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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九章 冲虚道人的诊断 尊师重道乃是古人的操守,有的话皇帝可以说,但苏木这样一个大名士却不能说。 正德这两拳打得苏木肩膀一阵剧疼,这小子这些年勤练武艺,早已经不是当初被苏木打得满地找牙的小孩子了。 苏木:“御使们喜欢乱弹劾人,我朝不以言罪人,杨首辅也是无奈啊!”这一句话算是将自己撇清了。 正德呵呵一笑:“放心好了,苏爱卿,朕又不会将你联络言官弹劾内阁的事情说出去,担心什么呀?” 苏木一阵无语,自己也只联络了一个言官,却没想到弄出这么大动静。而皇帝的耳目竟灵敏到这等程度,查出自己是始作俑者。 正德:“不过,杨首辅吃了这个哑巴亏也是好事。” 他悠悠道:“想当年在西苑的时候,老杨头成天督促朕读书,烦得紧。就好象朕借了他谷子,还他糠一样。今日窘迫至此,真叫人大快人心。对了,苏爱卿,当年首辅骂你的情形好记得吧?” 苏木一阵汗颜,说不出话来。 不过,刚才吃了皇帝两拳,依旧能够感觉到正德身上的力气很大。这让苏木感觉到一阵欣慰,要知道自从在万全左卫发病之后,皇帝成天都表现出一副颓丧无力的样子。今日看他的情形,难道病已经大好了? 不得不说,正德算是苏木穿越到明朝之后第一个平等相待的真正的朋友,他自然不想正德有个三长两短。 据真实的其实记载,正德皇帝在征讨宁王之后,返京的路上在镇江去世,那一年他已经三十多岁了。 按照目前的情形推测,正德应该是得了心脑血管疾病,这才撒手人寰的。 估计是他生活习惯不好,身体内的病提前发作了。 如果从现在开始将养好身体,未必就不能多活上一二十年。古人寿命都短,明朝人平均年龄也就四十来岁。以正德的身子,如果能够保持平稳的心态,有良好的生活规律,活过五十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看到正德的身体恢复过来,苏木也替他高兴。 正德开完玩笑,点了点头:“苏爱卿你这事做得好,这次应州大捷可是朕在位以来所干的一件真正的大事。” “登基这么多年,别人一提起朕,就说朕是荒唐天子,还说朕好酒贪杯,夜御十女,什么样难听的话都有。” 苏木道:“那是别的人没有见识。” 正德冷笑:“夜御十女,说得真轻巧,当朕是一头牯牛吗?至于喝酒,别的大臣不喝吗?他们携美出游,诗酒唱和,酩酊大醉,那是雅事,怎么到朕这里来就变成荒淫了,这不公平!” 皇帝越说越激动:“其实啊,他们就是瞧不起朕,喜欢拿朕跟先帝比。朕比起先帝,虽然文治不成,可武功却尤有过之。北方边患,可是朕一举扫平的,光这一点不够吗?” 苏木吃惊地看着爆发的正德,讷讷道:“陛下的武功,可比肩太祖成祖。” 正德:“所以,这次朕要将所有的藩王都叫回京来观礼,看看朕的献俘仪式。朕要当着祖宗的灵位,问藩王们,朕算不算是一个合格的君王?所以说,苏木你这么做很好,深得朕心……” 话还没有说完,皇帝突然面露痛苦的神色,伸出手捂在心口。 嘴唇也开始发乌了,脸也开始发白,身体微微颤抖。 苏木大惊,知道皇帝的病又要开始发作了:“陛下不要说了,冷静,冷静,冲虚,冲虚!” 自从回到京城之后,皇帝也没找太医,日常都由冲虚道人在驾前侍侯。 听到苏木喊,冲虚忙从外屋走进来,伸出一根手指,在正德身上的几个穴位戳了戳。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点穴功夫吧,和针灸一个道理。 片刻,正德皇帝的身子不颤抖了,脸色也恢复了红润。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银红色的小药丸,扔进嘴中咽了。 经过这一折腾,正德皇帝额头微微出汗,挥了挥手:“朕有些疲倦,苏卿家你下去吧。” 从皇帝寝宫出来,看到他刚才发病时的情形,苏木手脚一阵冰凉,脚步也感觉异常的沉重。 本以为正德皇帝的病应该好了些,却不想依旧容以前那样。 而且,看刚才情形,一旦犯病,好象比在万全时还严重些。 这样下去,将来还如何得了? 想起正德以前同自己的交情,苏木眼眶微微发红,这一路走得也慢。 正伤感中,背后有人喊:“苏学士,苏学士。” 回头一看,却是冲虚赶了过来。 冲虚乃是苏木一抽推荐进皇宫的,这几年在宫中很是显示了许多神仙手段,深得皇帝信任。到如今,已是天下道人之首,武当山的香火也比以前更盛。 这次回京,苏木还一直没有同他联络过。 见冲虚过来,苏木站定了:“仙长,刚才陛下的身子你也看到了,如何?” “自然是好的,不用担心,用不了几日就会好的。”冲虚大袖飘飘一副神仙模样,面上带着恬淡的笑容。 这句话说得很大声,仿佛惟恐别人听不到一样。 还没等苏木欣慰地松上一口气,冲虚就压低声音在苏木耳边道:“很严重,随时都有可能……” “啊!”苏木忍不住叫了一声,立即明白冲虚道人先前的话是故意说给别人听的。 他心中一凛,顾不得悲伤,低声喝问:“什么随时?” 冲虚:“随时都可能驾崩。” 苏木眼泪差点落了下来:“你没弄错。” 冲虚:“学士,贫道虽然只是一个修行人,可对于药王门的法门还是懂得一些的。道家的命性修炼之法,讲究的是以人体为丹鼎,对于肉身炉鼎的认识比起寻常郎中而言却要了解得多。不是小道自夸,所谓的太医院的太医,我还不放在眼里。” 苏木:“道长你说准确些,什么叫随时?” 冲虚道长:“随时的意思是,有可能下一刻就驾崩。当然,也可能……” “当然什么?”苏木犀利地看着他。 冲虚:“当然,如果调养得法,却也能得高寿。”
第八百八十六章 已经肯定 王成从来没想到一个文人的表情会可怕成这个样子,况且苏木又位高权重,自然而然地带着强大的威压。 只感觉被他盯着,都快透不过气来。 而肩膀又被他死死抓住,当真是痛不可忍。 不过,他却不敢叫,只能强自忍受。 听到王成问,苏木猛地清醒过来,心中却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这个王成是钱宁派来试探我的? 对,这个可能性还是有的。 钱宁从北京到山西,这一路上对我苏木诸多冷遇。我苏木心怀宽广,宰相肚里能撑船,对他也不放在心上。可这个钱指挥使是一个活脱脱的小人,小人做事阴毒之时又患得患失。如今自己已经翻身,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定然怕我的报复。 这才设计赚我。 不过,等等,好象有什么地方不对。 钱宁若是要拿我的把柄,为什么要抛出梅娘。就算我苏木出手救了梅娘,也不过是明日杀头祭旗的人犯少了一个罢了,皇帝也不会怪罪于我。他这么干,对我苏木也是毫发无损。 况且,他又是怎么知道我和梅娘有过这么一段孽缘? 不明白啊不明白。 想到这里,疑惑的同时,苏木立即清醒过来。 他一把松开王成,慢慢地坐回椅子,淡淡道:“王成。” “下官在。” 苏木:“我且问你,你说的那个梅娘又是怎么知道我在军中,又随侍在天子驾前的?”这是疑问一,得问清楚了。 王成没想到前一刻苏学士还一脸的激动,转瞬就变得如此平静。 心中有忐忑起来,小心地说:“学士,陛下亲征大军从大同出发的那日清晨。下官押送人犯出城的时候,大军迤俪,学士正好骑马从囚车前经过,也恰好被那女犯人看到。当时,那女囚还问过下官刚才过去的究竟是谁。” “你告诉她本官的身份了?”苏木回想了一下那日早晨,好象很大的雾,白茫茫一片。他负责居中联络,天气又冷,就骑着马在巡视了半天部队。 “是,下官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随口说了一句。”王成应了这么一句,面色突变。说不定那个女犯根本就不认识苏学士,就是见到他的威风。刚才因为怕死,才随口将苏木的名字报出来,以求苟延残喘。 如果这样,王成倒宁愿那女囚是真的是苏木的女人。否则,自己风风火火跑苏学士这里来报信,最后却闹出一个大乌龙,这个笑话就大了。 苏木心中却更是疑惑,这事也不排除那女囚攀咬自己的可能。不过,关键是,她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说自己的梅娘。 这事还真得问清楚了。 想到这里,苏木缓缓地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起水来,右手显得极其稳定:“那么,王成,我且问你。这个案子你可查阅过卷宗,这个女人确实叫梅娘?” 王成:“回学士的话,她确实是梅娘,娘家名字姓宫名梅,真定人氏。下官乃是北镇抚司出身,这事钱指挥又盯得紧,下官如何敢马虎,提到女囚的时候,也将案子卷宗读过一遍。学士,下官听说,这件案子是山西行都司暂代都司,山西都指挥司佥事谢自然亲自办的。谢佥事是学士的得意门生,他办的案子想必是不会出错的。” 王成却不知道苏木端着茶杯的右手微微一颤:“谢自然办的案子?” “没错,是谢佥事经手的。” 苏木抽了一口冷气,如果没猜错,这个女囚应该就是梅娘了。谢自然何等精细的性子,如何能抓错人。而且,据他说。梅娘关在监狱里,他本打算等打退鞑靼人之后,再上报刑部批复。却不想,钱宁为了邀宠,直接下手提人。阴错阳差,将梅娘带到应州来了。 他心中也是一阵酸楚,暗暗自责:梅娘啊梅娘,是我苏木对不起你。早就知道你来了山西,并嫁给一个姓汪的千户为妻,我就应该派人过来接你的。如果那样,又何至于闹成现在这样。 想当初,我也想过要让胡顺出马给那汪千户罗织一个罪名,好好整治整治他。 他娘的,我苏木的女人谁敢接盘,这不是让我头上有点绿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过,一来是我公务实在太忙。从宁夏平叛开始,仕途都得一直不顺,也没有那个心思。而且,你也嫁做他人妇,难不成我还横刀夺爱,利用权势把你从一个千户军官手中抢过来。我如今好歹也是道德文章大家,做出这种事情,必将天下大哗,名誉扫地不说,还有很大可能从此告官场。 这个代价实在太大,做不得啊。 而且,说不定人家婚姻美满,我横刀立马悍然出手,岂不是毁了梅娘的幸福。 不对,不对,梅娘这桩案子乃是谋杀亲夫未遂。这说明,她并不满意这桩婚姻,而且对汪千户心中痛恨。 苏木心中一凛,平息下翻腾的内心,问:“王成,你将宫梅这件案子从头到尾同我说一遍。” “是,学士。说起来,其实这件案子也很普通。不外是那汪千户生得实在太丑,梅娘毕竟是二嫁,和未婚的女子不同,对丈夫很不满意。所以,一嫁过去,就寻死觅活的。” 王成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作为一个锦衣卫军官也办过许多案子。这一番叙述,却说得很是详细。 从梅娘父兄为了讨好汪千户,将她强行嫁给汪千户说起。然后又道梅娘受到父兄胁迫,以为女儿囡囡被他们藏了起来,如果自己不嫁过去,囡囡就要被卖给人贩子。逼不得以,这才去了汪家。 可到了汪千户那里,却守住了身子,身上随时带着一把剪子,连一根指头都不让他碰。 后来,梅娘才知道囡囡根本就没有被父亲和兄长藏起来,而是失踪,心中更是愤怒。 知道那日汪千户要霸王硬上弓时,这才一剪刀刺伤了汪千户,然后被抓进了山西行都司衙门。 恰好,谢自然新官上任三把火,心中对那汪连又极其厌恶,这才定了梅娘一个死罪。 到现在,却被钱宁抓到前线来祭旗了。 说到这里,苏木已经肯定那个死囚就是梅娘。
第八百八十三章 脚夫 “那还不是要去服役当脚夫。”宫勤一阵丧气。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又有锣响:“集合,集合了,收拾好形状集合。上头有令,再磨蹭,直接用军棍打死!” 父子二人心中大骇,再不敢乱想,匆忙跑回屋去,收拾好几件换洗衣裳,又开了囡囡房门的锁,将她一把拉住,就往外走。 “啊啊!”囡囡不住地乱叫。 她心中也是一阵慌乱,本打算先假意应了这门亲事,接下来,老贼肯定会安排自己同班大哥见面的。 只要看到他的人,就回拨得云开见月明。 可万万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没等她见到人,千户所却要开拨去前线了,而自己也要去服役。 到了战场,一片凶险,又如何是好? “叫什么叫,再耽搁了,老子要吃军棍了!”宫勤抬手就要打,宫贵忙架住儿子的手:“别达打,打花了脸,仔细班千户看不上。咱们爷俩可指望着我这乖外孙女在战场上保命呢!” 宫勤这才罢了。 囡囡转念一想,出去也好,说不定就能碰到班大哥。而且,这座千户所归谢家哥哥管,现在要上战场,说不定半路上就能遇到他。 也不再叫,快步跟在了宫贵和宫勤身边朝校场走去。 可到了校场,却没看到班建侯,站在台上的军官也是一个不识。 校场中人山人海,总数超过一千。 一个副千户军官在台上喊了半天话,说的不外是鞑靼侵略我大明朝王朝,是可忍孰不可忍。如今,天子御驾亲征,我千户所得了上头命令,要充实劳役。大家不用担心,也就是运输些粮秣辎重,不用上阵厮杀的。 但是,战场上的情形,谁也说不清楚。若是真有事,大家也不要乱,前头有朝廷五十万大军呢。大家干好手头的事情就是了,若有人乱跑乱嚷,乱了军心,直接砍掉脑袋妻子家人也要受到牵连。 听到这凶狠的话,所有人都害怕得说不出话来。 又过了半天,大家又被领到库房里,开始装卸里面的粮草。 到午时,一支有着一百辆大车的辎重队总算集合完毕。军令即下,就浩荡而蜿蜒地出发了。 囡囡是个女子,分得一辆独轮车,上面放了两个麻布口袋,和外公和舅舅一道,被队伍裹胁着不住前行。 这几年,她被苏木当千金公主一样养着宠着,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走不了两里地,肩膀就火辣辣的痛的专心,手指也磨破了皮。一身累得就快要散架,人也彻底被折腾的麻木了,旁边不断有骑兵跑过,可这些人都用铠甲遮住头脸,又如何看得请模样。 而且,主力战兵单独成了建制,只远远地跟在辎重队后面。就算囡囡想过去找谢自然和班建侯,也过不了警戒线。要叫,嗓子又是哑的。而且,千军万马,人叫马嘶,她就算不哑,叫的声音也没人能够听到。 感觉自己好象陷入了一道人体的沼泽中,一点一点被吞噬了。 “谢家哥哥,你究竟在哪里,爹爹,你究竟在哪里,你们不要囡囡了吗?”