉自己有多可怜、多委屈,“在这里,又冷,又黑,我又饿……而你们,自管自往前走,你们——”这样说着的时候,她仿佛已忘掉是自己跟踪他们的,而是他们一起走着的时候把她撇在后面一般。 “我是担心你们查案的时候出事情,好意关心你们,特意来看看有什么可帮上忙的,谁知,你们——”说到这里,眼睛已经热泪盈眶,晶莹欲滴了,偏在她紧咬着唇不让自己落泪的时候,她又想起她这样折磨自己是一件很悲壮的事,所以眼泪籁籁而下,尽管她心里一直叫自己:小红,不要哭,不要哭,不要落泪给这些臭男人看……可是越叫越哭得伤心。 铁手长叹一声,向冷血递了个眼色。 冷血摇摇头。 铁手这次一面递眼色一面递手势。 冷血脸有难色。 习玫红终于“哇”地一声哭出来(这班鬼东西竟然还在我面前装古弄怪)! 冷血只好走了过去,直挺挺的走到习玫红身前,不知如何是好。 习玫红噙着泪珠,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嚎陶大哭,越哭越伤心。 冷血只好递给她一张手帕。 习玫红一把手抢过来,抹了眼泪又擦了鼻涕,还胡乱抹了一把脸,皱了皱眉,带着抽泣声问:“你的手帕多久没洗?” 冷血回答道:“七十六天,如果你还要,我还有一条……不过还是这条干净一些。” 习玫红“哇”地一声,像丢掉一条蛇一般丢掉手帕,捏着鼻子道:“哇,哇,难怪那么臭了……” 冷血讪讪然又喃喃地道:“还是新的呢……” 习玫红忽睁着泪眼问:“我问你,我的跟踪术是不是很差?” 冷血赶忙道:“不差,很好。” 习玫红睁大了眼:“很好?” 冷血即道:“太好了。” 习玫红想了想,样子忽然变得很虚心的样子,盈盈地道:“我要你告诉我真话,我的跟踪术有多差?” 冷血:“……” 习玫红嫣然一笑道:“你说真话,我……我不伤心的。”
刀 刀 温瑞安武侠短篇系列 那一刀所划过的光芒, 不是流星,而是太阳。 这是一柄七寸长的刀,薄,而锋利。 刀柄有纹,鱼鳞般的纹,没有雕龙,没有刻凤,因为这刀是用来杀人的,不是摆出去供人观赏的。 执这柄刀的手,白皙而嫩,好像没有了掌纹。这双手很纤瘦,但指骨骨节凸起,指是尖而削的,指甲有半圆的白晕:一双尖秀巧俐的手! 而这双手曾弹过琴,拎过棋,写过书,画过画,如今这双瘦瘦的手,却会以四只手指夹着这柄刀,闪电一击,刺人敌人的咽喉,绝无虚发。那四只手指,拇指按在刀柄的木纹上,食指横架在刀柄下,中指居于刀柄的中部,无名指轻拈刀柄之未,稳定了那柄刀,瞄准了那柄刀,肯定了那柄刀以后,一出手,刀快如电,已插入敌人的咽喉!这四只骨节突露的手,就钳在刀柄上。刀柄有鱼纹,因为这样始能抓得紧些,稳些,不是为了好看。所以刀柄是檀木做的,没有缠丝,没有系绢。刀是用来杀人的。 刀是用来杀人的,所以刀必须要锋利。它的刀嘴斜斜地弯了上去,刀锋仅仅是那么海天一线。刀的光泽是纯亮的,然而它竟有一层难以觉察的邪恶的蓝汪汪与微黄的光。那是刀的凝点。刀一到了主人手上,刀身便乍亮起一面令人无法展目的光泽,隐伏着一种茫茫然恶毒而又神圣的寒芒。刀的凝点是薄而锋利的刀身,刀的焦点是刀尖。 刀是用来杀人的,所以刀必须要锋利。所以它薄得竟然微微自颤着,它的用处生存在速度上,它的速度只生存在一刹。一刹间这人的手没有了刀,刀锋划过气流,藏身于气管与食道之间。这人平常拿着这刀柄反复抚弄着,但除非必要,否则手决不离刀,所以刀也极少存身于人之咽喉。 这是一柄七寸长的刀,薄,而锋利;出手一刀,生死立判。所以持刀的人绝不轻易出刀,接刀的人也绝不愿意失手。刀是锋芒,它依赖忍耐的鞘套。只是当忍耐的鞘终于套不住的时候,于是节骨凸露的手拔出了刀,露了锋芒。 刀锋一露,杀气大盛。一切的事物都突然静止了。那敌人盯着这柄刀。刀,七寸,薄而锋利。出手一刀,绝不失手。那是一个劲敌,掌心汗涌如泉。刀,微微地嗡动着,烈日下,竟浮摇着七色的异彩。手。出奇地稳定,稳定着一千万年的稳定。那劲敌望着这把刀。太阳很烈,兀鹰盘旋。那劲敌望着这把刀。一击不中,全盘崩败,那劲敌的手粗而厚,如铁镌的树干。刀薄而细,但绝对足以致命。四指按在木纹上。如果黑手是代表整个江湖的邪恶势力,这双白手,不,这把亮晃晃的刀,可又代表着什么? 太阳喘息地赶到后山,俯首洗去仆仆风尘,柔和地灯笼在黑夜的苍穹里。刀。白手与黑手。这柄刀微颤。刀一出手,急如闪电,刀锋破风。此刻正是风高之时,刀入咽喉,必切断气管与食道。有人能杀一千个人,却绝对避不过这一刀。黑手能接得下吗? 这是薄而锋利的刀,明丽而凄艳,刀一出手,势如惊虹。风急,月西斜,刀要何时才出手呢?那双黑手,是否能接下这柄刀?刀会不会很精确地,割裂了皮肤,进入了肉体,贴着气管与食道,摄杀了魔鬼的灵魂呢? 刀光一闪! 刀已出手! 让未知成为事实。