囡囡心中大急,不觉流下眼泪来。 …… 这个时候,在远处的一出小山冈上。 谢自然一身戎装地坐在马匹上,低头看着下面如果一条巨龙般的辎重队,忍不住感叹一声:“不过是一支上千人的辎重队就有如此声势,应州那边,几十万人的大会战,不知道会壮丽成什么样子。可恨我谢自然不能置身其中,真是人生的一大遗憾啊!” 旁边的班建侯笑道:“谢大老爷,你可是恩相他老人家最得意的弟子,他既然这么安排了,定然有他的道理,咱们照做就是了。” 私底下,苏木一系人马中,尤其是如班建侯这样的小角色,已经将苏木当成未来的大明朝阁老,都以恩相称之。 谢自然:“却也是。”面上露出一丝笑容。 “是啊,听恩相的就是了,这一仗下来,咱们这些人只怕都有功劳可分。”谢自然身边的人也都是异常振奋。 这些人都是他以前在商号里的好伙计,跟着谢自然,着两年一个个都做了千户军官。这可是以前跑江湖时,做梦也不敢想象的。 笑毕,一个姓金的老人叹息一声:“不过东家,在下还是有一件事没想到。” 谢自然回头:“什么没想到?” 那姓金的回答说:“在下没想到战马这么能吃,还得吃好的。什么谷子、高粱的都不能断,比一般士卒的伙食费还高。那些大畜生这几日尝到甜头,给它们马草,看都不看上一眼。” 谢自然:“军马金贵,马上就要上战场出力,若是喂草,怕是要跑不动。” “话是没错,只可惜咱们这次带的粮秣少了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同鞑靼人交手,怕就怕到时候要断粮。”那个姓金的有些担忧:“早知道,就将整个孤店所的军户和流民都充实到辎重队里。怎么着,也能集合个三五千人,这得多带多少粮草啊!” 班建侯反驳:“你这是屁好,多出来的民夫不要吃饭啊?再说,这次伏击,得严防消息走漏。若如你所说,集个三五千人,将整个孤店所的人都征完了,三五日之内也未必能够集合齐人马。而且,一旦消息走漏,咱们还立个屁的功劳。所以,东家这次只征了孤店卫镇子里的民夫,还一个不拉,为的就是保守这个秘密。难不成,你比东家还高明。” “是是是,我脑子笨,也不费这个神。反正上了战场,尽力杀敌就是了。”说话中,姓金的那个千户拍了拍驮在另外一皮马上的铁甲,激奋道:“又这好东西,咱们也不怕那鞑靼人。还是恩相面子大,将大同镇的军械库都给掏空了。全是上好铁甲,上好兵器,这些东西,大同镇自己都舍不得用,反便宜了咱们。” 班建侯唾了一口:“王勋算什么,也不过是一个总兵官而已。恩相是文臣,将来可是要做宰相的。恩相问他要东西,却是给他面子。” 众人听他这么说,都笑起来。 笑毕,班建侯长啸一声:“男子汉大丈夫,自该在沙场长获取功名,我只恨不得插上一双翅膀好飞去伏击地点,和鞑靼人交手。” 谢自然一笑:“急什么,恩师那边估计还要等上两三日才能个小王子过招,战斗要想结束,还得打两日。然后,等到小王子钻进咱们的口袋,这路上还得走上五日。所以,咱们也不急,蓄养好马力,慢慢过去就是。让辎重队先走,我们跟在后面。仗,将来有得你们打。” “走吧!”骑了马,一行人排着整齐的队伍,远远落到后面。
第八百八十章 歹毒心肠 而此刻的囡囡究竟在什么地方,又是被谁抓去了呢? 这个时间,在座看起来很是普通的小院子里。 这座院子皆由青砖制成,一共有三个房间,就其制式,也就是大同城中普通民户模样。 不过,挤在一大堆用黄土夯制的民居之中,却显得气派。 实际上,这是一座看起来规模不小的的镇子,如果站在屋顶,放眼看去,都是连绵的房舍,至少有一百户人家。北方的村落规模都大,一个村子有上千人也不希奇。 太阳早早地升上天空,薄雾淡漠如烟,朦胧中,院子里,路边上的柿子树正萌发着新绿,空气中迷茫着青草和炊烟的味道。正该是一个静谧的清晨,但村子里却热闹起来,街巷之中满是扛着农具的民夫,有说有笑地出去出门耕作。一时间,狭窄的街道竟然显得有些挤,也破坏了这淡淡的田园牧歌般的景致。 宫贵是被这片喧哗声惊醒的,实际上,这样吵闹声对他来说并不陌生。自从两个多月前,千户所一下子安置了上千流民之后,这里一直都是如此。 新任的山西行都司都司谢大老爷来大同任职之后,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竟然将逃难来大同的流民收容安置到各个千户所里,说是要用开垦荒地来抵偿卫所养活流民的开支。 开玩笑,开垦荒地是那么容易的。一年恳,二年生,这地要到第三年才能略微有些肥力,到那个时候才能看到一些产出。而要养活这一千多口人,却是要将大把大把的粮食撒出去的。 这么看,这笔生意见效得慢。 不过,就算心中不愿意,又能有什么法子。女婿虽然是个千户老爷,在这孤店所也是咳嗽一声地皮就要颤三颤的大角色,可同谢大老爷比起来,却是如同芝麻绿豆一般,不值一提。 人家谢大老爷什么人物,山西都指挥使的佥事老爷,统管着整个山西的兵马。 在宫贵看来,简直就是高在云霄。 军令一下,女婿敢不答应? 为了供养这一千多流民,虽说上头也拨下来不少棉布和谷子,可人实在太多,杯水车薪,最后还不得女婿汪千户自掏腰包贴补。 就宫贵所知道的,汪千户这两个月是穷得精光底掉,不但库房里的谷子都被这么多人口吃得干净,连这些年积下来的储蓄也都扔进这看不到底的黑窟窿里。 女婿的日子过得如何,宫贵才不关心呢。只不过,汪连这鸟人手头没钱,供养起自己这个老丈人来就没那么大方了。 若是在往年,他和儿子整天躺在家里什么事也不做,每个月也有六两银子入项,这点钱,足够普通人家过半年的了。在过去的两年,宫贵只感觉身上有使不完的钱,日子过得极滋润。 这且不说了,关键是,他是千户老爷的岳父,别的地方且不说了,至少在孤店千户所里却是能横着走的。别人见了他,都得恭敬地叫一声“宫老爷”,作为一个种地农民的,能够有今天这般风光,宫贵已经非常满意了。 可自从流民安置到千户所之后,事情就发生了变化。首先是女婿没钱了,每月的六两银子孝敬也变成了一两。这点钱管个屁用,还不够老子喝两台大酒呢! 去问女婿讨,可汪千户好象也碰到了大麻烦,听人说新任都司谢大老爷对汪连非常不满意,经常在人面前说这人不是条汉子,早迟得将他给拿下了。 最最麻烦的是,女儿梅娘也被谢大老爷,好象叫谢自然吧,给关在监狱里,说是要判死刑。 梅娘被关见监狱之后,汪千户见天朝大同城中跑,将大把银子撒出去,想救她出狱。这两个月过去了,扔出去的银子没有一千,八百总是有的,但人还是关在城中。 端着茶杯坐在院子里,美美地喝了一口浓茶,宫贵惬意地吐了一口长气,面上带着一丝冷笑:“将那么多钱扔出去,还不如都给老夫喝酒来得快活。现在好了,钱没了,人也没救出来,这个汪连啊,就是个蠢货,脑子都坏掉了。” 没错,这人就是梅娘的父亲宫贵。 “他这个千户乃是世袭的,从小顺当惯了,看问题还没我这个老人家看得透。那姓谢的大老爷什么身份,怎么可能一心要杀梅娘这个弱女子,人家是冲着你汪连来的。估计是你这笨蛋不听说,或者犯了人家的忌讳,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是要给你下马威呢!照我看,谢大老爷是想让你挪位子,估计是他的人盯上了你的千户宝座。哼,不然,怎么另外派了一个姓班的副千户过来,就是为了顶你。若我是你,干脆先想办法弄一大笔钱,看能不能在上头走个路子,大不了调出大同换个地方当官。只要你一走,梅娘自然就会被放出来。” 其实,这两个月宫贵也看得明白。自从那个叫什么班建侯的人调来做副千户之后,就将汪连彻底架空,到现在,所中之人只知道有班千户,而不知道汪千户究竟是谁。 不但如此,班副千户来的时候,还将汪连的三十个亲兵都给调走了,安置在谢大老爷在白色登山的新军里。 到现在,汪连无钱无人,就是光棍一条。 “这个笨蛋!”宫贵摇了摇头,心想:“谢大老爷估计是不会拿梅娘怎么着的,不过,汪千户看样子是不成了,我父子二人再跟着他,好象也没什么意思,得另外想个法子。” 想到这里,他摸着尖下巴上的那一缕山羊胡子,眼珠子一阵滴溜溜地转动:“汪连就是个夯货,指望不上了,搞不好过上一阵子就要被贬成一个普通军户。梅娘再跟了他,也没有任何意义。不如,另外嫁给他人。这些年,梅娘艳名在外,正妻就不指望了。可若是给一个千户军官做个小妾,估计还是有人愿意的。到时候,我父子的吃穿不就有着落了。咦,班副千户好象就没有成亲,不知道他愿意不愿意?” 想到这里,宫贵心中开始盘算起来。 不过,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主意:“梅娘现在还关在牢房里,估计要等到汪连这厮彻底垮台之后才能放出来。而且,班副千户也没见过梅娘,再说,梅娘的年纪好象比班副千户还大些,又结过两次婚,人家前途远大,未必肯要这个二手货。年轻有位的千户老爷,真想成亲,有的是黄花大闺女可供选择。” 一想到汪连就要失势,宫贵心目中那个乖女婿也变成了“这厮。” “黄花闺女,咦,我怎么忘记囡囡了,哈哈,老夫年纪虽大,心思却也便给!” 宫贵来了精神,将茶杯,放在几上,走到靠西的房前,身手拍了拍门,挤出一丝笑容:“乖外孙,可起来了,外公有话同你说。” 说完话,就从腰上扯下一把钥匙,开了门走进去。 房间里很暗,他也是在门口站了站,眼睛才逐渐适应了里面的黑暗。 眼前好象突然亮了起来,却见到一个窈窕女子坐在床头的椅子上,目光晶莹而锐利地看来。 这女子五官娟秀端庄,唇红齿白,年纪虽然次十四五岁,却有一种让人无法逼视的美。不但如此,她身上还带着一种让人心中不安的威严。不是囡囡,又是谁? 看到囡囡的目光,不知道怎么的,宫贵心中忽然打了个突,忍不住退了一步,心中竟有种畏惧的感觉。 几年不见,这小丫头也长成大人了。这身上的气势……怎么有些可怕…… 宫贵被吓得一颤的同时,立即又羞又恼:哪里以后外公怕孙女的道理,还反了你? 哼了一声,宫贵又想起自己今天的来意,面上换上一副笑容,走到囡囡身边,道:“乖孙女,嗓子还疼吗?” “恩恩。”囡囡淡淡地点了点头,喉咙发出暗哑的声音。 “还不能说话吗,想必是受了凉,哎,你病成这样,外公心中也难受得紧。”宫贵面上强挤出一丝悲戚:“你娘现在还有事耽搁了,不能来看你。外公知道你想娘了,且按捺几日,她就会过来看你的。只要你不再折腾,咱们一家子就会团圆的。” 听到“一家子”三个字,囡囡面上露出深重的厌恶,又想起好几年没见过面的母亲,眼圈就红了。 宫贵假惺惺地安慰道:“对对对,只要你不再闹,什么都好说,你现在病成这样,又不能说话,若再没事找事,对你的身子可不好。” 囡囡突然愤怒的叫了一声:伸出手在桌子上写了一行什么。 可惜宫贵不识字,也看不懂。 见这个叫外公的人一脸的迷惑,囡囡不觉摆了摆头,伸出手去将上面的字抹了。 那行字正是:“你用药毒哑了我的嗓子,真当我不知道吗?” 有何必假惺惺来说些,有用吗,你究竟想干什么? 不过,以外公和舅舅的歹毒心肠,想必要对我不利的。 想到这里,囡囡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处。 果然,宫贵假意地说了几句话,就笑眯眯道:“囡囡,你也是半大不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外公给你说了一门亲事,这可是天大的造化。若是成了,你这辈子吃香喝辣,受用不尽。” 囡囡的脸色就变了。
第八百七十四章 女囚被带走了 是。”谢自然点了点头,大战马上就要开始,如果恩师的计划不发生大的变故,就是他建功立业的时候,但表情上却看不出一丝波动。 功勋古人重要,但囡囡如果有任何意外,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问题是,这事急也急不来。 苏木知道他的心情,也不劝慰,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为了活跃一下气氛,他又说起钱宁提议用死囚祭旗一事。 谢自然和胡家叔侄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关知府不住摇头,说不经刑部终审就行刑,置国法于何地,这个钱宁也是个奸佞,厂卫之中能有好人吗? 胡顺叔侄知道关知府这是无心之话,但表情还是有些尴尬。 苏木咳嗽一声,关继宗才知道自己失言,忙道:“若说起死囚,大同府衙门的牢房里还关了两人,都是十恶不赦之辈。本来早在几个月前就该押送山西提刑按察司的,鞑靼人入侵,隔壁了南北交通,就一直羁押在大同,这次正好交到大同镇军正法。” 谢自然想起一事,啊地轻叫了一声:“说起这事,我却想起一人。前阵子我们行都司牢房里还收押了一个谋害亲夫的女囚。” 一说起是谋害亲夫的女囚,关继宗来了精神,忙问:“可是那妇人红杏出墙,君服你说说。” 看到关知府一脸的亢奋,苏木心中好笑,他也没想到这个老知府会如此八卦。 正要喝止,又看到胡顺和胡进学也将目光转过来。心想,刚才关继宗说错了话,大家正尴尬,让谢自然说说八卦,缓和一下气氛也好。 “其实,那妇人就是我手下一个千户军官的妻子,并没有红杏出墙,也就是看不上那个千户军官的相貌,心中嫌恶,不肯让他近自己身而已。” 谢自然毕竟是举人出生,读书人,说这种闺房之事也甚是不堪,就用尽可能简略的话将这事说了一遍。 大约是对这种事情实在厌恶,谢自然甚至没有提汪千户和梅娘的名字,最后道:“这妇人品德有问题,依照国法,当绞,学生当秉公办理。正如刚才关府君所说,因为南北交通断绝,一直关在牢房里,这次正好送去军前祭旗。” 说到这里,谢自然愤慨起来:“恩师,学生手下那千户军官也甚是丢人。男儿大丈夫何患无妻,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至于如此下贱吗?” 苏木一笑:“国法不过人情,其实,依我看来,那女子也没有将那千户杀害,也不是死罪。人命关天,君服你如此处置好象有些不妥。” 谢自然摇头:“不然。” 苏木打断他的话,微笑着问:“君服扪心自问,如果这女人不是你手下军官的妻子,而那个千户军官又不是如此下贱,这案子你该如何判?” 谢自然一愣,然后回答道:“或许会将让那妇人的夫家来人带回去,严家管束。” “那就是了。”苏木点点头:“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一心要用国法办了她?显然,君服是带了情绪断这件案子的,也又失公允。君子讲究的是仁宽恕之道,君服治军固然要严刑峻法,可别望了,你根子里还是个读书人,得饶人处且饶人。毕竟是一条人命,老实说,如此草率地杀人,你已经算不得是君子了。” 关继宗也连连颔首:“学士说话切合圣人之道。” 谢自然一脸的羞愧:“恩师教训得是,学生判决此案的时候确实是怒发冲冠,却有失天和了。” 说完话,他就大喊了一声:“来人……” 过了片刻,一个书办进来:“见过各位大老爷。” 谢自然:“去,将牢房里汪千户的娘子给放了。” 那书办却不动,一脸的为难。 谢自然:“怎么了?” 书办:“禀大老爷,人犯已经被提走了。” “什么!”谢自然大怒:“谁,那么大胆子竟然在我这里将女犯给提走了?” “是……”见谢自然发怒,那书办颤声道:“就在刚才,锦衣卫生进衙门来把她给带走的。说是得了钱指挥使的命令,让将大同城中所有的死囚都带回行宫,也好明日一大早就去应州祭旗。” “混帐东西,你怎么不过来禀告?” 书办要哭的样子:“刚才大老爷议事,说不听你传,任何人都不能进来打搅。再说了,他们可是得了锦衣卫指挥使的命令啊,小人就算是有千颗胆子也不敢惹他们。” 谢自然冷笑:“你怕钱宁,难道就不怕某?不要忘了你吃的是谁的饭,某要你何用?” 书办冷汗就下来了,忙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叫道:“大老爷饶命,大老爷饶命!” “拖下去,打三十军棍!” “算了,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君服,你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苏木缓缓开口。 谢自然森然地看了那书办一眼:“还不快滚?” 书办:“多谢谢佥事,多谢苏学士。” 等书办离开,谢自然冷笑道:“钱宁嘿嘿,钱宁,算什么东西。听胡经历说,这人不过是个佞进小人,不过是会吹牛拍马而已,还真以为他是个权贵?” 胡顺也冷笑:“君服放心好了,以后咱有的是机会收拾这个家伙,跟你出气。” 苏木道:“钱宁表面上是来找君服的不自在,实际上是冲着我来的。而且,杀人祭旗的事情是他提议,自然要迫不及待地办成,好在天子驾前邀宠。一个小人,一件小事,也不值得放在心上。今天之事就说到这里,大家各自准备去吧。” 说完,就匆匆地离开山西行都司回到皇帝驻跸的行宫,开始收拾行装。 明日卯时就要出发去应州,作为皇帝身边的贴身秘书,他比任何人都忙,直忙到子时,才上了炕,可炕实在太热,在上面滚了一个时辰,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一听更鼓,已到申时。 苏木叹息一声,到大军出发,还有一个时辰,这个时候已经没办法再睡觉了。 就披了衣裳起床,准备带两个随从四下巡视。
第八百六十八章 大战之前 可是,无论苏木怎么着急,可立即就是一场关系到明朝国运的大战。作为皇帝的贴身秘书,事务繁杂,他也不可能将全副精力都放在寻找女儿这件事上面。 这场大战,如果明朝赢了,北方边患将得到彻底解决,至少能够得到二十年的和平。 若输了,明朝的边军将被打掉精气神,再无力和鞑靼人沙场对决,只能眼睁睁看着小王子年年入寇,将边境省份糟蹋成不毛之地。 这还是小的,关键是,据苏木所知。在真实的历史上,明朝嘉靖十年开始,东南倭寇就会入侵。若不能尽快剪除北方边境的强敌,腾出手来。到时候,南北夹击,大明朝只怕比真实的历史上还要窘迫。 现在距离嘉靖十年还有二十年时间,二十年时间说来并不长,在历史的长河中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即便知道正德皇帝军事才华出众,可历史已经发生了改变,鬼知道历史的河流会朝哪个方向流淌? 苏木所需要做的就是战战兢兢,将自己手头所应该完成的工作做得圆满。 实际上,他已经在正德皇帝行宫中住了十天。基本上,每天天一亮就起来做事,一直要忙到半夜才能胡乱地洗个脚上床。 通常时睡到半夜,就又有新的消息送来,他也只能强提起精神处置。 感觉穿越到明朝之后,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就在这天,杨一清、张永、胡顺和锦衣亲军终于抵达大同,该来的人都已经来了,该做的准备也准备完毕,接下来就是与敌接触。 按照正德皇帝和苏木事先制定的作战计划,明日皇帝就要打出仪仗,大张旗鼓地去应州和小王子一对一较量。 既然本是皇帝亲征的主要决策者都已经到齐,出征之前,正德皇帝在行宫中举行了最后一次御前会议,与会者是正德皇帝、内阁辅臣杨一清、司礼监掌印太监张永、翰林院侍读学士苏木、大同镇总兵官王勋。 至于锦衣亲军指挥使钱宁和经纪司经历胡顺,因为级别不够,自然没资格发言,只能在一边旁听。 不过,苏木还是看得出来,钱宁一脸的雀跃,一副要踊跃发言的模样。 至于胡顺,则一脸平静地站在那里。他是什么也不想的,反正有苏木这个天才女婿在,到时候,苏木叫怎么办,他就怎么办好了。至于其他,也懒得费精神。 正德皇帝今日一身戎装,面上带着一丝亢奋的红晕,朝苏木点了头。 苏木走了出来,朗声道:“已经立春,雪也停了,最近见天都是艳阳天,也许用不了几日,雪就要化尽。一旦青草萌芽,鞑靼人就很有可能调头北归。而除大同镇外,其他个镇兵马已经进入山西,不如就可抵达预定战场,为防备鞑靼人察觉。因此,必须尽快与敌决战,全歼鞑靼主力。” 杨一清赶了十天路,一脸的疲倦:“苏木,正如你所说,其他几镇兵马都还在路上,现在单大同一镇与敌决战,是不是太冒险?” 大同镇总兵官王勋也是满面担忧,说句实在话,自己手下的部队战斗力如何,他这个总兵官最是清楚不过。实际上,明朝的军队战斗力一向低下,就他手下九万人马看来,真正能够派上用场的也就几千。这点主力战兵,对上如狼似虎的鞑靼人,那不是给人家上菜吗? 立即道:“杨阁老说得是,单一镇兵马只怕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何不等其他五镇都聚齐,在和小王子决战?” 王勋面上的畏惧如何瞒得过苏木。 苏木侃侃而言道:“正如苏木刚才所说,雪就要化尽,青草就要萌发。实际上,鞑靼人已经平安地渡过了这个冬季,又抢劫了整个晋北,战略目的已经达到。若我军要等到其他五镇兵马聚齐才于鞑靼人决战,小王子只怕就要跑了。小王子狡猾如狐,从来不打没有好处的仗。说句难听点的话,他这个冬季在山西已经吃得脑满肠肥,根本就没心思和我军大打出手。输了,那就是偷鸡不成倒陪上一把米。若是赢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鞑靼人口本就不多,族中青壮死一个少一个,对他来说也是个赔本买卖。所以,如果小王子北归,我们就算败了。” 王勋:“可是,我军战斗力……” 苏木:“这次大同镇出应州,以守为主,诱敌来攻,在其他五镇大军没有就位之前,不与鞑靼野战,王总兵放心好了,不会有太大损失的。” 王勋还想说些什么,正德皇帝皱了一下眉头,大为光火,喝道:“王勋,作为一个军人,杀敌报国是你的责任,怎么仗还没开打就怕成这样。朕这次御驾亲征,摆出这么大阵势,难道一仗不大,就这么目送鞑靼北归,传了出去,朕颜面何在,朝廷颜面何在?” 这已经是很严重的斥责了,看到皇帝一脸的不快,王勋缩了缩头:“是,臣谨遵圣命。” 王勋不说话,杨一清开口:“陛下。” 正德横了他一眼:“杨阁老你有不同的意见?” 杨一清乃是三朝元老,统帅过千军万马的人,为人沉稳,见正德皇帝不快。心中也不畏惧,缓缓道:“刚才苏木说得有几分道理,确实,我大明朝摆出这么大架式,若是让那小王子就这么不伤皮毛地北归,却是是没办法向天下人交代。” 正德大喜:“阁老说得是。” “但是……”杨一清摸了摸胡子,一张黑瘦的丑脸挤成一团:“但是,沙场厮杀不是天子所应该做的。陛下只需坐镇大同城市里运筹帷幄就是了,又何必去应州?” 正德摇头:“不然,如果朕没猜错,鞑靼小王子定然已经察觉其他五镇军马已经朝大同开来,要给他来个十面埋伏。见大同镇军大摇大摆去应皱,肯定会知道这是诱兵之计。不但不会上当,搞不好还会直接带兵北归,到时候,这一仗朕也不用打了。其实,这事朕同苏木已经商议妥当了。苏木,你跟阁老说说。”
第七百四十六章 沸腾 到眼前这一幕,苏木震撼了。 心中突然有一种强烈的自则:苏木啊苏木,既然你早就知道安化王要叛乱,为什么不早点动手收集证据,然后同胡顺一起将他拿下。如此,安巡抚、姜指挥和周东、李增也不用死了。你的爵位功劳,真的那么重要吗? 胸口中那口气憋在那里,就好象要爆炸了。 随着周昂这一声问,仇钺突然走上前去:“该我了。” 高克和年甘霖也跟了上去。 谢自然一纵身,就要提起屁股下的板凳。 苏木忙将他按住,摇了摇头。 谢自然眼睛都红了,狠狠地咬着嘴唇。 周昂瞳孔猛地一缩,他也知道仇钺在边军中也算是排在前面的,最关键的是,仇钺部队驻扎地玉泉营离宁夏城只有二十里地,直接威胁着自己和安化王,若不能控制住他那支军队,城中就会有大麻烦。 今日就算是将他一刀杀了,要想收束玉泉营的部队,也不是那么容易。 最好的结果是仇钺能够乖乖在檄文上签名。 周昂冷笑:“仇钺将军你也同刚才这几人一样共赴国难吗?” 仇钺还没有说话,他身边的年甘霖就哈哈一笑。 周昂:“你是谁,笑什么?” 仇钺淡淡道:“这位年老夫子是我的老乡,如今正在军中做仇某的幕宾。他说的话,就是我仇某的意思。” 年甘霖笑道:“共付国难,人的命可只有一条,没了可就没了。君子当识时务,仇将军可不是笨蛋。况且,刘瑾阉贼,天怒人怨,仇将军愿意与王爷共举义旗。为表诚意,愿将兵符令箭奉上,但凭王爷处置。” 说着话,就将印信递了过去。 仇钺一笑,随手在檄文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啊!”众人都喧哗起来,想不到仇钺不但钠了投名状,还将手头的兵权直接交了出去。 周昂想不到仇钺这么爽快,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时候,戏台子上的安化王更是惊喜地叫了起来:“仇将军,好,太好了,将来孤若有将来,定不负你。一个兵部尚书的职位是少不了你的。” 仇钺一笑,跪在地上:“多谢王爷!” “请起。”安化王又看着周昂:“快快快,块块收了兵符,派人去接收玉泉营。” 两个王府幕僚模样的人收了仇钺的兵符令箭,匆匆地跑了出去。 有了仇钺带头,其他军官也纷纷上前,交出兵符,又在檄文上签字画押。 ……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苏木身前,谢自然一张脸变得苍白起来:“年教授居然投贼,想必……他是早知道会有今日,想来谋这场大富贵。难怪他连县学教授也不当了,难怪他说宁夏将有大事发生,想来他和仇钺等的就是今天,要为王前驱,做从龙功臣。” 一丝鲜血从嘴唇上流了下来。 苏木知道谢自然误会了,安化王叛乱,仇钺肯定是提前知道了。也知道,如果提前动手,玉泉营的那点兵力未必就能攻下宁夏城。胜负还是未知数,还不如假意投靠,降低叛军的警惕性,然后找个机会把叛军调出城去,这才一举将安化王拿下。 作为仇钺的仇家,苏木自然也懒得在谢自然面前解释,反低声道:“这次刘瑾派人来宁夏清丈土地,仇钺损失极大,想必怀恨在心,早有反意了。这才提前布置,只等安化王发檄文,就卖身投靠。君服,暂且忍耐。” 然后用手死死地按住谢自然的肩膀,生怕他因为冲动做出不好的事来。 谢自然大口次喘息着,眼睛如同受伤的野兽一样:“恩师,这个世界上你是我最尊敬的人,除了你,年老夫子是我第而尊敬的师长。可是,想不到满口圣人之言的年教授,竟然是这么一个人。学生,瞎了眼睛了!” 苏木心中暗笑,故意叹息一声,又用力捏了一下他的肩膀,低声喝道:“君服别忘记了你身上担负的责任!” 感觉谢自然的身体有些软弱。 是啊,自己最尊敬的师长做了反贼,换谁也受不了这个打击。 谢自然点了点头,目光坚定起来。 半天,众军官这才在檄文上签完字。 安化王大喜,这才下令:“周昂,各位将军,既然你们有意同孤共举义旗。且听本王号令,立即抢了四门,来一个瓮中捉鳖,将刘瑾派来宁夏的奸贼小人都给本王杀了!” “是!”既然已经签了字,就算是和安化王坐了同一条贼船。 最近一段时间,军官们又被刘瑾的手下祸害得苦了,如何肯放过这个报仇的好机会。 一声呼啸,众人都冲了出去,各自带着亲位,全城大搜。 顷刻之间,生日宴散得干净,就连仇钺和年甘霖他们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苏木和谢自然现在因为都是小角色,自然也没有在意。 两人在王府站了半天,这才朝王府外走去。 大人物们忙着大事,王府中都是进进出出的人影,他们出去的时候,亮了一下手中的请柬,也没有人来阻拦。 等到走出王府,谢自然还沉着脸。 但一阵阵喊杀声却如潮水一般涌来,瞬间传遍了全城。 不一会儿,就有几处火点亮了起来。 然后艳腾腾烧起来,再然后是惨烈的叫声,哭喊声。 “动静这么大,这次刘瑾派到宁夏的手下也不过十几个人吧,用得着闹成这样?”苏木吃了一惊。 谢自然摇了摇头,喃喃道:“兵过如篦,如今大家都做了叛军,干的是一步天堂一步深渊的杀头买卖,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如何。自然要大杀大抢,肆意快活。今夜,也不知道又有多少无辜百姓要坏在叛军的手头。年甘霖,你也是读圣贤书的,为什么,为什么?” “当年随你读书的时候,我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成仁取义,大节关口,年甘霖你怎么就把持不住呢?” 直呼年教授的名讳,谢自然心中那个老师已经死了。 说着话,他眼泪就下来了。 火头更大,整个宁夏城都如同到了沸点的一锅热水,彻底沸腾了。