杀手的慈悲 杀手的慈悲 温瑞安武侠短篇系列 上头有令,要他杀了这个女子。 孙式郎这名字很平凡,但他在“杀手壕”中有另一个代号:“无赦”。 那是一个很可怕的代号。他要杀的人,无有不死的。 接到命令之后,他觉得轻而易举,但又十分兴奋。 因为那是个美丽女子。 这是位弱女子,大家闺秀,美得清丽脱俗,娇羞可人,却不知组织为何要杀她? 孙式郎杀人从不失手,能够做到这点,除了他真的武功高强之外,他总能在动手之前已把握了必杀的契机。 他每次都很小心谨慎。 每次都把要杀的对象调查得十分清楚。 这女子有一次到庙里上香,他先去朝过相了。 如果一般女子的美丽都有个谱儿的话,这女子之美,已全然离了谱。 美的清、美的丽,美得那么美,还让你感觉到她是个爱娇的小女儿一般的爱娇小妻子。 她的确是个小家碧玉。有次她在阶上岔错了脚,几乎就要一路滚落下去,幸是旁边的奴婢及时将她扶住。 孙式郎在旁看到,几乎想立即抢先而出,将她扶上一把。 从那时开始,孙式郎心里开始“交战”不已。 一是想入非非。 这么一个含羞答答的女子,看她窈窕的身子,白皙的颈腕,腰身和奶子定必很柔腻漂亮的了。 反正都要杀死的了,下手之前,何不先要了她的身子? 跟她来上一乐,才让她死,才不枉费她来世上这一遭——看她婀娜的步姿,秀窄的乳肩,细碎的莲步,想定还是个处子呢! 另一个念头,也在杀手脑中盘旋不去。 这么个可怜可人的少女,不如放过她吧! 如果组织不许,不如把她掳走,娶她为妻吧?自己在世上浪荡多年,也该有个服侍的伴儿了。 从来没有回家的想法,就是个没有家的人;浪子浪荡了这许多年,他可不想一个人再面对江湖的惊风骇浪了。 ——到底该杀了?奸了?还是放了、饶了,抑或是要回来当老婆呢? 为此,孙式郎颇为为难。 她正在照镜子,镜子中的人儿,美得不近情理,她自己都不相信那镜里那眯着眼在笑的美人便是她呢。 忽尔,独影一摇。 窗板碎裂。 一人长身而入。 英郎颀长,俊气堂堂的一个男子,剑花映着灯火,一抖,寒亮剑尖已指着她的咽喉。 她还不及发出半声惊呼。 他决定杀她。 ——一个杀手身边是不该有负累的。 更不能有眷属。 剑已亮。 剑尖已指着女子的咽喉。 但他刺不下。 他看见泪。 泪自丝缎般的脸庞徐徐滑下。 他真想扶住一颗无力的泪。 但他的手指却触及她的脸庞。 那一张姣巧发烫的脸。 芙蓉的脸。 她的眼眸对翦许多惊慌。 他的指也微颤。 他呼吸出来浓重的雾气。 他却听到她轻颤的呼吸。 两人就似安抚着振动和颤动。 她胸襟起伏。 他忍不住要扒开她的胸臆,使她了无遮掩。 他垂下了剑。 叹了一口气。 拥住了她。 他也想占有她。 但他终于没这么做。 ——这桃花般的女子很可怜,前发有几丝还飘到她零落的眼色里去。 他只好将叹息挂落如同她的发丝。 他轻吻她一下,就像蜻蜓在她鼻尖的柔肤上轻轻一沾: “我不知道他们为啥要下令杀你,你这么个柔弱无依的女子……”他轻抚她柔顺的发丝,生怕有一丝惊吓了伊:“……我不杀你——” 这话没有说完。 她自袖中拔刃。 刃霜寒,在烛光中抖弹出迅疾的惊心。 一刀刺入他的心脏。 在孙式郎差愕莫已,抚胸枪退之际,那女子艳笑着说:“我是女杀手‘一点青霜’凌笑霞,这就是他们杀我。和我杀你的原因。”