第七百零九章 解额考试 “啊,要去西安啊?”囡囡惊讶地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吃惊地叫了起来:“谢家哥哥,你去赶考,还带我去?” 这神情显得是如此的可爱,叫人忍不住想伸出手在她腮帮子上拧一记。 谢自然:“怎么,囡囡姑娘你不愿意?” “愿意,愿意,太愿意了!”囡囡大喜,一跃而起来,喜笑颜开:“西安可是个大地方啊,早就想去看看了。总比成天呆在扶风的好,没得闷死个人。依我说,你这地方,比起沧州可差远了。” 谢自然:“那是,沧州乃是长芦盐运衙门所在,又是运河枢纽,上前年的时候我也去过,自然不是我们扶风可以与之相比的。” 囡囡又接着说:“其实,沧州也没什么。爹爹当初就说,要带囡囡去京城的,说那地方更大。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小孩子总得要多去些地方,才能开阔眼界。” 一说起父亲,囡囡神色又黯淡下去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一看到囡囡这种表情,谢自然心中就有些郁闷和难过,忍不住安慰道:“囡囡姑娘,带你去西安,那是因为看能不能找人打听一下你父亲的下落,毕竟,那地方人要多些。” “多谢谢家哥哥。”囡囡正色地一福表示感谢。 谢自然:“囡囡姑娘无需如此,我在西安有间宅子,姑娘去了之后,可以暂时住在那里。” “有宅子,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要钱,带冲嘴去吗?”囡囡一声欢呼:“最讨厌住客栈了,上次被那两个坏人拐带,住了一个多月客栈,好可怕,到现在,囡囡一看到客栈,心中就难受。” 谢自然见她面上变色,心中难过,故意微笑道:“哪里比得上囡囡姑娘家有钱,冲嘴也要去,否则,姑娘那里却没有人服侍了。” “多谢谢家哥哥,什么时候走?” “哪里能说走就走,还得先来个考试,得了解额才行。说不定,没考上呢!” “怎么会考不上,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我就去同冲嘴说说,叫她提前做准备。” “什么叫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谢自然一楞,想了好久,才想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心中竟有些恼火:这话定然是囡囡姑娘从她那才华绝世,身份尊贵,又邪气逼人的父亲口中听来的。这人才气惊人,可这句话却很是刮毒,损起人来还真叫人招架不住。 …… 所谓解额,其实也算是科举场上的一个程序。乃是在乡试之前,由省学政派人到地方上主持一场由秀才参加的考试,考试合格,就可以去参加乡试了。 这道程序并不实行于所有的县份,主要是面对文教大县。比如江南的如淳安这样的县,一个县有功名的秀才加一起至少好几千,这么多人如果都去参加乡试,还不将考场给挤爆了。加上一个个都是文章好手,一考下来,得,所有的举人名额都你们一个县的秀才给包圆了。 所以,每次乡试,省学政都会给没个县一个数字,然后考试,考中了的才能去参加乡试。 按说,北方省份,读书人少。而且,朝廷处于平衡南北士子数目的政治目的,对北方省份都比较优待,并没做人数上的限制。 只要你有秀才功名,想考举人,自报名参加就是了。 不过,陕西这个地方比较特殊,地方实在太大。元朝时的宁夏、陕西、甘肃、青海都合在一起,成为陕西布政使司,县份多,朝廷给下来的考生名额也不够用了。 而且,陕西,尤其是关中地区的文教自永乐年开始就异常发达,到弘治年更是出了李梦阳、康海这样的大名士。说起读书之风,近年竟不比江南逊色多少。 今年,堂堂扶风县,竟然只分得了九个考生名额。 扶风县秀才多了去了的,有在儒学念书的,有多年念儒学害羞了坐馆教书去的,还有充幕府吃大户的,至少那是二百多人。这么多人都想去科场上碰碰运气,数目有限,没办法,只得考。 苏木苏状元代表朝廷巡按陕西学政之后,出了个命令:扶县赴西安乡试的秀才,钦定为三等各三人,即九个解额,核准九人代表本县赴西安乡试,是正解选手。 省上学政大老爷大宗师亲自来考,设了六等成绩,取前三等,即优、良、合格,从这三等的卷子里剔出前三名,凑成九个解额。 谢自然在家里休息了两日,省上就下来一个学政老爷,主持了一场考试。 考试倒也简单,就出了一道八股时文。 谢自然也不怎么将科举放在心上,就随意地作了一篇。 学政当天就审完了卷子,定下名次,谢自然竟然拿了头名。 说来也怪,黄东这人读书本不成,考试成绩排在后面,仅仅得了个合格。可也是他运气使然,在合格这等中,恰恰得了第三,按照规矩,得了个解额,如果明朝有眼镜的话,肯定要落上一地。 成绩好的,就算地得了优,只要不进前三,也去不成乡试考场。黄东学业不佳,却因为得了合格的第三,竟去成了。 看来,这朝廷的制度也有大问题。 消息一出来,乐得黄秀才差点发疯,见人就笑,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说句实在话,谢自然本就有才。否则也不会在四年之内从一个学童考成秀才相公。对于这场考试,他也有信心,中了也不意外。 当下,就收拾好行装,准备出发。 离本届陕西乡试也只剩半个月时间,辛知县也不敢耽搁。解额考试一出来,第二天就下了帖子给各个考生让他们上路,并附上四两银子路费,这叫催送。 从扶风到西安也不过三五日路程,四两银子足够考生在西安使用,还能过得很奢侈。要知道,寻常人家,一个月的生活费也不过三四钱呢! 所以说,只要得一个解额,一年的生活费用就有了。 因此,必须要考。 辛知县又在东门扎了彩棚,给本县的九个考生送行,这叫跃龙门仪式。 古代文娱生活贫乏,难得有这么个热闹看,几乎全县城的百姓都跑了过来。
第六百九十二章 给他找点霉头 胡顺:“贤婿,这个仇钺是怎么发迹的你知道不?” “自然知道。” 胡顺:“仇钺从一个小小的军户能够坐到宁夏游击将军的位置上,除了他这人作战勇猛之外,还和三个贵人有关。第一个自然是他名义的上老子,仇理。如没有他,仇钺根本就不可能袭了他的官职2F” “确实是。”苏木点了点头。 “第二就是前三边总制杨一清,有他的推荐,仇钺这才做了游击将军,成为宁夏边军的主帅之一。不过,这都是后面的事情。这人最难的是起步阶段。人的一生啊,最最重要的是那关键的一步,那一步走对了,前面就是海阔天空。” 说到这里,胡顺突然想起自己从一个普通百户军官摇身一变做了锦衣百,若非那一步,有如何有今日的风光。而这一切,都拜苏木所赐。 胡顺接着道:“刚开始的时候,仇钺不过是一个普通士兵,虽然做战勇猛,可这有怎么样。军队的事情我最清楚不过,就算你真的立有大功,可最后朝廷的赏赐未必就能落到你头上,最大的可能是被上司将功劳分了去。仇钺也是如此,当年在边军的时候一只郁郁不得志。后来,他才发现这么混下去不是个办法,就以卑词厚礼结好了当时的锦衣卫生在宁夏军的做探高原。” “高原,等等,可是后来锦卫经历司的高原?”苏木惊讶地叫了一声,忙问。 胡顺点了点头:“不是他又是谁,高原谋逆,栽在你手头。而且,高原事发之后,朝廷也派人来查过仇钺,搞得他很是恼火。你说,这次你和他见面,会愉快吗?” 说到这里,胡顺突然一拍大腿:“有了,我正愁找不到借口留在宁夏。干脆旧事重提,就将高原谋逆一事翻出来,慢慢查查那仇钺。就算没事,咱们也恶心他几天。” 苏木摇头:“不妥,当年徐灿、淮王一事,朝廷也是很潦草地就处置完毕,做得隐秘。毕竟,涉及到先帝,涉及到朝廷面子。现在在拿出来说,怕是不太好的。而且,那事的并没有定为谋逆,你现在去查,也不能把仇钺如何?” 胡顺觉得苏木说得有理,心中丧气:“难道就放过那混蛋了,还有,老胡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该用什么理由留在宁夏,都头疼死了。苏木,无论如何你得给我想个法子。:” 苏木想了想,突然笑起来:“此事却也简单,也不用办多大案子,我却有个主意。仇钺当年可不姓仇,而是为了做官袭仇理的官职,这才该了宗的,不如在这事上查下去,咱们给他找点霉头。” 胡顺不以然:“贤婿,查这事做什么,没用的。人家仇钺要认谁当爹,那是他的自由,别人也管不着。且,这事从礼制上也是说得过去的。” “不然,如果仇钺在过继给仇家的时候如果父母尚在呢?后来,他父母去世时,仇钺究竟以什么身份去尽享,这都值得推敲。我朝以忠孝治天下。如果查出问题来,他仇钺的游记将军也就当到尽头了。” “这个法子好。”胡顺连声叫着。 不过,他突然有些丧气:“可是苏木,据我所知道。仇钺当年过继给仇理的时候。好象父母都已经过世了的,咱们去查,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苏木哈哈大笑:“泰山老大人,你不是想找个法子留在陕西吗。据小婿所知道,仇钺的老家在甘肃。此案关系到一个游记将军的名节和清白,不能不慎重,得收集齐相关的人证物证。 你带人过去取证,路上在耽搁点时间,一来一回,就是好几个月,不就合情和理的留在陕西了吗?” “好,好计策!”胡顺又叫了一声好,道:“就算最后查出来仇钺是清白的,可哪有怎么样。就算他没任何事,也平白被咱们恶心了一把。哈哈,贤婿,你们读书人整起人来,还真是刻毒啊!” 老胡竟然想着恶心仇钺,苏木一阵无语。 不过,君子以直报怨。既然昨夜仇钺如此无礼,那就怪不得我苏木要恶心你一把了。 突然间,苏木心中一凛,发现自己越来越有点明朝末年东林党人的风采。 你不惹上我还好,一惹到,咱就叫你一辈子不痛快。 苏木发现自己的思维方式越来越靠近这个时代读书人的主流,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潜移默化吧? 我辈读书人,口含天宪,手握正义,我的敌人,自然都是道德败坏的小人。就算不是,也要让你是。 苏木:“立即将这个谣言散布出去,务必要闹得满城风雨。” “放心好了,我这就派手下人去做,他们干这种事情可都是好手。”胡顺正要吩咐下去。 苏木又道:“对了,还有一事,你手下究竟有多少得用之人?”这次和仇钺翻脸,他手头的力量也指望不上了。将来安化王事起,手头没有军队,就算有功劳也抢不过来。 胡顺:“明面上,宁夏边军中有二十多锦衣卫坐探。暗里,还有二十多个。” 苏木:“明面上的坐探将来估计使不上,在仇钺军中发展一批暗探吧。一旦有事,叫他们立即掌握军队。对了,再以锦衣卫经历司的名义印一批锦衣百户的告身,一一发给他们。说将来朝廷有起用他们的一天,到那天,若是立下功劳,还有封赏。” 胡顺一惊:“可是着仇钺有事,贤婿,你所说的封爵大功是不是指的就是这件?还有,百户告身得指挥使才能发出来。”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泰山老大人你也别问,到时候自少不了你的好处。”苏木:“至于告身,放心好了,又我苏木做保,别说是个百户,就算是千户也没任何问题。但你得给我保证一点,真到使他们的时候,能够切实掌握军队。” 胡顺笑道:“我们锦衣卫的厉害,军队的军痞们自然是清楚的,不想死,自然会听话。” 商议既定,很快仇钺当年做死去的仇理将军的儿子,袭了他官职一事时,其实父母尚在。好好的一个人,为了官爵,连亲身父母都不要了。而且,他亲生父母去世时,仇钺不但没有守孝,甚至没有去奔丧。 为了自己的官位,竟做出如此禽兽之行的消息在宁夏城中非快地传开了。 一时间,舆论哗然。 可想,仇钺狼狈成什么样子。 苏木在宁夏城中有休息了一日,就到了启程回西安的日子。 这个时候,宁夏都指挥司派了一个年轻人过来,说是最近鞑靼人好象有不稳的迹象,不断派出小股军队,以十人百人的规模骚扰入寇。怕苏大人路上有闪失,就让这个叫谢自然的士子来护送苏木。 谢自然乃是秀才身份,凤翔府扶风县人氏,这次带着人马护送粮秣支援前线。正好交卸了差事,要返回关中,顺便参加本年陕西的乡试。 他除了是秀才,还在扶风县一个什么乡勇组织挂了个职。又常年在边境上行商,江湖经验丰富,手下人马也有一定战斗力,可保苏大人一路无碍。 实际上陕西民风剽悍,又处于前线,地方上都有设置民团乡勇。在鞑靼人入侵的时候,也经常被派到前线所辅兵使用。 边军、军户部队、乡勇,陕西的军事组织非常完善。 明朝实行的是以文御武的制度,地方上的准军事组织一般都由乡绅和读书人掌管,谢自然以一个秀才身份在乡勇那里挂了职,也不让苏木觉得奇怪。 他想了想,按照真实的历史看来,这几年,正是鞑靼小王子蠢蠢欲动的期间。到正德五年开始,鞑靼人就开始不断南下侵略,最后在应州和正德皇帝来了一场大会战。 宁夏也是战场之一,保不准他们什么时候就跑来打草谷,多写人一到回西安也不错。 盛情难切,苏木就点头同意了。 他心中也知道,这个叫谢自然的秀才定然有一定的军方背景,否则也不可能派来和他接近。毕竟,马上就是乡试,这人又是考生。提前和大主考接触,对于他的前程也是大有好处的。 苏木靠着作弊一路考中状元,名满天下。可他却不想自己成为别人作弊的手段,心中就打定了主意,和这个什么谢秀才不可太亲近。否则,这个谢自然将来不中还好,一旦中了举人,自己还真不好解释,也给了有心人攻击自己的把柄。 苏木不想和那个谢自然亲近,那个谢自然对苏木的态度也很是冷淡,这叫他心中非常奇怪。 不过,转念一想,这个谢秀才估计也是个读圣贤书读迂腐了的。为了以示光明正大,却不肯和未来的大宗师太热络。 如此一想,苏木对此人却大生好感。 再看这小子,也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却生得高大健壮。 腰跨大刀,背这一口大弓,在马背上呼啸而来,呼啸而去,倒像是一个武人。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这陕西的读书人啊,还真与其他地方不同。 这样的人物,倒对了苏木的胃口。苏木觉得一个读书人,当上马将下马相才算是个人才。 他心中一笑:我也是矫情了,若这个谢自然真是个人才,又何必故意不取他做举人呢? 苏木固然在观察谢自然,孰不知谢自然也有意无意地观察着苏木这个名满天下的大名士状元公。
第六百九十一章 不带他玩 “好,苏编纂文章作得好,这酒也喝得爽利,很对我老仇的胃口!”仇钺哈哈大笑着,满嘴喷着酒气,用手使劲地拍着苏木的肩膀。 他力气何等之大,饶得苏木身材高大,也被他拍得身体一晃,碗着的酒液荡了出来。 这个时候,大家才意识到眼前的情形有些不对劲,一个个都停了下来,拿眼睛看着苏木和仇钺。 “怎么,苏编纂的酒为什么不喝,可是看不上我老仇,吃了吃了。”仇钺指着苏木手中的酒碗。 肩膀上有剧烈的疼痛袭来,苏木心中突然有一种邪火拱起,此人举止粗鲁,看意思是想将他灌醉,好在众人面前出丑。 他也不明白这个仇钺这么做是为什么,不过,此举已经是驳了他的面子。 别人见了他苏木,谁不是恭恭敬敬,惟恐得罪了大明朝未来的权贵。像今天这种情形,苏木还真没遇到过。 当下就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大笑道:“好,既然仇将军有兴致,咱们就好好喝上一台,不醉不归。” 要拼酒,好,奉陪到底,我就不信苏木还在酒量上输给了你。 仇钺又是伸手朝苏木肩膀上拍来:“苏编纂豪气。” 这次苏木以后了防备,身体一闪,叫仇钺扑了空。 仇钺用力过猛,险些摔在地上。 苏木冷笑,指着他的手:“仇将,该你了。” “好,好得很。”仇钺又喝了一碗:“来来来,继续。” 就这样,你一碗,我一碗地喝下去,转眼,两人面前已经叠起了一大摞海碗。 两人的面孔也是越来越红,渐渐地有些不胜酒力。 苏木感觉脑袋里嗡嗡做响,刚才之所以要同仇钺拼酒。一来是部分这粗鲁汉子的无力,不肯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再则,今日所饮的酒度数不高,也就后世啤酒的模样,苏木自认为身体不错,以自己的酒量一次喝一箱啤酒应该没什么问题。 “小子,酒量不错啊!”仇钺一张脸红得要滴出血来,舌头也大了,摇晃着身体站起来,喝道:“苏木,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了,好,好得很,你竟然还敢来宁夏来,是不是想找爷爷的晦气。实话对你说吧,爷爷今天就在这里,你拜多高,爷爷就吃多高!”、 这话非常不客气,已经是**裸地挑衅。 厅堂里的所有人都面色大变,吃惊地看着两人。 安化王等人更是饶有兴味地看着起了激烈冲突的二人,也不上前制止。 苏木大怒,霍一声站起来。都被人欺到头上来了,若不反击,还正当我苏木是个软蛋。同这种军汉打交道,自然不能用文人方式来处置。 突然间,仇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堂中顿时一阵大乱,立即就有两个仇钺的卫兵抢出来,抽出腰刀指着苏木:“混帐东西,想做反吗?” 苏木怒喝:“你们什么身份,竟然对本大人无礼,意欲何为?” 正在这个时候,一阵响亮的呼噜声传来。 觅着方向看去,却见倒在地上的仇钺竟然打起了响亮的鼾声。 “这一场拼酒,却是苏编纂赢了。你们两个小人,还不快扶你家大帅回府?”安化王哈哈大笑:“苏编纂好酒量,本王佩服!” “佩服,佩服!” 堂中众人也同时大笑起来。 这场风波到这个时候,总算过去了。 表面上看来,苏木算是赢了仇钺一遭。 但他心中却没有丝毫高兴的意思,反皱起了眉头。 这场宴会经仇钺这么一闹,气氛自然也坏了,便有人起身说不胜酒力,且告辞了。 苏木也说自己醉得厉害,同众人一一分手,自回驿站去了。 回到住所,苏木心中一阵烦恶,趴在窗口,呕了半天,将胆汁得吐了出来,只感觉一身轻飘飘地,却是醉得厉害。 赵葫芦见此情形,心中大骇,忙烧来醒酒汤,服侍大老爷喝了,又扶他上床安歇。 躺在床上,只感觉天也在旋,地也在转。 回想了一下,今天和仇钺拼酒,至少喝了二十瓶啤酒的量,这可是自己穿越到明朝之后喝得最多一次,顿时有些支撑不住。 心中那股邪火却烧得越发的强烈起来,好,非常好。苏木我本打算和你接触接触,看将来能否有借重之处。毕竟,宁夏游击将军仇钺手中直接掌握着一支军队,是真实历史上平定安化王之乱的主力。大家若是合作一场,也是一桩美事。 花花轿子人抬人,到时候这功劳一家分一些,都有封伯封侯的可能。 现在嘛,对不起,你在历史上的功劳我苏木却要夺了,还一点汤水也不留给你。 堂堂苏木,却被一个游击将军挑衅,这个场子若不找回来,那才是叫人笑话了。 他心中还是奇怪,这个仇钺从史料上来看也是个有手段有心计之人。这样的人物自然知道我苏木的前程一片远大,如果有机会结识,已是缘分。 可今天怎么反主动挑衅,闹得大家直接翻脸的地步。 这不对啊! 可惜苏木现在醉得厉害,一动脑筋,就有想吐的**。 忙对赵葫芦说:“明日一大早,你去请我泰山老丈人过来,就说有事情相商。” 然后用被子蒙了头,呼呼大睡。 第二日,苏木醒来之后,感觉嗓子里干得厉害,脑袋更疼,想来是酒劲还没有过。 刚喝了几口热水,胡顺就过来了。 见苏木形容憔悴,便道:“贤婿昨天晚上的事情,老夫也听人说了,仇钺那军痞子实在可恶,不过,军队里的人都是粗坯,你以前没不知道罢了。” 苏木笑道:“老泰山你的消息倒也灵通。” 胡顺:“宁夏每支军队里本有我锦衣卫的人马,况且,昨天晚上仇钺挑衅你的事情闹得那么大,如今满城人都已经知道了。” 苏木摇了摇头:“苏木还真不明白了,我与仇钺昨天才是第一次见面。那仇钺怎么就如同碰到杀父仇人一样,分外眼红的样子。” 他心中也是惋惜,将来平定安化王之乱,有仇钺手头的军队协助,却要少费许多周章。 胡顺:“却也不奇怪,实际上,此事情的由来我自清楚得很。自来宁夏之后,老夫和仇钺就没照过一次面,都不想去触了彼此的霉头。” 苏木大为奇怪:“愿闻其详。”
第六百八十四章 可以谋个爵位了 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摸了摸身边的那一口小小的红木匣子。这是他放置重要文件和信笺的地方。。 正坐在车辕上的赵葫芦何等眼尖,忍不住问:“大老爷可是又想夫人和少爷了?” 苏木身体健壮,又喜欢呼吸新鲜空气,因此,在坐车的时候,都喜欢将门帘子卷起来。赵葫芦坐在外面,老爷的一举一动都落到他眼里。 一听赵葫芦提起妻子和儿女,苏木面上的温柔化成甜蜜的笑容。也不说话,将匣子打开,从里面摸出几封信来,反反复复地端详着。 这几封信他不知道已经读过多少遍,封皮因为长时间的摩挲,已经有些发毛,信中的内容他也早就背得熟了,不用打开,里面的一字一句都尽在心底。 这些信不外是通过官家的通讯渠道转来的家信,多半是三个女人对他的问候。 但其中,有两封信最为重要,是来报喜的。 原来,就在本月,吴夫人和胡莹先后为他生下了一个孩子。 不得不说,黄太医还真说准了,胡莹却是生了一个儿子。这叫苏木大为惊骇,他本以为仅仅凭借脉搏就能推断出一个婴儿性别之说,本是无稽之谈,看来,这中医还真有许多神秘而不可能用系统理论解释的地方。 据胡莹的信上说,儿子个头很大,足足有九斤重,搞得她差点难产。且生下来的时候,哭声洪亮,一叫起来,整个胡府都任何一个角落都能听到。 胡莹的母亲已经被苏木儿子哭成神经衰弱了。 听胡莹说她差点难产,苏木吓了一跳。在医学不发达的古代,女人生孩子,就如同在鬼门关上走一趟,每年死在难产上的孕妇不只犯已,还好她没事。 这小屁孩不但哭声可怕,食量也极大。胡莹一个人的奶水根本就不够,没法子,胡家有从外面请来两个奶娘,这才勉强对付过去。 当初看到这里,苏木忍不住笑了起来。自己生得高大,胡家又世代军户,胡莹以前又练过武艺。生出一个能吃能哭的健康孩子也不奇怪。 最后,胡莹在信上又说,既然儿子已经生下来了,还请苏木这个当父亲的给孩子起个名字。 苏木想了想,就回信说,干脆就叫胡克己吧! 他还记得当初同胡家商量好的事,就让儿子随了胡家的姓,入了胡顺家的族谱。 克己复礼,吃东西的时候克制些,吃相别那么难看。否则将来变成一个小胖子,却是坏了苏大学士的名头。 这封信自然也用官方的通讯渠道,以急递的形式送回京城,到如今,应该已经送到胡莹手头了。 却不知道,她们母子现在可好,苏木不觉有些担心。 想了想,苏木却笑着摇了摇头:一个九斤重的婴儿,能吃能睡,能折腾人,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倒是吴夫人那边,好象有些不妥当。 吴夫人也生了,倒不是她和婴儿不好。 实际上,吴夫人的生产可比胡莹顺利多了,毕竟只是一个五斤中的婴儿。据家信上说,生产的那天,吴夫人还在书房里看书,正好读到苏木所写的《红楼梦》中刘姥姥二进大观院一节,忍俊不禁,一笑,肚子就痛了起来。 还没等稳婆过来,孩子就已经呱呱坠地。 按说,这可是一个天大喜讯,可吴夫人却有些不开心。 原来,她生了一个女儿。 当然,头一胎生个女儿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身体没问题,要想生儿子,以后有的是机会。但是,当她听说胡莹竟然生的是男孩之后,就开始变得抑郁了。 吴夫人乃是出身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这人书读得多了,难免就会很敏感,尤其是产后。 就想,如果丈夫知道自己生的是女儿,会不会很失望,会不会将一颗心都落到胡莹母子那边? 这一想,就忍不住落下泪了。 看到这里,苏木又好气又好笑:夫人啊,你怎么还不懂得我苏木。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女儿可比儿子好多了。女儿是做爹的贴心小棉袄,将来长大了也知道心疼父母。哪像儿子,只顾着一天到晚在外面疯跑,不到自己做父亲,根本就体会不到父母的养育之恩。 苏木就写信回家将自己这层意思说得分明,然后又给自己的女儿起了个名字。 名字很普通:苏绣绣。 大名小名都是这个,叫起来倒也顺口。 初为人父,即便还没有机会见上儿女一面,可苏木突然感觉自己肩膀上担子好象又重了几分。 对儿女将来要的人生道路该怎么走,他也考虑了许久。 或许,在现代人看来,他现在就开始考虑儿女的事情有些早。不过,古人成熟得都早。男子十六,女子十四就可以成亲,十几年时间,一转眼就到了。 表面上看来,苏木前程远大,搞不好能够入阁。到那个时候,就是真正的名门望族。 绣绣是女孩儿,将来吴夫人若是再生下一个儿子,肯定是要继承家业的。绣绣将来嫁出去,也不需要嫁什么世家贵胄,就算是普通人也无所谓,只要人品好。 至于胡克己,一想起儿子,苏木却有些头疼。 首先,他姓胡,继承的是胡家的家业。如果不出意外,将来长大了,应该还是进锦衣亲军衙门。 可是,据苏木所知道的,整个正德,甚至后面的嘉靖一朝,锦衣衙门的人事关系都很复杂,指挥使如同走马灯一样换。 儿子将来若是进锦衣衙门,说不定要受到牵涉,一个不好,就是大麻烦。 这样看来,不进衙门也是一件好事。 作为一个父亲,苏木觉得自己的孩子将来也不需要做出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业。最好能够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就算是做米虫,也不错啊! 大明朝最大米虫是各地的皇族,然后就是有爵位的公侯们。就算他们什么都不干,每月也有优厚的俸禄可拿。 或许,这条路可行。 皇族,苏木是想都不想的,儿子姓胡可不姓朱。如果要做皇族,只有给皇家当驸马。可驸马这玩意儿是人做的吗,顾润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那么,就只能想办法给儿子弄一个世袭惘替的爵位。就好象徐达和张玉这两个明朝开国大将的后人一样,吃国家都吃了一百多年了,兴旺得很。 可是,要想和徐家和张家一样兴旺发达,至少也得拿到一个国公的爵位。 苏木自认为以自己的本事和在皇帝面前的情分,一个伯还是可以的,再往上就有些难了。这还是他,更别说儿子姓胡,就算要继承爵位,也只能继自胡顺。 如今的胡顺虽然官职和权力不小,却没有任何爵位。 就两苏木也不认为自己能够得个国公的爵位,更别说是胡顺。 据苏木所,如今有国公爵位的几个家族,不是开国时的大将,就是靖难时的功臣。你若是想做到国公位置,不是官居一品就可以的,还得有绝世军功。 那么,究竟从什么地方给胡顺弄点军工呢? 他不过是一个锦衣卫经历,又不是带兵大将。虽然说正德年间边患不断,可打仗这种事情却是轮不到你一个锦衣卫特务。 整天呆在衙门里,查查贪,查查反贼,就算是再熬上几十年,只怕两一个伯爵也混不到。 总不可能叫胡顺别当什么锦衣经历,转去边军带兵。 到时候,只怕泰山老丈人首先就要同自己翻脸。 好好的CIA头子不当,却去做军头在草原上喝风吃沙,这不是变相的贬职吗? 苏木叹息一声,摸了摸因为思虑太多有些发热的额头,忍不住喃喃道:“儿子啊儿子,虽然说咱们父子还从来没见过一面。可你一生下来,爹爹就欠了你一笔前世的帐。不过,爹爹也是倒霉,要还你的帐,首先得辅助你外公上位。可是,我却没有欠他的债啊!” 想到这里,苏木也没有个主张。 如果真实的历史不发生巨大的改变,正德年大明朝将和鞑靼有一场大战。那是胡顺唯一能够获取军功爵位的机会,得想办法要他参与进去。 至于寰壕之乱,就目前看来,宁王受到了极大监视,已经不可能生事。 想得头疼,苏木用不去想。 又看了一眼红木匣子,里面还放着几封京城官场上的朋友写来的信笺。有张永的,也有以前翰林院同事和殿试同窗的。 一看到这些信笺,苏木心中突然一动,感觉到自己依稀把握到了什么。 好象这里面蕴涵着一点什么不同寻常的机会,也许,这个机会对自己不算什么。实际上,在文官主政的明朝,苏木身为翰林院编纂、状元,已经拿到一切可以拿到的资历,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只需历练上十来年,入阁为相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这事对胡顺来说,却是一场天大的机遇。 想到这里,苏木就将那几封信拿出来,在颠簸地车厢里反反复复地揣摩起来。 看完,又将这几期的邸报也同时拿出来,相互印证。 慢慢地,一个思路逐渐清晰起来。