喜欢颜色的门徒 喜欢颜色的门徒 “回立生风”玉月白是个没有缺点的人。 他武功高。像他这样的年纪,居然能精通五台山多指头陀传下来的至高心法:“无法大法”者,他绝对是历来第一人。他的“流芳剑法”,简直无对无敌,还自创“鹰翻燕舞”的绝顶轻功,把全身穴位,全收入经脉之内,变成“无暇可袭”。 他文才好,武林中人,绝少有像他那样熟读兵法。精通阵战。他对朝章礼节,无有不知,乡野风俗,无所不闻。他能诗能文,书画双绝,琴棋舞射,无一不精。 他人品要比文才更好。对父母孝,对君尽忠,对友好义,对属下仁,对人厚道。他声望隆,大家都敬爱他,要公推他为“诡丽八尺门”的总门主,统管三山五岳。黑白两道。而他自己,对这个位子也从开始有点兴趣,终于成了势在必得。 他为人不骄不躁,做事不温不火。一生如有得失,只是在年少时所慕恋的女子,不是已嫁了人,就是天妒红颜,或是偏对他并不青睐。这样也好,就是因为他独身,更可以专心集中办好他的鸿图大业。 但是觊觎“总盟主”位子的人也不少,其中最具声望,原本也是呼声最高的是“金刀铁甲”莫跑泉。——自从有了王月白之后,他的支持者统统都跑去支持王月白。 他想找王月白的“弱点”,但若要决战他不是王月白的对手,若论文采他更不及王月白,如果要比财势家世——谁比得上王月白的“达明王后裔”的盖世家财?! 他千方百计,结识了王月白的同门“赤手凶拳”伦大俊,迂回曲折的要探知王月白的“缺点”。最后,得到的结果是:没有。伦大俊自小跟王月白玩到大,认为这个人做事一向战战兢兢,进退得体,如履薄冰,沉潜收敛,绝不贪财私敛,根本就“天衣无缝”,也许,他的唯一缺点就是没有缺点。 莫跑泉不服气。他一而再、再而三携厚礼上五台山,找到王月白的师父笑谈大师。笑谈大师本来当然不会说出他徒弟的“破绽”,但莫跑泉来得多、来得勤、送的礼也多也勤,比照之下,笑谈大师愈渐觉得:自己身为师父,还不如徒弟出名,王月白为免道上朋友觉得他独尊五台,反而避嫌,近日较少上来探望他;王月白眼看就要当上“八尺门”总门主了,却一点好处也不回馈师门…… 于是,有次笑谈大师在院子里散步,莫跑泉小心翼翼,陪侍在身边,笑谈大师就指着满院争艳斗丽的花儿说:“我那徒儿,就是喜欢这些颜色。” 莫跑泉立刻明白了,当下拜谢而去。 不久,王月白巧遇当日他所慕恋、多年来想念的女子朱佛奴,两人生起情火,难以自抑,一夕贪欢之后,为人撞破,原来朱佛奴是另一武林名宿“一把火”余灯放的妻室。于是此事张扬了开来,传得沸沸荡荡,王月白自此身败名裂,一蹶不振,自然“诡丽八尺门”的门主也当不成了。 他的师弟伦大俊略知前因后果,心里感叹:平常人纵有一百个缺点也不过是人之常情,但要想成为一流高手。非凡人物,那只要有一个弱点便足以致命。
朋友,你死过未? 朋友,你死过未? “杀人集团”居然公开下令杀他,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太平门”祭师梁浸浸耳中。 他知道这是自己结的梁子、闯的祸。 他自恃艺高人胆大,曾经成功的躲开过十三次暗杀,其中有八次的狙杀手还为他格杀当堂。就连“死人帮”、“杀手壕”、“满天星·亮晶晶”刺客集团所派出来的杀手,他也一样领教过,但仍死不了。 所以他夸下海口: “任何杀手,都杀不了我。” 为这一句话,他当然名声大噪。 但也结下不少深仇。 他可不知道,“杀人集团”真的会为了他这句话而下了决杀令。 他的话惹怒了这个顶级杀手集团。 “杀人集团”下令杀的人,一定能杀得到,何况这次他们是公然下令,可见决心。 命令是在一个月内解决梁浸浸。梁浸浸知道“杀人集团”向来杀人,都是防不胜防,无法臆测的,连被杀的人,也不知道自己会是怎样死法,会死在哪样的人手里。这些一向都是“杀人集团”的传统。 他知道这回可不是开玩笑的。 “杀人集团”训练出来的杀手才是真正的杀手。 没有杀不死的人。 没有不可能的事。 ——这都是“杀人集团”里杀手们的“信条”。 一听到“杀人集团”要杀梁浸浸,人人都对梁浸浸畏如蛇蝎,怕被他牵累,朋友一下子都烟消云散,而妻子也带着儿女偷偷溜了。 梁浸浸只剩下一个人。 没有朋友。 不。 还有一个。 “下三滥”高手“远走高飞”何止此。 何止此长于轻功。听说只要他开始逃跑,天下间就没有人追得上他。 他在梁浸浸这孤立无援、众叛亲离之际,独跟梁浸浸同一阵线。 因为他也是给“杀人集团”公布下令要杀的对象之一。 而且是比梁浸浸还早一个月给杀人集团“指名要杀”的人。 “决杀”的期间也多延一个月。 他和梁浸浸本来就是老友、好友。而今更是战友、盟友。 他们同是天涯沦落人。 他们有共同的敌人。 于是,他们成了生死之交,并肩作战。 何止此带梁浸浸离开了住处。 躲进了深山。 吃了一顿梁浸浸亲手炮制的烤山羊肉之后,何止此摘下腰间那葫芦的酒,劝道:“也不知能不能活到明天,今宵且畅醉一番吧!” 梁浸浸同意。 他喝得不多,因为他的肝有病。 但很快的,他便感觉到醉意了。 天旋,地转,然后他就听见何止此问他:“朋友,你死过未?” 他只有摇头。 “我就是‘杀人集团’派来杀你的人,”何止此呛然拔刀,火光映红了刀锋和眼,“你现在可动不了吧?不该大意喝我的酒。” 梁浸浸努力挣了起来,道:“你也不该吃我的烤肉。” 何止此瞳孔收缩,腹肌比他的神志先死了一步。 他放出刀,一动真气,七孔溅血。 梁浸浸一剑扎人了他的心房,用一种同情的语调说: “你用的只是‘迷魂酒’,我下的可是‘穿肠药’。”他一边说,一边也脚步浮摇,“我也是‘杀人集团’的一分子,用的是‘苦肉计’,借此趁你不备杀了你。”
结局 结局 一、结局 突然那颗头颅“呼”地飞跃上半天,兜了一个弧型的圈,那一蓬鲜血如昙花般散开,如烟花般地撒下来,撤在那株树干上,“扑”的染红了褐斑色的树干,籁籁地淌下来,流落树根,又被吸入土里去了;那狰狞的树干就像忽然给铺上一块遮丑的红布似的。那颗头颅却“叭”地落在树根上、一双眼睛睁得像随时会脱眶而出:原来还是一个很年轻,又英俊的头颅。二、过程 四月初四。酷热。午时。 午时一至,他已抵达此地。他知道必先抵达,只有这样,他才会比他的对手更有准备。他虽然疲惫而极,可是他坚信他的敌手会更疲乏的。他先到此地,便可以养精蓄锐,凝神运气,给敌手致命的一击。他已经看好了形势,他算出有碗口粗的树根共有八根,比较细的树根约有十九条。当战斗开始时,他绝不能误踏任何一条树根;高手对敌时,是绝不容有一丝错误与分神的。他比他的敌手先到,这是他的优势。敌手约好酉时才决斗的,他午时就来了。这棵树有浓密的树叶,树身大约有三人合抱这粗。落叶满地,许多枯叶把树根遮盖了,但他对每一条树根的位置都了如指掌。他知道目前地上一共有三百计七片比较完整的落叶,而且底层的落叶是湿而滑的。这土地大部分是黄沙,重踏易陷。他抬首望了望大,云在天空闲闲的荡过。他哺哺他说了几句只有他自己才听得懂的话。天空有只黑鸦哑哑地飞过。云渐渐浓密了,太阳在云后编织着金丝,但仍炙人得很。云层中有一种隐约的晦黯。他仍是望着天。他并没有坐下来,他笔挺地立着,像一根铁制的旗杆,被人深深地插入地底里去,而且已经埋了几千年,只剩下头部伸了出来,也竖立了几千年了。天气热得可怕,热流互相嘶声匆匆来去。他不断地流汗,但他并没有坐下来。他口里喃喃的说着话:让我杀了他,我要杀了他。他停了停,然后又再重复着这句话。他已重复了十四年七个月又囚天了,今天才等着时机。十四年来他每一刻想把那敌手手刃于剑下,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从没有人能在那敌手下逃生过的。那敌手的武功已臻化境,许多武林高手还未弄清他用什么兵器前便送了命。可是十四年来,也从没有一个人能在他剑下生还。现在,他要把一生的杀气,所有剑招的精华,这一剑的绝顶锋芒,全施于那敌手身上。他已等了十四年,整整十四年了!他紧紧握着拳头,指甲都深深嵌进掌肉里,但他铁石铸成似的脸,却没有半丝表情,而他一只明晰的眸子,仍年轻得发亮。 四月初四。时阴时晴。未时。 让我杀了他吧!我一定要杀了他!他喃喃的重复着这句话。他的重复回旋着他的重复。他似只为了这个意念而生存,更把这生存的倚仗都置放于他鞘内的剑中。让我杀了他吧!他渐渐冷静下来,心脏的跳动率也回复正常,呼吸也渐平和了。天气仍很热,黄沙与绿树仍蒸发着几乎是最后的水份。他定神看时,几乎可以目睹水气的袅袅上升,形成一片白雾茫茫。四周尽是一望无际的黄沙。他的汗却渐渐少了,十四年来的折磨煎熬,使他已懂得怎样去挺过最艰苦的时刻。他尽量避免流汗,使自己保留那一份最精锐的元气。太阳在云后迸裂着最后金色的光芒,镶在黑沉沉的云旁,形成一种妖异的色彩。