第六百八十二章 查无此人 辛知县又问囡囡:“你爹娘叫什么名字,何方人氏?”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囡囡眼圈就红了:“老爷,我是真定人。家里受了水灾,娘就带我去找爹,爹爹也是个官儿。前年的时候,娘和爹爹吵得好厉害,后来……后来……娘就带了囡囡,要回老家去。可惜,家里早已经被冲得成了白地,亲戚们都已经走散了。” “后来,娘听人说,外公和舅舅去了山西,就带着囡囡过去投。好不容易找着了人,囡囡却被坏人给捉了,在路上行了一个月,不知道怎么的,就到了这里。还好碰到了谢相公,否则,还不知道会被卖去哪里?” 说到这里,囡囡的眼泪连串地落到地上。 “你爹爹也是个官员,叫什么名字?”辛知县大奇,其他人也提起了兴头,凝神听去。 以梅之华区区十岁年纪,就能写出这么好的字,又谈吐不俗,想来她爹爹定然是个非凡人物。 “回县尊大老爷,我爹姓梅名富贵,本是沧州巡检司的巡检。” 大家听说是个不入流的巡检,都是一楞,然后又是极度的失望:也就是一个军汉而已。 不对,一个军汉怎么可能养出此等出色的女儿? 囡囡又道:“后来,爹爹没做巡检了,又去了一个卖盐的什么衙门,做了什么同知厅的师爷,囡囡也不是太明白。” 辛知却是一振,急问:“可是长芦盐运都指挥司同知厅幕僚?” “应该是吧,对,就是这个名字。” 众人这才抽了一口冷气,长芦盐司是什么地方,一个省一级的衙门,每日都多手成千上万两银子。同知可是封疆大吏,做他的首席幕僚可是个人物啊,至少也得是举人功名。 如此,囡囡家学如此渊源,也不奇怪了。 辛知县又是好奇,忍不住问:“你爹爹和你娘又为什么吵闹,又是怎么分开的,还跑去山西投亲?” 这话一问出口,辛知县心中也有些后悔,这可是人家家里的**,打听这事,不是君子。不过,为了将她送到父母身边,有的事情也不能不问。 囡囡一脸的悲戚:“当时囡囡小,不懂事,只隐约记得,爹爹好象另外娶了一个什么官的女儿为妻,不认我娘了。” 说到这里,小丫头放声大哭起来。 众人听得心中一沉,看到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都有一种想将她拥在怀中,细心抚慰的冲动。 看来,事情已经问清楚了。 定然是囡囡的爹爹贪恋一个大官的权势,停妻别娶,休了她母亲。 迫于无奈,囡囡母亲只得带了她去山西投亲,结果被人拐到陕西来了。若不是有谢自然出手相救,也不知道被卖去什么地方了。 辛知县叹息一声,安慰道:“民女梅之华,你娘和外公舅舅叫什么名字,现住在何地?” 囡囡:“只知道在山西大同一带,其他却是不知。我也是刚到地头,还没弄清楚究竟是多么地方,就被贼子给拐了。” 辛知县:“那就只有带信叫你爹爹了,你将你爹爹的姓名和在何处写下来。” 囡囡:“爹爹现在已经不在沧州,听人说,他已经回京城去了,所是朝廷另有任命,让他重新当官。” “不用担心,本官下来会查的。”辛知县看了谢自然一眼,道:“君服,民女梅之华是你救的,暂时就住在你家中一段时间,等她家人来接,可否?” 谢自然:“学生敢不从命。” “退堂!” …… 等他相干人等都散去,辛知县就将年老夫子请到后衙看茶。 年老夫子看起来脸色有些难看,辛知县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苦笑道:“老夫子,谢君服是你得意学生,本官也是知道的。不过,你也知道,最近鞑靼蠢蠢欲动,朝廷下令,让陕西一地暂时支应三边粮草。本县乃是下县,也没什么积余。无奈之下,只得让谢自然先将这份钱粮出了。” 年教授硬邦邦地来了一句:“国家者,天下人的国家,谢自然家产殷实,叫他出点钱也是应该的。不过,县尊却派他去宁夏卫,路途遥远,一来一会就得两个月。马上就是秋闱,难道县尊就不耽误了他的前程?” 辛知县有点尴尬,道:“耽误不了的,教授,宁夏卫的军汉飞扬跋扈,可不是好相以的。听说,仇钺仇将军和老夫子有旧,这次派你的得意学生过去办事,相必也便利些。” 年老夫子气得笑起来:“原来县尊是这么想的,也好,也好。” 正说着话,师爷就捧着一叠文书过来:“县尊,教授。” 辛知县问:“如何?” 师爷将文书放在知县面前的案上:“这是从弘治十五年到现在朝廷的所有人事任命,卑职也查到梅富贵的名字了。” 辛知县道:“查到就好,那就用快递报信吧,叫那个梅富贵过来接人。” “只怕是不成的。”师爷苦笑。 辛知县不悦:“怎么了?” 师爷:“县尊,这事还真有点奇怪,叫人怎么也看不明白。” 说着话可,他一边翻开那些记录,一边说:“这里,梅富贵,本是真定农户,和刚才那个梅之华所说正好吻合。弘治十五年的时候被征发到大同前线效力,后来在草原上失踪,报上了兵部,定了个阵亡。” “阵亡?”辛知县有点愕然。 “对,阵亡。”师爷点点头:“可后来,兵部突然又发了个函件,任命梅富贵为沧州巡检司巡检。” 年老夫子插嘴:“想必是梅富贵在前线时并未阵亡,后来又被人找着了,被派去沧州做官。” 师爷摇头:“从这上面的记录来看,这个梅富贵不过是一个目不识丁的农户、军汉。可后来他却做了长芦盐司的幕僚,那地方不是一般人呆得住的,这是一奇;更奇的是,梅富贵后来进京,所是另有任用。可等他回了京城,在兵部报备之后。突之间就消失了,兵部也没有说此人后来去了哪里,就算是永不叙用,也得留个底啊。况且,正德一年沧州长芦盐运使司闹出那么大动静,已是震动了天下。梅富贵身为盐司幕僚,自然是牵涉进其中,这么一个人物,怎么能说消失就消失?如今,县尊就算要通知这个梅富贵,只怕也找不着人。此人身上的疑点实在太多,在下已经被弄糊涂了。” “查无此人!”知县新起正德一年长芦盐司的事迹,心中一惊。 他又琢磨了半天,也是没有法子:“这样,写份公函,急递去兵部确认一下。从这里到京城,一来一回,两个月应该足够了。”
第六百七十三章 翻脸 “苏木苏编纂,你也是随侍在陛下驾前多年的老人,应该知道国家的制度和宫里的规矩,想来不应该忘记这一点的。也不知道你又该如何解释,别对本殿说你忘记将医案还回太医院。” 太康公主这个咄咄逼人的问题还真不好回答,苏木心中一紧,背心顿时出了一层毛毛汗。 他故做镇定地回答道:“多大点事啊,此事陛下也是知道的,殿下若要想知道,尽管去问陛下好了。” 正德皇帝就是个中二青年,如果真追查起这事,苏木有的是一百种法子敷衍过去。再说,他人又不在京城,就算有麻烦,也是太医院的。 太医院里面都是人精,苏木就不相信经过正德医案的人看不出皇帝身上的隐患。只不过,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不肯明说而已。况且,正德皇帝的医案乃是多年以前的事情。就苏木所知道,皇帝已经有近六七年没吃过药。估计上一次给皇帝开方子的太医是谁,也没人想得起来。 “问皇帝哥哥,也是一个法子。”太康淡淡道:“不过,这人身上有疾患,在没有发作之前,只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苏木,本殿就想问一句,皇帝哥哥身上究竟有什么病,医案上又是怎么说的,医案又在什么地方?” 苏木呵呵一笑:“陛下龙精虎猛,像是有病的人吗,殿下这么说,难不成还盼着万岁龙体欠安,这可是大不敬之罪啊!” 一顶大帽子扣了过去,太康公主柳眉一竖,有些恼了。冷笑道:“苏编纂,少在本殿面前说这些,医案拿来。你不说实话,本殿自找郎中看去。” 现在的太康和从前在沧州的时候盼若两人。 在以前,苏木原本以为自己和太康是生意上的伙伴,两人也算是相交甚得。但今天她却拿出一副声位这的架势,就好象苏木只是她的家人一样。 苏木也恼了,道:“殿下你想太多了,也就是一些治头疼脑热的方子,没什么看头。下官查阅之后,就随手放在陛下那里,至于现在在什么人手头,殿下自己去查。本官急着出京,可没有工夫在这里耽搁。告辞!” 说着,就大步朝舱门口走去。 正在这个时候,大船以肉眼能够见到的速度往下一坠,一具庞大的身体堵住门口。然后是一张女汉子,微带胡须的脸。 却是太康殿下的另外一个贴身女官,二饼:“大胆苏木,殿试没有发话,想这么离开吗?” 如果是一饼,苏木或许还有法子冲出船舱,换成二饼,却有麻烦。 心中就急了,面色一沉,喝道:“二饼,你什么身份,竟敢阻朝廷命官的道,还有国法吗?” 这一喝,声色俱厉,二饼微微一楞,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她也没想到苏木也有这么威严的一面,又想起苏木如今的身份,和在朝野中的威望,心中却是有些怯了。 苏木见镇住二饼,心中得意,正要借这个机会出舱。 只要冲出去,大庭广众之下,太康公主也不可能不顾体面将自己强留。否则传将出去,光言官进谏的折子,就足以将正德皇帝淹没了。 “咯咯咯咯”一阵讥讽的冷笑声传来:“苏木,陛下大婚这么长时间。连你的两个妻子都怀有生孕,皇后和妃子们却一点动静也无。别当我是傻子,什么都不知道。” 这句话石破天惊,苏木身子一颤,停了下来,冷汗如泉水一样涌出来。 一滴汗水从发际流出,流到鼻子上,然后落到甲板上。 “咯咯,苏编纂好象很热的样子。”太康继续娇笑着。 一阵香风袭来,一张绣着梅花的手帕就递了过来。 苏木气恼地将太康的手推开:“殿下所说的话,下官听不明白。” “苏木,大家都是聪明人。再说,你我之间关系特殊,别的且不论,光一个发展银行,咱们可都生意上最可相信的伙伴,难道有的话你我还不能明说吗?” “再说,在我大明朝做生意赚钱,又做得这么大,必然同朝廷同皇家有密切的关系。有的事情,你不关心,本殿则必须关心。如果不掌握权力,你越有钱,越像是一头养肥了的猪,只要是人,都想宰你一刀。往明白里说,如今本殿乃是皇帝哥哥的御妹,上头有又母后照应,别人见了本殿,也只有规规矩矩的份儿。” “可这世界上的事情,谁说得清楚呢,花儿开得虽然鲜艳,却不能红上百日,说不准,你哪一天就踏虚了脚。真到了那天,你苏木是文官,有的是的座师同门和门生照应,本殿却孤苦无依,好可怜啊!” 好长一段话,苏木没想到半年不见,这个小女孩已经成熟成这样。 不觉中,拦在舱门口的二饼已经悄悄退了下去。 舱里显得异常安静。 “苏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本殿今日就想问你一句实话,你查陛下的身子和以前的医案,可是万岁的龙体有隐患。难道……万岁爷不能生育?” “什么?”苏木也没想到太康看出这一点来,猛地转过头来。 “看来,八成是的。”太康哼了一声:“先帝这一枝就本殿和万岁两个子嗣,宫里的情形,本殿也清楚得很。万岁身子健壮,又青春年少,每日必御一女。一个妃子不能怀下龙种也就罢了,怎么人人如此?还是那句话,世界上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先帝驾崩的时候也不过三十来岁年纪。万岁将来若有个好歹,必须有旁支亲王入大内,到时候,岂能容得下本殿和太后孤儿寡母。苏木,你就照实说了吧?” 其实,正德不能生育一事,苏木也不过是听冲虚说的,根本就没有实证。况且,这可是大是大非的问题,又涉及到国统,就算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张开嘴巴乱说。 一刹那,苏木就拿定了主意,冷着脸喝道:“殿下这话说得好声荒唐,妄议大统,大逆不道。今日权当殿下没说过这些话,下官也没听过。” 一挥袖子,大步朝外面走去。 背后传来太康冷酷的声音:“苏木,好大胆子,嘴巴够紧的。好,好得很,发展银行那边的红利,你也别想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本殿不会自己去查吗?” “随便,宽恕不奉陪!” 苏木铁青着脸,事情发展到现在,两人之间已经翻脸了。
第六百六十九章 或许这才是历史的真相 苏木忍不住道:“道长,这方子可看出什么来了?苏木不懂医术,只能来求教你这个大方家。刚才听仙长一席话,尤其是阴阳二气的理论,真叫人眼前一亮啊!” 冲虚抚摩着下颌上的胡须,沉吟片刻:“单从这些方子来看,却也看不出什么来。而且,这些方子是你这个同年从小到大所吃过的药,也就十来张而已。这么多年,也就病过几场,大人这同年的身体还真是壮健啊,真是世间少有。” 苏木:“他生性好动,是个武人的性子,筋骨打熬得好。” 冲虚一笑:“可见此人定然是大富大贵之家的贵人,否则,也不可能见处方保存得如此完整。” 苏木:“道长就别说闲话了。” 冲虚点点头:“其实,从这些处方上也看不出什么来。人的肉身就如同丹鼎,不同年纪也是不同的。不过,说来也奇怪啊。” 苏木一惊,忙问:“却又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冲虚道:“苏大人这个同年好象无论得什么病,有几味清热凉血定惊的药必定是少不了的。可见,此人的心火极为旺盛,也时常会有惊厥症状。” “惊厥?”苏木倒是茫然起来,正德皇帝在真实的历史上荒唐胡闹,只顾着恣睢快意。一点兴致来了,想干一件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即便文官集团们的压力再大,他也会一意孤行,内心不可谓不强大。 这样的人会有惊厥症状吗。 “道长是不是弄错了,我这个同年可没有这个毛病啊?” 冲虚淡淡一笑;“人心即是宇宙,变化大千。别人内心中究竟是什么想法,外人又如何得知?如果苏大人这个同年真的出身于大富大贵之家,眼界不同,人情练达,又如何能够让人看清。” 苏木摇了摇头,也不再同冲虚讨论此事:“道长,你就说他这算是病吗,会不会导致子嗣艰难?” 帝王之心难以琢磨,所谓君心深如海。正德或许表面上看起来简单阳光,可他毕竟是接受了一整套皇家训练的,帝王术肯定是懂得一些的。也许因为他在历史记载上实在不堪,叫人忽略了他也是一个优秀的政治家军事家吧? 没错,其实凭心而论,正德在位十八年,虽然所做过的事情有的时候看起来极其荒谬。可那也是在士大夫和文官集团们眼中如此,无论怎么看,他都是一个不符合儒家传统观念的皇帝。 可就他所做过的事情来看,无论是平定内忧外患,还是抑制已经膨胀庞大的文官团体,都显示出极强的政治手腕。 这样的人,无论情商还是智商都不会太低。 只不过,正德皇帝是个真性情的人,同他苏木交往,只不过是拿他当哥们看待而已。 想到这里,苏木心中突然一暖。 冲虚点点头,道:“以这些方子来看,你这个同年身子肯定是有问题的,是否导致子嗣不继,贫道也不敢说,总归要亲自见了面才能确定。不过……” “不过什么?” 冲虚突然叹息一声:“不过,就这些方子来看,苏大人这个同年心火旺盛、又有惊厥之症。现在年轻还好,若是上了一定年纪,难保不会心血逆行,直冲天灵。