云愈来愈多了,但热度仍一样高。他自己分析给自己知道:他现在正是计算着他的敌人,但他的敌人是身经百战老谋深算的人,会不会那敌人正故意要他如此?是不是他现在正被敌人反计算着呢?或许,他现在正处于最危险的状态下呢?他呼吸不觉又急促起来,但随即又平伏了。因为他知道,这遍野的黄沙是绝对藏不下任何人的,唯一藏匿的仅有这棵树,他已决定在时刻来临时,他飞身上树,然后在树极上,居高临下,给树下的敌手致命一击!他微笑着,但又不断警惕着自己,不要因为自己胜卷在握而疏忽防范,因为他不能败,这一败只会有一个结果:死亡。他不禁手心也渗出冷汗,反手握紧剑柄。他算准他腰间剑愕的位置,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拔出剑身,
人形莲藕 人形莲藕 温瑞安武侠短篇系列 为争夺这“人形莲藕”,已经丧命的有六十三人了。 六十三个都是武林高手。 不。 前一句错了。 是六十三名高手里的绝顶高手,武林中的精英人物。 死的人包括了点苍派第一高手“斩崩刀”谢不得,五省十六州第一气功师沙龙,武当俗家第一名手“空无居士”张剑桥,雁荡派不世奇材“一戟必杀”尚塞,点苍派第一剑手“屠狗刽”牛敦……这些人,任何一人,只要活着,都是不得了的人物。他们咤叱风云,纵横天下,仆从如云,笑做江湖,一句话可顶一万句,一个人可打一百人。 可惜……都一一死了。 就为了“人形莲藕”。 “人形莲藕”,是武林传说中的至宝,江湖传奇里的神物,据说一千一百一十一年才因各种时机因缘凑合,得现一次,别看它黑忽忽、乌溜溜的一截,但长得却似人形,有眼鼻耳口舌,且长有细茎四枝。一如孩童形状,听说,得到它,是莫大的幸运;吃了它,能有莫大的功力;对着它,可悟人生最高境界,武学至高道理。 最先发现它的是哭笑神君。 ——那时,他高兴得大哭大笑,又哭又笑。 但很快地他便哭笑不得了。 因为“赤手绿剑”齐格飞发现他的发现。 齐格飞虽然是哭笑神君的好友,但义不容辞地跟他的好友争夺这件宝物。 而且他终于大义灭亲地杀死他的好友,得到了这件宝物。 ——不过,这件“宝物”他也只不过是得到了一阵子。 才一阵子。 他的另一个朋友“大手印”张子湾又发现了齐格飞的发现,两人大打出手。 于是,战斗不住的延续:“苦头陀”梁环中、“刀虫”何脚旺、“海霸王”朱丫南、“小张飞”陈角北……可都过来了,目的都是一样:争夺“人形莲藕”。 于是你争我夺、刀光血影,人,一个个倒下了,死了…… 现在只剩下两大高手: “天马行凶”万宝怒。 “一手遮天”叶利音。 这两个都是最强的人物,最强的高手,最狠的角色。 他们见那么多人死了、倒了、玩完了,心中也不无恐慌,但眼见要跟他们争夺这宝物的人已愈来愈少,到头来只剩他们两人,他们就完全给斗志充溢得狂喜不已:打倒他,杀了他,只要连他也干掉,“人形莲藕”就是自己的了…… 格斗最后的结果是: 万宝怒忙着去抢夺“人形莲藕”,叶利音却忙着杀他。分心是大决战中最要命的克星。所以万宝怒死了。 但他死前却发出了“飞马神刺”。 叶利音中刺负伤。 刺淬毒。 剧毒。 叶利音挣扎爬行,要去把“人形莲藕”握在怀里,可是已力尽、毒发、身亡。 一小段时间后,有两名樵夫,一老一少,上山砍柴回来,却恰好经过这杀戮战场,看到尸体遍地,自是惊恐: 老的说:“一定是遇上了强梁,真可怜!” 少的说:“我们把他们埋好吧!” 于是,两人挖了个坑,把死掉的武林高手,全埋了进去,却发现了那节“人形莲藕”: “咦,这是什么东西?” “这么难看,莲藕不似莲藕,人参不像人参,一定是邪物。” “既是邪物,也把它埋了吧!” 于是,他们把这“邪物”折成几节,跟那些曾名动天下、咤叱武林的人物,一并儿埋在一家黄土里了。
杀手善哉 杀手善哉 作者:温瑞安 “放下屠刀之后做什么?” “立地成佛。” “立地成佛之后做什么?” “拾起屠刀。” 江湖上,年轻一代杀手里的一流好手方柔石,有问于“大破寺”高僧圆寂大师。大师以一种已坐化了般的语态跟他说话。早知道答案如此,他宁可不问。 因为他本就不想“放下屠刀”。他只是想早些“立地成佛”而已。 他一直自认为自己是武林中真正有实力的好手。 他有一把利得不可收拾的刀,还有一套快到无法形容的刀法。他自少练刀,就是练非大成即大败的刀法。 他相信,刀法剑招,一定要走偏锋、行极端。因为刀和剑定的是生和死:不是敌人死,就是自己亡,所以不可能有中间路线可走。做人可以中庸,快刀好剑,必取极致! 他的刀是他的。据说,他那把刀,别人拿在手里,而向他人出击的时候,那刀锋却会回砍拿刀的人,除非弃刀,否则非把拿着它的人砍杀而不止休。他不用磨刀石来磨刀。 他用手。右手。他左手执刀,刀锋在右掌上磨。刀锋磨挲在他的掌心肉里,就像一只温驯的小猫,摩挲在它主人的脚下。 那刀发出奇异的光采,——或许那就是一种陶醉的样子。方柔石脸上也有一种陶醉的样子,彷佛在他手心里摩挲着的,是一位美丽女子的柔荑。他的刀已跟他的生命结为一体。 别人拿了他这把刀,只能杀死自己。他拿了这把刀,却能杀掉最厉害的敌人。这把刀仍在方柔石手里,方柔石就是名敌手难逢的顶尖儿杀手。 这把刀若不在方柔石手中,方柔石就是方柔石。方柔石在用着这把刀。这把刀在用着方柔石。这把刀好。 有一次,“铁甲将军”带领麾下七名将领围剿方柔石,方柔石一刀横扫,七个人,连同铠甲、甲、盔甲、金丝甲,还有铁枪、钢刀、铜牌、流星锤,一齐切断:七个人,十四段,以及一地断落了的重兵器。一刀杀七人,刀口不沾血。好刀。另一次,“杀手王”王空虚偷袭方柔石。方柔石背后吃了一记,未返身便连鞘回刺一刀。王空虚立退。七天后,忽然发现胸腹间有一种决堤的感觉,然后他听到刀锋敲在胃门的锐响,他还未来得及低头去看便已裂了膛,血溅七步,甚至不及发出一声哀呼。这一刀,竟蕴伏了七天,威力才完全发作。固然,王空虚的内力也委实惊人,但这一刀仍是一发不可收拾的要命。劲刀。 还有一次,“风云变色”朱看天,向以反应快、出招快、轻功快称绝于世,但既未听到刀风也未见刀光,身首便分了家,人头飞向半空,落下地来时居然还转着眼珠问了一句:“你没出刀,我的头又怎会——”快刀。方柔石佩着刀。这刀就似是方柔石的影子。刀佩着方柔石。方柔石就似是刀的影子。 刀名“屠佛”。 他武功高,刀法好,年纪轻。可是名气却不如何大。为了这点,他决意要杀最难杀的人。“一流刀”刘留留的刀法是当世最奇诡莫测的。他在人身前出刀,对方却在背后中刀。他攻下盘,对手却伤在上身。他收刀的时候,敌人反而中了他这致命的一刀。可惜刘留留却遇上了方柔石。“一流刀”遇上了“屠佛刀”。刘留留败。 九凶神僧原号“久空”,但他以拳、掌、指、禅杖、飞钵、方便铲、佛法、身法、性情为九大皆凶,是号“九凶”。武林中原就是凶人恶客满布之地,但谁都不及他凶。 可惜九凶神僧遇上了方柔石。九凶遇上那把屠佛的刀。凶僧死。方柔石击败了刘留留,再格杀了九凶神僧,又去找名满天下的“天敌”雷温虎决战。 “天敌”雷温虎是武林中最德高望重的人,他被誉为“天下无敌,唯天可敌”登峰造极的高手。也许只有早已亡故的“天下第一高大手”的名头才可以与之抗衡。 不过,高大手是已作古了的人。雷温虎却还活着。像这样的人,方柔石不找他还找谁去? 关心方柔石的都希望他不要去。人人都认为方柔石绝不是%D
刀 刀 温瑞安武侠短篇系列 那一刀所划过的光芒, 不是流星,而是太阳。 这是一柄七寸长的刀,薄,而锋利。 刀柄有纹,鱼鳞般的纹,没有雕龙,没有刻凤,因为这刀是用来杀人的,不是摆出去供人观赏的。 执这柄刀的手,白皙而嫩,好像没有了掌纹。这双手很纤瘦,但指骨骨节凸起,指是尖而削的,指甲有半圆的白晕:一双尖秀巧俐的手! 而这双手曾弹过琴,拎过棋,写过书,画过画,如今这双瘦瘦的手,却会以四只手指夹着这柄刀,闪电一击,刺人敌人的咽喉,绝无虚发。那四只手指,拇指按在刀柄的木纹上,食指横架在刀柄下,中指居于刀柄的中部,无名指轻拈刀柄之未,稳定了那柄刀,瞄准了那柄刀,肯定了那柄刀以后,一出手,刀快如电,已插入敌人的咽喉!这四只骨节突露的手,就钳在刀柄上。刀柄有鱼纹,因为这样始能抓得紧些,稳些,不是为了好看。所以刀柄是檀木做的,没有缠丝,没有系绢。刀是用来杀人的。 刀是用来杀人的,所以刀必须要锋利。它的刀嘴斜斜地弯了上去,刀锋仅仅是那么海天一线。