真到那个时候,怕是要天不假年了,不是长寿之相啊!” “啊!”苏木忍不住叫了一声,冲虚的话他不太听得懂,可一句天不假年却叫他彻底惊住了。 冲虚接着道:“这几张处方上有好几处提到你这个同年有舌下瘀,其中又使用了诸如桃仁、红花、当归、川芎、丹参、血通、赤芍等药物,显然是舌下经络淤滞之症。舌下经络又连接头脑,一上年纪,病情一旦加重,说不好梦中就暴毙了!” “暴毙,连接头脑!”苏木霍一声站起来,脑子中有电光一闪而过,忍不住惊叫出声。 这……不就是心脑血管疾病吗? 到最后,脑溢血发作,这人无论你平日里看起来如何健康,说死就死了。 这种病即便在医学发达的现代社会,也只能控制,根本就没有治愈的可能。 冲虚严肃地点点头,道:“所以,苏大人这个同年平日间当清心寡欲,遇事不能太急噪,如此,或许可得天年。还有,子嗣这事,或许同此症有关,或许无关。但命数里的事情,却是不能请求。贫道不是郎中,大人你还是让你这个同窗寻名医再看看吧!” 从冲虚道人那里出来,苏木心中一阵混乱。 经过他这一席话,苏木将真实的正德年的历史在心中过了一遍,一个念头逐渐清晰起来。 正德在位十八年,时间虽然不长,可在明朝的历史上却显得异常耀眼,尤其是与鞑靼小王子应州大战,平定边患上所建设的功劳,其实并不次于当年的成祖。也因此,他死后,大臣们给他上的庙号是武宗。 古代帝王的庙号,一般来说,文强于武,武并不是一个好字眼。但在后人看来,无论是汉武帝还是明武宗,能够在对外战争中取得胜利,都是一件振奋人心,让后人感到骄傲的事情。 千秋功罪,自有后人评说。无论怎么看,正德皇帝都是明朝历史上,最最独特的一个君主,正德年也是明朝最最独特的一个年代。 不过,正德年最大的疑案则是正德的死。 据正史记载,寰壕之乱的时候。正德听说宁王叛乱,大喜,亲自率领大军前去平定。却不想,人还没到地头,宁王就被大明朝第一牛人大哲学家王阳明就把他给活捉了。 这让正德皇帝异常失望,他本就是顽劣的性子,甚至异想天开的提出先将宁王给放了,让他带并捉一次。最后,这荒唐的想法因为不现实,才做了罢。 御驾亲征,最后扑了空,正德皇帝心情不爽。加上又好不容易来江南一趟,也不急着回京城,就逗留在扬州一带,死活也不回去。 此举自然引得群臣大哗,纷纷上书劝戒,甚至破口大骂。 也因为这件事,正德皇帝在历史上留下了一个荒唐的坏名声,后来甚至被写进戏文里面,成为反面角色。 其实,这事也是文人们欺负正德皇帝心胸宽阔,不会拿他们怎么样。如果换成满清,一个诽谤君父的罪名下来,就是滚滚人头落地。 人家康熙和乾隆下江南的次数可比你正德多多了,怎么在书里和戏文里却显得那么伟大光明正确? 正德皇帝在江南逗留几月之后,一次泛舟河上,因失足落水,受了惊,在仪征养了一段时间病之后,竟撒手人寰。 后人在研究正德皇帝的死因的时候,总结起来,大概有两个假说。一是,正德皇帝落水受了凉,发起了高烧,最后不治身亡。 这事,苏木却是不以为然的,正德皇帝身体健壮,根本不至于因为一场感冒而挂掉。 第二个假说则是,正德皇帝落水之后感染了血吸虫病,这种病在当时可是不治之症。 历史的真相究竟如何,后人众说纷纭,一时也没有个准确的答案。 今日听冲虚这么一说,苏木突然明白过来:难道正德皇帝是死于脑溢血,没错,肯定只会是这个原因。 脑溢血在发作之前根本就没什么先兆,病人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可一旦发作,就算是神仙也救不回来。 据苏木所知道,当初他所供职的大学就有一个四十来岁的老师,平日里身体极为健壮,零下二十多度的大冷天,也敢下水冬泳。 从小到大,连长感冒也没生过。 可就在一天晚上吃饭的时候,突然将一口血吐了出来。 等到120赶到,人却已经救不活了。 正德皇帝死于心脑血管疾病,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历史真相吧! 说句实在话,苏木穿越到明朝以来,真正接触得最多,最谈得来的同龄人也只有正德皇帝一人。在内心中,苏木并不将朱厚照当成自己的老板,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只将他看成三铁一般的哥们。 一想到自己哥们身体里埋这一颗定时炸弹,将在十多年后因病去世,苏木心中就堵得慌。 看来,只能在接下来好好为正德皇帝找个名医,看能不能延续老朋友的性命。正如冲虚道人所说,正德心火太旺盛,这对他的身体很不利。 要想多活几十年,得清心寡欲。可是,以正德的飞扬跳脱的性子,他会甘于做一个平淡的君主吗? 苏木心中不敢肯定。 而且,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这片时空因为有自己这个蝴蝶的出现,很多东西都发生的改变。而正德的心脑血管疾病,偶发性极强。或许会在十多年后发生,也有可能会在几天后爆发,这种事情谁也说不清楚。 抛开苏木和正德的私人感情不谈,他的身家性命,荣辱浮沉已经同朱厚照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如果正德死去,换嘉靖登基,苏木不觉得他是一个好老板。以嘉靖刻薄尖刻的性子,苏木也不可能和他合作愉快。
第六百六十一章 大考差 老实说,这样的日子苏木还是很满意的。事少离家近,工资也不高,最重要的是又不需要承担什么责任。 平日间又可以和正德皇帝一起在西苑玩耍,几个月下来,身体却比往日要强壮了许多。 回想去会试期间的患得患失,回想起因为怕撞车而吓得寝食不安,恍然如同一场大梦。 翰林院那边也没什么事,苏木每日去那里点个铆,有的时候因为公务耽搁,甚至连续十天半月不过去。 后来,翰林院索性就让苏木长驻西苑,在内阁值房值守。反正翰林院的杨廷和学士不也常年呆在那里,况且翰林院编撰主要的责任是协助内阁做事。 相比起苏木这个状元公的悠闲,榜眼康海好象不受重用的样子,从来就没被内阁招去西怨,平日间也就处理一些琐碎日务。倒不是内阁对他有什么成见,实在是康编休虽然在文坛名气极大,辈分也高,可就是一个书呆子,做事好象也不太靠谱。 干砸过几件事之后,内阁也不怎么去麻烦他了。 见这个好朋友好象混得不成,苏木也替他着急。翰林院的编纂和编休虽然有储相一说,可也就是个说法,只代表你比别人的起点要高一些。但如此你不通日常事务,将来未必就能大用。苏木依稀记得好象正统年间就有一个探花郎因为政才不成,在翰林院几年之后又在六部熬了一辈子,实在混不出头,到最后只能放到国子监了事。 对此,苏木也是爱莫能助。古人学而游则仕,可并不是人人都适合从政的。相比而言,康海更适合做一个纯粹的学者,这也是没奈何的事情。 翰林院其实人不少,今期选馆的庶吉士就有七十四名,再加上学士、编纂、编修,上百了。可能够自由出入西苑,与闻机要的也只杨廷和和苏木区区几人。 杨廷和资历拜在那里,也就最近几年就能如阁,至于苏木,怕也是当成未来的阁臣培养吧,现在只缺的是地方从政经验。 只不过,现在的苏木还没意识到,自己入阁的路上还缺了这么一笔资历。 苏编纂最近过得滋润,翰林院的人也没有去叨扰他,反正院里有事,杨廷和会直接说的。 老杨虽然看重苏木的干才,把他当成自己最得意的门生。可两人平日间也不怎么说话,以前正德皇帝是太子的时候,他们就闹得很不愉快。 这一日,杨廷和见了苏木,就道:“苏木,明日去院里一趟。” “是,敢问可有事?”苏木点了点头,问。 杨廷和:“已经入秋了,再过得两月就要过年。后年则是大比之期,所以,明年各省都要举行乡试。按照科举场上的规矩,各省的乡试主考都必须从翰林院里派出。所以,院里要举行一场考试,本官推荐了你,去参加吧!” “大考差?”苏木吃了一惊:“就明日,太仓促了点吧?” 所谓大考差,刚才杨廷和也说得明白了,就是在翰林院中选拔一省乡试的主考官。 这可是一个美差,最直接的是巨大的经济利益。 明朝科举考试结束后,考生都会给主考官送礼。而且,也有一定之规。比如乡试考场,中式新人给主考的红包一般都是二十两三十两,碰到家境好的,五十两也是有的。一省乡试,报名的考生至少有两千,最后得到举人功名的按照省份不同,如江南富庶地区,中个六七百也是有可能的。至于偏远地区,几只个总是有的。 一趟乡试下来,一个主考官光礼钱就能收好几千甚至上万两银子。 而且,按照明朝的科举制度,这只是正常的人情往来,不算贿赂。 翰林院的人俸禄极低,如苏木这样的正七品编纂,每月也就三两银子,还有一小半是食物和如同废纸的宝钞。 出京到地方省份对翰林院的人来说,简直就一次财富机遇。只要当上一任考官,足够普通人吃上一辈子的了。打个比方,只要你当上一届主考,立即就有几百万人民币的身家。 这还是其一,其二,当上一任大宗师大主考,录取几百个举人。这些人可都是有直接做官的资格的,将来说不准还能中进士,甚至做到封疆大吏的高位。可无论他们将来地位如何,见了你,都得恭敬地喊一声“恩师!” 这可是一笔雄厚的人脉啊,轻易之中就能在士林中建立起自己的势力。 但,大明朝总共才十三个布政使司,加上两京,乡试又是三年一考。 正因为有如此的好处,历来为了各省乡试大宗师的位置,翰林院争得快要打破头了。 后来,见闹得实在不象话,朝廷就出了个政策。首先,每个翰林院的学士、编纂、编修一辈子只有一次到地方上主持乡试的机会。其次,要想拿到这个差事,得考试,择优选取。 苏木是今年进的翰林院,他自然也有参加考试的资格。 杨廷和也是例行公事地通知苏木一声,不等他再问,就转身离去。 苏木也没想过去做什么考官,首先他不缺钱,对于那几千上万两银子还不怎么看在眼里。 而且,他感觉自己现在出京还不是时机。有一年多时间没有呆在京城,远离中枢,现在好不容易捞了个随时驾前的机会。如今最重要的是尽快熟悉政务,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跑下面去当大主考,或许能够招收一大票门生,但失却大于得。 再说,他也有些舍不得家中的娇妻美妾。如今,小蝶也被他纳入房中。三个老婆,才一起过了四个月,正是蜜月期,自然不想离开家。 好在出京做大主考是需要考试的,苏木决定明天随便去考上一场好了,乱写几篇文章,自然考不中。 当然,也不能真的乱写,苏木现在好歹也顶着状元公的头衔,文章作得太差也跌了名头。 第二日的考试其实很简单,也就是一篇八股时文,一篇策问,一篇试帖诗。 没有功名的压力,苏木率性写来,感觉很是不错。 当然,要想在一百多人当中考进前十五,苏木并不觉得有这个可能。 自己的真实水平,在翰林院中也就排在六七十名里面吧。 考完,卷子审了五日,却中了。
第六百六十章 小轩窗正梳妆 说到这里,小蝶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慌忙道;“姐姐,小蝶说话没个遮拦,你不要放在心上。” 吴夫人却是一笑,笑得很平静:“没什么的,毕竟,老爷和胡家小姐是经过患难的,老爷又是个柔心肠的人,念旧,自然记得胡小姐的情分。也只有这样有情有义的男子,才值得我们以终身托付。小蝶,我们不但不应该生气,反应该高兴才是啊。” 小蝶没想到吴夫人说出这种话来,瞠目结舌半天,才负气道:“姐姐你是好人,可小蝶我却没这种胸怀。” 吴夫人又平静地说:“这里毕竟是苏府,是老爷的家。胡家和老爷可是有约在先的,将来他和胡家小姐有了孩子,都是要国继到胡家,继胡家香火的。孰轻孰重,老爷心中自然是清楚的,小蝶你也不用担心。” 吸了一口气,她接着道:“今日两边都是婚宴,老爷两头操劳,自然是非常疲乏的。到处都有客人要应酬,酒自然也要吃不少的。或许,老爷已经醉了。等他待会儿醒过来,自然就会回家的,你也不用担心。还有,老爷累成这样,咱们应该多多体谅,小蝶,等下老爷回来,不可使小性子。” 小蝶说不过吴夫人,只得道:“小蝶知道的,就依了姐姐。” 吴夫人又笑了笑:“小蝶,看模样,老爷还有一阵子才回来,我已经一整天没用饭了,叫伙房将菜热热可好?” 小蝶忙站起来:“我这就叫人热菜,姐姐也饿着了。” 不片刻,又是一桌酒菜送进洞房。 吴夫人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着,面容恬淡,手也很稳定。 等吃完饭,看吴夫人这般情形,小蝶这才放心。 听了听外面打更的声音,已经是卯时了,她也知道老爷今天晚上是不可能回来的。 轻轻叹息一声,叫人收了碗筷,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吴夫人,轻轻地走出房间,带上了门。 等到小蝶一离开,吴夫人面上的从容淡定不见了,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嗓子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子乔,子乔,难道在你心目中,我还抵不过胡莹吗?” 就这么默默地坐着,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外面已是天光大亮。 她这才愕然发现,自己竟然就这么坐了一个通宵。 看来,子乔是真的将自己人生中最重要洞房花烛夜给了胡莹。 在这场男女之情中,胡莹得了子乔的心,而我则只得到了一个名分。 究竟,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吴夫人突然有些迷茫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小蝶惊喜的声音:“老爷,你回来了,昨晚上你究竟去哪里了?” 吴小姐一个激灵,猛地喝道:“小蝶,老爷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咱们可不能乱问。” 然后,又以不常见的敏捷,飞快地坐在梳妆台前,为自己补装。 可是,心中却是如此的慌乱,手颤得厉害,却无论如何也画不好。 突然,有阵微风带着浓重的酒气袭来,一只手提起案上的眉笔,轻轻地画在吴夫人眉间。 吴夫人闭上了眼睛:“子乔你回来了?” 苏木声音里带着疲倦:“回来了,那群锦衣卫的军汉真是可恶,灌起酒来简直就不要命,为夫到现在才脱了身,这才急忙赶回家来。