刀的光泽是纯亮的,然而它竟有一层难以觉察的邪恶的蓝汪汪与微黄的光。那是刀的凝点。刀一到了主人手上,刀身便乍亮起一面令人无法展目的光泽,隐伏着一种茫茫然恶毒而又神圣的寒芒。刀的凝点是薄而锋利的刀身,刀的焦点是刀尖。 刀是用来杀人的,所以刀必须要锋利。所以它薄得竟然微微自颤着,它的用处生存在速度上,它的速度只生存在一刹。一刹间这人的手没有了刀,刀锋划过气流,藏身于气管与食道之间。这人平常拿着这刀柄反复抚弄着,但除非必要,否则手决不离刀,所以刀也极少存身于人之咽喉。 这是一柄七寸长的刀,薄,而锋利;出手一刀,生死立判。所以持刀的人绝不轻易出刀,接刀的人也绝不愿意失手。刀是锋芒,它依赖忍耐的鞘套。只是当忍耐的鞘终于套不住的时候,于是节骨凸露的手拔出了刀,露了锋芒。 刀锋一露,杀气大盛。一切的事物都突然静止了。那敌人盯着这柄刀。刀,七寸,薄而锋利。出手一刀,绝不失手。那是一个劲敌,掌心汗涌如泉。刀,微微地嗡动着,烈日下,竟浮摇着七色的异彩。手。出奇地稳定,稳定着一千万年的稳定。那劲敌望着这把刀。太阳很烈,兀鹰盘旋。那劲敌望着这把刀。一击不中,全盘崩败,那劲敌的手粗而厚,如铁镌的树干。刀薄而细,但绝对足以致命。四指按在木纹上。如果黑手是代表整个江湖的邪恶势力,这双白手,不,这把亮晃晃的刀,可又代表着什么? 太阳喘息地赶到后山,俯首洗去仆仆风尘,柔和地灯笼在黑夜的苍穹里。刀。白手与黑手。这柄刀微颤。刀一出手,急如闪电,刀锋破风。此刻正是风高之时,刀入咽喉,必切断气管与食道。有人能杀一千个人,却绝对避不过这一刀。黑手能接得下吗? 这是薄而锋利的刀,明丽而凄艳,刀一出手,势如惊虹。风急,月西斜,刀要何时才出手呢?那双黑手,是否能接下这柄刀?刀会不会很精确地,割裂了皮肤,进入了肉体,贴着气管与食道,摄杀了魔鬼的灵魂呢? 刀光一闪! 刀已出手! 让未知成为事实。-------------------------------
杀手的慈悲 杀手的慈悲 温瑞安武侠短篇系列 上头有令,要他杀了这个女子。 孙式郎这名字很平凡,但他在“杀手壕”中有另一个代号:“无赦”。 那是一个很可怕的代号。他要杀的人,无有不死的。 接到命令之后,他觉得轻而易举,但又十分兴奋。 因为那是个美丽女子。 这是位弱女子,大家闺秀,美得清丽脱俗,娇羞可人,却不知组织为何要杀她? 孙式郎杀人从不失手,能够做到这点,除了他真的武功高强之外,他总能在动手之前已把握了必杀的契机。 他每次都很小心谨慎。 每次都把要杀的对象调查得十分清楚。 这女子有一次到庙里上香,他先去朝过相了。 如果一般女子的美丽都有个谱儿的话,这女子之美,已全然离了谱。 美的清、美的丽,美得那么美,还让你感觉到她是个爱娇的小女儿一般的爱娇小妻子。 她的确是个小家碧玉。有次她在阶上岔错了脚,几乎就要一路滚落下去,幸是旁边的奴婢及时将她扶住。 孙式郎在旁看到,几乎想立即抢先而出,将她扶上一把。 从那时开始,孙式郎心里开始“交战”不已。 一是想入非非。 这么一个含羞答答的女子,看她窈窕的身子,白皙的颈腕,腰身和奶子定必很柔腻漂亮的了。 反正都要杀死的了,下手之前,何不先要了她的身子? 跟她来上一乐,才让她死,才不枉费她来世上这一遭——看她婀娜的步姿,秀窄的乳肩,细碎的莲步,想定还是个处子呢! 另一个念头,也在杀手脑中盘旋不去。 这么个可怜可人的少女,不如放过她吧! 如果组织不许,不如把她掳走,娶她为妻吧?自己在世上浪荡多年,也该有个服侍的伴儿了。 从来没有回家的想法,就是个没有家的人;浪子浪荡了这许多年,他可不想一个人再面对江湖的惊风骇浪了。 ——到底该杀了?奸了?还是放了、饶了,抑或是要回来当老婆呢? 为此,孙式郎颇为为难。 她正在照镜子,镜子中的人儿,美得不近情理,她自己都不相信那镜里那眯着眼在笑的美人便是她呢。 忽尔,独影一摇。 窗板碎裂。 一人长身而入。 英郎颀长,俊气堂堂的一个男子,剑花映着灯火,一抖,寒亮剑尖已指着她的咽喉。 她还不及发出半声惊呼。 他决定杀她。 ——一个杀手身边是不该有负累的。 更不能有眷属。 剑已亮。 