昨天让娘子你守了一夜空房,是我的错。” “老爷,什么也别说了。”吴夫人朝后面靠了靠,靠到丈夫宽阔的胸膛上面,“那群军汉是比较难缠啊,老爷你辛苦了。” 听到苏木的急促的心跳声,不知道怎么的,吴夫人突然有种安心的感觉。 婚礼既然举行完毕,苏木就安心在家陪着两个老婆。 一般来说,他都是一边住一晚的,好在两个女子都不是嫉妒之人,又没住在一起,苏木的后院倒是相安无事。 在他在家休养的这段日子里,新科进士们按照科举制度的程序参加了大朝考。 地点依旧是在谨身殿,考试题目诏、论、疏、诗、赋各一篇。 走到这一关的进士们可都是人中龙凤,在作文和学问上,谁也不比谁差。 到了这场考试,要想分出胜负,只能靠书法。 书法这种东西,在古代可是一件需要花费大量钱财的事情。因为书法练习需要临摹海量的名家书法,在市面上,一张两尺见方的书法大家的条幅,如黄山谷、蔡京等人的真迹,就足够普通人家吃一辈子的了。贫寒人家的书生,根本没可能看上一眼。 因此,苏木前通政司的同事们大多因为书法不好,落了榜,就连吴老先生也不例外。 吴老先生自会通政司做他的左通政,其他几个如牛得水等人,也都被任命为一县的知县,外派出了京城。 走的时候,苏木自然去送行,大家喝了个痛快。 说来也是意外,大朝考段知事却是中了。要知道,他虽然家道中落,可从前也是望族子弟,书法却是非常好的。这次就顺利地选了馆,以三十四名的名次,点了翰林,做了庶吉士。 正德一年的朝考,一共六百多新科进士参加,最后选了七十四名庶吉士。 庶吉士选馆之后,要在翰林院学习一年,散馆之后经过考核,合格之后才能被授予遍修一职,如此才算是真翰林。否则,就是假翰林。 当然,苏木是状元,直接就授为翰林编撰,殿试一结束就是真翰林。 等到大朝考结束,没几天,苏木就进翰林院当值。 成天随侍在正德皇帝身边,替内阁起草起草文件,替皇帝起草起草诏书,充当起贴身秘书的角色。、 闲暇的时候,苏木和正德皇帝会在西苑里跑跑步,游游泳,打打拳。 日子过得舒展,叫他恍惚间又回到当初正德皇帝还在东宫做太子时的年月。 一转眼,四个月就过去了,转眼就到了金秋时节。 苏木原本以为自己的生活会这么过下去,只等在熬上十年八年之后,再外放做一任堂官或者一省的巡抚,就可以入阁为相了。 未来,好象已经清晰可见了。
第六百三十七章 安稳了 “当得起,当得起!”康海继续用夸张的语气叫道:“科场有先后,文学无老少。况且,你我同为本年恩科头名次名,本就是同年。看了苏年兄弟文章,康海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心中对你的敬佩却是无以复加了。想不到这世上竟然有人能将文章写成这样,真真是每一字每一句都说到康海的心坎里去了。” 说到这里,康海连比带画,表情显得十分夸张。 “不对,不对……”苏木这个时候突然意识到这个康海并不是故意讽刺,而是他说话本来就是这种味道。一说起话来,肢体语言丰富,神情也极尽生动之为能事。这情形倒又些像后世日剧中的演员,有的时候固然有强烈的感染力,可用的地方不对,却让人感觉可笑。 看来,这个康海说的是真心话。 苏木大觉疑惑,忍不住问:“康年兄,你什么时候读过在下的八股文章……哦,对了,晚生以前参加乡试和院试时的卷子也有收进时文集子的,可是在那上面读到的?”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康海说起话来如同爆炒豆子一样:“却是今年恩科会试的题目。” “啊,今年春闱,邸报不是还没有出来吗?”苏木一呆。 “哈哈,哈哈!”康海大笑着一把拉住苏木的手,就走到王螯的面前:“王总裁,可否借稿子一观?” 王螯微笑地点了点头,将一份卷子递了过来。 苏木眼神锐利,只一瞬间就看出那上面的文章正是自己考场上的作文。 忙接了过来,飞快地翻看起来。 没错,正是这样,包括五道八股文和策问等所有文体在内,一共十五题,竟然是一字不差。 看了几眼,又是当着康海的面,苏木心脏一阵剧烈跳动。他又是奇怪,忍不住问:“这不是苏木的考卷吗,怎么就拿出来了?” 话刚问出口,苏木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这却不是考卷,而是一份抄本。 上面的字苍劲有力,乃是一手漂亮的行书,不用问,正是王大人的笔迹。当初苏木在西苑陪正德皇帝读书的时候,老王就是教师,他的字苏木可是认得熟了。 康海笑道:“自然是王总裁抄出来的。” 王螯哈哈笑道:“这一期恩科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文章面世,端的让老夫十分的失望。相比之下,也就苏木你和康海的卷子尚可一观。可惜杨廷和家的小子没有来参考,否则,或哟美文面世。老夫出考场之后,凭借记忆将你们两人的卷子抄了一份,苏木你且看看,可有地方抄错了。” 苏木十五到题加一起一万多字,再加上康海的卷子,隔了这么多天王螯竟记得一字不差,他心中也是得意。 听他这么说,苏木也吓了一跳:这明朝的读书人的记忆力真是强到逆天了! 王螯笑毕,就指着苏木对康海道:“康海,你刚才看了苏木的卷子不是说恨不了能见上他一面吗,如今人已经到这里了。呵呵,其实,依老夫看来,苏木这卷子上的文章固然做得不错,却不是太佳,怎么看也当不起你如此推崇吧?倒是你今科的卷子做得草率,很多地方不够圆润,叫老夫甚是失望。” 做为开一代文风,又是当世八股文第一大家者,即便是真实历史上康海的会元文,在他眼中也不过普通。 听大总裁提起卷子上的文章,康海心中羞愧,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抓了抓下颌上那一丛胡须,讷讷道:“说来也怪,康海第一场的时候本已经将那五道题目的草稿作完。可临到准备在打磨修改后誊录时,却越看越不满意,最后都成魔障了。一怒之下,索性推倒重新作过。因为写得仓促,失之圆润,倒叫大总裁笑话了。” 听他们这么说,苏木心中突然一动,暗想:原来康海已经将第一场的五道题作完了,只不过在最后的时候突然不满意,重新作了一遍。想来他以前所作的题目定然和真实历史上一样,若非如此,我还真同他撞车了……不对,如果他草稿上的文章和我所誊录的一样,刚才康海应该一眼就看出来的…… 康海说到这里,越发地不好意思来:“方才在大总裁这里见到苏年兄的卷子时,康海还真被吓了一跳。” 苏木心中一跳,不动神色地旁敲侧击,问:“苏木的文章也不过寻常,怎么就将康年兄给吓住了?” 接下来康海的话惊得苏木差点跳起来。 康海扯了一把自己下颌上的胡须,大声道:“刚才一看苏年兄的文章,尤其是那篇《牛山之木》,破题和承题部分,竟然与在下的草稿一字不差。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怎么可能,难不成是我真的在做梦!” 苏木背心中顿时渗出了一层冷汗,立即意识道:想来我强行将康海的文章抄在卷子上时,老天爷不肯让康海和我玉石俱焚,这才服了软,让康海在最后时刻将草稿作废,重新写了五篇新文章。不过,康海自己做的文章自己清楚,又如何看不出来。而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两人的文章作得完全一模一样? 康海还在扯着自己的胡须,显然已经陷入迷茫之中:“可是,这几篇题目的破题和承题也只能这么作啊!方才又看了苏年兄的起讲和后面部分,康海心中暗想,如果换我来作,也会这样,非如此,却不能尽善尽美。所以,这个世界上还真真有心有灵犀一说!晚生刚才越看苏年兄的文章心中越是佩服,只觉得你的每一字每一句都仿佛说到我心坎中去了。” 废话,着几篇文章本就是康海自己所作,不说到他心坎中去才怪。 当然,在真实历史上,康海在最终定稿,将文章誊录到正式卷子上去之前还将文章反复修改过几次。所以,苏木的卷子除了破题和承题部分的几十字和康海完全一样之外,后面部分也不过是意思相同而已。 说完话,康海激动地扯下一根胡须,疼得叫了一声。 然后一揖到地,一脸激动地看着苏木:“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苏子乔,今日能够见到苏年兄的面,康海幸甚!” 听康海说完这话,苏木突然明白了所有的关节,心中一阵狂喜:安稳了,安稳了,看来我以前的担心已是毫无必要,这个会元如今才算是彻底到手!
第六百三十五章 复试完结 保和殿位于故宫中轴线的正中,乃是故宫三大殿之一。在这个时代,它的名字叫谨身殿,乃是明成祖迁都北京时所建。嘉靖年重建,改名建极殿。到清朝顺治二年的时候,才更名为保和殿。 到殿前,迎面就是一座宏伟的金瓦红墙建筑。本期会试的中会举人们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天家的威严,都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过,在前世界,这地方苏木可没少来,只不过一直没机会进到内部去,今天得了这么机会,顿时兴味昂然。 今天的复试乃是杨廷和亲自主持,杨大人如今是翰林院学士,以前一直在东宫侍读。和正德皇帝既是君臣又是师生,且是伴读,关系特殊,圣眷正隆。早在之前,就有人传言说杨廷和要主持本届会试。 却不想大总裁却落到了王螯和焦芳头上,老杨却来主持复试。 能够主持国家级的人才大考其实一件非常有政治意味的工作,能够被选为大主考的官员多半是要大用的。就苏木所知,焦芳在其后就做了当朝首辅,而杨廷和也会在不久的将来入阁为相。 今天的复试题目非常简单,就一道《四书》文,和一首五言八韵诗。 《四书》文选自《大学》中“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这可是举人们以前早做滥了的题目,能够走到复试考场上的中会举子们闭着眼睛提起笔就能随意写上七八百字。 五言八韵诗的题目也简单,是一首唐诗“巴山夜雨涨秋池”赋得夜字韵。 一声令下,举子们飞快地磨起墨来。 又人低头沉思,有人则提笔麻利地在卷子上答着题目。 这一场已经没有淘汰一说,只需拿个优字考语就算过关。 所以,大家也都没怎么放在心上。作得快的人已经在午时将所有的题目答完,又因为没有提前交卷一说,就拿出先前收集的名刺反反复复地看着,琢磨着这一期的同年究竟是什么来头,什么人值得结交,什么人只需知道个名字即可。 见大家都不怎么将考试放在心上,一个考官一脸的恼火,正要说话。 旁边的杨廷和则笑着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管。 按说,苏木和老杨也是老相识了,以前在西苑的时候还闹得很不愉快。可说来也怪,自从进了考场,杨廷和的目光就没落到苏木身上过,权当他是一个普通考生。 苏木知道未来的杨阁老对自己有成见,自然不敢造次,将一篇文章和一首韵诗作得十分小心。 实际上,这场考试的文章作得好坏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总不可能因为你卷子作得不好就被刷下去吧? 到时候,还得另外从落榜的卷子里挑一份顶上来,还得来一场复试。如果又不中,却该如何? 考官们也懒得去找那个麻烦,这也是人之常情。 不管怎么说,苏木觉得做人做事小心些总是没有坏处的。 反正又不能提前离场,开玩笑,皇宫什么地方,总不可能让你等考生交完卷子之后三三两两地离开,如此成何体统。总归要等到考完,统一排队才能走。 所以,苏木的卷子做得极慢,将磨蹭**使到十足,堪堪等得交卷前一刻才将最后一个字写完。 等到将题目写妥,肚子里却咕咚一声,一股强烈的饥饿感潮水一样袭来。 原来,大家都是卯时进的皇宫,到现在已经整整十个小时粒米未粘牙,顿时有些经受不住了。 收完卷子之后,正排队要出宫,一群太监端着托盘过来,见人就将一快糕点塞来,就连苏木也得了两块。 苏木饿得狠了,猛咬一口,满嘴都是死面,馅的味道也怪怪的,定睛看去,却是如同过期月饼一样东西,顿时就倒了胃口。 回到家之后,照例要休整三天之后复试的成绩才能出来。 对于考试成绩,在大家都吊儿郎当的情况下,苏木觉得自己认真做的题目至少能够排进前三名去,心中也不担忧。 唯一操心的是那康海在会试考场上究竟做的什么文章,竟然拿了第二名。 复试完第二天,吴世奇就去通政司上班了,现在的他怎么说也是正四品的京城官,有资格参加早朝的。这叫老先生非常振奋,也显得很是敬业。 吴大人最近几日的主要工作是编邸报,据他所说,经历司所缺的知事已经由吏部补上了。 苏木就问他要这一期的邸报底稿,却不想吴老先生面容一整,说苏木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又有什么好看的。真要看,等上几日,等你得了正七品的实职再说吧。朝廷自有制度,非朝廷命官,没资格看邸报。 苏木心中叫苦,偏偏又不好同吴世奇说自己在考场是写的文章用的是真实历史上康海的头命卷子,心中担心撞了车,想提前看看。 撞车一事弄得苏木最近都有些疑神疑鬼了,心理素质不断下降。没看到康海卷子的一天,他都活得不塌实。 很快,复试的成绩出来了。不出苏木的意料之外,得了个忧,也顺利地获得了最后参加殿试的机会。 当然,一起进殿参加复试的其他三百多中会举人也都无一例外地得了个优,说起来,这事也没什么值得夸耀的。 时间已经进入了四月十日,按照朝廷的制度,殿试定于四月二十一日,距离现在还以后十一日。 只要过了殿试一关,就是正经的进士了。 任何人都知道,殿试其实跟复试一样也就是走个形式,其目的是综合考生会试的成绩给大家定个名次,你是状元,你是榜眼,你是同进士出身,你……成绩差点,就赐个同进士出身吧! 有种说法,殿试,其实考的是中会举人的书法。至于文章嘛,也就是那么回事。 所以,说起来,科举之路走到现在,基本算是告一个段落。三尺之水,一跃而过,即将功德圆满。 还以后十天,又没有考试压力,于是,中会举人们就开始互相邀约着吃酒玩乐,互相认识,建立自己进入官场的人脉。 自然,拜会两个大总裁也是必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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