剑尖已指着女子的咽喉。 但他刺不下。 他看见泪。 泪自丝缎般的脸庞徐徐滑下。 他真想扶住一颗无力的泪。 但他的手指却触及她的脸庞。 那一张姣巧发烫的脸。 芙蓉的脸。 她的眼眸对翦许多惊慌。 他的指也微颤。 他呼吸出来浓重的雾气。 他却听到她轻颤的呼吸。 两人就似安抚着振动和颤动。 她胸襟起伏。 他忍不住要扒开她的胸臆,使她了无遮掩。 他垂下了剑。 叹了一口气。 拥住了她。 他也想占有她。 但他终于没这么做。 ——这桃花般的女子很可怜,前发有几丝还飘到她零落的眼色里去。 他只好将叹息挂落如同她的发丝。 他轻吻她一下,就像蜻蜓在她鼻尖的柔肤上轻轻一沾: “我不知道他们为啥要下令杀你,你这么个柔弱无依的女子……”他轻抚她柔顺的发丝,生怕有一丝惊吓了伊:“……我不杀你——” 这话没有说完。 她自袖中拔刃。 刃霜寒,在烛光中抖弹出迅疾的惊心。 一刀刺入他的心脏。 在孙式郎差愕莫已,抚胸枪退之际,那女子艳笑着说:“我是女杀手‘一点青霜’凌笑霞,这就是他们杀我。和我杀你的原因。” 稿于九二年五月中旬;收到江苏文艺出版社《说英雄,谁是英雄》系列之合约书
喜欢颜色的门徒 喜欢颜色的门徒 “回立生风”玉月白是个没有缺点的人。 他武功高。像他这样的年纪,居然能精通五台山多指头陀传下来的至高心法:“无法大法”者,他绝对是历来第一人。他的“流芳剑法”,简直无对无敌,还自创“鹰翻燕舞”的绝顶轻功,把全身穴位,全收入经脉之内,变成“无暇可袭”。 他文才好,武林中人,绝少有像他那样熟读兵法。精通阵战。他对朝章礼节,无有不知,乡野风俗,无所不闻。他能诗能文,书画双绝,琴棋舞射,无一不精。 他人品要比文才更好。对父母孝,对君尽忠,对友好义,对属下仁,对人厚道。他声望隆,大家都敬爱他,要公推他为“诡丽八尺门”的总门主,统管三山五岳。黑白两道。而他自己,对这个位子也从开始有点兴趣,终于成了势在必得。 他为人不骄不躁,做事不温不火。一生如有得失,只是在年少时所慕恋的女子,不是已嫁了人,就是天妒红颜,或是偏对他并不青睐。这样也好,就是因为他独身,更可以专心集中办好他的鸿图大业。 但是觊觎“总盟主”位子的人也不少,其中最具声望,原本也是呼声最高的是“金刀铁甲”莫跑泉。——自从有了王月白之后,他的支持者统统都跑去支持王月白。 他想找王月白的“弱点”,但若要决战他不是王月白的对手,若论文采他更不及王月白,如果要比财势家世——谁比得上王月白的“达明王后裔”的盖世家财?! 他千方百计,结识了王月白的同门“赤手凶拳”伦大俊,迂回曲折的要探知王月白的“缺点”。最后,得到的结果是:没有。伦大俊自小跟王月白玩到大,认为这个人做事一向战战兢兢,进退得体,如履薄冰,沉潜收敛,绝不贪财私敛,根本就“天衣无缝”,也许,他的唯一缺点就是没有缺点。 莫跑泉不服气。他一而再、再而三携厚礼上五台山,找到王月白的师父笑谈大师。笑谈大师本来当然不会说出他徒弟的“破绽”,但莫跑泉来得多、来得勤、送的礼也多也勤,比照之下,笑谈大师愈渐觉得:自己身为师父,还不如徒弟出名,王月白为免道上朋友觉得他独尊五台,反而避嫌,近日较少上来探望他;王月白眼看就要当上“八尺门”总门主了,却一点好处也不回馈师门…… 于是,有次笑谈大师在院子里散步,莫跑泉小心翼翼,陪侍在身边,笑谈大师就指着满院争艳斗丽的花儿说:“我那徒儿,就是喜欢这些颜色。” 莫跑泉立刻明白了,当下拜谢而去。 不久,王月白巧遇当日他所慕恋、多年来想念的女子朱佛奴,两人生起情火,难以自抑,一夕贪欢之后,为人撞破,原来朱佛奴是另一武林名宿“一把火”余灯放的妻室。于是此事张扬了开来,传得沸沸荡荡,王月白自此身败名裂,一蹶不振,自然“诡丽八尺门”的门主也当不成了。 他的师弟伦大俊略知前因后果,心里感叹:平常人纵有一百个缺点也不过是人之常情,但要想成为一流高手。非凡人物,那只要有一个弱点便足以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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